72. 风来惊碎雪

作品:《太子妃请狠狠调教太子(重生)

    第七十二章风来惊碎雪


    (蔻燎)


    十日光阴弹指挥走。


    昏迷许久的曲探幽醒转了。


    天空灰蒙蒙,日头躲避不出,整个皇宫都模糊不清,像纸糊的一样脆弱虚假。


    霜雪纷飞,翩然如羽,风声飒响,贯耳不去。


    东宫撺哄鸟乱,鼎沸如水。


    推开殿门,鼻息间瞬时钻满苦涩的汤药气味,俨然把清醒的空气取而代之。


    落花啼跟随曲双蛾走入寝殿,里面已围拢了乌泱泱一群人,曲远纣,覆掀雨,曲纭边,曲瑾琏,曲贤渠,曲钦寒,曲自怡,曲信诚,众嫔妃公主,万众瞩目地望着醒来的曲探幽。


    喜,忧,哀,怒,恨,怨……种种表情堆染得像一家染坊,何其有趣。


    覆掀雨抱着小小,温声低语对床上的曲探幽道,“太子,何以不拜见皇上?若是身体疼痛难以行礼,喊一声‘父皇’也可啊?如此也不算失了礼数。”


    “……”


    缄默。


    目光所至之处,只见素来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曲探幽面容泛灰,眼神空洞,嘴唇苍白,恐惧地躲在床角,一个劲战栗。


    他的乌发披洒在肩头,头上缠了几道厚绷带,绷带白中带红,触目惊心。


    一开始醒来,他是呆呆地望着一处虚无,一问三不知,不是摇头,就是点头。抱着自己动也不动,像一座石雕。


    后来过了一个时辰,会跟人说话了,但驴头不对马嘴,难免叫人奇怪,摸不着头脑。


    于是不得不召来几名太医查看太子的伤势。


    谁知太医检查一番,一席话顿时使曲远纣暴跳如雷,怒不可遏。


    太医道,“皇上,太子殿下脑后伤得严重,累及颅骨,已损了心智,记不起从前事情,思维也如同三岁稚子,需得日日以汤药续命,方可……”


    “闭嘴!”


    曲远纣心口百味杂陈,抬脚踹中太医的胸口,爆喝道,“你把朕当傻子逗呢?你之前不是说太子能恢复如初,现下为何变成这样!来人——将这庸医给朕拖下去斩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尽力了,臣真的尽力了,皇上,皇上……”


    太医被侍卫连拖带拽挟持出了东宫,惨叫声逐渐远去削薄。


    曲远纣一怒之下斩杀一名太医,杀鸡儆猴,让余下的太医院众太医想方设法研出药方,治好太子,只给一年时间。倘若做不到,太医院全部换血,重选人手,一个也别想活。


    他走到曲探幽床边,放缓声音道,“探幽,朕是你的父皇,你果真不记得了?”


    “父皇……什么意思?你们为什么围着我,好多人,我害怕。”曲探幽看着曲远纣,茫然无措,一手捂头,仿佛在沉思,思索半天得不出答案,依旧面无表情盯着曲远纣。


    曲远纣心底“咯噔”一下,不知是兴奋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他居然老泪纵横,哄道,“探幽,过来,让父皇摸摸你的脑袋,看一看你的伤口。”


    “不,我不认识你,我不去。”曲探幽摇摇头,坚毅无比。


    曲双蛾一走入殿中,眼睛就不受控制地扑簌簌掉着剔透的泪珠,她扑到床头,看着缩在角落里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的亲弟弟,呼吸困难,痛哭不止。


    温柔道,“寂闲,我是你的姐姐,姐姐来了,你别怕,到姐姐这里来好不好?”


    “姐姐?”


