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有双方之间的交流感，苏宴甚至还跨步向前，凑到温依诺面前。


    温依诺迟疑地面露踌躇。


    不情不愿。


    这下，谁都能看出来，所谓的“报答救命之恩”只是个好用的借口了。


    温依诺不管不顾地装聋作哑，别过头，这个角度，苏宴刚好能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然而，从这个方向朝温依诺走来的高大剑修却让他身子一颤。


    脚步匆匆地出现在几人面前的剑修正是白若耽，随着他的靠近，温依诺顾不上其他的个人情绪，直接拽过距离他最近的苏宴挡在自己面前，遮住白若耽的视线。


    白若耽见到温依诺沉默了。


    他从苏宴身后把温依诺捞出来——苏宴乐得如此，白若耽捞人捞得十分顺畅——语气疑惑地问他：“你怎么没退学？”


    而无人知晓处，只有纪灵看到了白若耽没有说出口的疑惑。他的头上接连冒出一大串对话气泡：


    【“？”


    “？”


    “？”


    ……】


    ……嗯，果然，语言的表达能力和文字的表达能力结合起来，等于表达效果的平方。


    温依诺躲不过，只能挠着额头，佯装回忆了一下：“噢，白学长你说那次啊？瞻仰学长风姿我很受教，有机会的话还想要向学长继续讨教。”


    话说着说着，他越来越迷惑：“白学长为何会担心我会不会退学啊。”


    虽然那次白学长将他打得很惨，但是他从切磋中学到了很多。


    可学长却这样关心他，应该是他感谢学长才对！


    他说着说着，思路越来越清晰，拍掌恍然大悟：“白学长是不是见我还算能接你几招，不希望我退学放弃道途？学长你放心，我是一定不会退学的！”


    白若耽：“……”


    他咬牙切齿：“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白若耽都快要崩溃了：往届的孩子们只要被他揍一顿，就会如他所愿心灰意冷退学，可今年这届是怎么回事，他们好像脑子里有根筋搭错了，非但不放弃还越挫越勇。


    白若耽唉声叹气，看样子备受挫折。


    但他还没放弃。


    他还有一个机会，就在两周后。


    白若耽若有所思地看向纪灵所佩的那对铁剑——据他所知，纪灵直到现在还未能掌握灵气入剑。


    考核前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考前剩下几天，秋览一直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忙着从刘走之道血液里提取样本，以至于到了考前最后一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芙菡萏塞给纪灵一大堆符箓，叮嘱她遇到危险就折断，白若耽把这几天受纪灵委托重新锻造改装的铁剑交给纪灵，秋览才抱着脑袋爆发出一声惨痛的嚎叫：“哦！不！我还没复习考试！”


    她只顾着埋头在宝贝新丹炉和罕见稀有的血液样本中，完全把新生中期考试这回事忘了个精光。


    纪灵同情地看向秋览，向她伸出手：“我的符箓分你一半。”


    苏宴则是递给纪灵一张纸：“这几天，你晚上忙着在檀境里东窜西跑，想必是将我教你的心法修习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纪灵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镜言阁阁主什么都知道这件事，偶尔会让她觉得隐私被冒犯。


    但转念一想，她和一个npc犯什么劲。


    她从苏宴手中接过那张纸。


    一寸见方的羊皮纸上，苏宴用他一贯隽逸的字体整整齐齐地抄录了一些简单的符咒和术法。


    纪灵虽然是初学者，但就这样粗略地扫过去一眼，也能看出几分端倪。


    这些术法看似简单，甚至有的只是一个单字，但却大道至简，威力极大，与纪灵用剑的习惯十分契合。


    行踪被窥探的尴尬感受一扫而空，纪灵真心实意地感谢：“芙学姐，苏宴，谢谢你们。”


    纪灵总觉得那位梅瑟奈亚和檀境这座边境城市的背后藏着更深的剧情，因此这些天，纪灵趁晚上把檀境探索了一遍，但除了那日在领主府的一番见闻外，没翻捡出更多特别的线索。


    倒是因为酷暑已至，日照大地，几次外出时遇到处于缺少食物的狂躁期，因此而频繁出现在人类城镇的魔物，她试着调动灵力应对魔物，能做到将低等魔物击毙，只是效果还不太稳定。


    她扒拉着碗里的番茄土豆蛤蜊汤，没什么胃口地叹了口气。


    相比法修，纪灵还是更喜欢做剑修。


    她偏爱简单、直给的攻击方式。


    第二日，纪灵如往常一样佩着铁剑出门。


    唯一的不寻常是，今天她道袍袖口的夹缝处塞了一卷厚厚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誉写着术法。


