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对曾经的姜榆来说，这个词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但现在从临野口中说出来，却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她朝他微微一笑：“走吧。”


    雨势渐小，两人并肩前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姜榆：“今天用来做标本的那只蝴蝶特别漂亮，漂亮得都不像真的了。听说有些森林里到处都是这样漂亮的生物，好想去看看。”


    临野：“嗯。”


    姜榆：“我把之前要给小孩的蝉标本做好了，薇薇安还夸我做得好。”


    薇薇安是魏惟安的英文名，她说图方便就一直用这个名字，姜榆刚听到的时候还有种果真如此的不可置信感。


    “不过这样很方便，当初我给自己起英文名的时候，想了好久才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合适的。”


    临野这次没有回答她，沉默地往前走着。


    姜榆习以为常，安静了会，她停下问：“对了，你——”


    未说完的话消散在雨里，天色已黑，路灯一盏盏亮起，纵使临野穿着黑色衣服，在灯光的照射下，姜榆还是清楚地看见他左肩膀上有大片反光的水痕。


    这把伞很大，足够把两个人笼罩在里面，但他还是把伞向她倾斜，尽可能让她不受一点风雨。


    姜榆顿住，临野对她的心思浑然不觉，见她肩膀露在伞外了，又把伞朝她倾斜了些，他问：“怎么了？”


    他衣服上被雨淋湿的面积扩散得更大了。


    如果说之前那些试探还让她无法确定，临野对她的喜欢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激素，那么现在她可以确定了。


    临野一定是喜欢她的。


    无关激素或基因，单纯的喜欢她本人。


    有人说，爱是一把倾斜的伞，姜榆以前不喜欢这句话，觉得矫情。


    爱为什么要通过伞来判断？为什么非得有一个人淋雨，不能打两把伞吗？


    但现在她理解了，对临野来说，有这样的伞，才能让他的心意明明白白地暴露出来。


    姜榆忍不住笑起来，她没说话，转回头继续向前走。


    临野跟上来追问：“你笑什么？”


    姜榆摇头，把倾斜的伞扶正，朝他更靠近了些：“这样，我也不会淋到雨。”


    两人肩挨着肩，胳膊贴着胳膊，姜榆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一僵，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服传来，在微凉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炽热。


    她用余光瞟到临野握着伞的手攥得更紧了。


    原来此刻不止她一个人在心动。


    接下来的路没人再开口，他们就这样沉默着走回了家。


    分离时，临野突然问她：“明天，你有空吗？”


    “有，怎么了？”


    “好，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姜榆以为他开窍了，知道约人出去约会了。


    她没有提前问临野的安排，想给自己留个惊喜，但她还是想了很多地方：公园、游乐场、电影院、商场，甚至是运动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临野会带她来……


    “森林？！”


    姜榆看着面前郁郁葱葱的树林错愕道。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许久没穿的裙子和高跟鞋，出门前还画了精致的妆容。


    难怪临野看到她的时候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你喜欢就好”。


    要是她早知道来这种地方，说什么都不会这幅打扮。


    临野不懂她的悲愤，拉起她的胳膊：“嗯，走吧。”


    “……我怎么走？”姜榆低头看高跟鞋。


    “抱紧我。”临野单手抱起她，大步走向森林。


    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姜榆不得不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摔下去。


    她像小孩一样被托在临野的胳膊上，这么久了，他还是没学会普通抱人的方法。


    不过这样子正好方便她观察四周，随着进入森林的程度更深，姜榆逐渐忘了被抱着走路的别扭，惊叹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秋天的森林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枫叶变成赤红色，一些姜榆不认识的树叶染上金灿灿的黄色，而常青的杉树依旧是墨绿色。阳光斜斜地穿透树冠，将斑驳的光影投在铺满落叶的泥径上，临野每走一步，她都能听到叶子被踩碎的酥脆声。


    昨天下过雨，林间偶尔还有些雾气徘徊，空气中浮动着泥土的腥甜、树脂的冷香，清新极了。


    看到这样的景色，姜榆也不由得动容，她突然觉得在这种地方约会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它比其他地方美丽得多。


    临野见她一脸新奇的样子，也放慢了脚步。


    正在两人一起观赏风景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只小动物。


    它在树枝间跳跃，忙碌地来回搬东西，偶尔还会掉落一两个橡果到地上。


    “是松鼠！”姜榆睁大眼睛，庆幸自己今天出门时戴了隐形眼镜，不然就看不清了。


    “嗯，去看看。”临野带着她走近。


    可惜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太大，小松鼠动作一顿，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后，飞快钻进洞里，不见了身影。


