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独发 我还带了猫粮，下来……


    车里, 孙奇已经摆好了笔记本计算机，会议已经在准备中，沈夺拿着个盒子不紧不慢地上了车。


    听说沈夺要去医院, 孙奇都快急死了, 什么病非得这时候去医院啊？晚点去不行吗, 这个会议还开不开了？虽然只是个例会吧，但也是会啊。


    这个想法一出来, 孙奇觉得自己过于丧心病狂，毕竟老板也是人, 老板的病也是病，也需要请假的。


    但没想到，沈夺来的居然是宠物医院。


    这下孙奇是彻底看开了, 公司是老板家的，自己急什么呢，放着国际会议不开跑来宠物医院治疗猫咪，又不会有人扣沈夺的钱。


    毕竟沈夺是老板啊。


    说到这只猫, 孙奇也是头疼。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沈夺问他有没有养过猫时，他要回答说养过。


    于是这几天他买的猫粮被沈夺嫌弃，没隔一个小时就被喊过来看猫咪有没有不舒服。


    想到这是董争捡来养的野猫, 孙奇默默许愿，希望他的命运也跟这只猫一样, 前半辈子颠沛流离, 后半辈子有牛马伺候。


    根据他所观察，沈夺和董争之间的关系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董争真的像极了对家按照沈夺的喜好培养的商业间谍。


    孙奇帮沈夺开了门：“董事长，会议马上开始了, 您摁开始就能开会。”


    沈夺钻进去，立刻接通会议，但手中一直把玩着董争送给他的礼物，孙奇知道沈夺至少分了三成心在这个礼物上。


    会议不长，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沈夺要下线，被眼尖的人看出了异端。


    国际友人问：“本来以为会议推迟了你会不高兴，你遇到了什么事那么开心？分享一下。”


    孙奇靠着老本听懂了这句话。


    沈夺不扭捏，展示自己手中的方盒子：“礼物。”


    那边哇声一片。


    沈夺拆开，里面是手工雕刻的一方端砚，石材细腻，工艺精湛，是下了功夫寻找的。


    里面还有一张信笺，上面写着：赠沈先生，祝平安顺遂。


    字体不是那么好看，但一笔一划写得很工整，可以想象写字的人紧抿着唇，认真落笔的样子。


    国际友人向来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声音太杂，听不出具体夸了些什么，但光听这喧哗声，和沈夺的满脸得意十分相衬。


    沈夺笑了笑，合上木盒，将砚台紧紧攥在手中。


    孙奇从后视镜中看沈夺满面春风的样子，孙奇就觉得董事长的心已经被俘获了八成八。


    *


    董争结束了锦城集团的工作，还有两天就到了春节的法定节假日。


    董争本想这两天就在家休息，正好连着过年，而肖正乔打电话叫他回去汇报工作。


    回去上班也无妨，但他现在有点担心二狗子。


    董争问：“那我带二狗子去工作室，她最近……”


    董争话还没说完，肖正乔就打断他：“这不太好，我现在有事，见面聊。”


    肖正乔说完就挂了电话，董争琢磨了下他的话，“这不太好”的意思就是注意隐蔽，不要太声张。


    毕竟二狗子是他俩一起捡回来的，虽然当时他嫌二狗子太老了不好养，但捡回来之后对二狗子也还不赖。


    董争擅自带上了猫笼和遮挡的帘子来到了工作室。


    周徐看到他，暗淡的眼神亮了起来：“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董争：“最近怎么样？”


    周徐眼里的光顿时熄灭，怨气十足地嗤了声：“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天天一大堆屁事，不知道在忙什么。”


    董争看着像电子厂流水线夜班工人一样死气沉沉的周徐，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董争放下东西，在工作室衣角用帘子围起来，再把猫笼放上去。


    周徐吓一跳：“师父，你居然敢带猫来上班？”


    董争：“怎么了？不许？公司有规定？”


    周徐冷笑一声：“还真有，公司刚颁发了《工作纪律管理办法》，不得带宠物进入园区，违者扣500。”


    董争：“这是什么狗屁管理办法，再说我这是特殊情况，二狗子他生病了，我家里没人，我报备过了，没问题，你放心吧。”


    周徐默了默，没再多言，开始工作。


    董争也没什么重要的工作，忽然两个月没在这里办公，似乎一切都变得很陌生，每个人都很忙碌，表情都很凝重，董争像是个局外人，已经不属于这家公司了。


    董争百无聊赖发朋友圈，才发现锦城集团已经放假了，他们没有开年会，直接给职工发了大礼包和现金红包。


    连沈夺也发了朋友圈。


    他把大礼包和红包放在办公桌上拍了个照片，入镜的还有自己昨天送给他的那块端砚，像是不经意入镜的，但和红色的大礼包放在一起，强烈的颜色反差又格外显眼，让人一瞧就瞧见了。


    【新年新迹象】


    连董争都瞧见了，自然有比他更加眼尖的人，董争在锦城集团这段时间，加了不少人的微信，自然也看到了不少人的评论。


    有人在下面评论：


    【为什么我只有大礼包和红包，没有砚台。】


    一大堆点赞和回复中，沈夺单独回了这条。


    【砚台是我的。】


    他的回复，让这个砚台更显眼了。


    董争勾了勾唇，动了动手指也点了个赞。


    同款大礼包和红包董争居然也有，锦城集团信息中心的同事帮他送到了宇思科技的楼下。


    董争下楼拿大礼包带到工作室，周徐都羡慕麻了：“锦城集团这是什么风气，提前放假还发东西，带坏职场氛围。”


    董争附和：“就是。”


    周徐拿起红包递过来：“师父，打开看看多少钱。”


    董争正忙着理手上的工作：“你开。”


