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云宴》 “小宴总,人见过了照片,我想您或许也会感兴趣。”
“别这么说,对人家女孩子不好。左不过是为了家族提前联姻,保盛湾的荣华。”
男人说完,松了松领带,没再看助理递来的手机页面。
亮色的灯光打在他那张脸上,浅眸间平静淡漠。
这日私人飞机晚间落地,VIP通道下被人夹道而行,来人已经将外套稳稳披上他身,亦步亦趋的跟上这位年轻有为的小宴总。
薄底皮鞋的红色印记下男人一米八的个子困游于这四方垂直电梯间,今年,他才二十二岁。
方才过了成人礼的年纪却已是盛湾的当家人。
另一边通道,一个年轻女孩同时落地机场。
和那位不一样的是,她全然孤身一人拖着行李箱在偌大的机场,这会已经找不到路了。
在通道处和宴城迎面相撞。
小行李箱也随着散落一地,半敞开在地板上。
其中有几只像是什么东西的修复工具。
小姑娘匆忙蹲下身去收拾箱子,一边连声说对不起。
宴城视线先是锁在那一堆修复工具上,后微微欠开身子,
“抱歉,我比较赶时间,看样子你这些工具价值不菲。若是小姐有什么问题,改日可以去盛湾找我助理处理,报宴城名字就行。”
他走的很匆忙,以至于丝毫没注意到后面女生的脸色刷的红了半边天。
及家已是夜深。
盛湾在燕城算是老牌集团,七八年前老爷子退位之后,股东会就推选了宴家嫡长子宴川继位董事。
宴城也是在这时远赴瑞士读书的。少小离家多年,那年他走时才十岁出头。
老宅坐落在半山腰处,四处郁郁葱葱,盘林之间公路层层节悬,由于是依山而建,平实而精致。这座老宅子原由外国人设计,遵循英格兰庄园风格,林木掩映之下由半山一直延伸到湖边。
车停在亲水平台,迎过来的管家和几位长兄已候在一边,宴城朝他们招招手,很快活络的蹦下车。
“大哥二哥三哥。”
为首的宴川一袭茶青衬衣,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后宴城又结结实实挨了二哥三哥一锤。
可而后在饭桌后,宴川郑重地给宴城投下一块子弹。
“小宴,老爷子年纪大了,盛湾的生意在洛杉矶得拓展,那里不能没有人。”
宴城闻言有些茫然,抬起手的书本诧然落进桌子里,紧紧盯着自家大哥。
“你十六岁开始在瑞士接触一些生意,去年在沪上帮我料理的很好。”
“可二哥三哥他们...”
紧闭的卧室门里只有兄弟俩的窃窃私语。
“老爷子说你能坐得稳这把盛湾的当家人交椅,你就能坐。”
宴川笑笑,继而缓缓走到沙发前,俯视整个燕城,
“燕城都说,我俩是盛湾的大小少爷。自小你便跟在我身后,送你去瑞士读书时你还那么小,现如今,我这个哥哥也老了。燕城需要有新的血液,盛湾更需要有新的掌门人。”
“祖父走了,你也要走,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那人静静地从落台前转身,看见弟弟琥珀色的浅瞳里隐约有泪意。
可他也是迫不得已。
“我们不回来。你这些路就不走了吗?”
宴城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回话。
“持票百分六十通过决议,宴城当选盛湾新一任总裁。”
助理铿锵有力的声音划破会议室,微弱之差的优势不算高,也不算好。
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宴城在洒进来的阳光缝隙里盯着自己的影子发呆。
一个月前,他还在瑞士度假。
一个月后,他已经被推上了盛湾当家人的位置。
“不同意的董事里有几分不少都是二哥的人,看来二哥对于掌门人这个位置还是不死心。”
“三少早已不屑于这些官场的东西,倒是二少今日股东大会不来,确实是要下您的脸色。”
宴城颓然转了把椅子,纵然起身间已挂上了三分假意。
“对了,沈家的事情如何了?”
