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在红发大姨的联系下，唐钰终于见到了租房给佘思思的房东，贾大爷。


    贾大爷穿了一件白色大背心，踩着拖鞋，摇着蒲扇，进了谷阳胡同13号。


    也许是因为被拖欠了房租，贾大爷对唐钰的态度说不上好，“你就是那个105的朋友？”


    “不是朋友。”为防止被房东赖上，唐钰连忙否定道，“那个佘思思借了我的钱消失了，我是来要债的。”


    “你也是来要债的？”


    贾大爷这才上下打量了唐钰一遍，看上去还是个学生样子，应该是个刚工作不久的姑娘，也难怪会被佘思思那种社会人骗。


    “小姑娘年纪轻轻，交朋友可要小心一点。”


    贾大爷的态度平和了许多。


    “这个佘思思一周前人就不见了，一开始还给我发信息，说回老家了，很快就回来。结果三天前开始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彻底失联了。”


    贾大爷边说，边把唐钰引到胡同正对门的一个小门前。


    从门上的小窗望进去，可以看到门后的走廊右侧就是一个小小的厨房，再往里摆了个单人沙发和小茶几，大约十几二十平的房间十分紧凑。


    灶台边没收的粘板、水池里没洗的碗、茶几上开封了的薯片，并不让人觉得杂乱，反而像是主人临时出了门，马上就会回来。


    唐钰收回向内探索的眼神，故作可怜道：“贾大爷，您最后一次见佘思思是什么时候啊？我好久都联系不上她了，她要是再不还钱，我也要交不起房租了。”


    也许是提到房租，唐钰成功获得了贾大爷的信任，得到了一些关于佘思思的消息。


    佘思思是两年前搬到谷阳胡同来的，平时在城南中心的几家酒吧跑场，收入不高但一直挺讲信用的，基本每月都会按时交房租。


    虽然作息和常人颠倒，但是生活习惯讲究，房子都收拾得很干净，让贾大爷十分放心。


    可是一周前，明明到了交房租的时间，贾大爷却迟迟没有收到佘思思的信息，索性他住得不远，就直接找上门来了，当时房子就是唐钰今天看到的状态，好像佘思思只是临时出了门。


    一开始贾大爷也试图联系过佘思思，但她的电话永远也打不通。


    奇怪的是，2天后佘思思主动给贾大爷发了信息，说自己父亲意外去世了，回家办丧事，很快就会回京市。


    然而，收到这条短信之后，佘思思彻底失联了。


    接下来几天，无论是电话、短信、还是微信都无法再联系上她。


    “回老家办丧事？”唐钰回忆起档案上记录的家庭情况。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佘思思是个孤儿妖。


    ---


    根据贾大爷提供的信息，唐钰来到了佘思思驻场的一家酒吧。


    工作日下午4点的酒吧里，客人寥寥无几，几位身穿黑衣的服务员小哥聚在一旁闲聊。


    唐钰径直走到吧台中间坐下，很快就有服务员送上酒单。


    她低头瞥了一眼价格，表情一阵扭曲，在心里狠狠吸了口气。


    卖得这么贵，这家店是用金子酿酒的吗？


    她假装没有看到酒单，随意地开始和面前的酒保套话。


    可惜，唐钰最终得到的答案是，酒吧驻场本来就都是“临时工”，大家来来去去的，再正常不过了。


    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据说他们老板也收到了佘思思回老家操办丧事的请假短信，其余的他也不了解。


    总的来说是毫无收获，至少唐钰拿到了佘思思乐队键盘手的联系方式。


    走出酒吧后，唐钰找了个阴凉处，拨通了刚刚从酒保那里得到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迷迷糊糊的女声，像是刚刚睡醒。


    “喂？谁啊？”


    “您好，我是佘思思的表妹，请问您是思思表姐的朋友吗？”


    面对佘思思的好友，唐钰迅速切换了身份。


    “唉？思思的表妹？”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情。”