    恶补术法一整晚的秋览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挠了挠鸡毛掸子似乱糟糟的头发，手里捧着一份和纪灵那张一模一样的羊皮纸，嘴唇翕动还在抢救她匮乏的法修知识。


    两人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纪灵走到剑修的考场，垂头对着手中的羊皮纸飞速念念有词。


    肩膀突然被轻柔地拍了一把，纪灵抬头：“是你。”


    面前的少年是先前差点死在刘走之手下的温依诺。他眼力极佳，隔了老远就看清纪灵手中的小抄，“扑哧”笑了出来：“恩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临时抱佛脚可不是好习惯哦，不过，我前几天琢磨出了一个很简便就能灵气入剑的办法，要不要我教教你？”


    “——算作是报答的一部分。”似乎是生怕纪灵拒绝似的，他补上一句。


    纪灵扶额：“别叫我恩人，叫纪灵就好。”


    温依诺陷入思考，有些费力地理解纪灵的话：“可是恩人就是恩人啊。”


    纪灵：“……”


    这位不知从哪里习得一身犟种的本事，比他那一手剑法更加厉害。


    忽然，温依诺在看清评审席落座的人后，愣住一瞬，那张单纯稚气的脸上露出了崇拜而感恩的神色。


    纪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她听秋览提到过，为了公平公正，也为了见证挖掘人才，檀境修真大学的新生中期考核会请来檀境中有名望的大人物观看。


    可她没想到，姗姗来迟的所谓“人物”会是整个檀境最尊贵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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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设在半山腰上的凉亭是绝佳的观览点，能将整个宽阔平整的考场尽收眼底。


    梅瑟奈亚和苏赫亚作为评审团并肩而坐，副校长甄安静则与一众评委坐在另一边。


    评审们都来齐了，意味着考核将要开始。纪灵收起羊皮纸，顺口好奇道：“温依诺，你认识她？”


    温依诺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嗯。她是我的养母。”


    纪灵：“！”


    她好像不小心吃到了大瓜。


    温依诺转头看着纪灵：“养母救活了被身生父亲抛弃，几乎溺毙的我，给我提供庇护所、棉衣和食物，从小教我，要知恩图报。所以，我一定要报答你。”


    他眼中目光雪亮，一如他的剑光。


    来不及说些什么安慰对方，纪灵发现自己已经排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到你了。”


    考场志愿者脸颊两侧柔顺地垂着淡肉粉的兔耳，倒霉催地机械化分发“灵牌”——这是类似传送门的法器，拧动顶端的旋钮就能瞬间将集合处的学生送往试炼地点。


    志愿者样貌十分眼熟，独特的浅红色瞳孔、总是没精打采耷拉着的垂耳，是泽滟流……的建模没错。


    他眼里没光，脸色土黄，甚至没抬头看纪灵一眼。


    等待传送的时刻，纪灵在认真思考，眼前的人究竟是充当扮演工作人员的固定npc的泽滟流学长，还是只是系统犯懒公用建模的不认识的躯壳？


    眼前的人脑袋上冒出一个半透明的白色气泡——


    【“要不是为了挣点钱去搞锻造，我再也不想做这累死人的志愿者了！！为什么做炼器师如此的费钱！！！为什么？？”】


    没想到，表面洋溢着微微死意的学长，内心竟然如此的活力盎然啊。


    这下，纪灵立刻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泽滟流，而不是公用建模的npc。


    不知为何，她莫名为此感到一阵心安。


    下一刻，纪灵在头晕目眩的失重感中落入寒冷——她已经被传送到了她的考场。


    虽然知道她仍在学校圈起来的那片考试场地内，眼前的的一切都是幻境，却还是忍不住惊诧。


    如果说这是用阵法幻化出的幻境，那简直能以假乱真。


    不过片刻，天寒地冻的寒意侵蚀了纪灵的四肢，她鼻尖冻得通红，手指都僵硬了。


    没办法，纪灵只得花金币兑换了一套羽绒服、手套、面罩，防寒装备上身后，寒气被抵御在身外，她感到暖和了不少。


    痛惜地看着账户里猛然下窜的余额，纪灵一阵心疼。


    一阵凉风裹挟着雪花吹来，她在其中嗅到一丝隐隐的腥臭。


    纪灵猝然抬头——一头长着血盆大口的壮硕魔物正趁她毫无防备，悄然靠近她。


    而同一时刻的檀境修真大学，剑修专业考核现场。


    评审席上，苏赫亚女士眼神微颤，猛地起身：“考生58号，没有传送到指定考试场地。”


    她看着空中传影法阵中空荡无人的58号考场隔间，气极反笑：“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