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挥别裴令轩三人，回到家，靠在门扉半晌，听着随之上来的林总夫妇脚步声，在停顿后走进林漫星屋里，一时间，竟说不出现在的感受，到底是轻松还是沉重。


    此刻的她，是真的，被原著对自己“白月光姐姐”的设定，搞得有点沉默了。


    但无论如何，心里的一桩大事已明了，接下来，便都顺其自然吧。


    察觉到自身的疲惫，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水，点燃舒气解郁的[茉莉香条]，靠在浴缸里，闭眼用[炁法]的内养功调息起来。


    过了会，耳畔就传来了手机嗡嗡的颤动声。


    拿起来一看，瞬间怔了下。


    【姐你的名字！】


    见到贝贝的发言，竟然都不简略和加感叹号了，就知道情况不对，刚想点进去查看，又收到了三条星联好友讯息。


    其中最长的，是林继安的发言——


    【啊啊啊，月姐你多了个新名字，也是姓林啊！不对，呜呜呜，我原本不姓林，你和司靖安才是同姓呜呜呜……】


    看着上面对方展示的名字，正是“林继安/司继安”，立刻反应过来，猜到自己如今的姓名，必定也加了“林娇月”三字，顿时无语万分。


    游戏系统，有必要这么与时俱进吗？


    第二条，自然来自阎巍大佬的问候：【事好解决吗？】


    真是斩钉截铁，抿抿唇，发个【嗯】，便点开看傅茂竹的信息。


    【你还好吗？】


    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煦体贴，回了【没事】，才去看自己增加的姓名栏，果然是“水清月/林娇月”，叹口气，又安顿下贝贝和二狗，让他们不用担心。


    这一来一回，她的小金库，便再度地瘦了身。


    唉，心痛。


    司靖安看到来公司帮忙，抽空休息的二狗突然咬起了手，不耐地起身夺过对方的手机。


    一见是和水月的聊天界面，怔了下，手掌按住来抢的狗子脸蛋，快速划拉了一下。


    终于看到之前就想知道的，林继安说自己“整天黑脸没高兴事”的小话，同时，还见到了水月的本名，以及增添的新名。


    忍了忍，没有顺势点开对方的朋友圈查看。


    还是等两人到了能加好友的时候，他有了“资格”，再行“窥视”之举吧。


    二狗顶着五指印夺回手机，扁着嘴却不敢置喙什么，甚至为了“弥补”背后蛐蛐人的心虚之态，还凑过去讨好地问：


    “你好像，很关注月姐啊，想不想知道她朋友圈发了啥？”


    “……”司靖安本不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听到这话，瞬间支起了耳朵，立刻将刚刚还想的“资格”抛至脑后。


    林继安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一边腹诽着真鸡贼，一边简单讲起了月姐的情况。


    听到对方没有挽留住病母，痛失至亲的事，狐狸眼青年神色不由顿了顿。


    他当初虽在打工赚钱，极力地去付诊金，但说实话，司母若是真的离去，他也可能不会有多大的波动。


    毕竟从小到大，作为养老工具人的存在，他就并未感受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慈爱，自然，亦没有产生同等价值的敬爱之情。


    所以，司靖安看向满脸叹惜的二狗，心想终究还是不同的，在宠溺中长大的孩子，终究会努力留存住这份爱意，并敢于表达自我的感受。


    而林继安感慨过月姐的励志经历后，想到眼下的变化，下意识探头过去，小声地和眸光阴郁的人叭叭：


    “你说，月姐会不会和咱两一样，身不由己地离开了亲生父母，现在机缘巧合地认祖归宗了？”


    “……”司靖安斜眼睨他，“那你呢，什么时候认祖归宗，不是只去探望，而是去实际地看护下思念你的生母呢？”


    林继安见火烧到自己身上，立刻萎靡地抽泣起来：


    “我不要，上次去看她，问我是不是常被姐姐欺负，作为男丁怎么不抢回地位，这叫我怎么回答啊，我能说咱家里虽然温情，但骨子里一直都是丛林法则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家压根不搞重男轻女那套，谁有脑子谁当家，你非得赶我走，让我去吃灰吗呜呜呜……


    不说人家怎么生活，单说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就得吃了我啊！就不能让我当个米虫吗，人家少吃一点也行啊！！！”


    司靖安被他哭得心烦，深吸口气，把手中的活计扔给他：


    “不想走就干活，哪那么多好处让你白享，命里所得的一切，早已标好了代价，林小少爷想吃得好点，就努力多干点活吧！”