    唐钰停顿几秒，装作悲伤哽咽的样子，“思思姐一直没回来，我们也联系不上她，不知道您那里有她的消息吗？”


    “思思不是说她父亲去世，她回去处理后事了吗？难道她没回老家？”


    电话那头的女生也很震惊，“不对，你真是思思的表妹吗？你有什么证据？”


    一番忽悠与推拉后，电话那头的女生相信了唐钰编造的身份。


    从她那里得知，佘思思一直对外声称自己老家在西北某个县城，但从未提及过家里的具体情况。


    确实，妖在人界的身份都是编的。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很少有妖会主动对人类提及家人和出生。


    电话挂断前，对面的女生问道，佘思思失联已久，是否需要报警寻人。


    听到报警两字，唐钰的雷达一下警觉了。


    佘思思的身份是灵界管理局伪造的，在公安有特殊备案，一旦报警，这事多半最后还是要转到唐钰头上。


    但多一个警方介入的流程，就是多写一份报告。


    唐钰当然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马上出言安抚道，“我们在老家已经报过警了。最好是能拿到您近期联系不上思思姐的聊天记录，作为她失联的证据，提供给警方，我是否方便加您一个微信呢？”


    电话挂断后，唐钰看向马路对面还未亮灯的酒吧。


    佘思思这事，有些不简单。


    她好像在同一时间，给身边所有人，群发了同一条信息。


    ---


    佘思思的线索停留在了键盘手发来的聊天记录上，看着微信里发来的满满当当的聊天记录截屏，佘思思的消失似乎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她和键盘手的聊天记录停留在8天前的下午，乐队众人约定好第二天中午到城西一家livehouse彩排，然而作为乐队队长的佘思思却迟迟未出现。


    佘思思失联后，键盘手一直试图联系她。


    在她收到佘思思的回老家的短信后，键盘手仍坚持每天发消息安抚“失去父亲”的佘思思。


    但是佘思思再也没回过任何消息。


    晚上回到局里，唐钰仔细翻看过佘思思的档案，佘思思7年前为追求音乐梦想，转到京市局的管辖下。


    在京市这些年也都规规矩矩，每年按时来京市局报道。


    虽然由于职业原因，时常混迹酒吧等娱乐场所，但社会关系简单，自身作风清正，身边又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简单总结一下佘思思的生活就是，收入不高但足够糊口，乐队爆火的梦想没实现但始终在追梦的路上。


    反正妖生漫长，一个2年不行，佘思思还有很多个2年


    拥有这样生活的妖，唐钰实在想不出来，她有什么理由仅仅为了逃避灵界管理局的“年检”而消失？


    唐钰从佘思思的事情中抽出神来，转头看向桌边还未上门拜访的一打档案，无奈扶额。


    今天下午涂山瑞去负一楼把羽游嘉薅了回来，分给他一打资料后，两人就开车出了京市，估计接下来几天都不会在局里见到他们了。


    就连隔壁二队的办公室现在也是空空如也，大家都跑出去找妖了。


    佘思思这事虽然有蹊跷，但还是要先把剩下这些联系不上的妖一一找到，才有精力深究这个佘思思到底去哪了。


    ---


    周五中午，在外奔波了几天的唐钰终于回到灵界管理局，她一踏进大门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一楼食堂。


    笑话，12:50了，还有10分钟食堂就收摊了。


    果不其然，当唐钰跑进食堂时，朱师傅早就解下围裙，坐在门口喝茶了，而那承祖则在后面洗碗。


    朱师傅老远看见唐钰头也不抬地向食堂冲过来，就知道孩子一定是饿坏了。


    “哎哟，唐队啊，慢点慢点，不着急。”


    朱师傅放下玻璃茶杯，系上围裙，“我去看看后头还剩些什么，您快坐着歇歇吧。”


    朱师傅连着几天都没在局里见到镇妖处的妖，知道大家都在外面忙疯了。


    “谢……谢谢朱师傅。”


    唐钰松了口气，听朱师傅这么说，就知道不至于中午没饭吃，慢悠悠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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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师傅走到离窗口最近的地方坐下。


