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深秋，首次展览的标本制作也进入收尾阶段，本来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但到了最后，魏惟安却遇到了问题。


    将所有小飞蛾组装成大飞蛾时，不论她怎么调整，最终的成品却总是达不到预期，明明翅膀、躯干、触角、尾翅，所有部位该有的都有，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但看上去就是莫名不和谐，更遑论扇动翅膀的时候，整只飞蛾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于是工作室仅有的两位标本师把自己关在标本室对着满墙的飞蛾思考，连饭都不吃了。


    受进展状况影响，工作室的氛围有些消极，姜榆也愁，展览日期已定，预热宣传都发出去了，如果标本完不成就得推迟，这笔损失她能承受得起，但所有人的激情她消耗不起了，因此她也加入了想方案的队列。


    标本室里，三人同一姿势：一手抱胸，一手撑在下巴上，眼神分别是困惑、疑惑以及虚脱。


    一道肚子咕噜声打破寂静，段卓率先破功，他皱起脸：“不行了，我已经饿得思考不动了，我们去吃饭吧。”


    魏惟安开口刚想说什么，她的肚子也传来声响，她愣了下，妥协：“走吧，去吃饭。”


    段卓路过姜榆，见她不动，停下问道：“小鱼姐你不吃？”


    不等姜榆回答，他换了副更夸张的表情：“不是吧，你不饿？我们可是在标本室里待了一天没出去了。”


    据他自己说，叫小鱼太亲昵，叫姐显得她太老，叫小鱼姐刚刚好。姜榆觉得怪怪的，但没想到什么更合适的称呼，就随他去了。


    她摇头：“你们去吧，我等会吃。”


    回到办公室坐了会，林书燕过来，她好像没有被工作室里消极的氛围影响到，一如既往的积极热情：“小鱼，我昨天炸了带鱼，你吃吗？”


    姜榆摆手：“不用，你吃吧。”


    “好吧，那你记得吃饭。”林书燕退出去。


    又查了会资料，她收到临野的消息。


    【五分钟后到。】


    姜榆回了个好，扔掉手机放下电脑，伸了个懒腰。


    正巧这会儿段卓他们吃完了饭，路过办公室，他进来问：“小鱼姐，还没吃饭呢？”


    “快了，等会就吃。”


    段卓一时半会不想回到那个令人头大的标本室去，更不想面对冷脸的魏惟安，便进来和她聊天。


    “有人送饭就是好，我也想念家里做的饭了。”


    姜榆笑道：“那等会给你尝尝。”


    “不了不了，到时候你该不够吃了。”


    其实是他有点怕那个送饭的男人，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但那个男人的气质实在是太像□□的了，看起来就不好惹，要是吃了他给小鱼姐做的爱心便当，被他追杀怎么办。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魏惟安的消息，本来心情刚有点恢复的段卓一下子垮下脸，像被吸干了阳气，有气无力地告辞：“小鱼姐，我回标本室了。”


    他起身，白t上的彩色图案闪过，黑绿撞色，带点设计感，姜榆随口夸赞：“衣服不错，加油。”


    段卓昂首，心情又变好了。


    刚踏入社会的男生还带着朝气，正处在对生活充满激情的时候，着装打扮也不例外，这可是他在商场精心挑选的衣服，绝对帅气，终于有人发现还夸它好看了！


    段卓心里出现一个小人，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时尚舞台高处，背后有个红色披风随风飘摇，舞台下的人狂喊：“时尚之神！时尚之神！”


    他打开门，迎面撞上临野，“啪叽”一声，心里的小人摔死了，他扬起的嘴角慢慢耷拉下来。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眼神沉沉，明明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段卓就是感觉后背发凉，他侧身让出位置，结结巴巴道：“来、来找小鱼姐吗？请进！”


    身后传来姜榆开心的声音：“你来啦。”


    “我先走了，再见！”段卓立刻关上门，溜之大吉。


    姜榆奇怪地看了眼：“他怎么了？”感觉身后有狗追他一样。


    “不知道。”临野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打开，递给她，“先吃饭。”


    “不急，”姜榆起身，绕过办公桌坐到他腿上，刚摘下眼镜，就看到他下意识张开唇。


    她笑了声，环住他的脖子：“等会再……”


    最后一个字被吞没在两人的吻中。


    自从上次说过他亲的太凶后，之后的每一次接吻临野都温柔得完全不像他本人，而且他的吻技越来越好，让人心动又沉醉，不怪姜榆动不动就想亲亲他。


    腻歪了一阵，她的压力得到释放，食欲大增，一口气把临野带来的饭全吃完了。饭后，他们去散步消食，走了一会，两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姜榆掏出手机，打开自己拍摄的标本图片研究，她还是放不下工作室的问题，做不到毫无负担地散心。