    周徐拆开一数，红包里竟有两千块钱！


    一个驻办非本单位人员过年居然还有2000块钱红包，周徐表示不信。


    周徐：“说，师父，这是不是回扣？”


    董争笑骂：“回扣你大爷，你师父这么便宜？回扣才值2000块？”


    周徐：“原来牛马还分三六九等，三等牛马已经放假拿红包和大礼包，九等牛马还在拼搏奋进，为老板靠海的别墅而努力，加油！”


    董争幽幽地看了周徐一眼，暗骂一句神经。


    这次回来，他能明显察觉到周徐的变化，整个人有点颓丧，之前偶尔也会吐槽，但现在抱怨变多了。


    周徐：“师父，这个大礼包收起来吧，工作现场不让放过多与工作无关的杂物。”


    董争忍不了：“来来来，跟我说是哪个狗屁管理规定。”


    周徐从抽屉默默掏出一本A4开打印成册的管理规定放到董争面前：“我们已经学习了一个多月了，烂熟于心，师父你赶紧好好学习。”


    打开《管理规定》，刚看第一条，董争就看不下去了。


    ——上班着装端正，建议着正装，不得穿奇装异服，不得染鲜艳颜色的头发和指甲。


    董争看完第一条，就问周徐：“这穿啥都要管？闲得蛋疼？”


    周徐点头：“售后那个小黄毛已经被罚200了，全公司通报。”


    董争：“……”


    周徐话音刚落，工作室外走过来几个穿着正装的人，董争一个都不认识，而周徐像见了鬼一样连忙正襟危坐。


    董争：“上面下来查？”


    周徐悄声说：“咱们公司有自己的上面。”


    董争：“……”什么鬼意思。


    董争搞不清楚情况，仍大喇喇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捧着手机，斜着眼看向来人。


    其中一个小伙子拿着个相机，皱着眉头对他一顿拍。


    董争没放下手机，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冷淡道：“你拍什么？删掉。”


    那人振振有词：“公司规定，上班时间姿态要端正大方。”


    董争：“？”


    另外一个小伙子指着大礼包小声提醒拿相机的：“那个。”


    小伙子举着相机又是一顿拍：“办公场所内不得摆放过多与工作无关的物品。”


    董争：“？”


    董争被他们的一顿离谱操作给气笑了，抱着手臂眼神跟随他们，他倒是看看还能多离谱。


    他们一脸严肃地在工作室转了一圈，看到了董争在工作室一角围起来的帘子。


    他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扒开帘子，兴奋地走过去：“猫！居然把猫带过来！”


    他们的声音太过亢奋尖锐，惊醒了正在闭目养神的二狗子。


    二狗子只是老了，不是死了，听到这种尖锐的声音立刻浑身警觉，整个身子的毛都竖起来了，凶神恶煞地朝他们嗷了两嗓子。


    几人中有一个女生胆小，被二狗子这声嚎给吓得连连后退，二狗子不依不饶，跟头野狮子一样朝他们叫。


    举着相机的那个小伙子手有点颤抖地拍了几张照片，拧着眉刚想开口，却被董争先行一步：“你们怎么回事？吓我猫做什么？吓出病来你们赔得起吗？”


    董争说完，连忙低声安抚二狗子：“狗子不怕，不要和二傻子一般见识。”


    小伙子没料到碰上了个硬茬子，眉头拧得更深了：“你新来了？工作场所不能带宠物，你懂不懂？”


    董争：“你谁啊？”


    小伙子正声道：“我们是督导小组，工作纪律全归我们管，你最好好好学习公司的规章制度，省得再犯错。”


    董争拿起刚才周徐递给他的《管理规定》问：“这屎一样的东西就是你们定的？”


    小伙子：“你怎么骂人呢，这是公司高层定的，你不想遵守可以随时辞职。”


    董争：“？”


    督导小组一副懒得跟他多废话的表情，指着大礼包和猫很拽地对周徐说：“赶紧整顿，不然我就通报批评了。”


    说完就想走。


    一套组合拳下来，董争已经快气炸了。


    怪不得一回到公司，就感觉整个公司头上三尺都积攒着牛马的怨气，弥漫着一股快要倒闭的气息。


    董争走过去，直接从小伙子的手中夺过相机，小伙子还没反应过来，董争已经举起相机，对他们咔咔一顿拍。


    这个操作直接把他们整不会了，想抢相机嘛，又担心自己龇牙咧嘴的样子被拍了下来，想捂住脸嘛，相机又抢不回来。


    四个人的督导小组顿时手忙脚乱，董争：“别挡脸啊，笑一笑，不然丑死了。”


    他们还是有反应快的，先抢了相机照片可以删掉，没料到董争预判了他们的预判，先一步把SD卡扒出来，手一松，把相机扔到地上。


    眼看好几十万的相机就要粉身碎骨，有人眼疾手快，接住了相机，但却重重摔到了地上。


    “这是公司的相机，你怎么可以随便乱扔？”


    “坏了我赔。”


    工作室这边动静太大，引得隔壁办公室的人来围观。


    周徐：“……”整顿职场还得是俺师父。


    董争：“发通告通报批评是吧，谁不会。”


    小伙子：“你没有权限，只有我们有权限发通告。”


    董争冷笑一声：“就你们整的这破办公系统，我给自己开个权限很难？”


    几人面面相觑。


    董争：“你们也只是来上班的，我不为难你们，回到办公室呆着去。”


    周徐这才慢吞吞地收拾大礼包，再拉上二狗子的帘子解释道：“督导小组，不好意思啊，他不是新来的，他是我师父，是公司的技术首席，你们新来没多久，恰好这两个月他出差，你们不认识。”


