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好似真的醉了，这么久以来，头一次这么放松，就连惆怅都不似真的惆怅，他支着脑袋，感慨地说：


    “哎……醒来之后想了这个梦良久，觉得跟现实差不多……皇帝不好当啊，贪图享乐容易死，做个明君又太累了。真佩服我父皇那样的人，当皇帝当的风生水起，兴趣盎然。”


    武柔高傲地偏了一下头，娇嗔地说：


    “要我我也高兴啊，累点算什么？掌控天下，掌控自己的命运多好啊，总比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的好。九郎，你就是没有过过瞧人脸色的日子，所以体会不到权势的好处。”


    李善大喊冤枉：


    “我的天爷，我现在还不是要瞧人脸色？……每天瞧全天下人的脸色，怕他们太失望，又怕他们太狂妄。”


    武柔想了想这些年的日子，还真是不容易。


    当初立后大典的时候，她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上朝是什么感觉。


    满朝文武大臣，拿眼睛扫过去，没一个比他们夫妻年纪小的。


    那都是功成名就，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豪杰，跟他们相比，她跟李善，娇嫩的就像是刚出土的绿芽。


    绿芽给大树们做主？


    所以文臣倨傲，武将伟岸，拿眼神望着你的时候，就好像在说：


    我倒要看看，你们比先皇帝先皇后如何。


    还能如何？自是比不过。


    她当时心虚地不行，恨不得将长孙皇后的事迹复刻一遍，于是天天抱着书啃，用自己那本就不厚的文采，硬生生写了一本《内训》出来。


    可是有长孙皇后的《女则》珠玉在前，她又能写出什么新花样来？顶多告诉大臣们：


    看，我不是那种无德又无才，只知道用美色蛊惑君王的妖后，我也有些墨水的，我还愿意学。


    反正最近她也明白了，她当不了长孙皇后第二的，只能当自己。一味的学她，只会徒增笑柄。


    她在后宫当个皇后都如此紧迫，可想而知，李善天天面对着这些人，是多大的压力。


    当时长孙无忌还是群臣之首，皇帝说一句，他能顶三句。满朝文武都看着呢。


    李善行事太硬，会被说无德，行事太软，会被说无能。


    总之你年轻，你资历浅，怎么做都能找着错。


    武柔想着这些，不由地心有戚戚，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哎……刚开始是难办啊，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等再过个十多年，陛下有了功绩


    ，有了威望，就可以松一些。”


    李善望着星空，垂下了眼眸，似是要睡着了，过了好久才悠悠地说：


    “是啊，以后会松快一些……也就这点儿盼头了。”


    武柔眼睛一转，说：


    “哎，九郎，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有成绩，就改个年号做标记，咱们改个年号吧？”


    李善缓缓睁开了眼睛，带着微醺的醉意笑了一下，宠溺地说：


    “这算什么成绩啊就改年号，胡闹。”


    武柔很是执着，双手端在身前，身子坐的板正，稍微拔高了声音说：


    “胡闹就胡闹了！不在改年号这种小事情上胡闹，难道要在大事上胡闹吗？你平日里拘的难受，不偶尔放纵一下，这日子的乐趣在哪儿？”


    李善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惊到了，不知道怎么地，就从心里生出了一种舒爽感，好像光看着她，自己就变成了她似的。


    肆意，向上，充满了活着的力量。


    李善从矮榻上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武柔喜欢得不得了，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轻松，说：


    “行吧，你说，改成什么。”


    “改成……万事皆备，羽翼初成，假以时日，大唐必将更加强盛，光耀后世的意思。”


    李善笑着，微微前倾着身子，努力凑近了她，眼睛闪着喜欢的光亮，又问：


    “所以，叫什么？”


    为了描述心中所想，光是这些词儿，武柔就已经够努力了，现在更是绞尽了脑汁，。她抬着眼睛：


    “初……盛……不对……成……”


    她想哪个都觉得缺点儿意思，眨眼一瞧，李善眼睛里全是看她笑话的意思，刚想气恼，嘴还没撅起来呢，就被李善凑过来吻了一下。


    他速度很快，轻轻地在她的唇上一啄，立马就坐了回去。然后后知后觉地怕被人发现，漂亮的眼睛还往四周扫了一圈。


    武柔捂着嘴笑出了声，兴奋地脸都红了，说：


    “看什么……肯定都看见了呀。”


    李善听闻，“唰”的一下脸红到了耳朵根，他尴尬地低了头，有些后悔自己的情不自禁，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孟浪。


    但是很快他就绕了过去，抬头接着笑着逼问她：


    “快说，叫什么？”


    武柔捂着嘴，双眼闪着喜悦的光，哪儿还有心思想这些，胡乱说：


    “陛下身边那么多有才华的学士大儒呢，让他们想。再给我几年时间


    ，后头的年号我肯定能想出来。”


    李善撇着嘴笑，笑容又揶揄又宠溺，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越发暧昧纠缠，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回去就寝了……


    一年之后，经朝议，帝后选定，改年号“显庆”。


    ……


    ……


    永徽六年，安定公主去世之后。


    御花园的宫道旁，彩衣皱眉看着对面十六岁的小宫女，一脸的厌弃：


    “皇后娘娘不知道你，我是瞧着你与我是同乡，才委派你在郑贵妃跟前做事，时不时地你有什么消息，我在娘娘面前说了，还要故意提你一嘴，说你忠诚可靠，做事机灵。如今这是怎么了？竟一问三不知？”


    那小宫女心虚至极，两只手搓着袖子，抬眼瞧了彩衣一眼，见彩衣面露厌恶，吓得连忙说：


    “姑姑，我知道您对我好，我就问一句，我听说皇后娘娘因为伤心过度，身体大不好了，陛下也不去看她，是不是真的？我怕啊，你不怕么？万一娘娘没了，我们怎么办？”


    彩衣听着她说前头，眸子里就已经冒寒光了，等听到最后，抬手就甩了那小宫女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响，打得那小宫女一个趔趄，差点倒下。


    “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咒谁呢？！！”


    喜欢武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