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作品:《限制文反派他不按剧本走》 “我只会做得……比他更过分。”
宋迎的声音很轻,廊下风雪呼啸,本该是听不清的。
但是,他听见了。
世界,突然安静了一瞬。
永昭帝无比清晰地,听见了每一个字。
风声、雪声、心跳声,连同他骨血里叫嚣了二十余年的蛊毒,也在这一刻,从命脉里被生生剥离。
撕开腐烂的过往,剥开皮肉,露出森森白骨,扔到她面前——
他算准了她的反应。
会惊、会惧、会像所有人那样,避他如蛇蝎。
是她先怕了他!厌了他!
这样,他便有了理由,有了决心,去亲手抹除掉这个变数。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
突然,他仿佛又看见了那片尸山血海。
男人冕旒歪斜,半身破败,只能用两根指节攥着他的袍角;
女人发丝凌乱,肩头血窟窿泊泊流着血,浸湿了他的靴底;
无数怨毒的手从地狱里伸出,攀上他,嘶吼着,诅咒着,要将他拖回炼狱……
而宋迎,就站在另一头。
踏在尸山血海中央,承认了他所有罪孽的正当性。
好疼。
比刀子捅进去更疼,比蛊毒噬心更疼。
好疼。
疼到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疼到他死死咬住牙关,牙根却依旧在打着颤。
疼痛过后,紧随而至的是恐惧。
恐惧比尸山血海更真实,比地狱里的怨魂更可怖!
他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
嵌入血肉的粘腻触感、尸体腐臭的气息,疯狂倒灌回脑中。
他仿佛能看见宋迎干净的脸上,溅上了他的血污;
看见她纤细脖颈,再次被他失控的手扼住;
看见她清亮双眸熄灭火光,变成又一具枯骨。
不。
不可以!
绝不可以!
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
永昭帝猛地转身,再不敢看那面墙壁一眼。
墨发翻飞,眼底涌起骇人赤色。
他几乎是逃回了万春殿。
殿内地龙压不住彻骨寒意,驱不散眉宇戾气。
他复又折回殿门口,随手指了名内侍,声音又冷又沉:
“传朕口谕。”
眼底赤色沉为一点猩红,“无朕传召,摄政王,不必再入内殿。”
*
宋迎倒是对润德公公那番话不甚在意。
听过且过。
她才不踩坑呢。
手段稚嫩,陷阱挖得明晃晃,跟直接问她“想不想活命”有区别吗?
哪个傻子会往里跳?
也就是狗皇帝没经历过九子夺嫡的地狱副本,喜怒全凭心情。
这要是搁在现代职场,早被她这种老油条玩得连裤衩都不剩了。
这么想着,宋迎唇角勾了勾。
下朝后,她打算再去表表忠心,再欣赏一下永昭帝的表情。
可到了万春殿外,却被一个眼熟又喊不出名字的小太监伸手拦下。
“殿下请留步。”小太监躬身道,“陛下有旨,今后您不必入内殿伺候,若有政务,自有宫人去东偏殿呈送,不劳烦殿下。”
唇角凝笑,宋迎挑了挑眉。
他自己主动把秘密告诉她的,说完又挂不住脸,玩冷战?
“知道了。”她波澜不惊,颔首道,“有劳公公了。”
搞得她乐意跟他同居似的。
正好回去点点小箱子里的私房钱有没有少。
说罢,转身回了自己的东偏殿,没有半分留恋。
之前的置物都被原封不动的搬了回来。
没了狗皇帝在旁边当监工,她自己一个人干活还舒心些。
宋迎上手极快。
经过永昭帝的点拨,不过几日,批阅奏折已是游刃有余。
只是有些大事,还需要他亲自拍板。
“钦州盐引一案,盘根错节,不可急于一时,暗中派人前往,分而化之。”
“淮南水患未平,国库空虚,修缮祭台一事,驳回驳回。”
“吏部……新科进士任免……”
朱笔划过一行行名字,笔势却在奏折末尾,骤然一顿。
——宋晋同。
是兄长!
