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张口问道：“怎么样，外面的空气是不是和里面感觉大不一样？”


    宋子豪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没有接话。


    警察侧过身让开位置，做出准备拉开车门的动作，说道：“我送你一段路吧！”


    宋子豪赶忙摆手拒绝：“不用麻烦了，谢谢你，我们走的路线不重叠。”


    话音刚落，宋子豪转身就走。那名警察跟在他身后，走到他旁边时拿出一支烟递过去，说道：“说实话，我很佩服你，为了朋友，这三年多来竟然没有透露任何一点信息。”


    “我早就把烟戒掉了！”宋子豪伸出手，挡开了对方递过来的香烟。


    他在台湾这边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当初为了保护兄弟而进了监狱，在监狱里一直守口如瓶，自然没有抽烟的机会，几年下来，再大的烟瘾也彻底戒掉了。


    警察没有勉强，收起烟笑着说：“可笑的是，你人虽然在监狱里，这几年外面的伪钞依然在印制，只不过没有你当年在的时候技术更新得快罢了。”


    台湾警察抓到宋子豪后，早已把他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即使掌握了不少信息，却因为缺乏确凿的证据而没有办法，而且宋子豪的伪钞集团总部设在香港，他们根本无法干预。


    “啪！”宋子豪拿出打火机，给警察点燃了香烟。


    “谢谢。”警察说道。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宋子豪语气平静，“我在里面这三年已经想明白了，这次出来后，再也不会管江湖上的事了，你要是想找线索，还是去问别人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说退出就能退出的，”警察盯着他，“你回去告诉你的朋友，三年前的案子还没有结束，我不会就此放弃。”


    听到这番话，宋子豪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警察一眼。


    “你想重新做人，需要经过考验，再见。”


    宋子豪没再多说，淡然一笑回应道“再见”，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从伪钞集团所在的大厦出来时，谭成穿着藏青色带有白色风纹的风衣，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朝着路边停放的新款奔驰车走去。


    快走到车旁时，一个正卖力擦车的瘸腿男人，连忙抢着拉开车门。


    谭成没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点了几张小额钞票，随手扔在地上：“拿去买饭吃。”


    “谢谢！”瘸子连忙道谢。


    谭成开车离开后，瘸子把擦车的抹布搭在肩上，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钱，提起水桶，一瘸一拐地走向地下停车扬。


    地下停车扬的偏僻角落里，是瘸子的住处，家当只有一张破沙发、一床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毯子、一辆小推车，还有几个破旧的塑料筐堆放着杂物。


    瘸子拿起矮凳上的饭盒，刚吃了两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马！”


    这声熟悉的呼唤让瘸子猛地愣住了，抬头望去，就看到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


    眼前跟他打招呼的，正是在台湾坐完牢回来的宋子豪。


    宋子豪没有像以前那样打骂调侃，经历过沧桑的眼神里，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江湖戾气。一方面，他年纪大了，失去了年轻时的冲动；另一方面，在牢里这几年，没有兄弟来看过他，让他看透了世态炎凉，对江湖彻底死了心。


    回想当年他风光的时候，手下小弟前呼后拥，可落魄之后，却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就连谭成，如果不是三年前他引开警察，谭成早就出事了，可这些年，谭成别说来看他，连一封信都没捎过。


    坐牢的日子和外面是两个世界，宋子豪本不在意别人是否关心，可几年下来杳无音信，也让他心里感到寒冷。


    如今他唯一惦记的，只有生死兄弟小马。


    小马全名马宇，是他过命的兄弟。当年宋子豪在台湾出事，小马没被牵连，后来得知害宋子豪的买家是谁，就从香港单枪匹马杀进对方老巢，端掉了敌人。


    这件事当年在台湾闹得沸沸扬扬，他先是从提审他的老警察那里知道了一些消息，后来进了监狱，又从狱友口中得知了确切情况。


    那天晚上，小马穿着藏蓝色风衣，带了四把枪独闯枫林酒窟，打死了十几个人，终于干掉了害宋子豪的家伙。验尸官检查那家伙的尸体时，发现他身上中了八枪，其中五枪是近距离爆头，脑袋都被打烂了。混战中小马也受了伤，之后台湾就发布了对他的通缉令。


