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我不反抗
作品:《乱麻里摘花[出租屋]》 以前的老伙计又没一个。
骆淇和王奶奶刚见面第二天,王奶奶就突发心梗,瞬间没的。
葬礼上,骆淇就一直站在旁边,没哭,沉默地看着灵堂中央的黑白照片。
然后一句话没说便回来了。
也许是受到郑策启发,骆远方刚看见骆淇便给了她一个大拥抱。把人死死箍住。
江蔚云见状在旁边小声问骆乘光:“他为什么这么伤心?”
骆乘光从江蔚云手里抢过浪味仙,“不知道,受委屈了吧。”
江蔚云跳起来抢零食,骆乘光不要脸地凭借身高优势举高。
“少吃点膨化食品,那儿有山楂,吃那个。”
江蔚云不服,跳了两下,被郑策瞪一眼,立马安生。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怎么又这幅鬼样子。”
骆淇不敢拍太重,在骆远方背上轻摸了摸。
“没事。”骆远方说。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嘛?你妈刚去世那会儿,你第一回进去的时候,我就跟在你身后呢。”
骆淇说,“家里医药箱一直有人补充你不觉得奇怪啊?但是我觉得啊,这快高考了,先别去了行吗?”
郑策站在骆远方背后,刚巧能看见骆淇的脸。
她脸上皱纹细密铺展,眼光却很宽广,像大海,无垠。
人活到一定年纪,心思会变得沉重,但骆淇身上看不见这些沉淀的痕迹,像是全被她安然接纳了。
听见这话,骆远方僵了下,“你知道?”
“毛头小子以为骗得了谁?”
骆淇撇撇嘴,“我有一天看见你戳破自己手指用血画画,吓坏了,偷偷去咨询医生,说是缺个发泄口。所以看见你去那儿,我才没管。”
骆淇叹了口气,声音越说越细。
“只要没违法犯罪,你爱干嘛干嘛……我就是偶尔看着心疼。”
“以后都不去了。”骆远方缓缓吐出一口气。
说是人生无大事,生死而已。但真遇见了,生死也似乎对这个世界无足轻重。
一切都将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照常运转。
*
秋风垂落黄叶,一夜之间,镇上变得毛茸茸,每个出门的人都换上薄毛衣御寒。
世界变得金黄。
而时间,一直在缓缓向前。
吴雨知道骆远方上周五最后一次去馆里打,周一见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并没大惊小怪。
但这回伤势上脸,骆远方即使坐最后一排都很出众。每个任课老师进教室前都习惯性顿下脚步,跟电量不够似的卡一秒帧。
柯言同样楞了下,明里暗里说要高考了,少整活。
就差阴阳骆远方伤成这样还来上课,真他娘的敬业。
安城北正在跟自己前桌分享惊险的早晨,说明明梦见自己穿好衣服,吃完早饭,都出门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被窝里,当场冷汗湿了一身。
最后跑到学校竟然还没迟到!
安城北一脸中了五百万彩票的样子。
“安城北,我管不了你了是吧?”柯言一拍讲台,“你不学别人还要学呢,少讲小话。”
安城北看着默默转过去,在抽屉里玩手机的前桌:……
学习,学个屁。
教室黑板反光,两边的同学都斜着身子抻长脖子看板书。
安城北叹口气,也做歪脖子鸡,尝试吸收柯言传递过来的巴啦啦能量。
却发现无济于事。
而他的后桌。
被班里敬而远之的人,此时正蔫儿坏地伸了只手到隔壁,去冰他昏昏欲睡同桌的后脖颈。
郑策一个激灵,清醒大半后慌乱地和骆远方对视。
手里笔尖在课桌上没轻没重敲个重响。
好巧不巧,还是柯言的讲话间隙。
这声响在教室里显得清晰又大声,仿佛一首歌的高潮。
“郑策,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个人简历上写的会架子鼓是吧?”
柯言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冷光一闪。
“正巧,学委会笛子,你们配合一下,一二九出个节目。”
什么?!
架子鼓和笛子?
什么倒反天罡的搭配?!
郑策为难。
知道您出发点是好的,但,先别出发吧……
而被突然大点兵的学委也提出这个疑问。
什么?
架子鼓和笛子是认真的吗?
然后掏出了他的笛子……
郑策呆住:什么人?什么情况?什么班级?上课的时候带笛子,是要给敌军报信吗?!不如吹个开饭号吧……
于是莫名其妙的,他们被要求先配合一段,让班里的人出主意。
这是语文课啊各位?
