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游嘉艰难地抬起头，目睹了黄毛妖意欲刺向唐钰的剑尖，但被缚妖索困住的他，只能像一条上岸的死鱼一样在地上扑腾。


    车子旁边，力竭的季虎虎拦下想要冲过去的季璐，强撑上前，想要救下神志不清的唐钰。


    唐钰感受到靠近的剑尖，甩了甩脑袋，强硬拨开脑中的混沌站了起来。


    黄毛妖想用她的角铸剑。


    可惜，唐钰还没有修出属于她的独角。


    她也不会允许有人用狰角制成的剑为非作歹。


    唐钰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黄毛妖的身影渐渐清晰，看着即将袭来的剑尖，再次握紧煞刀。


    这一次，她不想再考虑什么理智、什么局里的规定。


    杀了黄毛妖，夺回狰角。


    她要提着这把剑，好好向谢秩请教，为什么唐狞的角会被人制成剑。


    然而，无论唐钰怎么强撑，在别人看来，她只是撑着煞刀，半弯着腰，万分不清醒的状态。


    当钟殷寻找到出去的方法，回到车子附近想带大家出去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景象。


    狰角制成的长剑即将刺向毫无防备的唐钰。


    钟殷来不及分析眼前的情况，拿出最快的速度上前，揽着唐钰的肩，想要将他带离长剑的范围。


    他还是晚了一点，转身挡在唐钰面前的瞬间，带着煞气的长剑刺入他的后肩。


    唐钰眼前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随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瞥见身前人鼻尖有一颗熟悉的小痣。


    她紧绷的神经一跳，心头怒意之下，莫名流露出一丝委屈。


    神智在不知名香粉的作用下，再次模糊。


    她抓紧身前人的衣角，嘴里低声地说了些什么，钟殷没有听清。


    钟殷护住怀里彻底晕过去的唐钰，回身对着黄毛妖打出一道凌厉的灵气，逼退他前进的脚步。


    这一次，黄毛妖再也抑制不住上涌的血气，吐出一口鲜血。


    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又冒出来的男人，连受三人的猛攻，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全是因为舍不得下了血本布置的抓妖陷阱，才撑到现在。


    一把玄灵镜、两根缚妖索，还有灵界来的珍贵迷香，这些都算是浪费了。


    黄毛妖嘴里低声地念出一段咒语，身后凭空泛起涟漪，整个身体消融在涟漪之中，消失了。


    钟殷看了一眼眉头紧皱靠在他肩上，却仍旧不愿放开煞刀的唐钰，只能任由黄毛妖在他眼前消失。


    ---


    唐钰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她又变成了那只刚刚出生的幼崽，在捕食者的逼迫下，爬上了章莪山的峭壁。


    山崖太陡，石尖太利。


    这一次，她没有等来那位比草木更心软的凶兽。


    她掉下了山崖。


    皮毛染血，肉身破裂，血气弥漫在她呼吸之间。


    巨大的恐惧与失落萦绕在她心头，她隐隐觉得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在梦境中奋力挣扎，灵魂忽然再次坠落，又忽地落到实地。


    夜色昏暗，商务车行驶在回京市的高速上，涂山瑞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向后排看去。


    黄毛妖消失后，神君松开被缚妖索捆住的羽游嘉，又将涂山瑞唤醒，打破了镜内世界的天，带着大家回到现实。


    神君受了伤，为了防止被外人察觉到异常，他们一从镜内世界离开，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市。


    最重要的是，伤口中的煞气还要等唐钰醒来处理。


    自涂山瑞醒来后，他就看到唐钰一直抓着神君的衣角不放，神君也只好任由唐钰倚靠着他，两人并排挤在狭小的第三排。


    涂山瑞不知道在他被黄毛妖迷晕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神君的伤口受煞气浸染，又强撑着打破镜中世界，现在状态越来越虚弱。


    虽说黄毛妖用的迷香确实珍贵又劲大，但就算是再厉害的迷香，以唐钰的体魄，现在也应该醒了。


    唐钰仍旧抓着钟殷的衣角，头靠在他的右肩上，眉头拧紧，时不时发出呜咽声，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兽。


    她突然挣扎起来，豆大的汗珠滑落。


    钟殷察觉到她的异样，忍着左肩传来的痛意，抬手用袖口擦去滑落到她脸颊的、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珠。


    手在她脸颊边停留了一刻，又摸上她凌乱的后脑勺。


    “没事了，没事了，唐钰。”


    他没有再称呼她为唐姑娘，而是温柔又坚定地呼唤她的名字


    清洌的声音带着温柔的力量流入唐钰耳中，直达被梦境困住的灵魂深处。


    她平静了一刻，猛地睁开眼来，带着从梦境中坠落的惊恐，大口喘息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钟殷被她揉皱的衣领。


