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们都知道了。”


    “知道？”


    陆彤一愣，不解的看向两人。


    “她刚才那般称呼你们，你们为何还要应下。”


    陆正民夫妇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两人相视一眼，重重叹息。


    “是爹娘对不起你，当年仟湫也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年她常伴我们左右，起初我们无法原谅，恨不得杀了她替你报仇。”


    “可十七年了，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哪怕是血仇。”


    陆彤听着只觉脑中一阵轰鸣，她神色变得不可置信，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所以你们原谅她了？还视她为亲生。”


    陆正民二人垂头，不敢直视陆彤的目光。


    十七年的相处，他们知道王仟湫的性子，虽为仇家之女，可她心性纯良，怪不得她。


    陆彤没有得到回答，但爹娘二人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目光变得茫然，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她想报仇，可仇该怎么报。


    “陆彤，当年的事不管与我是否有关。我是王家的人，更代替了你的人生。”


    “我愿一命换一命，我死，这恩怨一笔勾销。”王仟湫突然出声。


    “我死了十七年了，你用我的人生逍遥快活了十七年。你凭什么认为，一命换一命就问心无愧。你凭什么喊我的爹娘，你不配。”


    陆彤声音冷淡，一双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


    王仟湫没有回应，她所能做的，只有一条命而已。


    “彤儿，十七年了。爹娘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仟湫也是迫不得已，要怪就怪我们好了。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爹娘可以下去陪你。”妇人痛哭着开口。


    “我不要你们道歉，我的死清楚是谁所为。王家的人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陆彤斩钉截铁的摇头。


    “王仟湫，你不是说愿意以死谢罪吗？你还站着做什么，怕了？”陆彤再次开口。


    王仟湫摇头没有回话，袖口处无声间滑出一柄匕首。


    匕首的出现被陆正民二人看到，两人赶忙起身，向着王仟湫扑去。


    王仟湫神色果决，匕首划开雨滴，向着脖颈而去。


    “仟湫，不要。”


    陆正民夫妇二人同时出声，可他们再快，哪里快的过王仟湫。


    李宣始终作为一个看客，到这一幕也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呦，这么热闹呢。”


    忽然间有一颗石子透过雨水飞射而来。


    就在匕首划破脖颈皮肤时，石子精准的落在匕首上。


    “这么好看的美人胚子，死了多可惜啊。”


    李宣几人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正缓缓走来。


    李宣眯眼看着对方，他察觉到对方泄露而出的气息只有五品左右，可刚才飞射而来的石子，远远超出五品的威力。


    斗笠掩住了来人大半面容，王仟湫都不能看清对方相貌。


    李宣眸光微动，斗笠之下的是一张苍老的脸，与刚才浑厚的话语完全不对等。


    “人活一世，这最重要的就是一条烂命。什么恩恩怨怨的，都不如用有限的时间，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更何况，还生的这副好皮囊，死了着实可惜。”来人再次出声，言语带着轻佻，又有某种韵味。


    “你是谁？不用你来多管闲事。”陆彤怒骂一声。


    蓑衣人轻笑一声，“我只是个路人罢了，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了解。但我知晓，她若是死了，这夫妇二人怕是也活不成了。”


    陆彤一怔，目光挪到陆正民二人身上。


    他们已经来到王仟湫身旁，并夺过了她手中匕首。


    “你这种形态还是我生平仅见，人死了有执念很正常，可活着的人总要有个念想吧。”蓑衣人再次开口。


    陆彤没有回话，似乎在思索他的话语中的意思。


    王仟湫看着蓑衣人，想要看透对方的身份，却根本无法做到。她隐隐有种感觉，这人很不简单。


    “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我只是个路人罢了。李道长，过些日子我上山拜访，可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啊，怎么说咱们也算见过一面了。”


    蓑衣人说着，已经向着反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李宣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但也大致猜出了对方身份。


    这人身上有一股子文人气，与淮城下那位宫百万同根同源。


    只不过，这人气息内敛，似乎是用了某种武功，就连李宣都不能看透。


    “稷川学宫的大人物也来了。”李宣自语一声，随即不再多想。


    扬中一时间安静下来，王仟湫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陆彤身上。


    “不管他说什么，我死不过烂命一条，你想要我的命，我随时给你。”


    “够了。”


    陆彤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怒斥一声，神情很是落寞。


    “李宣，我们走吧。”


    陆彤没有理会王仟湫的目光，反而轻声开口。


    李宣一愣，不明白陆彤怎么了。


    不过他这次来，主打陪同，陆彤既然要走，他也不再多问。


    “彤儿。”


    陆正民二人身子止住，回头看向陆彤，眼中是愧疚还有说不出的意味。


    “爹娘，等天气好些，我会来看你们的。”


    陆彤说完，已经走到李宣身旁。


    李宣看着眼几人，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带着陆彤向村外走去。


    大雨滂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杨柳树下，李宣二人走的很慢。


    陆彤小小的身子在颤抖，似是在啜泣却没有泪水流下。


    “李宣，我好想要王仟湫去死，可她死了，爹娘还要在承受一次丧女之痛。”陆彤小声说着。


    “那你呢？仇不报了？”李宣低头询问。


    “当年对我施暴的那些人，每一个人，每一张脸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这些脸中没有王仟湫。”


    陆彤说完，回头看了眼村子方向。


    “道理我都懂，可我依旧想让王仟湫死，但她又不能死。”


    “我好乱啊，李宣，你能教教我吗?”


    李宣摇头，亲情，爱情，友情，还有各种各样的情。


    情这个字最难去解读，李宣又如何教的了别人。


    “随心而为，怎么做是你最大程度能接受的，就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