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的嘶吼声被淹没在持续不断的碎石的坠落声中。


    他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堆还在簌簌落下碎块的钢筋混凝土废墟。


    视野被浑浊的灰黄色笼罩半晌，他才终于看清！


    裴故渊的上半身被压在几根交错扭曲的巨大钢筋之下，一块边缘锋利的水泥板结实地压在他的左肩。


    更可怕的是，一根螺纹钢筋竟从裴故渊右侧锁骨下方狠狠刺入，穿透了他的身体，带出淋漓的鲜血，又从左后背肩胛骨下方穿出，迅速染红了他身下灰白的尘土和碎石。


    “呃……”


    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呻吟，从裴故渊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唇间挤出。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根贯穿身体的钢筋，带出更多的血沫。


    而在裴故渊前方几步远的地方，阿南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


    一根更为粗大的钢筋直接从他后背处心脏的位置穿透，将他整个人牢牢钉在地上，暗红色的血从他身下迅速洇开一大片！


    他的眼睛圆睁着，空洞地看向前方，脸上凝固着最后那一刻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早已没了活人气息。


    “小裴总！撑住！您撑住啊！”


    李杰扑到裴故渊身边，双手颤抖，根本不敢去触碰那根致命的钢筋。


    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几乎要把他吞没。


    是他！是他没能阻止小裴总踏入这个死亡陷阱！


    他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疯狂扫视着四周。


    工地大门的方向，那辆黑色越野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平地机中的身影也跟着消失。


    而更远处，李杰看见了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车。


    来之前，他们就把巴裕局长叫来支援了！


    可警局的车停在工地外围，只是远远观望着他们的方向，竟无一人上前！


    “巴裕！！”


    李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方向发出怒吼，“救人啊！你们他妈的在等什么？！救人啊！！”


    无人回应。


    巴裕坐在为首的车里，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来的时候，看到颂帕善也在那辆越野车中，似乎是想亲眼看着事情的进展。


    如果他上前帮忙，被颂帕善和他的人看到……


    他就得搭上自己和自己全家的性命！


    只是为了一个裴故渊，他不敢赌！


    颂帕善的势力盘根错节，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原本裴故渊在还能护着他，可现在裴故渊都这样了……


    还是自保更重要。


    “废物！全都是废物！”李杰绝望地咒骂着，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让他浑身发抖。


    他不再指望那些懦夫，赶紧掏出手机，指尖因为颤抖几乎无法按准按键。


    他拨通了泰国当地的急救电话，用泰语对着话筒嘶吼着位置和伤情。


    挂断急救电话，李杰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李杰？”


    电话接通，裴治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李杰做裴故渊的私人助理多年，从来没有越过他的助理直接联系他，这也让他觉得十分奇怪。


    “你有什么事？”


    李杰抑制不住自己的哭腔：“董事长，出事了！


    小裴总他……在工地遭遇突袭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是裴总和他的人！他伪造公章，克扣工人薪资，还勾结泰国政府商业部部长和他的势力，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小裴总为了找证据，保护人证，跟着他们追到工地来。


    结果裴总的人导致没建好的体育场崩塌，钢筋直接贯穿了小裴总的身体！


    那个人证，也已经死了！”


    李杰的语速极快，迅速给裴治平汇报着情况。


    裴治平似乎拍案而起，声音拔高：“什么？！那故渊现在怎么样了？！”


    “钢筋从小裴总锁骨下面穿过去……血流了好多……


    救护车……救护车还没来……


    董事长，快想想办法！快救救小裴总啊！万一裴总用他那边的势力，不让小裴总就医，小裴总就要死在这里了！”


    看着裴故渊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还有他身下那片鲜红，李杰的心脏被狠狠攥住，根本喘不上气。


    “知道了，我立刻联系大使馆和曼谷最好的医院！裴文城这个畜生，连自己弟弟都害！我饶不了他！”裴治平声音暴怒，说完，电话就被狠狠挂断。


    李杰丢掉手机，跪在裴故渊身边。


    他想用手去裴故渊流血的伤口，又怕弄疼了他，于是又手足无措地把手缩了回来。


    “小裴总……你别睡！千万别睡！


    池小姐还在等你回去呢！


    你答应过她要回去陪她过生日的！你可不能食言啊！”


    他语无伦次地喊着，试图用池妤的名字唤醒裴故渊逐渐涣散的意识。


    也许是这个名字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剧痛刺激着神经，裴故渊沾满血污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嘴唇亦是，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血沫。


    远处，终于由远及近传来了救护车鸣笛的声音，凄厉地划破了这片被恐惧笼罩着的工地。


    ……


    海城，裴氏娱乐录音棚内。


    池妤与几位导师站在麦克风前，一同为《新声代》节目录制主题曲。


    她今天状态极佳，录音时情感饱满，技巧完美，每一个转音都处理得无可挑剔。


    到了她的个人part，外面的录音师戴着耳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


    突然，在即将进去高潮的环节，池妤的身体猛地一僵！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那痛楚来得如此强烈，又如此突然！


    歌声戛然而止，录音棚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录音师猛地摘下耳机，在场的所有人都赶到池妤面前。


    “池老师！”


    “池妤！你怎么了？！”


    池妤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地向前栽倒下去。


    她一手死死捂住剧痛钻心的胸口，另一只手徒劳地撑着地面。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慌袭来，池妤脑中只有一个名字：“裴……故渊……”


    下一秒，池妤彻底昏倒过去。


    “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