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故渊的话让池妤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她抬眼，从锅里捞出一片肥牛：“普通人的生活？比如挤公交？吃路边摊？放学自己回家？”


    “嗯。”裴故渊平静地回应。


    他涮着黄喉，又蘸了蘸池妤调的油碟，“我记得，小时候我家巷口有家五块钱一碗的小面，是放学路上最香的味道。


    前些年我回去找过那家店，可惜老板早就不干了。我又去吃其他的小面，可再贵的，也吃不出那种感觉。”


    池妤了然。


    她清楚裴故渊的背景，知道他十岁前跟着生母，生活在裴家视为“污点”的另一个世界。


    但裴故渊口中说的这些，都是原著中没提到过的细节。


    “原……呃，我是说，”她脱口而出，差点说了“原著”二字。


    还好她猛地刹住，低头扒饭掩饰，“你从没提到过这些。”


    裴故渊的声音低沉下去，继续说：“回到裴家之后，他们不允许我想念之前的生活。


    因为我是裴治平的儿子，不能做自降身段的事。而我，只是一个需要矫正，然后被摆上货架的私生子。”


    裴故渊的话精准又残酷。


    池妤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带着裴故渊去买衣服时，裴故渊会有“身上衣服的价格决定穿它的人的身价”这样的想法了。


    都是被裴家荼毒的！


    池妤眉头拧起，语气直率：“矫正什么？靠自己活下来，不比金窝里的草包强百倍？这叫接地气，有生命力！”


    裴故渊夹菜的动作微顿。


    他抬起头看餐桌对面的池妤，灯光下，她吃了辣后的脸颊泛红，眼睛亮得惊人。


    他移开视线：“你的想法……挺特别的。”


    “这叫人间清醒！”


    池妤得意，塞进一大口虾滑，又指了指塑料凳和鸳鸯锅，“所以啊，小裴总，别端高贵架子啦！


    你现在怀念五块钱一碗的小面，坐在这儿跟我一起涮火锅，不就是个……嗯，钱包鼓点的普通人嘛！


    瑶瑶也经常和我一起来的，她都完全没架子的！”


    裴故渊被“钱包鼓点的普通人”这话噎了一下。


    他喝了口酸梅汤：“看来＇别把我当金主供着＇这条，你执行的很彻底。


    甚至，矫枉过正。”


    “合约精神至上！”池妤笑嘻嘻地起身，给他的酸梅汤续杯，“您付钱，我办事儿！您要求我别供着您，我就怎么舒服怎么来！”


    裴故渊挑挑眉，扫视嘈杂的店面和红油锅，故意为难她：“你舒服了，有没有想过，带我来这种地方，假设因为食材或者卫生问题导致我的不适，影响工作进度，责任损失算谁的？”


    池妤听他又抛出了纯资本家的逻辑，“啪”地放下筷子假装生气。


    “才夸完你接地气，资本家嘴脸就露出来了？这店干净，食材新鲜！再说了……”


    她抓住裴故渊的把柄，下巴微扬，“是你自己说的，别把你当大少爷。怎么，才这一会儿就嫌弃塑料凳了？


    堂堂小裴总，出尔反尔？”


    裴故渊面不改色地捞起一片土豆：“陈述客观风险而已。我只是在提醒乙方，需要时刻将甲方的利益和健康放首位。”


    池妤被噎住，脸颊鼓了鼓。


    她翻了个白眼，伸出筷子打掉裴故渊才捞起来的土豆：“行行行！小裴总英明！下次还是跟您去米其林餐厅吃饭！


    这小土豆配不上您的身价，您还是别吃了！”


    裴故渊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又快速夹起那块土豆，放进自己碗里。


    “倒也不必。这里……还行。”


    闻言，池妤嗤笑一声，小声嘀咕：“口是心非！嘴硬王者！……”


    裴故渊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拿起，是李杰发来明天会议的文件信息，于是迅速回复。


    池妤注意到他回复工作消息时，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生人勿近的严肃模样。


    她摸摸肚子，满意地叹气：“啊——饱了，丧失战斗力了！刘师傅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微微辣的后劲儿都这么足！


    裴故渊，你吃饱了吗？”


    裴故渊放下手机：“嗯。可以了。”


    “那……撤退？”池妤指指门外，试探道。


    她今天在工作室学习了一天，费了不少脑细胞，又去爬了山，现在吃饱了只想回家上床瘫着。


    裴故渊颔首，抬手朝正在收拾隔壁桌的老板娘示意了一下。


    老板娘立刻笑着跑过来，手里拿着账单：“哎哟，小池带着老板来，必须给个友情价！零头抹了，算你们整数！”


    池妤连忙笑着道谢：“谢谢老板娘！改天瑶瑶不忙，我们俩再一起来。”


    裴故渊已经拿出手机，利落地扫码。


    付款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报数的时候，老板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低头核对手机上的数字：“先生，您给多了！”


    裴故渊当然知道：“多的当给您的小费。以后她们俩来，帮我看着她们，别让她们吃特辣。”


    “喂！”池妤无语，一拳捶在桌面，“你这是贿赂！我好心好意带你来吃美食，你居然恩将仇报？！”


    裴故渊没理她。


    老板娘倒是笑得灿烂：“先生您太客气了！下次再来啊！我给你们多加两个菜！”


    裴故渊礼貌地点头，从容起身，走出火锅店。


    池妤还在店里，扶着桌子站起身。


    坐久了，腿有点麻，她在原地边跺脚边轻声骂裴故渊。


    走出火锅店后，一阵穿堂风吹过，吹散了两人身上沾染的火锅味道。


    池妤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倦意不断上涌。


    裴故渊开口：“车停在前面路口。”


    “嗯，知道。 ”池妤应了声，跟在他身侧。


    两人走到停车的地方，裴故渊才打开副驾的门，池妤就利落地弯腰钻进去，拉过安全带扣好。


    动作迅速，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感觉。


    裴故渊关上车门，绕回驾驶位。


    车门关闭，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他按下启动键，检查两侧后视镜时，才发现池妤瘫在副驾上，双眼紧闭，呼吸匀称，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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