    董首席的名声他们当然知道，公司创始人之一，技术大咖，智商卓群，精通硬件软件，是公司的技术首席，但没有行政职务。


    小伙子很拽：“这样的话我们也处理不了，我们会将实际情况跟领导汇报，让领导来解决。”


    董争比他更拽：“你们领导是谁？现在下来解决。”


    督导小组没碰到过硬茬子，只能气哼哼走了。


    执行工作纪律检查这两个月来，很少有顶撞他的，毕竟现在外面就业形势不好，大家有一份工作已经不容易了，大多数人都配合。


    少数不配合的，扣点钱，批评公示一下，让那个人丢脸又丢钱，也就老实了。


    既然他是公司创始人之一，那还是先去探探口风，不要轻易得罪为好。


    人一走，董争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周徐：“淡定，师父，过两天就习惯了。”


    董争：“肖正乔难不成又招了哪个中风脑残的智|障搞管理了？”


    周徐：“对，我们人事部经理换了，你一走就换了，成立督导小组，整顿工作纪律和作风，就是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董争很震惊：“原来的人事经理呢？”


    周徐：“离职了，被人挖走了，据说是锦城集团。”


    董争的心骤然下沉，原来的人事经理叫孙正俞，是董争亲自招进来的，他看人眼光独到，帮宇思科技筛选了一批很厉害的技术型人才，宇思科技的研发团队有他一半功劳。


    沈夺的眼光毒辣，但动作也太快了点。


    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才知道。


    董争：“肖正乔同意？”


    周徐呵呵两声：“我们现在是风光的上市公司，外面有的是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进，刚才督导小组不是说了吗，谁不想干可以辞职。”


    董争冷笑一声，看来肖正乔是疯了，有一批人帮他顶着让他高枕无忧，他有心思去琢磨这些烂东西。


    周徐：“对了，新的人事经理是杨明开的小舅子。”


    董争：“……”


    董争平静了好一会儿，给先前的人事经理打了个电话，打了三遍孙正俞才接电话。


    董争：“打扰你了。”


    孙正俞安静了好久，才悠悠地叹了口气：“首席，我对不住你，离职了没跟你说一声。”


    董争轻笑了声：“良禽择木而栖，有什么对不起的，但我问个原因，能实话说的吧。”


    孙正俞又安静了很久。


    董争：“不方便就算了，祝你越来越好。”


    孙正俞长叹一口气，才说：“首席，董事长他把个人的名誉和地位看得高于公司的利益，首席，宇思科技有你撑着暂时不会有大问题，但是也禁不住挥霍，其实你都知道，对不对。”


    董争没有说话。


    孙正俞顿了顿，再无奈笑道：“是我多言了，您是公司创始人之一，对公司的感情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保重首席。”


    董争挂了电话，回到工位上疯狂揉脸。


    周徐：“师父，你看，你回来都没有到一天，就跟我一样黯淡无光了。”


    董争脑子有点乱，需要点时间理一理。


    眼看下班时间就要到了，董争收拾桌上的东西：“好了，下班了，别逼逼了，带你吃好吃的。”


    周徐哼了声说：“下班？师父你想什么呢，一会儿要开会，师父，你管理规定没学透彻啊。”


    董争：“要下班了还开会？”


    周徐：“开工有早会，早会要规划自己今天要干啥，收工有总结会，要复盘自己今天都干了啥。”


    董争还没来得及摆无语的表情，技术部经理就召集大家开会。


    董争不为所动，经理好心提醒：“董首席，您也要参会。”


    总结会分小组开，每个小组大概二十个人，二十个人轮流复盘，加上经理在提点两句，复盘会要开半个小时以上。


    也就是说，大家要无偿加班半小时。


    复盘的顺序也有讲究，一般职位从低到高来复盘。


    董争看着一个个木着一张脸跟和尚念经一样的表情复盘，听着脑袋有点麻木了，甚至昏昏欲睡。


    轮到董争，董争不说话。


    技术部经理：“董首席？请您复盘今天的工作。”


    董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技术部经理讪笑：“那我就先复盘。”


    这时，不知谁的电话摆在了会议桌上，这时候嗡嗡地响了起来。


    技术部经理脸色一沉：“说了多少次，开会不让带手机，谁的？”


    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董争伸手捞手机，一看是肖正乔打来的电话。


    董争正好也不想接，也不想见他，也料到他会讲些什么，无非就是今天他怼督导小组的事情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说不配合工作让他难堪没有之类的屁话。


    董争干脆给技术部经理一个台阶下：“不好意思，是我的，好久没在公司上班了，跟个新来的一样，不了解各种规章制度，见谅见谅。”


    董争说完就掐了电话。


    刚掐，董争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无辜地看向恨不得把他打死的技术部经理问：“董事长的电话，接吗？”


    技术部经理皮笑肉不笑：“接吧。”


    董争恍然大悟，嘲讽道：“哦，还有特例，董事长的电话在复盘会上可以接。”


    说完，没给技术部经理机会，起身接了电话。


    肖正乔：“掐我电话做什么？”


    董争刻意提高音量：“我正在复盘会呢，公司规定，复盘会上不让接打电话，我是跟经理请示了才能出来接的。”


    技术部经理：“……”


    肖正乔当然听得出他话里有话，没顺着他的坑往下跳：“快上来，我忙得很。”


    董争：“那我的复盘会还开吗？”


    肖正乔：“不开了，快上来。”


    董争：“好，那我跟经理汇报一下。”


    技术部经理：“……”管理规定是被你玩明白了。


    正在复盘的人低头紧紧抿着唇憋着笑，享受片刻别人的努力报仇带来的快感。


    董争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本以为肖正乔会板着个脸质问他，没想到肖正乔和颜悦色，心情似乎不错。


    肖正乔：“前段时间我听说你到处打听跟人要一块砚台，是不是？”