    曲探幽似乎对曲双蛾有亲近的感觉,慢慢放下被子朝曲双蛾靠去,跟小孩子一样缩在曲双蛾怀里,皱着眉头喊,“姐姐,我头疼,头疼得厉害,好疼……”


    曲双蛾赶忙伸手揉揉曲探幽的脑袋,想帮其减轻疼痛,但曲探幽还是双手护头,嚷着难受极了。


    殿内所有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覆掀雨与曲瑾琏见缝插针对视一眼,眸仁一眯,嘴角似笑非笑,瞬息间敛了去。


    曲钦寒神色复杂地看着曲探幽,眉心抽了一抽,似有不忍。


    入鞘眼眶红彤彤,偷偷抹着泪花,浑身无力,下一秒就快到地不起。他心中最崇拜敬重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变成这般下场?他接受不了,一点接受不了。


    落花啼和入鞘差不多,无法置信曲探幽醒来会是这个结果,瞅着躺在曲双蛾怀里眼神涣散的男人,她有强烈的感觉,整个世界荒诞不经,像假得不能再假的可笑游戏。


    曲远纣勃然大怒,丢下一句话,“这太子不中用了。”拂袖而去。


    曲瑾琏窃喜连连,转身跟随皇上出了东宫,寝殿里一群人一哄而散,只留落花啼,曲探幽,曲双蛾,入鞘,银芽,红药等人。


    每一人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入鞘见那些人全部走了,一下子跪在曲探幽跟前,泪眼朦胧,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皇上皇后他们都离开东宫了,现在留下的是您相信的人,太子殿下,您不要装了,属下知道您很累,您现在可以放松放松了。”


    “……哥哥,你为什么要跪我?”


    “……”


    晴天霹雳刹那劈来,劈得入鞘脸上的笑容直接裂开,劈得其他人一声不敢吭,深觉恐怖如斯。


    入鞘道,“太子殿下,求求您,别装了,您是装的对不对?太子殿下,您没有变傻,没有失忆,对,就是这样,肯定是,太子殿下不可能变成这样,不可能的!”入鞘比曲探幽看起来还病得不轻,跪在那神神叨叨的。


    落花啼坐在床沿,直勾勾盯视曲探幽的俊颜,脑海里激流暗涌,道,“曲探幽,你还记得我吗?”


    曲探幽闻声,黑目凝睇过来,一双历来倨傲的眼睛染上了几分呆憨。他歪歪头,规规矩矩道,“不认识。”


    落花啼心房一阵窒恸,“真的吗?”


    他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事?老天爷为什么要宽待他?他凭什么忘记?


    凭什么?


    年龄二十有三的成年男子蜷缩一团,躲在女人的臂弯下,楞是何人看了都得说一句有辱斯文,奈何对方是其亲姐姐,自能按下不表。


    落花啼见曲双蛾在场,不好试探曲探幽是真傻假傻,沉默不语。


    一日过去,曲探幽在曲双蛾的哄慰下,乖乖喝了三碗苦药,随后药劲上来就昏睡过去。曲双蛾素裙曳地,眼枯泪尽,在桃镯的搀扶下回了欢漪殿安置,打算明儿一早过来看曲探幽。


    入鞘还在那念念有词太子殿下在装傻,红药,将离,余容也哭成泪人,几人把入鞘推出殿,让他回去歇息,睡一觉就好了。


    曲探幽一醒来,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那位从小到大就睿智过人,能文善武的太子殿下竟被刺客打成了一个呱呱哭泣的大白痴!


    失去记忆,药不离口,痴傻得宛如三岁稚童,已是名副其实,无可救药的废人一个。


    曲探幽失忆变傻,还落了个毛病,便是逢见男人就叫“哥哥”,逢见女人就叫“姐姐”。


    后来一度抱着皇上喊哥哥,气得皇上险些当场撅过去。


    此番变故,不知哪个有心之人刻意散播,太子殿下成了痴傻废物之事如石惊水波,不胫而走。


    哗然一片。


    曲朝上下如遭雷击,流言蜚语传了十几种版本。天下百姓为之痛惜,却也无可奈何,全当饭后谈资,嚼来嚼去。


    一日,曲探幽喝了药在寝殿里转悠,嚷着要出去看雪花,入鞘紧紧拉着他,恐他染了风寒。


    落花啼站在曲探幽面前,摆出怒容,疾言厉色道,“太子,不准出去,现在连姐姐的话也不听了?”


