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学校组织了一场出游，前往金泉山山顶观星并在山顶露营一晚。


    下午一点，高一学生乘坐大巴车前往金泉山。差不多一小时后，大巴车停靠在山脚，她们需要徒步到达山顶搭帐篷，跟车老师在一旁协助。


    金泉山山顶是一块很宽大的平台，被称为A市观星的最佳地，不少游客来此打卡，学校为了她们出游特意将这块区域包了起来。


    高一一共十个班，早在来的路上就划分好了区域，每个班五个帐篷，学生被划分为五个小组，各自分工合作。


    温初禾被分配去捡树枝，她放下书包压在许懿的书包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因为身高差距，许懿不得不往她的方向靠，太过突然，身形不稳直接将她压倒在书包堆上，手还不忘放在她后脑勺上垫着。


    周围稀松地站了几个人，看到她们摔倒的模样哈哈大笑，其他人被笑声引了过来，笑声此起彼伏，还混杂着悄声议论。


    随行老师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温初禾已经被黎乐之拽了起来，正笑着看许懿，调侃道：“你能不能多吃点，骨头硌得我都疼了。”


    许懿的耳朵不争气的又红透了，只不过隐在暗处无人发现，他站在她身前，挡住其他人探究的眼神，不自在地挠了下后脑勺：“我也没想到能被你拽过去。”


    老师走了过来，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两人一起摇了摇头，老师放下心来驱散围着的人群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温初禾和黎乐之打了声招呼，就沿着旁边的小路往下走，许懿跟在她身后。


    她捡了根树枝在手里晃着，心不在焉地说：“我看老师的包里都放着电子炉，我们为什么要采用这么原始的生火方式？”


    许懿手里提着木筐，里面躺着一些粗细适中的树枝，他弯腰又捡了一根，说：“你以为学校会好心带我们来度假，换个说法让我们体验生活罢了。”


    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木筐，说：“够了吗？我们回去吧。”


    “走吧。”


    天渐渐暗了，许懿站在原地，指了指前方示意她走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山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怪声，诡异又渗人，温初禾不自觉抖了下，想起不久前同学还在讨论山里是否有恶鬼，害怕地放慢了脚步，怪声越来越近，她喊出声：“许懿！”


    “嗯。”许懿跨着大步靠近她，“怎么了？”


    “山里有鬼吗？”


    “没有，别听他们忽悠你。”他站在她身边，“快走吧。”


    温初禾警惕地环顾四周，总觉得不放心，又靠近了许懿一些。


    精神紧绷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比刚刚那节高出一些，瞬间整个人跪趴在台阶上，手心按在细碎沙粒上，疼得她惊叫出声。


    许懿在她身旁伸手扶了一下，但没扶住，见她摔倒，赶紧放下木筐去扶她，问：“你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她觉得自己的膝盖好像要碎掉了，疼得直吸气，手心也被沙粒磨破皮，红了一片，“太疼了。”


    “是腿疼吗？”她坐在台阶上，许懿将她的裤腿往上卷，两个膝盖都被磨破了，淡红色的淤青围了一圈，估计明天就会变成紫红色。抬眼去看她，她的眼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滴在他的手心里，温热的。


    他将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说：“酉酉，不要哭，疼就咬我的手。”


    膝盖上的伤看着吓人，缓了一会后就没那么疼了，温初禾抹掉眼泪，推开他的手臂，说：“扶我一下。”


    借着他的力量站起身，膝盖用力比刚刚还要疼，她站不稳。


    许懿明显也发现了，上前两步蹲在她身前，说：“我背你回去。”


    她没有拒绝，爬上他的背，伸手去够木筐，说：“我帮你拿树枝。”


    温初禾被许懿背着回了山顶，帐篷已经搭好了，地上堆了大大小小几个树枝堆，许懿从她手中接过木筐放在地上。


    黎乐之看见她们跑了过来，一眼就看她腿上的伤，问：“你怎么受伤了？”


    温初禾从许懿背上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走神了，摔了一跤。”


    黎乐之一边笑，一边扶着她进了帐篷，嘴里说着：“我包里带了药，先进去坐一会。”


    温初禾受伤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她刚涂完药从帐篷里走出去，就看见不少不认识的人站在帐篷外，张望着往里看。


    她觉得奇怪，没理会他们，缓慢地走到莫文阳身边，用手肘杵了杵他，问：“他们在干什么？”


    莫文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手里拿着药递给她，说：“这个药治跌打损伤很有效。”


    温初禾接过药，笑着和他道谢。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对方扯住，她不解，挣扎了下，没挣脱开就听见他说：“你一定要多多注意。”


    许懿就是在这时候走到两人身边，直直地盯着她被抓住的手，语气僵硬：“你的腿还疼吗？”


