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咔哒”一声轻响关上，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音乐和嘈杂的人声。


    池妤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用指纹解锁屏幕，心脏狂跳着点开微信软件。


    点开微信才发现，发微信的并不是裴文瑶。


    而是她置顶那个备注为“金主ATM”的联系人！


    是裴故渊？！


    他居然能拿起手机给自己发消息了？


    他的伤……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还是说又出了什么状况？


    她再次陷入恐慌，不敢立刻点开那条语音消息，生怕听到的是他虚弱痛苦的呻吟，或者是别的什么更坏的消息。


    池妤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用颤抖着的指尖重重地按下了播放键。


    听筒里传来一阵细微的，似乎是什么布料摩擦的声音。


    然后，一个沙哑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慢慢播放出来：


    “池小鱼。”


    仅仅是这三个字，那熟悉的语调和亲昵的称呼，就让池妤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的声音继续着，“自己在国内不要慌，我没事。


    复健很累，但我还能忍。


    裴文城那边，李杰一直盯着的，暂时没什么动静。


    你……”


    他顿了顿，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略微有些重，仿佛在积蓄能量，然后才接着说，“照顾好自己，别露馅。


    ……等我。”


    语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总共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池妤还是不敢相信，这是裴故渊发给自己的消息。


    但更加庆幸，他的复健这样成功，今日居然都能拿起手机了。


    巨大的欣喜使然，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脱落，屏幕朝下，盖在了地毯上。


    她没有去捡，只是蹲下去，将脸深深埋进并拢的膝盖里，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悲伤的哭泣，而是极度紧绷后终于放松。


    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委屈，冲垮了她所有强撑着的防线。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的声音虽然和之前一样虚弱，但仍强撑着关心她，还叮嘱她别露馅……


    压抑了几天的呜咽声终于从她喉间溢出，混合着泪水，迅速浸湿了她的裤料。


    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都在听见裴故渊声音的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感觉眼睛肿痛，喉咙干涩，才渐渐平息下来。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手机。


    她将那条短短十几秒的语音，来来回回，反复播放了无数遍。


    每听一遍，她就感觉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每一句话都在一点点抚平她心中那些焦灼的褶皱。


    直到门外传来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敲门声和询问：“池老师，您还好吗？录制马上就要开始了。”


    池妤吸了吸鼻子，用力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后才开口：“……我没事，马上就来！”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洗手台前，用纸巾擦了擦脸，又掏出粉饼补了几下，试图掩盖哭过的痕迹。


    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虽还有些红肿，脸色却不再那么死白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脸颊。


    “池妤，稳住。”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告诫，“裴故渊能好起来，你也不能掉链子。


    演下去！


    等他回来收拾那些王八蛋！”


    整理好情绪和妆容，池妤拉开门，重新走向录制现场。


    脚步依旧沉重，但脊背却挺直了许多。


    接下来的录制，池妤终于回归了自己最专业的状态。


    只是，她变得更加沉默疏离了。


    休息时间，她依旧会选择最角落的位置，尽量避免与任何人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和言语接触。


    尤其是对关心过自己的苏珩。


    苏珩能感觉到，因为自己的关心，池妤身边那道无形的屏障，比之前更加坚固了。


    她这下彻底缩回到了一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任何形式的靠近和窥探。


    而苏珩不知道的是，在那个小小的世界里，池妤正一遍遍地在心里重复播放着那条简短的语音，从中汲取着微小却足以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录制终于结束。


    池妤几乎是第一个离开演播厅的人。


    她婉拒了所有聚餐和后续讨论的邀请，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坐上了回家的车。


    一回到公寓，反锁上门，那种被陈铭的阴影笼罩的窒息感又扑面而来。


    她甩掉高跟鞋，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就先警惕地检查了一遍各个房间，确认没有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或痕迹，才放心地瘫倒在沙发上。


    陈铭没有池妤和裴故渊这间公寓的地址和密码，但以陈铭那个控制欲极强的性格，池妤仍然每次回家都先检查一遍，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检查没有问题，她才能安心。


    手机屏幕亮起。


    是陈铭发来的消息。


    ［陈铭：小妤，录制结束了吗？累不累？


    明天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烤肉店，味道应该不错。］


    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看似体贴的殷勤。


    池妤看着那条消息，胃里一阵翻涌。


    她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陈铭那张虚伪深情的脸。


    她强压下恶心，僵硬地回复：


    ［小鱼：刚到家，好累（哭泣）。


    明天吗？可是明天好像还有一个音频要处理……


    而且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可能是太累了。


    下次再去好不好？


    我想先好好休息两天。］


    她熟练地运用着拖延和敷衍的技巧，既不过分冷淡引起怀疑，也不给他任何真正靠近的机会。


    陈铭很快回复，语气似乎有些失望，但仍然保持着“体贴”：


    ［陈铭：好吧，那你要好好休息，别太辛苦。


    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点外卖送过去。］


    ［小鱼：嗯嗯，知道啦，你也是。］


    池妤飞快地回完最后一句，而后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把手机扔到沙发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