    近日接触下来,曲探幽貌似对落花啼产生了描述不得的依恋,若要排个名次,曲双蛾在曲探幽那是大姐姐,落花啼就是二姐姐,他对这两位姐姐百依百顺,事事遵从。


    他信任喜欢曲双蛾很好理解,那是他同父同母的亲长姐,是有骨子里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


    但也不知到底为何,他醒来后却对一向冷脸的落花啼极度依赖,每每缠着对方不愿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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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目下一听落花啼的声音,曲探幽赶忙挣开入鞘的手,摇摇头,冲过来一把搂住落花啼的腰肢,紧紧箍着,“不对,姐姐,我不是太子,我有名字,我叫阿幽,你叫我阿幽就好。”


    “……阿幽。”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落花啼张了张嘴巴,喉头一滑,欲语还休。


    时光似乎被风声呼啸着倒流回那一天,她落花啼,国破,家亡,跌入万丈深渊。


    “赤脚走过刀山,落花国余下的族人便无须被斩草除根。”


    梦里辗转反侧鬼魅般重复的声音,一遍遍环绕,令人窒息,“如何?春还公主?”


    春还公主,落花啼。


    他从前分明对自己的名字身份了如指掌,烂熟于心,如今痴傻不已,却能面不改色地问出来。


    落花啼心腑刺痛,沉默一刻,思绪电转,吐出几个字,咥笑道,“嗯,姐姐——叫阿啼。”


    “阿啼,啼是什么意思?”


    “啼,就是哭的意思。”


    “哭?姐姐不能哭,我不要姐姐哭。姐姐,你笑起来很好看的,你不要哭,我不会让姐姐哭的。”


    落花啼举手抚摸曲探幽的脸颊,冰凉的玉指摩挲过那俊逸的眉宇,她蔑视抱着自己叫“姐姐”的曲探幽,嘴角抑制不住地缓缓勾起。


    失忆,白痴,药罐子。


    当真是现世报,大快人心。


    曲探幽,你跌入尘埃的这一刻,来得未免比想象中快多了。


    既如此,我何不将你推得更深更低些,让你永无翻身的余地,一辈子以疯疯癫癫的形象活在世人心中。


    落花啼莞尔,食指滑过曲探幽的下颌,戏语道,“阿幽,你只要听姐姐的话,姐姐就对你好,明白吗?”


    说完,她看了眼杵在一边的入鞘。


    入鞘了然,忧愁地埋下头颅,推门离去。


    此时,曲探幽额头青筋一跳,捂着后脑勺,痛苦至极,“头好疼,好疼,我的头好疼!阿啼姐姐,你能帮我揉一揉吗?我的头每天晚上都会一直疼,疼得睡不着觉……”


    落花啼叹息,伸臂将两只手贴上曲探幽的脑袋,柔滑的乌发如水浪般流窜在指尖,让人恍惚。


    加重力量,慢慢地按压推揉。


    揉了少顷,落花啼忽然摸到一块凸起的硬物,她好奇地撩开那些黑发,锁睛细瞧。


    怔了怔。


    曲探幽的后脑勺上,留下一条蜈蚣般狰狞可怖的暗红疤痕,即便有绷带缠绕,也没有完全挡住那朝外探头的痕迹。


    如此伤痕,曲探幽还能大难不死活了下来,真叫人无言以对。看来,他大概率并没有装傻,脑袋被铁锤敲出这么大的血口,仅仅是变傻,已是福大命大了。


    想到此处,落花啼内心萦绕着难以言表的莫名之感。


    察觉到动作停顿,曲探幽侧目问道,“姐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


    “姐姐,你看见了我脑后的疤痕,你觉得特别丑吗?”


    “看见了。”


    “真的很丑吗?”


    曲探幽眯了眯眼,声音含着凄惨的哭腔,他扭身躲远,两手捂头,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至下巴,“姐姐嫌弃我,嫌弃我的脑袋不好看,嫌弃我蠢笨是不是?……我也不想,也不想迷迷糊糊变成这种恶心的样子。”


    落花啼无言,冷冷看着曲探幽小孩子似的在她面前哭泣。


    她知道曲探幽需要有人安慰,但她偏不开口安慰,只一味盯着他的窘态,无动于衷。


    曲探幽的泪水宛如一剂绝世良药,使她所经历的苦楚磨难得到了一丝缓解的机会。


    落花啼笑靥如花,“你的伤疤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好却了,到你死的那一刻,它还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永远不会褪去,永远。”


    就像血腥恐怖的灭国之仇,永永远远不会褪去,只会随着时光愈加清晰可见,积累深厚,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