    “到底是哪里……”她把手机举给身边的人看，“你能看出哪不对劲吗？”


    临野瞟了眼，摇头。


    “好吧。”姜榆继续研究。


    临野话少，之前散步时都是姜榆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每天发生的趣事，今天她突然没了声音，户外如此吵闹，他却觉得莫名空寂。


    于是他拿走姜榆的手机，这次认真地看起来，这么一看，还真发现了问题。


    “这里，少了一部分，”他指着图上的一个地方，说完又换了一处，“这里，做的也有问题。”


    姜榆看过去，他指的是个很普通的地方，看起来再正常不过，魏惟安经验丰富，应该不会在这种简单的地方上出错。


    她把手机拿回来，对着他说的地方仔仔细细观察，还是没能看出什么名堂，但临野不是那种随便说大话的人，既然他提出来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姜榆干脆把他带回标本室，现场观察。


    魏惟安皱眉：“非专业人士尽量不要进来，这里面有很多药剂，小心误触。”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他只是看看，不上手碰。”


    说完，她发现段卓一反常态地缩在角落，一言不发，她指了指那边：“他怎么了？”


    魏惟安紧盯着临野，闻言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段卓，随口答道：“不知道，刚才挺正常的。”


    几分钟后，临野看完，他依旧觉得那两个地方有问题，除此之外，他又指了几处，是那种稀松平常，没人会当回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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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魏惟安不赞同：“我查过关于这种飞蛾的所有资料，没有你说的这些。”


    她的经验告诉她，这些地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男人，他大概是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现自己。


    这种男人太多了，对行业一点都不了解，却非要装出很懂的样子，高谈阔论，指手画脚。


    魏惟安任职的上一家公司，老板就是这种类型，所以哪怕工资再高待遇再好，她也毫不犹豫地辞职了。


    目前姜榆给她的感官还不错，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为了男人瞎改的恋爱脑，所以她坚持自己的观点。


    “不行。”


    临野不在乎她的态度，说完自己的想法就站到姜榆身后，做回阴暗的墙。


    姜榆却犹豫了：“要不，让他试试？”


    “不行。”魏惟安拒绝得干脆。


    她是工作室的王牌，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姜榆不想和她争吵，只好作罢。


    回家的路上，她问临野：“为什么会觉得那些地方有问题？”


    “直觉。”


    “兽人的直觉？”


    “嗯。”


    要不要相信临野的直觉？姜榆思考起这个问题。


    几天过去，标本进度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工作室的氛围越来越低迷，这样下去，说不定都等不到展览那天了。


    一向好睡眠的她睡觉也睡不踏实，第一次创业就要这样无疾而终？


    姜榆脑海里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是员工找她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会儿是林书燕的安慰，一会儿又是魏惟安坚定的拒绝。


    最后她想到了临野。


    姜榆猛地坐起来，不如再大胆一回，还能有什么结果比现在还坏呢？


    她说干就干，电话都没打，兴冲冲跑到临野家去，到了发现她没有钥匙，只好老老实实敲门。


    临野不知道在做什么，好一会儿才来开门，温度不高的天气，他额头上还带着汗，见到是她，眼里有瞬间的惊讶闪过。


    姜榆拉住他：“去工作室，你说，我改，今天我们就把这事解决了。”


    “现在？”


    “没错！”


    临野抽出手：“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姜榆在客厅等待，没多久身后传来动静，她转身，愣住了。


    临野抛弃了他的一身黑，穿了身从没穿过的风格。


    内搭是件高领毛衣，领口堆叠在颈间，遮住他的喉结，衬得下颌线更加清晰。下身穿了条深色的牛仔裤，简约休闲。外套是咖色的长款风衣，长到他的腿弯处，这一身配上他的脸和身材，跟准备去秀场走秀的模特没什么区别。


    虽然他的一身黑普通又没有特色，但姜榆觉得和他的气质搭配，而且看久了她也习惯了，甚至品出点不一样的感觉。


    没想到他这么打扮一下，也没有违和感，甚至比以前更好看。


    姜榆以前就知道他长得符合自己的审美，但今天还是被冲击到了。


    最近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那个临野，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临野出来后一直没有看她，他径直走向门口，对她说：“走吧。”


    姜榆回神，跟上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