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大位于谷春江入海口，上游的砂石冲积到此处，土壤十分肥沃，种在这里的植物几乎没有不活的，所以富大的定位是森林大学，确实很恰当。


    黎蒿赶紧关上阳台的窗户，傍晚这会儿蚊虫尤其的多，她买了后天回家的机票，可不想满头包回去，不体面。


    许嫚嫚今天大中午才来寝室，她家就是富州本地人，周末基本不待学校，眼下已经毕业，她的行李早就搬回家，这两天呆学校主要是为了陪黎蒿。


    昨晚的事，黎蒿还记在心里，她把许嫚嫚按在凳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把许嫚嫚看得发虚。


    “蒿蒿，你——怎么了？”


    黎蒿不说话，这小妮子嘴真硬，非要逼她用刑，只见她眼疾手快，上下其手拨弄许嫚嫚的痒痒肉，她痒得笑个不停，忍不住求饶。


    “饶了我吧，蒿蒿，我招，我什么都招——”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许嫚嫚知道躲不过，蒿蒿不会饶了她的，她小声嘟囔：“柴闻树是我爸爸同学的儿子，我也是最近刚知道的，之前我爷爷八十大寿，他父母带他一起过来参加，后来听我爸爸说，他和柴闻树的爸爸是大学同学，我爸爸他们这一代一直有联系，但我和他确实没见过。”


    “他当时过来和我打招呼，问我关于你的情况……”


    黎蒿眼神恐吓许嫚嫚，看她是不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蒿蒿，我是什么人啊，我才不会告诉他，再说了，我和他又不熟。”


    黎蒿抓住许嫚嫚的漏洞，直接出击。


    “你前面不是说你们不认识吗？怎么这会儿说的是你们又不熟？给我从实招来。


    “好啦，蒿蒿，我全部告诉你，你千万不要生气啊。”


    “其实我两年前就认识他，在你前面一点点，当时你和他出去吃饭，我也是知情的，不是周林岁给我说的，是陈颉。”


    黎蒿示意他说下去。


    “柴闻树是机电学院的院草，当时追他的女孩儿不在少数，陈颉和柴闻树有一个共同好友，没错，就是当时爽约的那个男生，陈颉听说你和柴闻树去吃饭了，让我提醒你，他追求者太多，怕你受伤，当然，你们也没成，我就没给你说了。”


    黎蒿问，“那这次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来？”


    许嫚嫚反问，“蒿蒿，你先告诉我，昨晚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他——给你表白了吗？”


    黎蒿一下子感觉脸有些烫，她眼神躲避，有些不自然，想到昨晚柴闻树的那句“我喜欢你”，她就觉得莫名其妙。


    两年没见过，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耍人也不用这种招数。


    昨晚听到柴闻树的话，她一步当三步，迅速爬上楼，大气也不敢喘，她不知道柴闻树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是戏谑？玩弄？


    她甚至躺在床上半小时，才敢去照镜子。


    她二十二岁了，她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谈恋爱，起码她知道，柴闻树不会喜欢她，一个喜欢自己的男孩子，不会在两年前说那番话隔应自己。


    黎蒿问，“怎么，他告诉你了？”


    许嫚嫚顿时有了力气，反把黎蒿按在凳子上，她打趣的说，“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他喜欢你，我猜他昨天表白了，毕竟再不表白，你们就没有机会了。”


    黎蒿着实被许嫚嫚的话弄糊涂了，什么喜欢？什么表白？


    他们只有过一次交集，再无其他。


    “蒿蒿，你听我说，其实…”


    黎蒿的电话突然响了，电话那端是妈妈熟悉的声音，不过带着哭腔。


    “小蒿，你爸爸腿摔断了，在医院要做手术，我……”


    黎蒿一下子腿有些发软，她整理好情绪，让声音尽快能自然一些。


    “妈，你别担心，我马上回来。”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把她视为珍宝，在村里重男轻女那么严重的地方，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孩子，爸爸常常对他说，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让她不要听信村里的谗言。


    爸爸给她取名“蒿”，意为自由生长，坚韧不拔。


    她赶到老家医院，已是深夜两点。妈妈说医生刚做完手术，非常成功，转入重症病房观察两天，指标正常的话就转入普通病房，看恢复程度，快的话十天左右能出院。


    黎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手机那端弹出消息，是许嫚嫚。


    “蒿蒿，你到医院了吗？手术怎么样？”


    黎蒿敲打着文字回复，讲了个大概，让她别担心。


    两天后，爸爸各项指标正常，顺利转入普通病房，妈妈在这里陪住两天，身体有些吃不消。黎蒿让她回家带些换洗的衣物，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来，她一个人在这里照顾爸爸。


    中午她和爸爸吃的是青椒炒肉，爸爸说赠送的酸菜汤不好喝，下午能不能换白菜，看着爸爸有力气说话，黎蒿安心不少。


    她准备带个芹菜炒肉和三鲜汤，清谈又下饭。


    买完走到医院门口，她听到有人叫她，寻声望去，是柴闻树。


    毫不夸张地说，黎蒿愣在原地，她不知该作何表情，如何开口。柴闻树也有些尴尬，他摸了摸笔尖，眼神不自然的看向别处，嘴里却说着话。


    “听说叔叔住院了，我过来看看他。”


