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作品:《万人迷beta生存指南

    数年来,闻鸢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泽诺是不是神经病?


    得到的答案很辩证、很哲学。


    是,也不是。


    确切来说,泽诺总在正常和犯病之间游离,以致于有时候她都搞不清楚泽诺到底是在搞抽象还是认真的。


    “我们结婚吧。”他用手指托住自己的脸,轻轻凑近屏幕,长而卷的睫毛根根分明。


    明明穿着饱和度极低的家居服,那张脸却比满园春色还要明艳动人。


    见女人迟迟没有反应,omega的小指微微蜷起,末端不受控地颤了颤。


    泽诺在紧张。


    说实话,他不认为闻鸢有拒绝的理由,但她目前的反应却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闻鸢的震惊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随后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状似不经意地试探道:


    “你是认真的吗,泽诺?”


    泽诺没有回答,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下巴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不言不语地盯着闻鸢看了好久,似乎是想仔细地把这个女人的面庞刻进心里。


    女人睡在夏末秋初的暖阳里,纱帘如同白色的海浪一样轻轻掀起,柔软的纱流淌在闻鸢的床侧,顺着她的手腕慢慢滑落。


    她的手腕很细,但那天推开他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她知道自己会受伤吗?知道自己会痛、会流血吗?


    知道自己……会没命吗?


    “你哭了?”闻鸢疑惑地抬头,想要凑近屏幕看仔细一些,却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你别乱动,”泽诺悄悄把眼角的泪水抹去,叮嘱道:“等我能出门之后就来看你。”


    他的嗓音异常温柔,闻鸢很不适应,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她以为“结婚”这件事要翻篇之后,他又杀了一个回马枪,一下把闻鸢的脑子干宕机了。


    “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婚戒?素一点的?钻石要几克拉呢?”泽诺自顾自地说着。


    “啊?”


    不是,这,这对吗?


    她刚刚也没说答应啊,怎么就开始商量婚戒了?


    “结婚……为什么突然想到要结婚呢?我们明明约定好……”


    说好了只当情人的,结婚是另外的价钱。


    泽诺上扬的嘴角一顿,漂亮的蓝眼睛里忽而闪现出类似于愧疚与悲伤的情绪。


    “你也觉得我很任性对不对?”


    “那天和你吵架之后,我哭了很久很久,我发誓,绝对不要再原谅你。”


    “我恨你不懂我,我恨你不跟我好好说话,我恨你不常陪在我身边。”


    “可是我还是会想你,想到整夜睡不着觉。”


    “其实,爱就像诅咒一样,只要你爱着一个人,就会忍不住地思念对方。”


    “那天受伤,流了好多血,我很怕你死掉,我怕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他忽然闭上眼睛,仿佛在平复情绪,可是越来越颤抖的声音和明显不稳的气息却在诉说他的惊惧。


    “当时你倒在地上,连呼吸都很微弱,我才明白——”


    “我宁愿你永远跟我吵架,宁愿你永远不懂我,宁愿你跟我冷战一辈子......”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破碎,“......只要你活着就好。”


    他低头,压制住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


    “我为过去自己所做的混账事道歉。”


    “别人的目光、指点、嘲笑,现在通通都不重要了。”


    “因为在我生命中,重要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闻鸢,”他喃喃道,喉咙像被堵住说不出话了,“我会很乖,求你……别不要我。”


    说出最后这句话后,他忽然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泪水全飙在屏幕上,啪嗒啪嗒地,像一场剧烈的冰雹。


    泽诺跋扈,却实在美丽,连哭起来都有梨花带雨的脆弱感。


    闻鸢的理智在跟同情心打架。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再刺激他,指不定明天就能在康泰医院的精神科见他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啊?”他边擦泪水,便哽咽着说道。


    你个恋爱脑,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鸢噎了一下,有点怀疑这小子在演戏骗婚,观察了他半天之后,闻鸢决定搬出挡箭牌。


    “你父母那边怎么办?他们肯定不同意的。”


    谁知他忽然迷茫地睁开双眼,一脸天真地问道:“难道不能先结婚以后再告诉他们吗?”


    我勒个先斩后奏超绝孝子。


    但凡闻鸢是吃个绝户的白眼狼,这一刻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可惜闻鸢是个有职业操守的打工人。


    道德素质和三观都超过及格线那种。


    她干笑两声,给他普及了下常识,“omega结婚需要直系亲属中的一位当证婚人,否则婚姻无效。”


    泽诺:……


    她趁势开解道:“误会消除了,你也不生我的气了,为什么还想着结婚?”