    这几天为了尽快走访完资料上的妖，唐钰跑遍了整个京市。


    到了饭点最多随便找个地方嗦碗面，路上饿了最多给自己买套煎饼、买个面包什么的，每次站在路边等煎饼的时候就十分想念朱师傅的手艺。


    所幸除了第一天那位失联的颇为蹊跷的佘思思，剩下的妖都被唐钰给找到了，也没碰到什么难缠的妖。


    他们有的是单纯更换了住址和联系方式，没有及时和局里报备；有的是因为生活中各种琐事耽误了“续签”。


    最离谱的是唐钰今天上午找到的那位妖，本体是河狸，上个月在郊区公园啃树皮磨牙被人发现，因破坏公物被拘留，昨天才放出来。


    享用完午饭后，唐钰回到三楼拿上整理完材料，起身甩着手来到2楼档案处交差。


    一进门就看见柳林脑袋缩在电脑屏幕后面，肩膀一耸一耸的，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不过唐钰猜测，他多半是在摸鱼。


    对于正在摸鱼的同事，唐钰向来都是十分友善的……吧？


    “谢局您怎么来了！”


    唐钰找准时机，站在档案处门口大喊一声谢局，成功把柳林吓得一哆嗦，然后“歘”的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


    柳林被唐钰这一声吓了一大跳，相信任谁在摸鱼的时候听到单位大老板嫁到，都会是这个反应。


    当他站起来，看到档案处门口除了唐钰没有第二个人，就知道自己这是被耍了。


    “唐队！”柳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向唐钰。


    唐钰眼见恶作剧成功，神色瞬间有几分得意，然而仔细一看，柳林镜片后的眼角竟然有些红。


    “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我吓得吧？”


    不能吧，柳林这么胆小的吗？


    柳林有些尴尬地抬了抬眼镜，随意在桌上找了份文件来遮脸，“不是，我正在追剧，就是胡艺演的那部剧。”


    那部戏唐钰也听说过，据说现在局里大大小小的妖都在追这部剧，在人界也是火遍大街小巷的程度，女主胡艺更是凭借这部剧挤进准一线的行列。


    不过唐钰向来不喜欢看电视剧，自然也不了解到底是怎么的剧情，虐得柳林一个八尺男儿在办公室里偷偷抹眼泪。


    “喏，这是我这边负责的材料。”


    唐钰单独拎出佘思思的档案，将剩余的材料都放到柳林面前。


    “除了这个佘思思，剩下这些材料里的妖，都会在一周内来局里报到，”


    柳林也没想到唐钰的效率会这么高，“多谢唐队协助，果然还是镇妖处出面，比我们这些文职人员一个个电话管用。”


    “关于这个佘思思，你还有更多的资料吗？”她把佘思思的档案单独交给柳林，“她失踪了，而且失踪的十分蹊跷，我需要更详细的信息。”


    听到柳林承诺下周一中午前能调取到自佘思思进入人界以来，在各地管理局留下的信息，唐钰放心地回到了三楼办公室。


    这几天整个镇妖处的妖都出了外勤，三楼一整层都空荡荡的。


    哦对，除了钟山神君，毕竟他也算镇妖处的人。


    回到办公室后，唐钰看着温暖的阳光照进窗户，把窗边墙角的小角落晒得暖洋洋的，房间里开了温度适宜的空调，再配上午后安逸的环境。


    眼下这一刻集齐了所有适合豹妖（猫猫）午睡的元素！


    唐钰准备支起她的折叠小床，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午休。


    毕竟大家都知道，无事的周五下午≈周末。


    睡着前一刻，唐钰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算了，既然想不起来，那一定是不重要的东西。


    正当唐钰在睡梦中回到章莪山，穿梭于石林之间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好梦。


    “唐队你在吗？我直接进来喽。”


    说着，一队的大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探进一个熟悉的脑袋。


    唐钰半梦半醒间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白雪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还好敲门的不是钟山神君。


    不然，她又要为自己的周末默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