    她终于挣脱开莫文阳的手，甩了两下因为挣扎变红的手，刚想质问莫文阳为什么要拽她的手，他就撞开许懿的肩离开了。


    温初禾觉得他是故意的，两人之间距离不算近，就算转身幅度大也不会撞到许懿。


    她的不解变了方向，奇怪地看着许懿，问：“你们有矛盾吗？”


    他没说话，从她手中抽出药，又将自己手中的药放了进去，解释：“这是特效药，伤口多注意，别碰水。”


    “谢谢。”温初禾伸手去拿那瓶药被他快速躲开，手高高举起不让她碰到，“那是我朋友给我的药。”


    “这不好用，有副作用。”他将药瓶扔进附近的垃圾桶，双手插兜，瞥了一眼她身后蠢蠢欲动的男生们，“别用别人的药。”


    “哦……真霸道。”


    温初禾没觉得有什么，不就是个治跌打损伤的药，用谁的不是用，过几天就会恢复。


    天空彻底黑了，星星不出所望地变得显眼。众人站在草地上仰头向上望，不少人掏出手机拍照。


    黎乐之站在温初禾身边也掏出手机拍照，看到熟悉的星宿，还兴奋地摇晃她，惊呼：“这个我在书上看到过，今天第一次亲眼看见。”


    她对观星活动不甚感兴趣，站在一旁附和，心里却在琢磨许懿和莫文阳之间的怪异气氛。


    两人一直都是不冷不淡的态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气氛突然变得不一样。她本来也没在意，却因为莫文阳故意撞许懿的行为让她回忆起很多被忽略的细节。


    看许懿缄口不言的样子，大概率不会回答她。


    她转变了目标，走近男生们的帐篷，喊：“莫文阳，你过来。”


    莫文阳听到呼喊，挑衅般地看了一眼许懿，看到对方明显不爽的表情，才在其他人暗暗羡慕的眼神中跑向温初禾。


    他靠得很近，温初禾不习惯，挪开了两步，问：“你为什么撞许懿？”


    他“啊”了一声，继续说：“我没有撞他。”


    “我看到了，你是故意的。”


    “你现在是因为你的新朋友在质问我吗？”莫文阳突然变了脸色，和平日畏畏缩缩的模样判若两人，出口的话像一阵阴风，吹得温初禾有些不适应。


    她又后退了两步：“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怎么了？”


    “别管他了，我们不是一直挺好的。”他突然抓住温初禾的手，抓得很紧，“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次她早有防备，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


    看着他魔怔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什么：“莫文阳，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一直都当你是朋友。”


    “不要越界。”


    露营结束后，温初禾没有再和莫文阳说过一句话，黎乐之不知道原因，特意站在她桌旁问：“你和莫文阳怎么了？突然就不讲话了。”


    她写卷子的动作没停，脱口而出：“绝交了。”


    黎乐之有些惊讶，瞥了一眼莫文阳僵直的脊背，压低声音：“真绝交？”


    “嗯。”


    温初禾身边的朋友很多，少一两个对她来说并没有影响，她还是那个备受欢迎的温初禾，永远有人乐意和她交朋友。


    莫文阳看着她们嬉笑的场面，不自觉捏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温初禾。但他毫无存在感，对方的视线甚至没有掠过他。


    这天，班上一个女同学把温初禾拉到一旁，小声对她说：“听说莫文阳和高年级的打架被请家长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微微惊讶了下：“我和他不熟。”


    “好吧，我去问问别人。”


    女生刚离开，黎乐之就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惊讶：“你听说了吗？莫文阳和高年级的打架。”


    “刚听说。”


    “好像是情感纠纷。”


    黎乐之也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消息传来传去，难免有些部分被篡改，她也不是很确认。


    温初禾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远处班长看到她，快步走了过来，说：“班主任找你。”


    “有说什么事吗？”


    班长摇了摇头。


    她敲开办公室的门时，办公室里站了满满一排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班主任看到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她指向站着的几个高点的男生，问：“这几个高年级的你认识吗？”


    温初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其中一个男生看到她，突然满脸堆笑地靠近她，一边说：“你不是说我们谁打赢了，你就和谁交往吗？你看到了吧，是我打赢了。”


    她躲得很快，对方刚上前两步，她已经站在班主任身后，皱着眉骂出声：“有病。”


    此话一出，站在男生身后的家长们就沸腾了，打架源头指向温初禾，各种恶言指责全都砸到她身上。


    班主任夹在她和家长之间，挡住家长们的攻击，奋力调解。那几个男生则躲在父母身后不怀好意地笑着。


    温初禾觉得他们笑得很欠揍。


    这个时候，一直隐在角落没有说话的莫文阳开口了，他用力扒开家长们，说：“不是因为温初禾，是他们校园霸凌我，我有证据。”