    意识渐渐回笼，有一只手轻柔地拂过她脸上散落的碎发，挂到耳后。


    她依旧泛红的眼眸抬起，划过钟殷鼻尖上的痣，撞进他满含心疼的玉质眼眸中。


    想起昏迷前的情形，理智再次失控，唐钰一把拽住钟殷的衣领，怒火又烧上头皮。“那个黄毛畜生呢？”


    钟殷眼里的心疼更盛，他抚上唐钰拽着他衣领的手，“唐钰，你先冷静一下。”


    唐钰侧头看向车里，对上了季璐、羽游嘉关心的目光，还有涂山瑞透过后视镜递来的担忧。


    黄毛妖跑了……


    理智回归，


    她意识到自己又在神君面前失态了。


    她咽下心中的怒火，狠狠闭了闭眼睛，察觉到了鼻尖仍未散去的血腥味，“你受伤了？”


    她想起来了，黄毛妖最后向她刺来的那一剑，是被神君挡下了。


    唐钰眼中的红光稍稍退去，她立马松开钟殷的衣领，退开一点仔细检查过面前的人。


    神君的脸色格外苍白，近乎透明，带着难以忽视的虚弱感。


    现在的状态，看上去比他刚刚苏醒时更加脆弱。


    没想到神君修养了这么久，一夕之间就回到了“解放前”。


    唐钰心里莫名更加不舒服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涌上心头。


    要不是自己不小心，怒气冲头就全然忘了警惕，中了黄毛妖的迷香，不然神君也不会受伤。


    正面没事，那……伤应该在背后。


    狰角自带煞气，煞气不除，伤口难以愈合。


    唐钰想到这里，伸手就想向神君背后摸去。


    “唐姑娘，”钟殷拦住唐钰，苍白的耳后爬上一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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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快到家了，回去再处理吧。”


    唐钰瞥见车上剩余几人瞬间变得八卦的眼神，尴尬地收回手。


    ---


    商务车稳稳地停在灵界人才公寓前，唐钰扶着钟殷下车。


    涂山瑞坐在驾驶位上嘱托，“羽游嘉，你去帮忙，我送季璐回去。”


    羽游嘉追上唐钰和神君，他想扶上神君的另一只胳膊，被钟殷不动声色地躲过。


    钟殷整个人都往唐钰这边侧了侧，虚弱地抓紧唐钰的手。


    唐钰感受到身侧传来的重量，只觉得神君的伤口支撑不住了。


    一楼前台后的苗墨看到唐钰扶着神君，踉跄着进来。


    他第一眼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磕到真CP了，第二眼才发现，钟山神君受伤了。


    “哎哟！神君这是怎么了。”苗墨匆匆忙忙地绕过前台，小跑到钟殷身边。


    来不及解释情况，唐钰说道：“苗墨，把药箱送到8楼。”


    苗墨慌慌张张地去找药箱，羽游嘉连忙跑去前方按电梯。


    “叮”的一声，8楼到了。


    羽游嘉一脚踏出电梯，映入眼帘的，就是挂在电梯对面的一幅画。


    画上画的好像是……老大和神君？！！


    虽然他这几天是觉得两人怪怪的，但真没想到她俩的关系进展得这么快。


    唐钰见着羽游嘉堵在电梯口，一把挥开他，不理解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发呆。


    “你堵在这里干嘛，没事就去看看苗墨有没有找到药箱。”


    羽游嘉让开出电梯的路，看着唐钰熟练地扶着神君走到804门口……


    好的，他应该是不太适合待在这里了。


    “我去看看苗墨找到药箱没。”他回身走向另一部电梯。


    唐钰站在804门口，对着密码锁犯了难。“神君，你还好吗？要输一下密码。”


    钟殷侧头靠近唐钰的左耳，喃喃出一串数字。


    气息喷洒在唐钰的耳朵上，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她按下那一串数字，推开门，是与自己家对称的布局。


    唐钰没有多看，径直扶着神君在沙发上坐下。“神君，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接点水。”


    正常来说，妖的自愈能力都很强，更不用说是钟山烛龙这样的大妖了。


    只是凶兽的煞气着实霸道，只要煞气还盈余在伤口中，伤口就会反复发作，难以愈合。


    再加上神君力量缺失，必然影响伤势。


    唐钰在浴室随意扯过一条毛巾沾湿，替神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找来一把剪刀，扶正钟殷，看着他背后的伤口。


    流出的鲜血凝固在伤口周围，干涸的血液将衬衫沾在伤口上。


    “神君，我要先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如果疼的话，您就忍一下。”


    她剪开神君伤口周围的衣物，带有薄茧的手轻轻拂过伤口周围。


    比伤口中肆虐的煞气更加难耐的，是她素手轻抚过留下的痒意。


    钟殷嘴边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喉结滚动，压下了这股痒意。


    唐钰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啊！神君，很痛吗？”


    “没事，”钟殷的声音染上低沉的嘶哑，“唐姑娘，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