刹那间,鼻腔一酸,眼前瞬间腾起一片水雾。
宋迎眨了眨眼,勉强将酸涩压下,看清了后面六个字:
自请辞官还乡。
兄长高中进士后,竟然……辞官还乡了?!
算了算日子,正好是自己入宫前后。
攥着笔杆的手在抖,所以,兄长十年寒窗,一朝金榜题名,却为了她……放弃了前程?
手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思乡情切又被勾起,裹杂着愧意,瞬间冲垮了心防。
她做了数次深呼吸,才咽下哽咽。
喉头哽得生疼。
不能急,宋迎,你不能急。
她逼着自己,将思绪重新落回朝政上。
宋迎抬手抹去眼角湿痕,面无表情地翻开了下一本奏折。
再落笔时,腕下字迹依旧清隽锋利。
她将批阅好的奏折分门别类,码放整齐,才扬声唤来宫人转呈。
日升,月落。
长灯一夜未熄。
一日。
两日。
三日。
……
……
永昭帝真成了甩手掌柜。
一摞摞被她批阅完的奏折,送去万春殿;
又有一摞摞被他阅过之后的奏折,送至偏殿。
本本奏折上,只有龙飞凤舞的的朱批——
准。
日复一日,两人之间,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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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了纸张往来。
宋迎却并不觉得狗皇帝讨厌她。
恰恰相反,她越来越笃定,狗皇帝喜欢她。
若非如此,何必让润德公公拐弯抹角地,告知她那些陈年旧事?
若非如此,又何必这样避而不见,他到底在怕着什么?
狗皇帝一定是喜欢她。
喜欢她,所以才不见她。
想通了这一点,宋迎不急了。
她倒要看看,狗皇帝接下来要唱哪出。
只是偶尔想起,离了她,他怕是又要夜夜受折磨了吧。
……活该。
宋迎把方才情绪收了收。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她不做。
他想做孤君,她便安安分分做能臣。
他要公事公办,她就比他更铁面无私。
这是情感博弈。
谁主动,谁低头,谁认输。
她不能输,
她要赢。
宋迎搁下笔,起身走到窗边,活动一下筋骨。
窗外,又飘起了细雪,檐角覆了层新霜。
万春殿主殿与东偏殿,不过数步之遥。
永昭帝立在内殿后侧的窗格内,便可穿越风雪,望见东偏殿的长案。
他已经这样,看了她许多天。
不必刻意去听,她翻动奏纸的声音;
不必用力嗅闻,她身上墨香混杂着的清甜;
甚至那盏亮至中宵的烛火,只一眼,便可灼痛他的眼睛。
过去能让他瞬间平息的感知,如今却成了无时无刻的煎熬。
既贪恋又窒息。
他摊开御案上的奏折,是她清秀峭然的字迹。
从批注的口吻到处置的决断,无一不带着他亲手教导出的影子。
不愧是他的人,聪慧能干。
可疏离的时间越长,这点骄傲却成了体内凶兽的养料,变得越发躁动。
从细微的耳鸣,到指尖控制不住地痉挛。
渐渐地,眼前事物又开始重影剥离。
他强行压制着,脸色却一日比一日苍白阴郁。
一名小太监捧着卷宗,战战兢兢地立在殿外:
“陛、陛下……殿下说今日公务棘手,还请您……亲自定夺。”
宋迎。
永昭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五感在刹那间彻底失控。
眼前烛火骤然炸开,千万根金针刺入他眼底;
窗外梅香陡然浓郁百倍,他几欲作呕;
殿外巡夜禁军步履沉重,无数重锤,砸在他头颅上!
“呃啊——”
他喉间溢出一声痛苦闷哼。
殿外,小太监张开双臂,拦住了想要闯进去的宋迎。
“殿下!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
吩咐你个球!
宋迎懒得废话,一把推开他,径直闯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