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入秋，曼谷的天气却仍然湿热。


    裴故渊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的袖口卷至手肘，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


    车窗外，金碧辉煌的寺庙与锈迹斑斑的铁皮屋共存，穿着校服的学生穿梭在改装摩托的轰鸣声中，空气中混杂着香烛、热带水果和汽车尾气的复杂气味。


    裴故渊不满地皱了皱眉，默默关上车窗。


    副驾驶的李杰回头询问：“小裴总，我们先回酒店休息吗？”


    “先去工地。”裴故渊的目光扫过平板上的项目进度图，“通知监理方和总包负责人，一小时后现场集合。”


    李杰撇撇嘴。


    他这位老板就是个工作狂！


    他还以为有了夫人的嘱咐，老板会听劝回去休息呢。


    看来他还是想多了。


    但他没将心中这些话说出口，只是应了声，便迅速拨打电话，用流利的泰语下达指令。


    挂断后，他迟疑片刻：“小裴总，裴总那边……是否要同步通知？”


    裴文城和他们是同一班次的航班没错，但俩人现在明里暗里都彻底闹掰，实在不愿与对方一同出行，于是裴文城下飞机后便先行离开了。


    现在想必已经到酒店，准备休息了。


    裴故渊可没打算让他过那么舒服：“通知。告诉裴文城，迟到视为放弃项目决策权。”


    车子驶离市区，钢筋水泥逐渐被郁郁葱葱的热带植被取代。


    体育场的巨大轮廓出现在地平面上，工地外围的围挡印着裴氏集团的Logo，但走进便能察觉异常……


    本该繁忙的施工现场，此刻竟然异常冷清，只有灵星几个工人在慢吞吞地搬运建材。


    裴故渊皱着眉下车，热浪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


    安全帽递到他手边，他快速戴到头上，大步走向入口：“怎么回事？”


    “小裴总！”项目监理徐工擦着汗跑来，脸色发白，“实在抱歉！本地工人今早集体罢工，说是……


    说是工资拖欠。”


    裴故渊的脚步一顿。


    “合同约定周结薪资，财务部上周五已经拨付了款项，怎么会出现拖欠工资的情况？”


    他目光扫过空旷的工地，“裴文城他人呢？”


    听到这个名字，徐工支支吾吾：“裴总他……说是有急事处理，晚些到。”


    正说着，一辆黑色奔驰嚣张地停在了工地入口。


    裴文城慢悠悠下车，墨镜遮住半张脸，花衬衫敞着三颗扣子，仿佛是来度假，而非巡查工作。


    他身后还跟着个身材火辣的泰籍女秘书，正为他撑伞。


    裴文城舌头顶了顶腮，摘下墨镜，虚伪一笑：“哟，弟弟这么积极！大中午的，也不怕中暑？”


    裴故渊没理会他的挑衅，径直走向公司临时搭建的板房。


    电脑屏幕上，工资发放记录清晰显示，周一凌晨，所有工人的工资已由裴文城的私人助理确认签收。


    裴故渊将电脑屏幕转向双手插兜跟在自己身后进来的裴文城：“解释一下。”


    裴文城瞥了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钱是发了啊，谁知道他们为什么闹？这些本地人贪得无厌，八成是想讹一笔加班费。”


    他凑进一步，压低声音，“要我说啊，就让保安撵走几个带头挑事的，杀鸡儆猴……”


    话音未落，公司大门外突然传来骚动。


    上百名工人举着泰语标语涌来，情绪激动，保安组成的人墙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还我血汗钱！”有人用生硬的中文高喊。


    裴文城脸色微变，下意识后退。


    裴故渊却推开保安，独自走向人群最前方。


    “大家请冷静。”


    他用标准的泰语开口，喧闹声小了些，“我是裴氏集团负责人裴故渊。工资已全额支付，如有疑问，现在可以查账。”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工人站出来，愤怒地挥舞着工资条：“钱数不对！比上周少了百分之三十！”


    裴故渊接过工资条扫了一眼，工资条上的公司印章是伪造的“裴氏建筑工程”，而非集团正规的“裴氏国际”。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李杰，报警。恐高有人伪造公章，侵吞工人薪资。”


    裴文城猛地冲过来：“裴故渊！你疯了吗？！这事儿闹大了会对项目有影响……”


    “影响的只会是幕后黑手。”


    裴故渊打断他，目光锁定对方瞬间慌乱的眼睛。


    而后，他又重新转向工人，用泰语开口，“各位听我说，这工资条是伪造的。


    我很抱歉让大家产生误解。


    现在，所有的排队登记真实工资信息。少一分，裴氏十倍补偿。”


    闻言，工人们对视一瞬，似是觉得不可思议。


    但看向裴故渊真诚的目光时，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欢呼声。


    李杰迅速组织财务人员搭建临时登记点，裴故渊跟着大家一样站在烈日下，亲自监督薪资登记情况。


    而裴文城站在阴凉处，面色铁青地看着裴故渊被工人们围住，像是在拥护他们的领袖。


    裴文城周身的气压太低，女秘书泰妲许是想安抚，抬手抱住了裴文城的手臂：“裴总，怎么办啊～风头都被他们抢了去了！”


    裴文城冷哼一声：“贱种，给老子等着！”


    傍晚，曼谷半岛酒店顶楼总统套房内，裴故渊终于得空冲掉一身尘土，浴袍带子随意系着，发梢滴着水。


    他单手拿着手机，看着池妤一个小时发来的消息。


    ［池小鱼：收工！你去了泰国，夏诚雨这家伙就馋起了泰国菜，我们正在吃呢。］


    裴故渊轻笑了声，刚要回复，房门便被敲响。


    “进。”


    得到允许后，李杰推门进来，脸色凝重：“小裴总，查清了。裴总在泰国的女秘书，就是那个泰妲，买通了本地劳务公司，伪造合同套取资金。


    工人工资被克扣的部分……


    都进了裴总在东南亚的账户。”


    裴故渊早就猜到了，此刻并不意外：“证据链完整吗？”


    “完整，但是……”


    “但是什么？”裴故渊打断他。


    “裴总做得很干净，账户也不是他的名字，追究不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