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第一场雨夹雪
作品:《【HP】雨夹雪》 天气总在变化,令人猝不及防。十月的尾声被寒流斩断,英国跌入十一月的深秋。
十一月的温度更低了一些,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秋天,下个月就要进入冬季。时间从不为生命停息,只余少年人们空自感叹。
于雷古勒斯而言,十月不过是苍白而单调的旋律——魁地奇训练、功课、羊皮纸的鸟、公共休息室墙上的斑驳湖光。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按部就班,连变奏都吝啬给予。
直到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雷古勒斯的世界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变数。天气。
他这天前往图书馆查阅有关天文学的书,踏入这片寂静海域的瞬间,少年看到了摩。
无数次进图书馆,雷古勒斯都能遇见她,这只是其中最为普通的一次,因此,她不算变数,而是规律。但他看到她还是觉得安心,仿佛她是他迷航的港、倦鸟的林。
就只是这样看着,没有其他想法。摩.马尔福已然成了雷古勒斯生活的一部分,她只是边边角角的一块拼图,但若是少了她,就会显得不美。很奇怪的感觉,雷古勒斯莫名起了这样念头,他好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
一切的一切都平淡无味,可这样的平淡却让他产生了微妙的依赖感。他的视线里绝不能没有她,他的世界里一定要有她。
它是个幽灵般的执念——虽无感觉但却能看得见。
他回神,在天文区锁定目标,从一众书籍中选择了自己需要的《星辰轨迹与预兆》。
雷古勒斯端着书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她的侧脸,依旧美丽如他的知更鸟。
他翻书,手指压在纸页上。鼻腔萦绕苦涩旧墨,他伏案执笔,忽听窗棂玻璃声。
少年抬头,他面前正对落地窗。
这并非单纯的雨。因为他看到了窗户后纷扬着的雪粒。它们在玻璃上撞得粉碎,留下蜿蜒的水痕。
是一场雨夹雪。
雨夹雪——这种天气古怪得近乎诗意,液态与固态的同种物质在坠落途中彼此吞噬,让观者分不清是融化的雪,还是凝固的雨。
但这种古怪,偏叫人着迷。
被雨雪模糊的天光倾泄而下,摩在这梦幻的银光里安然稳坐,像朦胧的月神。她手中的羽毛笔呈单一的纯白色,那一道白在雷古勒斯视野里跳跃,如同夜里的烛。
她写字时很专注,下唇无意识紧抿,就在这个瞬间——
仿佛某种无言的默契,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看窗。
雨雪在玻璃上交织成网,他们的倒影被网进去,在牵连里相触,又随风消散无踪。
摩偏头,她望进雷古勒斯的灰色眼眸,像跌进阴天的日暮。两人对视。少女笑眼明朗,如一汪深秋的静水,她的目光在他心尖上缓慢地流溢。
她站起来,整理起她的书。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她要走到他那里去。
然而,她没有。摩挎上包离开了图书馆。
雷古勒斯真不明白,她既然不走过来,又为什么要对他笑,还笑得那么温柔?他有点心烦意乱地垂头做功课。
为什么呢?真奇怪啊。他想剖出自己的心来看看,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想。为什么他要在意?她明明是平平无奇,他和她的接触明明不多,为什么她能轻而易举地搅散他的心?为什么他要观察她?
他颅内是一场风暴。
雷古勒斯.布莱克生平第一次陷入了他无法掌控的困境。他掌控不了天气,更掌控不了因她而起的心跳。这是一片少年不自知的沼泽。
青春期的心动总是突如其来。不明原因,毫无来由。
再一次回神,雷古勒斯看到窗外雨夹雪苍茫的白色里多了少女的铂金。她站在雨雪里,美到不可方物。
最要命的是,他的目光正贪婪地吞噬着她淋雨雪的每一帧。少女呼出的白雾在空气里上升,变得有形了,晕开一小片潮湿的圆,她仰脸观天,长发飘逸,像极了一只飞鸟未完成的轨迹。
身后脚步渐近,它的主人是埃文.罗齐尔。
他顺着雷古勒斯的视线向下看去。由于他站在视角盲区,没有看到摩,他开口:
“雷古勒斯,在看什么?”
少年没有回头,“……外面下了一场雨夹雪。”
“哦,是啊。”罗齐尔随声应着,本来他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在雷古勒斯右手边坐下,然后,他还是看到了窗外的姑娘,雷古勒斯口中所谓的“一场雨夹雪”。
原来是这个。罗齐尔暗想。
但他倒也没拆穿,这些无伤大雅的东西他并不怎么感兴趣。
雷古勒斯再没抬头,他的效率很高,天文作业快做完了。而摩就在窗外,就在那一场雨夹雪里,没有注意到上方有一个因情所惘的傲慢少年。
他最后将作业塞进书包,像刚才摩挎上包一样背上它,然后对着罗齐尔的方向说:
“我先走一步,回见。”
对方应答,“回见。”
雷古勒斯穿过走廊的人群,穿过世界的那片喧嚣,走进地窖的满目黑湖波光。
是摩。她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掸着袍子,身上几乎全湿,本该干净利落的头发此刻给人毫无规矩的凌乱感。但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狼狈,不像上回的魁地奇球赛后他像个愚蠢的落汤鸡的样子。
所以她出去,只是为了淋一场雨夹雪?
摩对着自己施咒,袍子终于不再滴水,但她的头发还有些湿,睫毛上盛着化掉的雪水和雨水。她注意到门口的雷古勒斯,正如他千千万万次坐在门对面的位置看她在晚上九点过一刻回来。
“布莱克先生。”少女略颔首。
“你好,马尔福小姐。”雷古勒斯自然地对她笑,像雪后初晴,“外面冷吗?”
他在表示他注意到她的去向。
“还好,”她说,一边将魔杖对准自己的发梢,清理起她的容貌,“这个季节的温度比较适宜,下个月大概会变冷了。”
摩的神情没有一点吃惊。
他们三次谈话的主题两次是关于天气,这听起来有点可笑。
可偏偏是天气,给了他们开口的勇气。
她直视他,明净的眼里回映着他。
——那是一张和西里斯有些相像的脸。皮肤苍白似月,睫毛密而黑,眼睛蓝灰,冷且清透,泛着知更鸟羽毛的色泽。少年乌发比兄长的要短,如鸦羽般服帖,发尾略有蜷曲。他的鼻梁高而直,面部轮廓像古典雕塑般分明。
雷古勒斯穿校袍的肩线平直,宛如一棵还未长成却已显笔直的冷杉。他的一颦一笑充布着少年老成的忧郁气息和布莱克家族规训出来的教养。
他是一幅炭笔画,黑白灰的基调,唯有唇上淡色和眼里闪过的源于艺术的流彩。他是行走的十四行诗,是雾,也是鸟。
少年无比完美,因此对于他自己的外貌,他总有着淡然的自得感。他自然配得上世界的所有,无论什么,或财富,或地位,或配偶。他具有与生俱来的优势,因此具有藐视一切的资本。这一切都源于布莱克。
雷古勒斯.布莱克本人也深知这一点。他要得到的,永远会是最好的。
摩冷静地看他,带着半点审视意味。他则平和地接受了这种细微的情绪,任她看去。
少女终于别开眼睛,少年走过来,又走出她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