    他好像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想了想后回答道:


    “因为想要更深的联结,婚姻就像一根无形的线,可以把两个人拴在一起。”


    他好像从来没什么安全感,需要靠“拴在一起”的方式来确认闻鸢不会离开。


    闻鸢沉默了一会,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可是,这同样也是一份责任,这种责任会剥夺很多自由。”


    “婚姻不是爱的终点,相爱的两个人也不一定要结婚。”


    泽诺思索了一会,忽然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有点赌气似的,“老跟我说些大道理……”


    闻鸢被他撒娇的行为逗笑了,安抚道:“这只是我的一点看法,或许你可以自己摸索答案。”


    他把手机贴在自己耳朵边,听着闻鸢跟他说些不着边际的琐事,那颗漂浮不定的心似乎有了归处。


    为什么呢?


    为什么待在闻鸢身边,哪怕只是听见她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填满了幸福和安稳?


    这就是“爱”的感觉吗?


    闻鸢费劲巴拉地把泽诺哄睡,自己也困得不行,浅眠了大概一小时左右,她又被痛醒了。


    盯着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闻鸢半睁着眼皮,像对人生的重拳失去了抵抗的欲望。


    护士推着车进来换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刚刚有个小伙子打来电话,问你醒了没有。”


    “谁啊?”闻鸢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具体名字,只记得姓沈。”护士笑眯眯地回复道。


    “沈照?”


    “啊对!就是这个小伙子,前几天来看你看得可勤快了,哎哟哟一天恨不得来三趟。”


    她忽然眼神暧昧地瞟了闻鸢一眼,“你男朋友?”


    闻鸢的眉毛抖了一下,立即否认道:“不是,是同学。”


    她否认得太快,脸色有种说不上的僵硬,护士看出了蹊跷,眼睛里满是八卦。


    “哦——同学啊,挺好的,知根知底。”


    “哦”字被拉得很长,她用一种怀念的口吻说道:“年轻真好啊。”


    闻鸢直截了当地回复道:“您喜欢年轻人的话,我也可以给您介绍几个。”


    “咳咳咳……”


    她嗓子忽然有点不好,脸颊爆红,着急忙慌地转移话题道:“换药的时候少说话。”


    ……明明是你先说的。


    换完药之后闻鸢又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旁边的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当时外面正在下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闪电划过乌黑的天空,雷声轰鸣不停。


    沈照穿的灰色外套沾了点水,挂在衣架上,鞋面上还留着深浅不一的水痕。


    冒雨来的吗?


    华大和医院相差十多公里,坐地铁大概需要一小时。


    或许是察觉到闻鸢的目光,他放下手中的杂志抬头望去。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清凌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温和。


    闻鸢垂下眼,避开和他的对视,“我想喝水。”


    他了然,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杯,然后从水壶里到了点水出来。


    他用手指捂了一下,确认不会烫嘴之后把吸管放到闻鸢嘴边。


    他动作有些太流畅了,闻鸢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含住了吸管。


    水温刚刚好,闻鸢有点渴,咕噜咕噜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完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侧头看向沈照,对方正在一丝不苟地规整桌面。


    听到这话,他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语气仍旧淡淡的。


    “大概两个小时之前。”


    换句话说,他就在病房里这么干坐着,守着她睡觉,守了两个小时。


    “听护士说你醒了,就想来看看你。”他忽而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万幸……”


    雨声越来越急促,滴答声吞没了沈照含糊不清的话。


    或许是被雨声催促着,闻鸢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那种莫名的感觉让闻鸢有些慌神,她连忙移开视线,僵硬地盯着对面的电视机。


    “要不……看会儿电视?”她转移话题道。


    沈照眉梢微抬,黑色的眸子闪过笑意,“好。”


    按开电视,一条新闻蹦了出来,记者站在层层人墙之前,在一片混乱之中扯着嗓子播报道:


    “目前,奥兰德集团门口已经聚集了上千人,这次抗议已经持续了三天,人数还在不断增多。”


    “您为什么要加入这次抗议?”


    话筒举到一个男子面前,此人左脸写着“人权”,右脸写着“自由”,手上还拿着一个“释放安德!”的大板子。


    “安德没有错,他是我们的英雄,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康泰医保的受害者,自从奥兰德集团提高了拒保率,已经有不计其数的家庭面临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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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们只是在夺回我们的基本权利,我们不能任由保险公司宰割!!!”


