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除夕·雪(下)
作品:《家主她当了魔教护法》 “咚咚——”
卿望舒白皙修长的指节轻轻叩响这脱漆的红色窄门。
“母亲,母亲你醒着吗?今日除夕,雷月塔潮湿,夜里难免会感到寒冷,孩儿特地寻了京城的膳夫做的母亲最爱的水晶脍,带了西栅的酱鸭和家中新酿的三白酒。母亲吃了,身子会暖和些。”
里面未应。
卿望舒犹豫着又轻轻敲了门:“孩儿,还自己亲手做了些定胜糕,母亲若喜欢,可以尝尝。”
塔内传来声响,他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卿望舒又紧紧撰着手中的食盒,才十三岁的年纪,脸上的稚嫩还未完全褪去,像极了一个小糯米团子,紧张地在门外等待,却是因为即将见到久未蒙面的母亲,心中似乎有小雀在叫唤着。
“嘎吱——”
门被粗暴地推开,一蓬头垢面的女人从中走出来,她的素衣似乎都有一些杂乱。
母亲的状态比上次更糟了。卿望舒心中不禁心疼道。。
卿望舒似献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食盒举起来:“母亲——”
他话还未落,赵璇便将他手中的食盒打翻。食盒的抽屉错动,摔在门口的石阶上,精致的瓷盘碎成几块,一些小碎片飞溅划伤了卿望舒的手背,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虽然卿望舒已经习惯母亲对他的态度,但是手中食盒突然被打翻,他愣愣地望着面前瘦高的母亲,方才提着食盒的手还悬在半空。
“啪!”
清脆的拍掌声落在他的脸上,他僵在原地,复杂的眼神呆滞地盯着赵璇扇他的右手:“母亲……”
“贱种!”找赵璇又开始捶打他,又使劲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不是你的母亲,我不是!我没有孩子,我是堂堂大齐公主!你们这群疯子,一群满口胡言的神棍!”
见她巴掌又要落下,卿望舒也未躲,怀袖上前将赵璇推开,将卿望舒护在身后。
怀袖:“公子在祠堂跪了好几个时辰,才求得家主的同意前来看望夫人,夫人怎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子!”
“哈哈哈……我是大齐公主,我是谁,我是谁……”眼前的女人疯疯癫癫地,嘴中念念有词。
雪下得越发大了。
似棉絮般的雪随着刺骨的寒风倾泻下来,路上的积雪越堆越厚,西栅的路上已少有行人了。
卿望舒的眼底黯淡无波,他按住怀袖的肩:“不得无礼。回去吧。”
“公子。”鹤翎欲言又止,想要安慰自家主子,也不知如何开口。
卿望舒招招手,让婢女将赵夫人扶进内屋。他又吩咐着,让随侍将带来的厚实床褥、取暖用的银骨炭一并抬了进去。
怀袖见卿望舒要上马车,拦在他身前,神情慌张:“公,公子,要不再等等。去西栅逛逛,散散心也是好的。”
卿望舒:“这雪下得愈发大了,看这形势,若是再不回去,恐怕要封路了。”
“公子,我从未见过下得这般大的雪。这才过了两个时辰,路上的雪已经堆到脚跟了。”鹤翎抬头,望着从天而降的雪花,总感觉这雪有些诡异。
卿望舒伸出手,几片雪花落在手心,过了一会儿才融化:“不对劲。”
他皱起眉头,两三步上了马车。
“回府。”
……
车内的香炉燃着上好的沉水香,卿望舒感觉有些头晕,胸前闷闷的,似有石头压着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些令他烦燥的记忆扰动他的心绪。
“望舒!你的课业在同窗还算不上拔尖,怎么私自跟着你兄长偷跑出去,不学无术!”记忆中严厉的父亲又在斥责他。
“爹!是我私自带望舒出去的,你别怪阿弟。再说了,两个月以来,阿弟从没懈怠过,每日都早早的去了学堂。爹怎么能让阿弟休沐一日都不行吗!”
