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此间寒水 04

作品:《快穿之渣攻总是背后捅刀

    “愿及南枝谢,早随北雁翩。”


    ……


    他在他的手上写字,语调微微上扬,说着他听不懂的诗句。


    余光恍惚之间,赫连桀的心跳缓了又缓,依旧响彻着回荡。


    似乎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变得异常清醒。


    他知道自己受了伤,也知道自己忘记了所有,而面前的这个人救了自己。


    就像张白纸,想要蜷缩起来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展开,供对方在上面肆意涂画。


    或轻或浅,或重或深,抱以那隐秘的期待。


    赫连桀分不清,这是源于行到穷尽时的依赖,还是……某种肤浅的悸动。


    他只是,感觉不妙。


    赫连桀垂下眼眸,他想将情绪藏起来,手却舍不得放开。


    简守没有留意他的变化,反而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三三没唬他,他也没骗赫连桀,这一世原主的名字就是南枝。


    还是小时候,圣医谷的先生亲自替他起的。


    圣医谷里的小孩儿大多都是孤儿出身,南枝也不例外。


    但和其他被抛弃的孩子不同,南枝的父母死在了那场灭族的谋杀里。


    只余下一个年仅五岁的他。


    十六年前...


    天下大势三足鼎立,名曰南昭、北戎和东临。


    而在三国的交界处,西晋群岭里分别坐落了三个部族。


    以医术悬壶济世的寒水,以蛊毒巫术著称的伏猷。


    还有彻底与世隔绝的鲛族后人,临渊。


    三个部族中的伏猷,常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绵延了百年的天机阁、百花楼......下到江湖、上到朝堂,都有他们的影子和足迹。


    甚至就连东临的灭国,也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


    世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求得窥天机,方能写生死...


    那时候的寒水,虽然不如伏猷这般脉络人间。


    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只要有病人找到他们,就必定会出手相救,被世人称作活神仙。


    可...到底是不一样了。


    昔日的辉煌全都湮灭在那场部族间的战争里。


    甚至,对于临渊来说,这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到了南枝父辈的这一代,临渊族人不再学习蛊毒医术,也不再过问世间诸事。


    但他们所以为的诸事无关,却不是真正的无关。


    百年前,真正能定夺天下的,一直的都是临渊之人。


    他们拥有着绵延在血液里的上古能量,传说中那种能力,可以起死回生、白骨再肉,可以通天意晓未来。


    是最接近神的,先知。


    可传闻就仅是传闻而已,毕竟临渊人也没能逃过被灭族的命运。


    如果真的能预见的话,为什么不逃,不求饶呢?


    心中一片涩然。


    那场被原主埋进心底的大火,简守从没忘记。


    记忆之中,绵延的天尽头黑得发紫,月边的云像血色的海。


    有人背对着自己,长身而立、遗世孤决。


    他手中高举的火把,像胜利的旗帜,飘摇地艳绝了整个夜空。


    冷汗和泪水成串地滚落,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潮湿,几欲令人作呕。


    从栅栏的缝隙里,南枝看到那人扔下了火把,火焰迅速在那些尸体上窜高。


    皮肉焦作炸裂的声音太可怖了,他死死地捂住脑袋,咬着牙齿不敢呜咽出声。


    那人站在火焰之中,沉迷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半张瘦削的脸在火光热浪之中明灭浮现。


    然后微微偏头,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了藏起来的小孩。


    弯着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恶意...


    “你好啊,小怪物~”


    简守的手心里开始出汗,赫连桀反复用袖口去擦。


    简守却猛地将手抽了回来,又回到了那种惯有的、面无表情的疏离。


    “你先回去,等会儿会有人给你送药。”


    他话里的意思让人琢磨不透,“你这么厉害,等身体好些了,就将武功都拾起来罢。”


    被赶出门外时,赫连桀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转变。


    他眼中惶惶,只来得及用手指扣住即将合上的门板。


    很用力,不舍得松开。


    简守就伸出手将它一根一根的掰开,像一朵白雪落在了一块碳上。


    重新挂起来的笑意,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纯粹粲然。


    可赫连桀还是被迷花了眼,下意识地放开了手,由他掰弄。


    简守与他对视,瞳孔里有细碎的流光:“你会保护我的吧?”