“沈小姐近日才回国,总裁要是想见的话我约个时间。”
“就这几日吧,既然是联姻,早日见上面也好些。你去买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见面礼还是要送的。”
说话间那头手机已经起来了视频。
宴城提起眸子,看清来人后很快架上了一副笑嘻嘻的嘴脸。
“二哥。”
视频那头的男人微微一笑,金色餐盘里翻滚的吐司夹着新鲜的鱼子酱正往下垂涎着光泽,宴城听见他轻轻道,
“恭喜我们的小宴总啊。”
“二哥还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才回来多久,以后大小事还是要多请教哥。”
手机那边的人哈哈大笑,二人又说了生意上的事情,最后话题停在了这次宴城的联姻之事上。
“我听说沈云青这次是匆忙归国,之后她就一直被缪亭的表哥秦原照顾。这次联姻家里也是想着帮衬一把沈家,祖上毕竟也是荣华过的。”
宴城没回话。
落地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这些工具有没有损坏。
在酒店翻箱倒柜的查了好几回之后,沈云青长吐一口气。
站在落地镜子前,脱了鞋袜光脚踩在地板上,她伸手捋了捋额前那点刘海,这才终于意识到,她来燕城了。
那个男人。
原来真人长得那么好看。
擦肩时,身上还残存几丝清冽的冷杉气息。
这样想着,沈云青摸出来了口袋的那枚袖扣。
那是一枚很精巧的袖扣,上面还刻着宴氏二字。
宴氏,宴城。
沈云青很早在瑞士留学圈就听过这个名字,宴城。
圈子都说这位少爷温润如玉,小小年纪在文化届已经是风生水起,还有着青梅初恋的良配。
可是更早以前,在瑞士的滑雪场,其实她就偷偷见过他了。
在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春日,暗恋宴城是沈云青十八岁不可言说的秘密。
盛湾。
“总裁,有一个女孩子来了,说有东西要给你。”
“让她进来。”
办公室门被隐隐推开,宴城抬头间刚好与沈云青相视。
他略微瞪大瞳孔,转而又复了一身冷然。
“是你。”
小女孩的板鞋声一步步踩在光洁的地板上,也踩进了宴城心里。
“坐吧。”
沈云青摇摇头,走进来反而停在沙发前,在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到桌上。
盒子做工很精致,像是手工雕刻的小木匣,还骣娟着繁复的花纹。
“那天着急赶路碰掉了你的袖扣,我今天来归还了,实在抱歉。”
她说话时眼睛很好看,是那种很大的葡萄眼,下眼角的泪痣跟随说话一动一动,倒看的宴城微微一愣。
宴城随性的一手插进口袋,这才从桌前起身,但面色仍是清冷的非常。
“谢谢。”
沈云青点点头,提着小背包只向后退了两步,朝宴城道了别。
在她身后,特助不轻不淡的声音骤然让拿着小木匣子打量的小宴总那双手停在半空中。
“这不是沈小姐吗,沈云青。”
原来是她。
相比联姻,他倒分外好奇这个女生。
那些在机场散落一地的工具,她又是做什么的呢?
“哥哥哥.....”