替他说话的,是他的兄长卿家大公子,卿云昭。
“混账!”卿家家主卿明远重重拍了桌子,额间青筋暴起,“若不是你是个蠢货,每日不学无术,卿家家主的重担日后只能落到你弟身上。你倒是好啊,带着你弟逃学,你是要他成为和你一样的废物吗!”
“爹!”卿望舒连忙挡在卿云昭身前,“望舒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都是望舒的错,阿兄来找我,我也不应该出去的。要罚就罚我吧。”
从小到大,他的兄长总是护着他。父亲一直对自己甚为严厉,却对卿云昭很是纵容。
母亲身边的姑姑和他讲,阿兄是龙娥的孩子,与高家那位龙姣夫人是血脉相连的亲戚。
他的阿兄确实和龙姣夫人很像,不拘繁文缛节,热爱冒险,想要闯荡江湖。父亲很支持卿云昭,亲自教导他学习双刀。
只是这样洒脱的性子,在规矩深严的卿家是不被容许的。
下一任的家主,必须行事沉稳,忠于朱雀大人。
那么,只有一个人选,卿望舒。
也确实如此,卿望舒六岁便会吟诗作对,笔走龙蛇,胸藏丘壑。十岁向音修讨教琴艺,凭空幻化琴弦拨动,逐敌千里。
来家中拜访的客人,无不称赞他年少老成,行事周全,身姿挺拔却如青竹傲雪,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修仙世家公子的矜贵气度。
但是父亲好像依旧对他很严格,甚至,他好像觉得自己只是父亲的一个工具?确切来说,是卿家的傀儡。
世人皆言父亲严厉,母亲慈爱。但是他的母亲厌恶他,他的父亲对他并无感情。
好像世界上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如过客一般。有时候,卿望舒觉得这凡世间,有那么一些,无聊?
想想,他又觉得可笑。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卿望舒放下玉杯:“出了何事?”
怀袖掀开帘:“公子,雪太深了,车轮走不了了。”
卿望舒走下来,回看雷月塔的方向,车轮碾过的痕迹已经被雪埋没了。轮前堆起来的厚雪死死挡住了前进的路。
雪还在下,本该在脚下的雪已经堆到卿望舒膝下几分了。
卿望舒唤了几个高大的随从拿了银两,去附近的人家买盐。
邻户见了腰牌,知道是一向在枕水镇治效卓异、颂声载道的卿家,忙为他们取盐,却拒了银两。
好在是下人在前方撒盐开路,卿望舒也算是能走着回去。
只是,在过跨在两栅间河水的间的逢源桥时,卿望舒顶住了脚步。
他望向河面,船只早已靠岸,河水似乎停住了脚步,面上覆了层薄冰。
卿望舒心里一揪,疑惑又惊讶:“河水结冰了,怎么可能?”
四象之一的神兽朱雀位于南方,现居住在卿家的隐阁之中。
朱雀本源属火,所以南方,特别是卿氏一族治理的枕水镇,很少下雪。
流穿枕水镇的河流入江,冬日里更不会结冰。
心中的疑惑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恐惧,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卿望舒总觉得,东栅要出事了。
“再抓紧些,直接带路让我和前面开路的侍从一起。”他忙道。
鹤翎:“是。”
天色渐晚。
卿望舒到府时,院门前一老嬷嬷神色紧张,嘴中因寒冷吐着白气,急得来回踱步。
卿望舒认出来这是非常疼爱兄长的乳母,徐嬷嬷。
徐嬷嬷转过身来,看见卿望舒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忙迎了上去:“二公子二公子,您救救我们大公子吧。大公子在祠堂外都跪了快三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会冻死的啊……”
徐嬷嬷哭喊就拉着卿望舒的衣袍跪了下来,卿望舒将轻拍她的手臂,安抚着将人扶了起来:“别急别急,徐嬷嬷你慢慢说。兄长为何会跪在祠堂外面,是谁下的令?”