    尾调偏高,不似疑问,也并非请求。


    他仰头看你的时候,却像天边那一朵俯视众生的流云。


    你若说是,他就留下来。


    你若否然,他便弃之。


    那些美好的东西,也很快就会化为乌有。


    简守所需的承诺,是要他以性命为证,不可背弃的。


    赫连桀受了蛊惑,想都没想的就点了头。


    他的表情太诚恳无畏,以至于让人忽略这随意许下的承诺是否可信。


    但简守却很受用,他愿意对他好,并非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起。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计回报的付出。


    不是么?


    …………


    自赫连桀醒来过后,伤势就好得更快了。


    他听简守的话,一刻不停地开始练武。


    那些被遗忘的招式,通过身体的本能被一点点的拾起来。


    “嗬!”


    两把木剑再次不肯退让地死死抵在了一起。


    两双凌厉的眼隔空相撞,涵盖着只有对方能看懂的较量。


    昆布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更多的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赫连桀听着对方努力抑制的喘息声,嘴角勾出了一个小小的、嘲讽的弧度。


    灰绿色的瞳仁里,写满了挑衅...真是个废物。


    昆布毫不意外地读懂,牙后根咬出了血。


    他拼尽全力往前一推,胶着在原地的两人就再次厮打了起来。


    空旷的练武场周围是一片茂密的紫竹林。


    孩子们就藏在林间,眼里全是艳羡和向往。


    石斛也牵了蝉衣来看,嘴里啧啧赞叹:“这人真的太厉害了!身上的伤不仅好得快,武功还未落下。”


    蝉衣没接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斛没得到回应,就用肘子戳了戳:“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忘忧”又跟了一句,“谷主替他起的。”


    石斛瞪着眼睛:“他还真的什么都忘了啊!?”


    一脸的惋惜,“谷主也不能治好么?可怜见的......”


    “什么可怜?”


    熟悉而冷淡的声音响起,石斛立马噤了声,抽动着嘴角,也扯不出个笑来。


    蝉衣小心翼翼地去扯石斛的衣袖,随时准备开溜。


    简守看了他们的反应也觉得无趣,将视线放远。


    目光落在赫连桀宽厚的背上,衣服上浸出了大片的汗渍。


    兀自念叨了一句:“哪里可怜了,不是还活着么。”


    赫连桀眼尖,简守一来他就看见了,下手就更重更急了。


    最后一个腕花翻转,剑尖便从防御的缝隙里抵在了昆布脖子的脉搏上。


    昆布抻着脖子,心脏紧缩撼动。


    怦...怦...怦......


    他紧紧地盯着赫连桀,却见他在下一秒卸下所有锋芒。


    然后昆布就看见他扔下木剑,带着松快的笑意,一步步地朝谷主走去。


    汗珠从他弧度优美下巴尖上滴落,太息声从喉咙里滚出。


    薄薄的一层衣服,根本掩藏不住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此刻,正随着灼热的呼吸起伏炫耀。


    彻底从伤痛里恢复过来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深邃的五官如丘壑一般错落着,卷发随意地束在一起,看似不羁。


    特别是双眸含笑时,深情得一发不可收拾。


    简守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微微虚起了眼睛,忽而觉得有些热。


    “南枝...”


    这是他学会的第一句中原话,低沉的音线和着生疏的语调。


    偏巧像在耳边扇动的羽翼,激起一片细微的酥麻。


    简守突然耸起精致的鼻尖,状似嫌弃地后退了两步:“汗臭。”


    被嫌弃了的赫连桀,不恼也不羞,眼里反而亮晶晶的。


    “跟我走。”


    他一把牵过简守的手腕,拽着他林深处跑。


    简守踉跄了一步,竟没有挣脱地跟了上去。


    被留在原地的昆布,握着剑柄的五指突然松开,任凭它落在地上。


    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妄想不该奢求的。


    可偏偏就有人,如此肆无忌惮地一再触碰。


    他的谷主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在那乖巧纯粹的记忆假面下,是北戎人独有的虚伪暴虐。


    是最危险的豺狼。【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