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重新陷入沉默。


    在柱子后头躲着的云纹，也沮丧起来。


    沈有馀和袁如意，还真是这座山头的人和妖精看着长大的。


    当时云纹尚且还懵懂，只觉得少男少女在一起的画面很是温馨美好，有时候还会幻想她和师兄有一日也会像这样一般。


    谁能想得到，两个人的结局竟然如此唏嘘。


    一个重病在床，被远送他乡，听说路上死了。


    一个被急召回京，成了权倾朝野的侯爷。


    五年多过去了，侯爷变成弄权的小人，死了的人，又忽然回来了。


    真是匪夷所思。


    云纹便想到了石小青。


    可怜的小青，若是见到了袁如意，该伤心了。


    她想起第一次看到石小青，就惊了一跳，跑去跟师兄说，师兄却说不记得袁如意长什么模样了。


    那个时候，云纹才知道，虽然蓝苍山的妖精们都知道风月崖上有个沈侯爷，也曾见过有个面戴轻纱的少女，常常去风月崖上找沈侯爷。


    却无妖知道少女的长相，哪怕少女好多次摘下了面纱，也没有妖精关心。


    云纹自嘲地笑了两声。


    怕是只有她这么闲，才关心这些。


    怪不得她的修行如此浅呢。


    若不是隔三差五泡在飞虹瀑的水中，又时常聆听佛音，她怕是到现在还只是一块漂亮的云纹石。


    也不知道沈有馀听说了这个消息，会作何想，会不会就此丢开石小青？


    也好，离开沈有馀，小青也能过得更快乐一些。


    正如师兄所言，人妖殊途。


    凡人和妖精，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


    夜色阑珊，路边的帐篷中，沈有馀正就着昏黄的灯光看密信。


    随风躬身进来，朝沈有馀拱拱手：“侯爷，四处都巡逻过了，没什么大事，就只是几个大人吃醉了酒，在舞文弄墨呢。”


    沈有馀冷笑两声。


    路上这样累，这些个老大人还有心思做这个。


    此次沈有馀先行带着一批官员赶赴江州府，圣上銮驾要月底才启程。


    为尽快赶到江州，沈有馀吩咐人白日不得停，到了夜里，才能安营扎寨。


    这可把一般文臣累坏了。


    这些文臣们平日就看沈有馀不顺眼，逮着这个机会，成天给沈有馀找麻烦，这个说腰断了，那个说腿瘸了。


    沈有馀借机处置了几个生事的大臣，众人才消停下来。


    随风垂手侍立在一旁，并没有退出去的意思。


    沈有馀便放下密信，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有别的事情？”


    随风很为难，说话也吞吞吐吐。


    沈有馀便皱起了眉头：“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说？偏这样婆婆妈妈的，怎么学得跟乘风一个德行了？快说！”


    随风这才硬着头皮说道：“侯爷，袁大姑娘回来了。”


    沈有馀的手霎时间便握成了拳头。


    他浑身颤抖，嘴唇也跟着发颤，好半天，才竭力平静地问道：“你说谁？谁回来了？”


    “江州袁家的大姑娘，袁如意，袁大姑娘。”


    沈有馀猛然间站起来。


    他眼前一片漆黑，身子踉踉跄跄，没有个支撑。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和知觉，脑子里只想到一个人的名字。


    袁如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沈有馀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喃喃响起。


    “不是说，她已经病重去了吗？她去了五年了，我就找了她五年，她怎么一声不响地就回来了？”


    随风扶住了沈有馀。


    “侯爷，消息也是才传过来的，说是袁大姑娘忽然带着老奴回到了家，原来当年她并没有去世，只是因为重病，加之船沉了，所幸被路过的渔民所救，这几年一直在养病，就未曾往家中捎信。”


    “后来终于攒够了盘缠，病也好了，才带着老奴回到了家中，听说，袁老爷很高兴，立马就为大姑娘择了一门亲事，三月份就要成亲了。”


    沈有馀好半天才恢复了神智。


    “很高兴？”


    他面色冷峻，偏生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


    随风一看便知道，侯爷已经极其愤怒。


    若是袁老爷就在此处，侯爷甚至能吃了袁老爷。


    “袁维若是高兴，就不会在如意才回来，便为如意择了一门亲事，这么快就把如意嫁出去！”


    也不知道这几年，如意在外面是怎么过的，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头。


    “侯爷，”随风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属下传个信给沈管事，让沈管事带着人先从风月崖上撤回来，去老宅住着？”


    沈有馀怔了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自嘲地笑了两声。


    “罢了，她当年走的时候说了，与我从此再也不见，既如此，想必她不大想看见我，随风，你叫个人随一份厚礼，再查一查她未来夫婿的底细，且叫人留心着。”


    “若是她以后遇到了什么难处，能帮的，便顺手帮一把。”


    随风讶异地问道：“侯爷，您……您真的不去看看袁大姑娘？”


    沈有馀自嘲地笑了笑。


    他用什么身份去看袁如意呢？


    如今，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袁如意也即将嫁人，再去打扰，便不体面了。


    “多什么嘴？你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吩咐下头的人，速速查找石姑娘的下落。”


    随风应了一声，便出了帐篷。


    他望着天上的繁星，忽地笑了笑。


    幸好侯爷没有糊涂。


    当年袁大姑娘离开的时候，把侯爷伤得一病不起。


    后来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又听说袁大姑娘重病不治身亡。


    侯爷当时在京城，又要应付朝中各路人马，又要保着宫中的娘娘，还要回来和老太君智斗。


    听闻此消息，侯爷差一点就没挺过来。


    这几年，侯爷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眼里完全没有了光。


    多亏了石姑娘的出现。


    乘风和追风都没见过袁大姑娘的真容，所以不明白随风在看到石姑娘那一刻有多么震惊。


    起初，随风也觉得侯爷怕是心还系在袁姑娘身上，如今就放心了。


    他望着天上繁星，叹了一口气。


    侯爷想要成个亲，怎么就这么难呢？


    石姑娘啊石姑娘，你究竟在何处？


    远在江州府的石小青，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塞进小栾身上的褡裢中。


    她吓得要命，连声问小栾：“小栾，这褡裢结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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