    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宋子豪和小马只能靠书信联系，从未见过面。宋子豪回香港后，托台湾海边卖鱼的狱友帮忙照应，自己在香港找了份出租车司机的工作，不想再和以前的朋友有交集，回来后谁也没告诉，包括小马。


    小马在信里说自己过得很好，天天喝啤酒，还说等宋子豪回香港就去找他，带他一起发财。但宋子豪早已不想再混江湖，就算念着兄弟情，也只想远远看一眼，让曾经的江湖情义在记忆里慢慢淡化。


    回香港一个多月，他经常去以前伪钞集团大厦楼下转悠，盼着能遇见小马，毕竟如果小马在香港，这里是最可能出现的地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乔装打扮、一瘸一拐的小马，正在给谭成擦车，而谭成像打发乞丐一样扔了几张零钱。那一刻，他觉得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也明白了小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马，你写给我的信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宋子豪声音低沉地说道。


    小马转过头，眼眶泛红，有见到大哥的激动，有说不出口的委屈，还有多年隐忍的坚持，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颤抖着伸出手，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似哭似笑的神情。


    宋子豪紧紧攥住小马的手，用力抱住他，两人互相拍着后背，过了很久才分开。


    宋子豪望着小马一瘸一拐的步履，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他清楚那是当年为自己复仇留下的旧伤。此前书信往来时，小马只轻描淡写说是皮外伤早已痊愈，此刻目睹这严重的伤残，他不禁喃喃道：“小马，就算我打断自己的双腿，也还不清你这份恩情啊！”


    “你这傻大哥，说这些做什么。”小马拍着宋子豪的肩膀朗声笑起来，“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跟你没有关系！总算等到你出来了，蹲了三年大牢，你的倔脾气还是没改！”


    宋子豪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随后郑重地看向小马，开口问道：“兄弟，如今这世道早已和过去不一样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小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他语气坚定地说：“我整整等了三年！我们完全有机会重新开始！”


    宋子豪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已经看透了这江湖中的纷争，再这样混下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小马，跟我一起走吧，我现在开出租车，虽然工作辛苦，但至少能踏实赚钱，像个普通人一样堂堂正正地生活。”


    “开什么出租车！”小马突然提高了音量，情绪有些激动地说，“我等了三年，可不是为了看你开出租车维持生活，我要把以前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小马！”宋子豪还想再劝说几句，却被小马打断了。


    “不用再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想过安稳的日子就别再来找我了，我今后是生是死都和你没有关系！”


    “你先听我解释……”


    “让你走！别在这里碍事！”


    说完这句话，小马抄起抹布，推起小推车，拖着伤残的腿朝着停车扬外面走去，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牵挂了三年的大哥。


    电话那头的托尼语气十分急促地命令道：“阿虎，你马上和大哥返回别墅！”


    “二哥，出什么事了？”阿虎有些困惑地追问道。


    “别问那么多，赶紧回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挂断电话之后，阿涛和阿虎带着手下迅速赶往别墅，推开门就看到托尼阴沉着脸坐在客厅里。


    “二哥，这么急着叫我们回来到底是什么事？”


    “等一下再说！”托尼瞥了阿虎一眼，然后向跟进来的手下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等手下离开之后，阿涛忍不住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不是跟着天龙哥的走私船队做伪钞生意吗？是货物出了问题，还是伪钞的销路不好？”


    托尼没有直接回答，突然掀开了桌上的桌布——只见一沓沓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伪钞显露出来，明黄色的票面上印有“和连胜”的标志与编码。


    “我的天，这……总共是多少金额？”阿涛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五亿港元，扣除成本和各项杂费，这次净赚四亿。”托尼微笑着说。


    听到这个数字，阿涛和阿虎震惊得瞪圆了眼睛——


    一亿的成本，一个月就赚了五亿，这比走私生意的利润还要高很多。


    “先别太兴奋，这不是常态，”托尼提醒道，


    “这么多伪钞流入市扬需要时间消化，短期内很难再做这么大的生意了。”


    “那也足够了，”阿涛笑着说，


    “一年做一次就能赚大钱，下次我们换个地方销货，比如郊区的重点开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