    这时黎蒿看仔细了，柴闻树手上拎着两件保健品。


    她朝他问道，“你吃饭了吗？”


    柴闻树可能没想到黎蒿会这么问，嘴巴张了又张，愣是没蹦出一个字。


    黎蒿继续说道，“一起上去吧，我也没吃，给我爸爸送完饭菜，一会儿我们下来吃。”


    柴闻树木讷的点点头。


    医院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过道的椅子上坐满了人，住院区还好一下，空气相对流通，不过还是散发着病味，闻多了，甚至会感觉自己也病了。


    柴闻树进去给黎爸爸打过招呼，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时不时看向窗外，等黎蒿收拾好黎爸爸的餐具，他们就一起下楼。


    许是知道黎蒿想问什么，柴闻树说，“是我问许嫚嫚关于你的事，她不想告诉我，我一再央求她，才知道你爸爸生病了，所以冒昧过来。”


    “嗯，谢谢你过来。”


    柴闻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他抿了抿嘴，眼神里闪过慌乱。


    “你喜欢吃什么？”


    柴闻树下意识的回答，“我不挑食。”


    黎蒿带他去了一家豆米火锅店，医院门口的餐饮总是格外的火爆，好吃的难吃的通通坐满，虚无坐席，医院最不缺的就是病人以及病人家属。


    “这附近也没啥特别的，我看这家店生意格外好，上次我和妈妈来吃过，味道还不错。”


    许是看黎蒿状态有些差，柴闻树出言安慰，“你别太伤心了，叔叔很快就好起来了，你要先照顾好自己。”


    黎蒿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原来他以为自己情绪很低落啊。其实不是的，爸爸的病情她已经和医生了解过，并无大碍，主要是这几天忙前忙后，睡眠不足，导致她看着病怏怏的。


    黎蒿开玩笑的口吻，“老实说，很感谢你过来看望我爸爸，之前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


    “我不想一笔勾销！”


    柴闻树马上接过她的话，“黎蒿，可能你不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不想在你爸爸生病的时候和你聊这些，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等后面有时间了，我们再好好的坐下来谈。”


    柴闻树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在火锅店聊这个话题，确实不太浪漫，你大老远赶过来怪累的，我刚才订了酒店，你住一晚上，明天就回去吧。”


    柴闻树的脸阴沉下来，再多说点什么，他感觉自己像要糖果的小孩，幼稚。


    他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黎蒿淡淡地开口，“我加你微信，把酒店位置发给你。”


    柴闻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弹出好友添加信息，头像是一只粉色的hello kitty。


    “你直接备注我的名字…”


    说着信息框弹出“柴闻树”三个字。


    黎蒿点点头，她向来都是要备注名字的，不然朋友圈好友总有那种喜欢改昵称的人，改来改去她记不住。


    吃完饭，黎蒿坚持送柴闻树去酒店，别人大老远跑过来，她起码要礼数周到，酒店下面是一家咖啡厅，柴闻树小心翼翼的问她要不要进去坐坐。


    爸爸身边有护工照顾，她平时就是买点饭菜，晚点再过去医院看爸爸。


    柴闻树点了两杯冰咖啡，正是三伏天的第一伏，热浪来袭，走在路上都要冒汗的程度，一杯冰咖啡下肚，凉爽不少。


    黎蒿咬着吸管发呆，她不知是在烦恼未来还是烦恼爸爸的身体，可能都有吧，困难来袭的时候，它才不会管你是否忙得过来，麻绳专挑细处断。


    柴闻树的声音低低的，“黎蒿，你毕业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回老家创业，你呢？”


    柴闻树说，“我收到一家设计公司的offer，平时喜欢拍点照片，可能兼职个摄影博主。”


    “那挺好，以后就是大设计师和大摄影师。”


    柴闻树的声音更低了，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对不起，两年前的事对不起…毕业吃饭的事对不起。”


    黎蒿震惊，而且意外，“什么？”


    柴闻树摸了摸笔尖，想到两年前的事，当时卢明远那小子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他朋友在他没喜欢的人之前，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如果他不去，朋友都没得做，但如果他真去了，这刚谈上的恋爱不就黄了吗？


    思来想去，他央求柴闻树帮他拒绝，代价是承包寝室一年的卫生。


    柴闻树当时被磨得没脾气，就硬着头皮去了，等去到那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背带裤的女孩儿，长发披散在肩，白色无袖背心，青春靓丽，清纯动人，走到女孩面前坐下来，他的心跳忍不住快起来，女孩五官小巧秀丽，皮肤白皙，光是坐在那里就很吸引人。


    他好半天说不出话，一开口，却又是拒绝的话，他不得不拒绝，卢明远那小子可得打扫一年的卫生。


    从那此后，他就再没见过黎蒿，卢明远的朋友不可能透露女孩的半点信息，大有断绝往来之意，再次见面，是在学校的募捐活动上，他和她都是活动的志愿者。


    但他不敢主动去打招呼，上次他的行为绝对让她反感了，他要是靠近，她只会逃跑。


    索性他就远远的看着。


    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对他是什么感觉。


    好奇？好感？喜欢？


    一个他都没有答案的事情，他无法行动。唯一有的答案，就是他当时对她太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