    姜榆有点可惜：“算了，再去前面看看吧。”


    她把临野彻底当成了人形汽车，乐此不疲地指挥他四处走动。


    一路上，她看到了颜色各异的花朵，有的艳丽，有的寡淡，但在姜榆眼里，都是没见过的漂亮花。


    除了花之外，她还看到了许多小动物，有松鼠、鸟雀、青蛙、野兔、大飞蛾。


    很多人怕飞蛾，但姜榆不怕，她饶有兴致地抓住那只大飞蛾，放在眼前近距离观察了会，才把它放走。


    后来经过一片树林时，她还看到了一只小狐狸，火红色，哪怕在五彩缤纷的森林里也格外耀眼。


    姜榆只是觉得惊奇，临野的反应则比她大一些。他看别的动物一直是平静无波的眼神，但看到狐狸时，他的瞳孔瞬间变细，身上肌肉紧绷起来，一副猎食者的样子。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姜榆觉得他一定会冲过去把狐狸抓起来。


    她不理解临野对狐狸的喜爱，狼的食谱里有狐狸吗？


    不对，他不是一直吃人类的食物吗？难道是他的基因在作祟？


    姜榆忧心忡忡，以后在外面要是碰到其他的小动物，他的基因也开始作怪的话，她要怎么拦住他？


    没等她想明白，一转眼，她在地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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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蘑菇！”


    拜下雨所赐，地上冒出许多野生菌，姜榆有点兴奋，这是为数不多她可以直接碰的生物了。


    她顾不上自己穿的高跟鞋，从临野身上跳下来，高跟鞋踩在泥土上一下子就陷进去了，但反正距离不远，她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


    蘑菇长在枯木根旁，三五成簇的，伞盖圆而平展，边缘微微翘起，很像玩具伞，洁白可爱。


    姜榆凑近后，发现它还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味，像……尿味。


    她一下子没了摘它的心思，临野跟过来，平静开口：“它有毒。”


    姜榆惊讶地看向他，他继续说道：“剧毒。”


    果然，有些虫蚁爬了上去，不多时便僵死不动，变成了它的养料。


    姜榆嫌恶地皱起鼻子，向后挪动两步，离那朵蘑菇远远的。


    这一动，她又发现了一些别的蘑菇，有的是棕褐色，伞面皱皱巴巴像老人的脸；有的像耳朵，层层叠叠地贴在树干上；有的则像一团火，长在树皮裂缝里；还有的腥臭无比，却吸引了很多蝇虫为它散播孢子。


    姜榆变成了采蘑菇的小姑娘，临野就是她的百科全书，她一边问是否有毒，一边摘蘑菇，摘到后来手里拿不下了，临野就把提前准备用来保暖的外套给她当袋子。


    “好了，今晚可以喝蘑菇汤了！”她站起身，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战果。


    姜榆摘了许久，从树林里一直摘到了树林外，现在两人正站在一处草坪的斜坡上，临野提着满满一袋的蘑菇，问她：“还玩吗？”


    姜榆摇头，她有点累了。


    正准备让临野抱着她离开时，脚下的草丛传来异动，她一低头，看到了不远处有一条扭动的蛇。


    姜榆：！！！


    她虽然胆大，但还是怕这种没有脚且跑很快的动物。


    她朝临野冲过去，临野也发现了蛇，朝她这边跑过来，两人相撞，姜榆不敌他的力气，一下子被撞翻。


    临野立刻搂住她的腰，顺势倒地，两人从斜坡上滚下去，满兜的蘑菇被撒到天上，又一个个落下，砸到两人身上。


    刚一停下，姜榆就双手按在他胸口上，惊慌地问：“蛇呢？！”


    “已经跑了。”


    姜榆松了口气，浑身的肌肉松弛下来，她趴回临野身上。


    有呼吸扑到额头上，她抬头，发现和临野的距离更近了，已经到了呼吸交缠的地步。


    他的手拂过耳畔，摘下掉在发间的小蘑菇，姜榆感觉被他触碰到的地方都在隐隐发热。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临野似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点，他移开视线看向天空，轻声道：“起来吧，准备回去了。”


    姜榆伸手，强硬地把他的头掰过来，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金灿灿，像是一片平静的湖面，还泛着温柔的光。


    她认真地看着他。


    临野喉结滚动，呼吸轻得几不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吹拂的风、飞翔的鸟、摇动的花，全都停滞下来。


    姜榆闭上眼，在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中，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