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演武堂内，解说员调试着挎在腰上的扩音器，待音量调至合适后，她看向台下两侧的观众，开始讲解：“各位好，今天表演的这一场故事，是封神演义中的一段历史故事，叫做《大战午朝门》。”


    “给大家介绍一下人物，首先出场的这一位是黄飞虎。”


    话音刚落，舞台中间身着戏服的人，挥舞着木质兵器，迈着步子来到解说员身旁。


    “这位是他的结义兄弟周纪。”


    “这位是黄鸣。”


    “那两军对峙，”解说员指向身后一侧的人，“在我身后的这一位呢，就是荒淫无道的殷纣王。”


    “接下来就请大家欣赏这原始、古朴且粗犷的表演。”解说员退至舞台边缘。


    介绍完，一阵锣鼓衔接而来。锣鼓停止，身着戏服的演员们开始了表演。


    表演中，扮演黄飞虎的演员，带领着其余二人一起讨伐纣王。


    台上，演员们挥舞着兵器，台下敲击锣鼓的师傅，也卖力地配合着台上表演的人。


    台上的演员们歌声洪亮，戈爻却听不懂他们所唱的内容，只在台下认真观看着他们的表演。


    很快，表演快到尾声，戈爻这才想起拍照的事儿。她举起相机，对准台上表演的人，镜头连续抓拍，一连拍下几十张照片。


    停下拍照后，她点开相册，仔细查看着刚拍下的照片。


    不过半晌，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


    解说员的声音再度响起。


    戈爻抬起头，看向舞台边缘举着麦克风讲话的解说员。


    “各位游客，这场原始、古朴又粗犷的地戏表演，就到此结束了。在我们屯堡，人们称地戏为跳神。希望大家看完这场跳神以后，愿众位神明能够保佑大家旅途愉快、阖家欢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谢谢大家的观看。”


    讲解完毕，解说员退场，四位表演的演员也跟在解说员的身后退了场。


    一场表演的时间不到十分钟，戈爻见身边旅客陆续散场，她也准备走人。


    起身之际，她瞥了一眼候场的方向，就是这无意的一瞥，让她刚好看见了摘下傩面青纱的男人。


    那男人，她昨晚就见过。


    在岬坪文旅的宣传片里。


    程寂？


    如果没记错的话。


    戈爻想着，手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打开了APP，在浏览历史里点开昨晚那条宣传片，将进度条拉到最后。


    没错，就是他。


    现在是下午六点十八分，也就是说，刚才那场表演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演出。


    手机被戈爻揣进卫衣口袋里，她望向不远处坐在候场板凳上看手机的人，在心里打起了主意。


    “咯吱”一声，凳腿摩擦地面发出刮耳的噪音，她从板凳上站起来。抓起桌上背包的肩带，轻轻一甩，就将背包背在了肩上。


    这会儿其余人早就换衣裳走人，连敲锣打鼓的师傅都走了，候场就只有程寂还坐在那儿看手机。


    她掂了掂背包，迈着步子朝候场方向走去。


    程寂看手机看得正入神，忽然视线里多出一双银白色New Balance的鞋。他的视线顺着鞋往上游走，停留在戈爻的脸上，片刻后又抬眼，对视上她略显疲态的双眼。


    两人目光在此刻交织。


    “有事吗？”


    卫衣帽檐遮挡住部分视线，戈爻把帽子扯下，头顶发丝凌乱，像鸡窝头。


    不过，她并不知情。


    “请问……您是程寂吗？”


    程寂视线落在她凌乱的发丝上，盯了两秒，又将视线挪回她脸上，皱眉道：“你认识我？”


    “算……认识吧？”戈爻老实说，“我在岬坪文旅官抖上刷到过你。”


    “哦，这样啊。”程寂盯着她脖颈间挂着的相机，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戈爻直接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是拍摄纪录片的，想拍摄一部关于地戏的纪录片。刚好昨晚在岬坪文旅官抖上刷到了当地的非遗文化，也就是地戏，在那条宣传片的最后，我看到了您的介绍……”


    “嗯……所以……”她抿了抿嘴唇，难为情道，“就想问问您是否可以配合我一起拍摄。”


    程寂挑眉：“纪录片？”


    戈爻见他有些许质疑，急得她去掏卫衣口袋里的手机，点开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视频内容，把手机伸到他面前，去证明她没有说谎。


    “你看，我没有说谎，也没有骗你哦。”她一脸认真。


    整个演武堂内，现在只剩他们二人。程寂看着她，没说话。


    气氛实在尴尬，戈爻心里有些忐忑。安静数秒，她心灰意冷，两手泄力垂下，气馁道：“不答应也没关系的。”