“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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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呜呜……是家主让大公子跪的。”她答道。
卿望舒疑惑地问:“父亲向来疼爱兄长,为何会让兄长跪在祠堂外面,这么大的雪……”
徐嬷嬷:“我也不知是怎么的,今日二公子您刚起身去了雷月塔看望赵夫人,隐阁那边就传了消息,指名要大公子单独去见朱雀大人。这午膳还未用,大公子便去了。我在院里等着大公子回来用膳,见他去了半个时辰还未回来,我便去寻。”
“您知道的,”徐嬷嬷又拉着卿望舒的手臂,“隐阁,我们这些下人是不让靠近的。我见大公子出来,整个人也不说话,眼睛像无神一样,嘴里就念道着‘父亲罚我……’什么的,一直走到祠堂外就跪下来了。怎么说都不肯走。”
“父亲现下在何处?”卿望舒说着便拉着徐嬷嬷往祠堂赶。
卿望舒心里很是焦急,毕竟,他的兄长是家中为数不多真心待他的人。这般大的雪,人跪了三个时辰,即使习武之人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雪依旧下着。
祠堂内的香染着白烟,祠堂外一十六七岁的少年跪在门前。
一层又一层的霜白压在他的肩头,雪堆得厚重,一向桀骜不驯的卿云昭,往日笔直的时候脊背被压得佝偻。
“阿兄!阿兄!”卿望舒穿过廊厅,直奔卿云昭而去。
卿云昭没有回应他,像一座冰雕一样,在雪中沉默。
卿望舒见他不语,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摇晃,试图唤醒他。
卿望舒喊得嗓子都哑了,可少年只是微微晃了晃,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向前栽倒,像一棵被雪压断的枯竹,无声地砸进雪堆里。
“阿兄!”卿望舒惊呼。
他有些不可置信,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到卿云昭的鼻尖。
没有气息了。
卿望舒猛地向后一倒,没了往日行止有度的样子,便得慌乱起来。
“徐嬷嬷!徐嬷嬷!”他喊道。
和卿望舒一起赶来的徐嬷嬷,看见此番情景,探了探卿云昭的鼻息,跌坐在地上:“公子啊………是老奴来晚了,是老奴来晚了啊。”
卿望舒抓住徐嬷嬷的手臂,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阿兄被罚跪的时候,你没去找父亲吗?父亲知道阿兄快要被冻死了吗?”
徐嬷嬷捶打着胸口:“老奴去找了,去求了。家主不让大公子起身。见这雪越大了,老奴强拉着大公子回去,可是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家主发话,院里的侍从没有一个人敢来帮忙啊……”
卿望舒绝望地抱住卿云昭,眼底没了一点色彩。
他拿出自己的帕子为卿云昭擦了擦脸,将脸上的碎雪拂去,用手心贴近卿云昭的手背,感受着他生前所经历的寒冷。
突然,卿望舒摸到卿云昭手腕的袖口处似乎有一块硬物。
卿望舒为了掩人耳目,挡在卿云昭一侧,小心翼翼地将那物拿了出来——是一块雕着梧桐枝的红玉。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赶紧将塞进了怀中。兄长从隐阁而归,父亲对一向疼爱的兄长不问不顾。
卿望舒忍住不去想,将他的兄长,唯一爱重他的亲人抱在怀里。
徐嬷嬷哭得眼睛都肿了,一头撞向旁边的杏树:“龙夫人,是老奴无能,辜负了夫人所托啊……”
她倒在地里,雪地又染上了一片红花。
雪还在下,落在了卿云昭的脸,落在了他冻得青紫的嘴唇,落在了他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祠堂里的烛火幽幽地亮着,照着满堂的祖宗牌位,照着门外雪地里蜷缩的小小身影,照着那个再也不会回答他的兄长——那个家中唯一真心爱护自己的亲人。
南方鲜少有雪落,枕水镇很少下雪。
往后的岁岁年年,这里的百姓依旧期盼着雪景。
欢声笑语中,只有卿望舒厌恶着。
他讨厌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