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的秦原揉揉眼皮子,两眼瞧见微信视频里自家妹妹的小圆脸,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妹啊,早。”
“我见到他了。”
“这不是好事吗,反正你俩都是要结婚的,早点见还熟悉熟悉。”
秦原不以为然,但还是坐直身子起来眯着眼睛,听自家妹妹继续说。
“他好像,没我想象的那么好,人挺高冷的。”
“这多好啊,正好你这个非遗修复大师可以更多时间捣鼓你那小金箔画修复工作,他每天忙他的集团,你两互不招惹。”
“可我没有谈过恋爱,我还是想谈一个我喜欢的。再说我沈云青从小到大都是什么都要最好,不要别人剩下的,哥。”
沈云青越说越小声,很快连身子都埋进了一堆漆器里。
这会博物院没人,只有斜照下来的晨光打在她的薄肩上,看得人心软软。
这话一出秦原也不用再开玩笑了,他咳嗽一声,继而坚定地看向视频里的妹妹。
“哥明天和你一起等,要是这个人不好,我们就不嫁过去,哥能养得起你。”
见面地方定在盛湾。
是宴城的房子。
由于会议时间改前,宴城不得把见面时间推到更前面。
于是等在沙发的宴城很快就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面。
沈云青顶着还没来得及化妆的小脸,背着黄色小背包就出现在他面前,脚上蹬了双prada乐福鞋。
像是在这个连绵不断的雨季,陡然出现的一道彩虹。
明媚又多姿多彩。
“小宴总,对吧。”
从这女孩嘴里说出来小宴总三个字格外有意思。
宴城起身示意了个请的手势,沈云青这才看见桌上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封协议书。
协议书并不太厚,几乎不用凑近就能看清上面的字体,还有一行清秀的签名。
“你先看看这份协议。若是有不妥的地方跟我说。”
沈云青听话的坐去沙发,余光间已经瞥见宴城搬着电脑坐到那边的餐桌前了,说一口流利的英文。
高耸的鼻梁下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好像是很多次沈云青在苏黎世大学商院阶梯教室看到他写作的好模样。
大意是这次的股东大会非常重要,也是宴城第一次正式以当家身份召开。
眼下部分股东还在以周家千金周闻姻相挟,意思是沈家破产之后联姻对于盛湾没什么好处。
宴城不经意的又看了一眼埋头看协议的沈云青,小小一只,像只垂耳兔,窝在沙发里。
“冰箱有吃的,饿了自己去拿。”
垂耳兔从协议中抬头,
“我不饿,小宴总。”
宴城闻言笑了两声。
不饿才怪了,刚刚就看见她盯着案几上的水果发呆,就跟兔子见到胡萝卜似的。
“会议提前了,你等我开完,我给你拿。”
结果这会议一开就到晚上,沈云青惦记着还没修复完的金箔画得赶工,索性平铺工具一屁股坐在毯子上就开始修复。
金箔已经到了贴金阶段,此时此刻每一次操作都显得至关重要。
微量粘合剂风干后,要拿贴金笔一片片夹取金箔,非常小心的黏贴在缺失处。
沈云青到后面几乎是趴在地上工作,又疑心弄脏毯子,除了精密的护住金箔之外,只能借助工具一点点操作。
殊不知早已开完会的宴城就这么坐在她旁边,看了她半个钟头。
最后一笔落完,沈云青愉快的吹了几分金箔画,刚一转头就看见在一旁面色冷然的宴城。
“宴,宴总。”
“谁允许你在我地毯上工作的?”
他的眼神很犀利,是那种商场常见的狠厉和怒意,吓得沈云青一下没起来身,眼圈也红了。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这份工作真的很重要,我等你半天实在没办法了。”
“知道这是哪吗,这是我家。不是你工作的什么破地方。”
他的语气还在发重,沈云青因为他那句不是你工作的什么地方顷刻就生气了,她的职业不容易被别人这么说。
“我知道你们盛湾家大业大。同样我的职业不是什么人都能数落的。谁爱嫁过来谁嫁,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让开。”
一边伸过手把那些工具收进包里,沈云青越想越气,眼看宴城还在盯着那副金箔画,刷的就拿过去抱在怀里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跨出大门。
只剩下在原地气笑的宴城。
“怎么这么晚出来?”
一上车秦原就看他妹妹脸色不对,气呼呼的抓过面包大口一啃,坐在副驾驶感觉谁都能点着。
他贱兮兮的说。
“谁爱嫁谁嫁,什么狗脾气,时好时坏的。我都没弄脏他毯子,工具全部在地板上,要不是因为他开那么久的会,谁想待在那里。”
“是是是,我妹嫁谁才是嫁。哥带你吃饭去。挑哪家?”
“完了,我把刷子丢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