    他将U盘递到班主任手上，信誓旦旦：“这件事和温初禾没有关系，全都是他们欺负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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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长们并没有因此放过温初禾，不认为他们的宝贝儿子会做出霸凌同学的丑事，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温初禾这个“红颜祸水”。


    温初禾不认识那几个男生，更不可能怂恿他们打架，脏水不可理喻地泼了过来。这瞬间她好像回到因为收到情书被老师批评的那个时候，她站在班主任身后，自嘲地笑了。


    所以她才讨厌这些人莫名其妙地喜欢，莫名其妙地偏见。


    她拿起班主任桌上的杯子，对着“吠”得最凶的那名家长泼了过去，场面诡异的安静了一瞬，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反击。


    “被泼水的感觉怎么样？你们儿子是人还是畜生，你们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因为欺负同学请家长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激动干嘛？”


    说完，温初禾就往外走，经过莫文阳时，出乎他意料地看了过去，他的脸乱七八糟，和那几个男生身上的伤比起来重多了，没说什么，离开了办公室。


    身后响起更加激烈的声音，甚至还有椅子砸倒在地的声音。


    温初禾偷偷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给苏酥去了一个电话，说明当下的情况。


    半个小时后，苏酥带着温瀚明一起出现在老师办公室，她又被喊进了办公室。


    有了她们坐镇，家长们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个突然变成闷葫芦说不出话。


    她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做，一只手晃着一个U盘，另一只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照片，甩到那群家长胸前，照片散落一地，不难看出是这几个男生常年欺负同学的证据，最开始还只是同年级弱小的同学，慢慢地又将手伸向低年级的同学，莫文阳也在其中。


    那群家长的脸色变得很有意思，其中一个父亲愤怒地踹了自己儿子一脚，带着求饶的声音说：“他还是个孩子，下次肯定不敢了。”


    温瀚明看了苏酥一眼，明白她的意思，抬手给学校校长打了个电话，校长很快跑了过来，听清原委后，责怪地蹬了一眼班主任，看向那群家长，严肃地说：“学校有学校的规矩。”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酥突然出声：“退学吧。”


    校长顾及着学校的声誉，不愿意将这件事闹大，还想说些什么，被苏酥打断。


    她从温初禾手中接过U盘，说：“那个，上个月踹断了别人肋骨，我看这事还是报警吧。”话落，将手中的U盘扔给校长，起身带着温初禾走出了办公室。


    苏酥轻轻抚着温初禾的侧脸，心疼地说：“我们家酉酉受委屈了，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受影响，去上课吧。”


    “当然不是我的错。”


    一星期后，那几个男生被学校退学了，不死心地在温初禾放学的必经路上堵她。正巧这天景和安正常时间放学，和她们一起回家，看到是他们，心下了然。


    “诶，你们几个东西还没长记性。”


    景和安像小时候一样将她们挡在身后，毫不客气地怼对方。


    那几个男生没想到她们认识，看到景和安和许懿两个身高体壮的男生有点发怵，又破罐子破摔地想都到这步田地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刚要上前动手就被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吓到不敢动。


    警察从警车上下来将几个人抓住教育，温初禾拉住其中一个警察说：“叔叔，我举报他们故意踢断别人肋骨，殴打他人，这是证据。”


    他们很快被警察带走。


    温初禾晃着手里的手机，一脸得意向她们炫耀：“要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隔天，莫文阳养好伤回来上学了，将温初禾最喜欢的零食放在她桌上，笑着告诉她自己伤好了。


    好像两人从未绝交一样。


    温初禾却没有给他好脸色，在大课间的时候把他叫了出去。


    两人站在靠近操场的教学楼拐角，莫文阳很高兴她能和自己讲话，向她示好，比起以前更加有讨好的意味。


    “我看过监控了。”


    莫文阳没明白，觉得这不重要，顺着她的话说：“你还能看到监控，真厉害。”


    “我说的是你被他们打的视频。”如她所想，他变了脸色，讨好的笑容消失了，“你是故意激怒他们的，也是故意把事情的方向往我身上引，你当大好人挽救局势，还能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对吧。”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别把自己摆在无辜的位置上，伤害我的有你一份，我不会原谅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不会让你退学，但你最好安分点。”


    “别烦我。”


    温初禾离开后，莫文阳才抬起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手心被自己掐得生疼。从他的视角能看到另一个拐角处站着一个人，于是他出声：“许懿。”


    许懿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冷淡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蝼蚁，莫文阳真的很讨厌不被人放在眼里，他疯狂地想让人和他共享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你喜欢她。”


    “她很冷漠，也很无情。”


    “如果我告诉她你喜欢她，你说你会不会和我同一个下场。”


    冷淡的眼神变了，莫文阳从许懿的眼神里看出了慌张和混乱，他兴奋地笑了，很好，有人和他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