    董争搞不懂他突然提起这个事做什么：“对啊。”


    肖正乔：“是不是这块？”


    肖正乔把手机递过来，董争瞧了眼，正是沈夺发的那张朋友圈。


    董争很无语地看着肖正乔，但肖正乔很兴奋：“你送给了沈董事长了对不对？看来深得沈董的心。”


    董争：“那是因为他让我……”带着猫去上班，为了感谢他。


    肖正乔扬起手打断他，笑得暧昧：“看来那一晚你们聊得不错。”


    董争看着他这个笑容，生理性觉得不舒服：“哪晚？”


    肖正乔：“就我们一起吃饭那晚，他喝醉了，我让你照顾他那晚啊，看来你把人照顾得不错。”


    董争回想了下那天晚上，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看肖正乔这个笑容有点生理性恶心了。


    因为此时的肖正乔笑得跟个老鸨一样猥琐。


    那天晚上沈夺掐着他的下颚问，之前和肖正乔出去应酬，肖正乔是不是也是这样把他扔给了醉酒的客户。


    从没有过，这是第一次。


    江树莓说，就他还觉得肖正乔是个人。


    董争的心在往下沉，心跳却在加速，眼压在升高，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董争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准备开始套话。


    董争若无其事笑笑：“原来那天晚上你是刻意安排让我去照顾沈董的，我说呢，以你的酒量，那点酒怎么可能醉成那样。”


    肖正乔见董争无异常，笑着摆了摆手：“我那是看到沈董对你挺感兴趣的，所以想从你这边攻破他，看来用对人了。”


    董争的心已经跌倒了谷底，这种拉皮条的事竟被他这么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董争保持着一副好奇的样子：“你怎么看得出来他对我挺感兴趣的。”


    肖正乔：“多呢，你啊就是观察能力太差，比如那天晚上他给你买了椰汁代酒，那你俩现在相处得怎么样？可以谈事情了吗？”


    董争终于懂了那天晚上沈夺设局的用意。


    无非是想让他知道现在的肖正乔道貌岸然，到底有多烂。


    董争故作一副担忧的样子，有点惴惴不安地绞着手指问：“我……”


    肖正乔：“有什么话就说，没事儿，没别人。”


    董争：“您也知道，沈董他性向是男，万一他要对我……”


    董争没继续说下去，刻意摆出为难的姿态。


    肖正乔一听，哈哈大笑：“哎呀，这最好不过了，你拍照呀留证据啊，有证据在手，我们还怕什么。”


    听到“最好不过”这四个字，董争在心里冷笑一声。


    看来江树莓说得对，也就是他还觉得肖正乔是个人。


    见董争一言不发，肖正乔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忘形说漏了嘴，才改口道：“我当然知道你有不让他得逞的能力，确实会让你受点委屈，但那些苦日子我们不都过来了吗。”


    董争点了点头，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办公室，再多面对肖正乔一秒，他都怕自己忍不住把他原地扇死。


    肖正乔叫住他：“对了，还有个事。”


    董争：“嗯。”


    肖正乔：“就是督导小组的事，你不能太过啊，还有带猫来上班，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行了吗，如果别的员工看到效仿怎么办？谁家家里没有个小猫小狗的，都没有人照顾的话，都带来上班那怎么办？心思全在小宠物身上还怎么好好上班？通报考核还是要的，你理解一下。”


    肖正乔是知道二狗子的，之前还会给二狗子买猫粮，带二狗子看病，甚至会带着二狗子回家一起过年。


    可他现在都不问一下二狗子怎么了。


    董争暗下决心，从今往后他不会再对肖正乔说一句掏心窝子的真话。


    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


    董争笑着点了点头：“我理解，以后我会注意。”


    刚走出肖正乔的办公室脸色骤然变冷，他下了楼，到园区里逛四处逛。


    已经是下班点，园区却还灯火通明，偶尔从大楼出来一两个人，也是抱怨连篇。


    董争看着园区的一砖一瓦，往事浮上心头，他们是怎么从一件破办公室造出一台设备，再到拥有自己的办公楼和生产车间，拥有自己的核心技术团队和销售团队，拥有了自己的园区。


    虽然不能和那些跨国集团比，但也在行业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是真的。


    董争自知自己是技术型的人才，喜欢钻研，喜欢和机器打交道，懒得去琢磨人心和人性，不屑于搞那些弯弯绕绕。


    他打小朋友就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之前和肖正乔跑业务，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从内心是排斥的。


    他本以为把这些麻烦事交给肖正乔，肖正乔可以管理的很好，他可以专心做他擅长的事，没想到他是个废物。


    董争这段时间一直犹豫，挣扎，不想就这么割舍自己的心血。


    就这么摇摆不定，下不了决心，放不下宇思科技，总想着怎么做才对公司好。


    但人心的改变就像躯壳的衰老，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不可逆转的。


    当一切都开始变得腐朽，做莫须有的挣扎只会增加沉没成本，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放弃。


    董争坐在园区的台阶上看夕阳，忽然想到了沈夺。


    董争尝试着代入沈夺的角色，如果是沈夺遇到这种事，他会怎么办呢。


    像有了感应一般，沈夺这时候给他打了电话。


    董争接了起来：“喂。”


    沈夺：“我在贵司门口。”


    董争轻笑一声：“你来做什么？”


    沈夺：“带你去玩，让你开心。”


    董争想到昨天晚上沈夺对他说的话：如果回去不开心，随时回来。


    或许这一切都在沈夺的意料之中。


    沈夺该不会在宇思科技安插了什么眼线吧。


    董争：“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沈夺笑笑：“算命。”


    董争忍不住笑出声。


    沈夺：“我还带了猫粮，下来。”


