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瑶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池妤，咬了咬牙：“嫂子，你现在这里等我，我去签字，马上就好！”


    池妤无力地点点头，目光却早已穿透了ICU病房那扇厚重的玻璃隔窗，死死黏在了躺在病床上那个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的身影上。


    隔着玻璃，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裴故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更是白得吓人，呼吸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完全依靠着机器来维持生命。


    那么高大挺拔且有气场的人，此刻却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脆弱。


    怎么会变成这样……


    池妤心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裴文瑶很快签完字回来了，身后跟着裴故渊的主治医生。


    医生严肃地交代着裴故渊目前的情况有多么危险：“……情况暂时稳住，但并未完全脱离危险……


    家属可以进去，短时间探视，跟他说说话，也许会对他的意识恢复有帮助。”


    裴文瑶虽然担心，但她看了看强撑着一口气站在旁边的池妤，还是开口：“医生，让这位小姐进吧。”


    医生有些为难：“这位小姐和裴先生的关系是……”


    池妤听不懂泰语，看了看裴文瑶，又看了看医生，没吭声。


    裴文瑶替她回答：“她是我哥的……女朋友。


    如果是她进去跟我哥说话，我哥意识恢复得肯定更快。”


    医生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等医生走后，池妤拽了拽裴文瑶的袖口：“瑶瑶，医生刚说了什么？”


    裴文瑶强扯起抹安抚性的微笑：“他说，你可以进去看看我哥，跟他说说话。”


    听到这话，池妤一刻也等不了，冲回到ICU门口，在护士的协助下，穿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和帽子。


    她迈着大步走向那个被各种仪器包围住的病床，越靠近，那股浓重的药味就越发清晰，压得她快要窒息。


    终于，她站在了床边，近距离地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和可怕的仪器管线。


    面对这样的场景，池妤实在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


    她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管线，轻轻握住了裴故渊那只没有输液却依旧冰凉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曾经那么有力，此刻却软绵绵的，面对池妤的动作，没有任何回应。


    “裴故渊……你醒醒……你看着我，我是池妤啊……抱歉，我来晚了……”池妤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


    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你这个混蛋，说话不算话！


    你说过会没事的，你说过会平安回国的……


    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还要陪我过生日呢……


    你现在躺在这里算什么？想赖账吗？！”


    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积压了一路的恐惧和绝望，还有对裴故渊的思念，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裴故渊，你听见没有！你快点醒来！我不准你死！你不准死！


    你每个月还得给我十万块钱呢！你死了，我找谁要去！


    我告诉你裴故渊，你要是敢死……我就……我就卷走你所有的钱，去找小鲜肉……我给你戴绿帽子……我天天在你坟头蹦迪……”


    池妤哭得浑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把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最幼稚的威胁的话都说了出来，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死神手里骂回来。


    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说这些话时，裴故渊的另一只手，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专注于痛哭和威胁他的池妤，以及隔着重症玻璃同样泪眼模糊的裴文瑶和李杰，都没有捕捉到。


    哭累了，也骂够了，池妤的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握着他的手，脸颊贴着他冰凉的手臂，无声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进来用英语轻声提醒探视时间到了，池妤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裴故渊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ICU。


    脱掉无菌服，池妤的脚步依旧虚浮。


    裴文瑶立刻上前扶住她，两人沉默地走到ICU外休息区的长椅坐下，李杰则摸摸递过来两瓶水。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裴故渊终于转头，看着池妤依旧苍白憔悴的侧脸，犹豫了许久，还是轻声问出了那个疑问：“嫂子……你说你和我哥没有领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杰也同样好奇这个问题。


    虽然在他们眼中，最开始裴故渊和池妤的关系的确没那么亲密，但他们只以为是刚结婚不久关系没那么密切。


    可后面他们简直就是一对模范夫妻！


    谁也没想到，原来俩人连证都没领！


    池妤的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ICU的方向，听到这个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却因为终于公之于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其实，我和裴故渊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一份明码标价的协议。


    他只有结婚才有机会争夺裴家继承人的位置。他选了很久，才选中了他妈妈朋友家的女儿，也就是我，来做他所谓的妻子。


    因为我对他来说是知根知底的，只要给我钱，我就可以帮他应付裴家。


    不然换做别人，要的可能就不只是钱了。


    所以，我们签了一份协议，他每月付我十万块钱，我扮演好他名义上的妻子，在人前配合他演戏。


    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没有法律承认的结婚证，甚至连婚礼都没办。


    我今天签不了字，因为在法律上，我和他，只是陌生人。


    所以，瑶瑶，不用叫我‘嫂子’了。”


    裴文瑶和李杰彻底惊呆了，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池妤。


    过去好久，裴文瑶才缓过神来，一把抱住池妤：“不！嫂子！”


    她把头埋进池妤的肩窝，又忍不住哭起来，“虽然你和我哥没有领证，但你们俩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


    你就是我嫂子！我也只认你这一个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