磕多了也不是这样逼人上梁山的。
郑策对这些人想一出是一出的善变无语。
关键她什么话都没说呢。
于是郑策在学委悠扬笛声响起之后,一手拿一根笔,百无聊赖地在课桌上表演了回penbeat。
这把人隐藏技能都给逼出来了。
强劲的节奏搭配笛声婉转,别有一股叛逆意味。
柯言听罢,入戏地虚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干笑三声。
“哈哈哈,安得大学千万间,大庇九班孩子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郑策额角的黑线快刻在她额头上了……
哈哈哈……快哉快哉……
*
最近海城出了个新闻,说一位独居老人在家中猝死,遗产百万,但没继承人。
最后法院把遗产判给了每个月去老人家里一次的堂弟。
李年貌似看了这个新闻,上门来的次数明显多了些。
但幸好骆远方不去拳馆后,老在外面拍视频,没遇上两次。
不然说不准啥时候得有一次腥风血雨。
郑策也不愿打扰骆远方,便没告诉他。
十一月的天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雪。
南方很少降雪,不知道谁响亮地在小区里吼了声“下雪啦!”
整个小区的人都探头探脑,从自家窗户里伸出舌头去接雪花。
南方奇景。
骆远方一有假期便出门拍视频,此时郑策倚着门窗,惆怅地看着一粒雪花飘落窗台,又在瞬间融化。
她拿起手机,点开和骆远方的聊天框,犹豫再三,还是没发出去。
往上翻记录,全是她最近有事没事和骆远方分享的搞笑视频。
要么就是骆远方不在家的时候,郑策对江蔚云的吐槽。
格式基本是,郑策发出一大段话,骆远方简短回复下想法。不算敷衍,全是正向反馈,但郑策总觉得少些什么。
手机忽然震了下。
那个农民:【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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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策嘴角不可察觉地弯起:【你在哪儿呢?】
那个农民:【南山公园。】
过了会儿,他又发:【来吗?】
郑策回:【来!】
雪下得不大,天气也不见得冷,郑策穿了件黑色棉袄,裹上围巾,暖暖和和地出门。
她前面有一群男孩子,闹闹哄哄地走在路上,忽然打头的一个蹲下系鞋带,没预兆的,后面几个按着他的肩膀,身手矫健地跳马跳了过去。
她不禁被逗笑。
“这位朋友你在笑什么?”
骆远方拿着DV出现在她面前。“下雪了开心吗?”
“开心。”郑策大方地对着镜头笑。热气哈出来在空中凝成白雾。
“我觉得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骆远方躲在DV后面说。
“没啊。”郑策双手负背,昂首挺胸向前走。
“不要跟男朋友撒谎。”骆远方举着DV跟上。
郑策搂他一眼,“那你说我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这几天我忙着拍视频没顾得上你。”骆远方丝毫没带犹豫的。
郑策伸手去遮镜头,被骆远方躲过。
她说:“你真脸大。”
骆远方继续大脸:“我平日里没什么快乐的能分享给你,我的生活很无聊,不是不理你。”
被戳中,郑策噘着嘴小声嘟囔。
“我没不开心,也不是不在意,但说出来会显得我小心眼,显得我斤斤计较……”
“一直发消息,我怕会打扰你工作,会让你觉得我粘人,会嫌我烦,但是……但是一直不联系,我们有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郑策抬头瞪镜头,“这下你满意了?”
“满意了。”
骆远方笑了下,放下DV,看着郑策。
“我叫你出来就是想跟你说,不要再一个人默默把事情前因后果,所有可能都想一遍。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不是别人,所以想问什么直接问我,想说什么,直接告诉我。这才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表现。”
“我怕说多了会吵架……”
郑策感觉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埋下头不看他。
骆远方一边把DV放回斜挎包里,听到这话,抬眼看郑策,轻轻笑了声。
“安城北还跟我说,你一看就和我们不一样,像是经历过大事的狠人。”
他上前一步将这个鸵鸟抱在怀里,沉声道:
“你难道不知道么,就算吵得再厉害我也会不会轻易离开的。”
“操。”
怀里的人抬起手背揩了下泪水。
“骂我?”骆远方苦笑不得。
“认识你后,哭好多次。”
郑策深吸一口气,仰头眨眼睛,手朝着眼睛扇风,背对着骆远方转了两圈。
四周景物逐渐被雪覆盖,世界慢慢统一颜色,也掩盖了很多杂音。
骆远方笑着摇摇头,上前手动将人翻过来,替她扣上兜帽。
“郑策。”他叫她。
然后像上次那样,一手捏住帽檐边缘束在郑策下巴上,微抬起郑策的头。
骆远方吻了下去。
“是我不好。”
骆远方闭上眼睛装成无赖,把脸凑近,“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我不反抗。”
郑策气鼓鼓地瞪着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踮起脚,一口咬在他下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