    第32章 独发 爽到了，董首席很厉害……


    董争本以为沈夺会开着那辆商务宾利来, 没想到开了辆宝蓝色布加迪超跑，跟一颗蓝宝石一样嵌入灰色街道，耀眼得不行。


    而沈大董事长一身全黑赛车服, 带着个大墨镜, 宽肩窄腰姿态挺拔, 和平时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模样大相庭径，没人会想到他还有这副面孔。


    他十分高调地站在公司门口, 比这布加迪更加耀眼，来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若不是这个大墨镜遮住了他大半边脸, 肖正乔看到了非得出来铺红毯出来跪迎。


    媒体都说锦城集团新任董事长从不接受采访，行事低调，也不知道此时若有媒体瞧见他这行头会有何感想。


    董争抱着猫笼下来, 社恐的尴尬症犯了，恨不得变成透明人。


    看来他对沈夺的了解还是太过片面，这人简直比钻石还要多面，还要BlingBling。


    正好是下班时间, 虽然下班的人不多, 但不影响明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上了一辆一个帅男人的布加迪超跑。


    董争走过去，沈夺提了下嘴角，把钥匙扔了过来, 董争一把接住。


    沈夺看着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笑问：“害羞？”


    董争：“……害怕。”


    沈夺笑笑偏了下头：“开车。”


    董争：“你一身行头这么专业, 居然是我开？”


    沈夺把猫抱过去, 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差生文具多，厉害的都是扫地僧，走吧，董首席。”


    车一启动, 夸张的轰鸣声响彻街头，董争油门一踩，车子飞奔出去。


    操纵体验不错，董争满意地拍了拍方向盘：“什么时候买的？”


    沈夺：“吃饭那天晚上说过要给你买超跑，就那天买的，今天刚提车，满意吗。”


    董争点头，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但现在是下班高峰，除了赚足了路人眼球之外，开这个车和开面包车没什么区别。


    被堵在路上的董争被当成猴子围观，完全体验不到驾驶的快乐，忍不住抱怨：“你开这车，不能早点来么。”


    沈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我听说贵公司有晚总结会，早退会扣钱，不敢害你扣钱啊。”


    董争哑然失笑，心想肖正乔的SB程度已经传到外面去了：“这你都懂。”


    沈夺：“贵公司是行业标杆，你们肖董事长是行业翘楚，得多学习。”


    说到肖正乔，董争皱眉不说话。


    沈夺转过头看他，看到他脸上难掩的失望，专注的眼神也变得涣散。


    一提肖争乔，某人就分心。


    沈夺伸手摁了下喇叭，吓得前车往前挪了挪。


    董争也吓一跳：“你干嘛？还是红灯呢，你滴人家干嘛。”


    董争着急或者尴尬的时候语速会变快，语气会放轻，沈夺竟听出几分撒娇示弱的意味来。


    沈夺：“驱邪祟。”


    董争笑骂：“你是神棍吗？一会儿算命一会儿驱邪祟。”


    沈夺：“你说是就是。”


    绿灯亮，董争不敢再分心，省得某些人毫无征兆摁喇叭，害他变成马路万人嫌。


    董争问：“去哪儿？”


    沈夺：“去名香山，怎么样。”


    董争：“成。”


    名香山在郊区，盘山公路绕着山头蜿蜒向上，山顶可以俯瞰整个S市，偶尔会有车队去比赛，董争一直想去，但没有去过，平时去人太多，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年关人少，但大过年的跑那个地方，显得自己多孤单无聊似的。


    现在刚刚好，人不多，又不是一个人。


    有时候董争都觉得沈夺是不是有读心术之类的特异功能，似乎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他总是很容易就精准猜透人心。


    车子一路呼啸，二狗子今天发了一次飙，估计累了，躺在笼子里很安静，即使是个生人抱着她，她还是睡得很安详。


    快过年了，出了市区，路上已经没什么车，董争整个人放松下来，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单手握着方向盘，整个人看着轻松惬意。


    若不是仪表盘上显示快200马赫的速度，沈夺都要认为他开的是老爷车。


    沈夺看着他的侧脸，轻轻地勾了勾唇。


    他承认，他很喜欢看董争在这种极限的状态下表露出来惬意懒散的姿态，没有工作时的刻意伪装，很自由，很性感，摄人魂魄。


    跑车绕着盘山公路呼啸而上，终于在路的尽头稳稳地停了下来。


    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空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橡胶味道。


    董争吐了一口气，转过头笑问：“怎么样？”


    沈夺看着他的眉眼，稍稍急促的呼吸胸口微微起伏，脸颊微红，整个人明媚可爱。


    沈夺懒洋洋坐着，拖腔带调回答：“爽到了，董首席很厉害。”


    听出他语气里不正经的意味，董争嗤了声，推开车门下了车。


    沈夺抱着二狗子下了车，站到他身边不依不饶：“那董首席爽到了吗？”


    董争：“还行。”


    沈夺：“看来董首席要求高，不好满足。”


    董争笑骂一句滚蛋，就盘腿坐到地上，把二狗子抱过来问：“狗子，冷不冷？”


    沈夺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一块毯子，往猫笼里垫了垫，二狗子舒服地趴在上面眯着眼。


    看到沈夺这么照顾二狗子，董争自愧不如。


    他其实不怎么会照顾人，也不怎么会照顾小动物，也不知道二狗子跟着他的这些年是高兴还是难过。


    董争：“二狗子，你后不后悔被我捡回来？”


    二狗子睁开眼睛看着他，懒洋洋地“喵儿”了一声。


    沈夺抢答：“他说不后悔。”


    董争忍不住笑：“那就是不后悔了，没白疼你。”


