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城甜腻的语调突然卡壳，几秒钟的沉默这会儿显得格外漫长。


    女佣屏住呼吸，所有的希望都系在这通电话上。


    “小薇，”


    裴文城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安抚的同时，语气中多了几分敷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等裴故渊彻底倒台，我坐稳裴氏继承人的位置，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你才把他们假结婚的协议偷给我，我现在已经出来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你别沉不住气！


    乖，先别闹小脾气。”


    “我没闹！你只说让我找他们假结婚的证据，我找到了你为什么还不带我出去？！裴故渊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了，我害怕！文城，你接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你不是说爱我吗？我们远走高飞……”女佣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然而裴文城也因为女佣的哭啼起了怒意：“胡闹！什么远走高飞？裴氏是我的！我奋斗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你让我放弃？


    林小薇，你清醒一点！当初是谁哭着求我给她弟弟还债？是谁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现在这点困难就受不了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话说重了，裴文城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听话，再坚持一下，帮我盯紧裴故渊，找找东南亚项目的内部消息。


    等扳倒他，整个裴家都是我们的，你想怎么样都行，安分待着，等我的消息！”


    裴文城的大饼画得太明显，女佣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敷衍。


    “他们都已经怀疑了，我怎么给你找内部消息？！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走！你说过要离婚娶我的，说我是你唯一爱的人！还是说……你根本没想跟那个女人离婚？！”


    “林小薇！够了！”


    裴文城突然大声呵斥，谎言被戳破，他恼羞成怒，极度不耐烦的声音透过免提响彻影音室。


    他语气中满是鄙夷和轻蔑，“林小薇，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娶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夜总会里陪酒的，也配进我裴家的门？


    我让你去办事，是看得起你！给你几分好脸色，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反正我出来了，你不帮我我找别人就行！”


    裴文城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利剑，狠狠扎进女佣的心脏。


    她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眼泪喷涌而出。


    “我……我为你偷了协议，我……”


    “那是你应该做的！”裴文城粗暴地打断她，“你以为那点事值几个钱？林小薇，认清你自己的位置！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听话就有骨头啃，不听话就给我滚蛋！”


    说完，他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开始辱骂威胁，“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嘴！要是敢在外面胡说八道，坏我的好事，别说你弟弟，连你老家那个病秧子老娘，我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给老子安分点！……”


    女佣已经彻底绝望，手机滑落在地上，泣不成声。


    然而手机那头，裴文城辱骂的声音还是久久不断。


    池妤听不下去了，将手机捡起，按下挂断键。


    不知过了多久，女佣已经哭累了，软软地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池妤无声地叹了口气，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甚至有一丝怜悯。


    裴故渊听到她内心在说，【如果是原来的池妤，下场可能也没比她好到哪去吧。】


    裴故渊猜测，她说的是她和陈铭的事。


    望着女佣崩溃的样子，又看看池妤平静的侧脸，裴故渊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质疑非常多余。


    池妤对人心的把握，还有对裴文城卑劣本性的洞察，都精准得可怕。


    池妤拉过一张椅子，在女佣面前坐下，没有立刻问话，只是安静地等着。


    直到女佣空洞的眼神重新开始聚焦，池妤才开口：“现在，你相信了吗？他现在出来了，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可以说抛弃你就抛弃你。


    你愿意继续给他做事，他能多留你一会儿。你不愿意，就随时会被抛弃。”


    女佣的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猛地闭上眼睛，哭得比刚才还要凶。


    “他……他怎么可以……我为了他，我什么都做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对我妈和我弟弟……”


    长久以来关于爱情的虚幻泡影，被裴文城亲手戳破，露出底下冰冷肮脏的交易本质。


    支撑她的精神支柱彻底崩塌。


    池妤拍拍她的肩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裴文城的你也听到了，他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的，你干嘛还信他？


    男人是最不可靠的，你不如靠你自己。”


    旁边听到这些话的裴故渊一顿，但并没打断二人的对话。


    女佣听了池妤的话愈发惊恐：“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和我妈！裴文城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池妤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看着她：“你将我们这么大事捅给裴文城，我们本该找你算账的。


    但如果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把你知道的一切，关于裴文城，关于李家，还有他们的计划，一字不漏的说出来，我们可以救你和你的家人。”


    女佣拼命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们能保护我的家人！”


    接下来的时间，在池妤的引导和裴故渊偶尔犀利的追问下，女佣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女佣的真名叫林小薇，确实大学刚毕业不久。


    弟弟沉迷网络赌博，欠下了高达八十万的高利贷。走投无路之际，她跑到“金碧辉煌”夜总会做服务员，被还没软禁在老宅的裴文城注意到，调查了她的背景，抓住了她的软肋。


    “他一开始非常绅士，说可以帮我弟弟还债，给我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说他婚姻不幸，老婆是家族联姻，对他很冷淡，他早就想离婚了……


    他对我很好，给我买名牌包、去高档餐厅。


    我那时候太傻了，真的以为遇到了真爱，以为他懂我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