    程寂突然笑了，他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说。


    戈爻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


    程寂扭头去看她：“哪种类型的？”


    “嗯？”戈爻眼微瞪，反应过来是在说纪录片，“非遗传承。”


    “需要我出境？”他问。


    戈爻坦白讲：“对。不仅需要您配合出境，还要跟拍您。”她耸了耸肩，继续说，“所以才害怕您拒绝。”


    程寂了然。


    “需要替你联系岬坪文旅吗？”


    “我昨晚已经给岬坪文旅发了邮件，现在还没消息呢。”


    手机在手里震动，程寂盯着屏幕里的消息愣神。


    【宣传办-小郑：Geyyao】


    【宣传办-小郑：这是那位纪录片导演的微信，你加一下，加好了回复我一声。】


    他蓦地回神，瞥了眼身边目光炯炯的女生，低头挠了挠眉心，沉默半秒，才去回复那消息。


    【程寂：行，稍等。】


    回复后，他返回页面，添加了小郑刚发来的微信号。


    添加成功，他再次返回与小郑的聊天界面。


    【程寂：加了。】


    【宣传办-小郑：好的。】


    戈爻抬头，此时天色渐暗，她怕耽误人时间，便出声询问：“是不是耽误你太久了？”


    程寂放下手机，盯着她：“你说呢？”


    戈爻被噎也没回嘴，只说：“抱歉啊，耽误你这么久。”


    程寂笑着起身，居高临下着对她抬抬下巴：“逗你呢。”说完，他迈着步子往屋里走。


    “喂——”


    戈爻急着喊他，也不知道他答应没。


    她坐回板凳上，把腿摊开，百无聊赖地晃着脚。


    良久。


    等人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身衣裳。


    白灰色卫衣配黑夹克，深灰色工装裤倒是衬得他人腿挺长。


    为此，戈爻对他的评价：衣品好，潮男一枚。


    当然，他确实长得帅，硬帅。哪怕顶着他那不羁的寸头，也帅得足够直观。


    她欲开口，怎料程寂比她更快：“还没走啊。”


    此话一出，戈爻心凉半截。


    “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语气里带着些许抱怨，程寂听出来了，嘴角的笑意比要说的话先浮上来。


    他实在没忍住，低笑出声。


    “喂……程先生，你还没回答我呢！”戈爻急了。


    程寂假咳两声，清清嗓子：“你看看邮箱吧。”


    “邮箱？”戈爻疑惑，“看邮箱干嘛……”


    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后打开了手机邮箱，收件箱里，一条未读邮件躺在最顶端。


    是岬坪文旅的回复。


    【戈女士：您好，已添加您的联系方式，请留意好友申请。】


    戈爻返回桌面，打开微信，通讯录上红点着实显眼。点开，是条好友申请，她想都没想，直接通过。


    程寂没开腔，只在一旁默默注视面前的人。


    片刻后，她放下手机，倏地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惊喜道：“你怎么知道的！”


    程寂没理她，自顾自转身往外走。


    “哎呀，你说说嘛。”她轻拽住他衣摆晃了晃。


    他回头瞥她一眼，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将钥匙环串在食指上摇晃着。


    两人走出演武堂。戈爻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诶，你怎么知道的？”


    程寂被问烦了，只撂下一句你猜来搪塞她。


    戈爻心里鄙夷，不说就不说，装什么装……


    程寂停下，冷不丁问她：“你叫什么？”


    戈爻微愣，呆呆地说：“戈爻。”


    “戈爻……”程寂问，“哪个gē？哪个yáo？”


    戈爻笑着说：“戈壁的戈，六爻八卦的爻。”


    程寂望向她堆满笑意的眼，哼笑出声。


    好有意思一女的。


    “戈爻是吧，我记住你了。”


    戈爻回：“哦，那真是谢谢你能记住我哈。”


    末了，她话锋一转：“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拍摄？”


    程寂再次搪塞：“你回去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戈爻还在疑惑，身前的晃钥匙的人，又问：“天黑了，你怎么回去？”


    天黑了？


    戈爻这才抬头看一眼天。


    还真黑了。


    这会儿路灯已经亮起，暖黄的光晕照在两人头顶。好在这个点儿还有人在散步，远处偶尔传来妇人聊天的笑声。


    “问你呢。”


    戈爻回神，不确定道：“打车吧。”


    程寂问：“住哪儿？”


    戈爻想了想：“岬峰民宿。”


    “挺近的。”


    “嗯。”


    “搭车吗？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