    二狗子又闭上了眼。


    董争自顾自跟猫说活，把沈夺晾在一边，沈夺挑了个小石子，轻轻一扔，精准打到了董争的小臂上。


    董争：“你干嘛？”


    沈夺：“打错了，本来想打小霞。”


    董争东张西望：“小霞？谁？”


    沈夺朝二狗子努了努嘴：“小霞。”


    董争很无语：“为什么要给二狗子改名。”


    沈夺：“二狗子是别人起的，小霞是我起的。”


    董争：“……”


    沈夺不理他：“小霞，是我带你来散心，你就这么晾着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董争看他一本正经指桑骂槐，无语道：“二狗子的名字是我起的，有了猫牌，不能随意更改。”


    沈夺：“哦，你起的啊，还以为是你那邪祟朋友起的。”


    这是今晚沈夺第二次说到“邪祟”这个词。


    董争：“这么diss别人的朋友礼貌吗？”


    沈夺改口：“二狗子，理我一下。”


    董争给他挪了个位置，拍了拍：“沈董事长请坐这儿，也跟二狗子聊两句。”


    沈夺顺势坐下去，大腿挨着董争的他也不管，就这么硬挤着坐下去了。


    董争啧了声，推了下人：“你非得坐这么近嘛？”


    沈夺：“这边有石头，硌人。”


    董争：“哪里没有石头啊，再说你屁股这么翘，怕什么硌。”


    董争话一出口，气氛安静得可怕，直到沈夺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才回过神来他说了句什么话。


    怎么现在在沈夺面前变得这么口无遮拦了，为什么他要和一个1讨论屁股的事。


    沈夺：“你屁股也很翘。”


    董争：“闭嘴。”


    沈夺：“又圆又翘。”


    董争瞪人：“你闭嘴。”


    沈夺：“就允许你说我屁股，不能我说你……”


    情急之下，董争伸出手，拇指食指一用力，一把捏住沈夺的嘴。


    跟上次沈夺捏他的一样。


    董争欣喜地抬了抬眉，果然立竿见影，沈夺乖乖闭嘴了。


    董争：“哎嗨？真有用耶！”


    沈夺冷着一张又拽又帅的脸，但嘴却被捏成鸭子嘴，样子有点搞笑，董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接而不受控制哈哈大笑。


    笑意一上来，收也收不住，董争也没劲捏他的嘴，手松了劲，指腹无意识地刮过沈夺的唇。


    沈夺呼吸一滞，像被一根羽毛划过手心，不急不缓的，让人心痒难耐。


    董争笑够了，不怎么走心地对沈夺说：“不好意思啊，实在对不住。”


    沈夺舌尖点了下他刚碰过的地方，看着他笑得湿漉漉的眼睛说：“这次先放过你。”


    开怀一笑之后，郁气散了不少，董争心情轻快，径直躺在了地上，双手打开，仰着看天空。


    沈夺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条围巾，折成了枕头的形状，单手托起他的后脑勺，将围巾垫在他脑袋下面。


    柔软的触感让董争更加惬意：“你是叮当猫吗？有个百宝箱。”


    沈夺笑而不语，径直躺在他身边。


    董争侧过头看他：“你也赶紧变一个垫在自己脑袋后面。”


    沈夺：“没了。”


    董争起身，把围巾摊开了些，匀了一半给他：“躺吧。”


    沈夺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董争莫名其妙：“看我干嘛？”


    沈夺躺下，枕在他匀过来的一半围巾上，跟着他一起看天空。


    两人沉默着，倒也不尴尬。


    董争心里很放松，说来奇怪，知道了沈夺的野心，算起来沈夺应该是他的对手，是个想吞并他的猎人，但和他相处，竟不觉得反感。


    他看着挺不近人情，冷淡至极，却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靠近他的人都很放松。


    所以锦城集团的氛围那么融洽。


    沈夺开口：“董争。”


    沈夺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董争觉得新奇，但并不觉得突兀，甚至觉得有点好听。


    董争：“嗯。”


    沈夺：“为什么围巾要分一半给我枕？”


    董争被他没头没尾的问话给问住了：“因为你没有啊。”


    沈夺突然侧过身面对他，董争有点摸不着他的想法。


    但沈夺毕竟是沈夺，能有多少个人能够摸透他的想法呢。


    沈夺：“你对人都这么容易心软吗？”


    董争懒得去猜：“你想说什么？”


    沈夺勾了下唇，董争就是这样，非必要的时候，懒得去揣摩人心。


    沈夺伸手点了下他的鼻尖：“大道理，你要听吗？”


    董争乖巧点头：“嗯，听。”


    沈夺：“你没必要为别人考虑太多，因为大部分人都喜欢得寸进尺，你明白么。”


    董争反问：“你也是吗？”


    沈夺点了下头：“是，你把围巾一半分给我，我就想得到更多。”


    董争：“你想得到什么？”


    沈夺盯着他的唇。


    想吻你。


    董争收回眼神，重新看向天空，认同他的话。


    董争：“看出来了，你不仅仅想要我的人事经理，这段时间你想方设法离间我和肖正乔，是想要宇思科技的整个核心研发团队。”


    沈夺没否认他的话，也收回眼神看向天空：“你心里清楚，不是我离间，是肖正乔不争气。”


    董争心里一阵无奈，没有反驳他的话。


    宇思科技现在这个样子，对其他研发成员来说，锦城集团未必不是个好去处，毕竟他们需要挣钱养家，董争没理由要求别人坚守。


    沈夺：“即使我不出手，你怎么知道，到了那一天，肖正乔不会把你们都打包卖给别人？好东西大家争着抢着想要，而他挣到钱了全身而退，留下一个烂摊子等破产清算。”


    董争：“你别说了。”


    沈夺伸手，像在擦眼泪一般，指腹轻轻擦了下他的眼角：“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不要难过，肖正乔不值得。”