    “安德无罪!安德无罪!”


    他振臂一挥,后面的群众一呼百应,氛围顿时激烈起来。


    记者被他们的愤怒所震撼,退出人群之后愣了几秒才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道:


    “据悉,奥兰德集团将对安德进行起诉,集团律师认为,纵使谋杀未遂,按照联邦法律,故意杀人应按重罪处理,最严重可导致死刑。”


    “首都新闻持续报道。”


    闪电掠过天空,光痕在闻鸢脸上一闪而过。


    她转头看着玻璃上滚落的水珠,神色晦暗不明。


    沈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手指一抬,换了个频道。


    “沈照,你觉得呢?安德是替人出头的英雄,还是罪大恶极的凶手?”


    沈照沉默了一会儿,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没有绝对的黑白,或许他都是。”


    “这件事发生之后,包括康泰在内的大部分保险公司,都下调了拒保率。”


    “第一个反抗不合理制度的人,人们往往会把他尊为‘英雄’。”


    “可他反抗的方式是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血债血偿的逻辑却是反道德的。”


    或许是意识到什么,沈照忽而一顿,原本放松的眼神渐渐严肃起来。


    “不过我没资格去评价他的所作所为,或者说,全世界除了你以外,没人能审判他。”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闻鸢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长叹一声,很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这世上,又有谁真的有资格审判谁呢?‘对错’本就是我们主观赋予的标签。”


    “好了,不说这些苦大仇深的事了。”


    她眼尾微弯,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瞬间化开了凝滞的空气。


    “目前我只明白一件事。”


    她偏头望向沈照,灯光从她睫毛间漏下,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影。


    沈照怔了怔,撞进那双盛着笑意的眼睛。


    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此刻正完整地映着她的脸庞。


    “我以后会更加珍惜生命的。”


    雨下了一整夜,翌日乌云散去,闻鸢在鸟儿的啁啾声中醒来。


    护士照常来给她量体温。


    她抬起手臂,却发现左手小臂绕着一块手帕。


    “这是?”她询问护士,护士瞟了一眼后抽空回复道:


    “昨天你睡着后换了一组药水,那小伙子怕你输液的那只手臂受凉疼痛,就给你弄上了。”


    “还挺细心的。”她微抬眉梢,不住赞叹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


    闻鸢转了一圈手臂,不期然看到手肘处那个堪比教科书的医用结,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


    “大概是你输完液之后?总之挺晚了。”护士把温度记录表合上,对她眨眨眼睛,温柔地嘱咐道:


    “目前恢复情况良好,有事就按铃哦。”


    “嗯,谢谢。”


    今早暂时不需要输液,闻鸢精神也好一些了,便开始着手处理手机里的信息。


    刚回复完各位同门师长的问候,名侦探赵四便发来一条信息。


    【名侦探赵四】:没死就吱一声。


    【WY】:吱。


    【名侦探赵四】:……玩儿呢?前面发你那么多消息不回?


    【WY】:人在医院,刚救回来。[图片]


    【名侦探赵四】:乖乖,这是欠钱不还被打了?


    【WY】:(怒)我在你眼里的形象居然是这样的?


    【名侦探赵四】:(撸袖子)有本事把尾款结了。


    【WY】:不好意思,差点忘了。[发起转账]


    【名侦探赵四】:(谄媚)谢谢老板。(给大佬点烟.jpg)


    简直变如脸。


    【WY】:最近有什么新线索吗?


    【名侦探赵四】:包的!而且炸裂程度超乎你想象,梦都不敢这么梦。


    【WY】: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娱乐圈狗仔了。


    【名侦探赵四】:自己看!不惊讶的话我从此金盆洗手!(附件)


    闻鸢心说大可不必,如果哥们儿退圈的话,侦探圈只失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萌宠圈却永远失去了他们的御前摄影师。


    带着审判的态度,闻鸢点开那个附件,“医学诊断报告”几个字让她心头一跳。


    【姓名】陆璟


    【年龄】22岁


    【性别】omega


    【诊断说明】19岁人工诱导分化,由beta转化为omega,后信息素紊乱,腺体疼痛难忍,排异现象严重,专家建议放射治疗,但考虑患者已怀孕15周,目前仅采用保守疗法。


    嗯?人言否?!!!


    闻鸢花了十分钟,把诊断说明读了三遍。


    ……明明是很简单的几个字,为什么理解起来难如登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