    林继安接住业务，立马不干嚎了，老实地“噢”了声，噘嘴开始加班。


    此刻，席辉给气呼呼跑转轮的黑蛋添了饭，便走到与清月房间相隔的墙壁处，无言地靠了上去。


    想到之前对方遇灾的情况，和今天的事，又想到自己坎坷的过往，狭眸愈加沉暗起来。


    所以，除了他，她也曾几度被恶意笼罩，游走于生死之间。


    但他们，都排除万难地长大了。


    长成了坚不可摧，能独立前行的模样，拥有了不必靠亲长扶持，亦能闯出一番天地的能力。


    裴令轩同样在靠着相邻的那面墙，在心中连绵不断的疼扯里，联系起了下午的，和以前发生的所有事。


    他此刻明白过来，元旦那天，林漫星与她返回屋里选首饰，所谓的“咱们都是摩羯座”，是什么意思了。


    那天，应该是林妹妹的生日。


    那些游戏里，同在生辰与公测当天，进入队伍、加入帮会的巧合，那些透过听筒，有些相似音线的往事。


    还有到了现世里，同校同专业，以及被揭露出来的身世，都向他表明了一件事实——


    林漫星是原著的女主。


    而清月原本的身份，是“白月光姐姐”。


    原来这个身份，不止从他的遐思里生成，还是原著相对于女主所做的设定。


    那么，一定还有其他的巧合存在，通过“玉京医疗”，走廊里林家长辈看他的目光，裴令轩定定神，拿出电话，询问起裴总来。


    等知道两家老人同住一个大院，也算是故交，他爹甚至能喊林祖父一声“林老哥”，并与林总是帝大同学关系后，裴令轩在裴总“那水小姐可算是你大侄女”的调侃中，沉默地挂断电话，半点都笑不出来。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即便原著里清月会“离去”，即便有再多的巧合，会引起他的怀念与共鸣，以自己的心性，也绝不会搞什么替代文学，去抹灭对她的那份心动与眷恋。


    那么，裴令轩伸手扶住额头，想起之前所生出过的，那会带走他视力与记忆的脑疾，苦笑一下，缓缓坐到了地上。


    唯有失去对她的所有记忆，唯有剥离出属于她的那部分人格，当他不再是“他”，才有可能，会“顺应”所谓的原著，去走那些设定好的剧情。


    可这人，并非是游戏代码，能编写的程序，是真的可以，被彻底且冷酷地消除爱念，分离出另一部分吗？


    等等，裴令轩突然放下手，浅色的凤眸缓缓睁大，瞬间变得有些失神起来——


    生存游戏，不就可以改变人的身体“数据”，去提升基因的“代码”吗……


    这天晚上，难以成眠的，还有被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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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低辈分的林总林璟珺。


    看着漫漫找出的仙灵女神决赛视频，凝视着画面里光彩照人的女孩，心里除了“吾家有女已长成”的欣慰外，还有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是真的，错过了对方的很多成长，没有为她遮风挡雨，做到父亲应尽的责任。


    然而这世间，被迫“失职”的父母，又岂止是他一个。


    回到大院后，林小叔林璟瑞决定今晚留下来陪伴父亲，跟着老人上了二楼，见对方拿起了母亲的照片，不禁问到，女孩是真的和母亲气质很像吗？


    林祖父闻言笑了笑，明白没亲见生母一眼，只看过照片的小儿子，为何会生出如此疑惑。


    若论五官，其实是不像的，就如对方所说的一样，太好看了，但没和亲人有半点外貌相似之处。


    不过记得夫人动人风华的林晏，却可以肯定的告诉儿子，静态的或许不像，一旦动起来，只要见到那清冷如冰的气质，就晓得什么叫故人之姿了。


    只是眼下，还有几人，能记得当初宛华的风采呢？


    林祖父忽地“啊”了声，这才想起，还没给妻弟叶晋华，以及林家的兄弟们打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林教授见老父亲这么多年，难得开怀起来，便没说什么等鉴定结果出了，再通知叔舅的扫兴话，笑了笑，目光转向相框中的女子，眸中露出思念之情。


    或许，通过失而复得的侄女，他也能，窥得来自母亲的几分神采吧。


    第二天，清月换好素净的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口气，出门与林璟珺相汇，一起前往静山公墓。


    她的生母苏夕，已在那里沉睡了二十六年。


    当然，陪伴着这位一生短暂且苦命女子的，还有个小小的衣冠冢。


    路上，林璟珺便说了此事，表明会尽快去掉这处痕迹，让她不要在意，开车的人点点头，在路过花店时，买了捧苏夕喜欢的花卉。


    到了公墓，林祖父和小叔也等在那里，见女孩抱着鲜花，身着素衣，颔首打过招呼，共同走进去祭拜。


    当看到墓前摆放的祭品，清月便明白，前两日清明，林璟珺应该刚来看过。


    这一次，男人终于带来能让亡妻瞑目，并彻底安息的好消息了。


    他们的孩子，有平安且健康的活着，如今，她来看她了。


    雨后的清风，轻抚过墓碑上女子恬静的笑容，清月放下花，凝视着她，感谢她为人母的勇气。


    随后，又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好，让她不必再自恨识人不清，临走前，还怀抱着莫大的痛苦了。


    妈妈，这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您的美丽不是错，善良不是错，有错的，一直是那些心怀恶念的人。


    请您，安息吧。


    见过苏夕，继续到旁边的林氏家族墓，祭拜了林祖父的夫人，叶宛华女士。


    看着相片里清傲如梅的古典美人，清月怔了怔，随即听林祖父说起了对方的来历。


    竟然，来自于那个黄金年代的荆港。


    想来，远离荆港嫁入帝都的叶女士，亦有着一段曲折跌宕的过往吧。


    回去后，加了林家人的联系方式，揉搓了一顿窥视她的黑蛋猫，无奈瞥向顶着黑眼圈的裴令轩，与沉默看她的席辉，平静地笑了笑。


    放心，我没事的。


    席辉注视着她宁静如水的眉眼，内心渐渐跟着舒缓下来。


    是了，他们所有人，还是要接着过日子的，哪能停滞在眼前，盯着那些已无法更改的事实，纠结不放呢？


    那样，岂不是被困在了过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