    董争：“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告诉肖正乔吗？”


    沈夺不屑一笑：“如果肖正乔听你的，你现在不会在这里，他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把你送上我的床，好让我投资他的新项目。”


    董争转过头看着他，吸了吸鼻子说：“你们这些资本家，一个个都是王八蛋。”


    沈夺朝他笑笑：“今年过年跟我走，带着二狗子一起，怎样？”


    董争嗤笑了声：“不要，我被你卖了还得帮你数钱。”


    沈夺：“我这么坏？”


    董争：“大尾巴狼一只。”


    沈夺：“我这大尾巴狼也可怜啊，被一只小白兔拿捏，轻声细语哄了半天反而被骂王八蛋，二狗子，你倒是说句公道话。”


    董争哼笑了声，抬头看天空，半晌后才幽幽叹了口气。


    董争像交代后事一般：“我有个徒弟很优秀，叫周徐，有股爱钻研的蛮劲，需要一个好的平台。”


    沈夺：“嗯，好，还有谁？”


    董争：“还有一个技术支持部门经理，叫张邱理，业务精湛，设备99%的售后问题他都能够解决。”


    说到张邱理，沈夺不说话，显然不认同他说的话。


    董争附加一句：“虽然年纪有点大，但劲头和年轻人差不多。”


    沈夺：“你像在交代后事。”


    董争没搭理他：“技术部除了技术部经理，每个人都是我亲自把关的，业务和人品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夺忍俊不禁：“你看人的眼光实在有待斟酌。”


    董争：“……”行吧。


    沈夺：“那你呢？”


    董争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吐出：“我嘛，当然要躺平享受生活啦。”


    沈夺知道他的意思，董争虽放弃了宇思科技，但也不打算另寻平台，至于他想和肖正乔怎么样，和宇思科技怎么样，那是他心里明明白白划着警戒线的禁区，只能他自行了断。


    董争：“你答应过我，我可以提个要求，还记得么？”


    沈夺：“记得，你说。”


    “DZ0910的BUG我会修复好的，不要用这件事对付宇思科技，如果涉及赔偿，我……”


    DZ0910是他在宇思科技最后的一点念想了，解决了DZ0910的BUG，能让它好好在生产在线运行，那他就了无遗憾，也做到了有始有终，和宇思科技也的缘分也就了了。


    沈夺打断他：“好。”


    董争有点意外：“我能相信你吗？”


    沈夺从不轻易承诺，但他说：“能。”


    董争看着他，笑了笑。


    沈夺逗人：“要我发个誓吗？”


    董争摇了摇头，看着眉眼含笑的沈夺。


    明知道他是猎人，却觉得他英俊可爱，尤其是今晚。


    董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


    隔日，宇思科技有两条炸街的新闻，一条是官方的通报，另一条是民间传说，两条新闻都是关于董争的。


    官方通报是董争违反工作纪律，私自带宠物进工作区，随意摆放与工作无关的东西，且极度不配合督导小组检查，态度极度恶劣蛮横，数罪并罚，总共扣五千。


    这条通报一出来，整个公司上下骂声一片，替董争打抱不平的不在少数，但督导小组走过来时，一个个又安静如鸡，默默收拾办公桌面上可能被督导小组拍照记录的杂物。


    另一条民间传说是董争在公司受了委屈，有个超级无敌帅的大明星为了哄他开心，给他买了个布加迪超跑，还把那只被督导小组轰出来的小猫温柔地抱上跑车。


    官方通报和民间说法一串联，竟成了个玛丽苏纯爱打脸剧本。


    主人公董争一脸轻松淡定，照样带着二狗子来上班。


    周徐一脸认真跑过来问：“师父，真的吗？”


    董争：“你说哪一条？”


    周徐：“第二条。”


    董争想了下说：“半真半假。”


    周徐：“哪里真哪里假？”


    董争：“超跑是真，超级无敌帅的大明星是真，但超跑是我买的，无敌帅的大明星是我包养的。”


    周徐嘴巴大张，似可生吞两个鸡蛋，比当时知道公司要成立督导小组检查工作纪律还要震惊。


    董争挑眉：“怎么？不相信你师父有这个实力？”


    周徐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师父你变了。”


    董争：“你师父我只能在这里苦加班，不能享受生活？”


    周徐隐隐觉得董争真的变了，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董争都会努力撑着，但现在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他似乎在放弃什么。


    董争拍了拍周徐的肩膀：“回去好好过个年，年后好好打算。”


    听到董争说年后好好打算，周徐一怔，有点慌乱，是不是董争知道了锦城集团的HR今天早上刚给他的邮箱发了个邮件。


    董争朝他笑笑：“不要想太多。”


    周徐默了默，接而长长叹了口气，开始埋头工作。


    董争计算机都没打开，泡了一杯桂圆枸杞茶，蓝牙耳机一带，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督导小组又来检查纪律了，周徐连忙叫醒董争，董争睁开眼睛，冷淡看着西装革履的四个人。


    督导小组的腰挺得笔直，他们回去如实报告领导之后，董争果然上了通报，说明领导还是支持他们的工作的。


    虽然有人撑腰，但是被将过一军，督导小组对董争也不敢太放肆，只是提醒他：“上班期间不能睡觉。”


    董争姿势没变，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董争忽然笑了下抬了抬下巴指着工作室的角落说：“督导F4来了，猫在那儿，过去拍照时轻点声，这猫夹生得很，小心她又龇你们。”


    督导小组：“……”


    董争：“也就咱们公司开创了督导小组，你们任重而道远，一定要好好干，做大做强，争取制定行业标准向上报备，让其他公司好好学习，说不定有朝一日你们还能光宗耀祖。”


    董争说完，又闭目养神。


    督导小组：“……”


    他字字都是夸赞，但嘲讽意味拉满。


    大的不敢惹，还不能挑小的拿捏吗。


    督导小组火力转向周徐：“上次跟你说过，实验室里太过杂乱，你整理得还不行，还要继续整理。”


    董争缓缓开口：“我弄乱的，你们找他干嘛啊。”


    督导小组：“工作室是他负责的，我当然要找他。”


    董争啧了声，起身走到荣誉墙，拿下那块肖正乔不知道找了哪个机构给提名的“董争技术创新工作室”的牌匾，拿起工作台上的调试电笔当当敲两声。


    董争：“识字不？工作室什么时候是他负责的了？”


    督导小组为首的小伙子吸了口气，挺了挺胸膛，以义正言辞的口吻道：“希望董首席配合我们的工作，给大家当个表率，良好的工作氛围需要每一个员工积极维护。”


    董争点头：“有你们就行了，让大家做个正常人吧。”


    督导小组：“？”


    督导小组碰了壁，走了。


    其中有个小姑娘心脏受不了了：“我下次再也不想来工作室检查了。”


    “就是，何必为难我们呢，我们也是按照上面的意思。”


    为首的小伙子：“这是你们的工作，你们怎么能退缩。”


    “……”难道不是你的工作吗？你才是组长。


    没半天的功夫，玛丽苏打脸剧本反转了，变成了董争董争包养男模特，掷重金购豪车博美人一笑。


    周徐很慌张：“师父，谣言不是我传出去的，怎么大家都知道了，我一个字都没说啊。”


    董争：“昨天大家都看到了。”


    周徐：“但剧本不是这样的。”


    董争当然知道隔墙有耳，他和督导小组对着干，有多少只眼睛和多少只耳朵贴着工作室呢。


    他倒是满不在意：“事实就是事实，纸包不住火，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周徐：“……”


    消息自然传到了肖正乔的耳朵里。


    肖正乔中午饭都没吃，直接提董争到办公室来骂。


    肖正乔：“你怎么回事？你是公司股东，怎么能作风有问题？”


    董争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脸紧张问：“啊？作风有问题？我故意醉酒勾|引沈夺不成，被他一脚踹下床还被拍照威胁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吗？是照片流出来还是什么？”


    肖正乔：“？”


    董争哭丧个脸急得团团转：“你的判断错啦，我都跟你说过，不要这么下作卑鄙，你偏不听，这下该怎么办啊？”


    肖正乔：“……”他说过吗？感觉又被他骂了。


    第33章 独发 乌梅汁


    听董争这么一说, 肖正乔想死的心都有了，相比这件事，他包养男明星简直就是件芝麻那么大的事。


    董争这么干相当于直接把这件事给干黄了, 沈夺这个投资人可以约等于放弃了, 那天晚上他白喝那么多酒了。


    董争继续痛心疾首说：“那天我喝了两口酒, 故意在车库上错了他的车，然后……”


    肖正乔连忙起身：“嘘嘘嘘, 闭嘴。”


    说完快速关上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连百叶窗都关上了。


    肖正乔打开办公室的门本想让大家都听听他是怎么训斥董争的, 没想到董争居然说出这么劲爆的事来。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肖正乔：“你怎么搞的？”


    董争反问他：“什么怎么搞的？”


    董争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哦，你说具体细节是吧, 那天我喝了两口酒，故意上错他的车，让他送我到酒店，一进酒店门一关我就开始勾他, 他都已经被我勾到床上了, 衣服都脱了大半，没想到他突然变卦，说我心思叵测, 还拍了照，怎么办啊, 我都快脱|光了。”


    肖正乔冷着脸, 想象董争在一个男人面前一副媚骨的样子，心里一阵别扭：“也用不着这么细节。”


    董争的表情很焦虑无助，但心里在冷笑。


    冷笑的同时，默默地给沈夺道了个歉。


    肖正乔：“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


    董争心想能有你离谱, 但嘴上说：“眼见我和他的关系没有一点进展，我也是着急，新项目推进需要资金投资，我也想快点拿到钱，那天你说他对我有兴趣，我突然就来了灵感，就想试一试，毕竟沈董事长性向为男，万一成功呢。”


    肖正乔：“那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呢。”


    董争认错态度良好：“我的不对，我也是太急了，我下次注意。”


    肖正乔叹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董争一眼，董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着头揪着手不说话。


    肖正乔：“那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男明星是怎么回事？”


    董争一脸娇羞：“我男朋友啊，正常恋爱的，怎么了？”


    肖正乔：“你谈恋爱了？”


    董争：“对啊，毕竟我也26岁了。”


    听到董争恋爱了，肖正乔心里顿时不舒服。


    这么多年董争处处跟着他，事事以他为先，他也曾怀疑过董争的性向，也觉得董争可能对他有点特殊的感情，但这么多年来董争一直规规矩矩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肖正乔也不去深想，只觉得一直和董争这么相处下去也挺好的。


    但董争却变了，事事想压他一头，只要他有什么想法，董争第一反应不是无条件支持，而是长篇大论跟他分析利弊，罗里吧嗦劝他慎重，搞得他很烦躁。


    现在谈恋爱了，对象是个男人，他心里不舒服，难道是在吃醋？


    他可是直男啊，怎么可能。


    肖正乔很快恢复了理智，也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似乎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


    肖正乔说：“你一边高调谈恋爱，一边又爬沈董的床，他能不怀疑你居心叵测么，你这叫脚踏两只船。”


    董争把球踢了回去：“那我怎么办？”


    肖正乔：“只能做一样，你自己选择吧。”


    董争一脸委屈和不舍：“知道了，我这就去分手。”


    董争的态度肖正乔很满意，两人似乎回到了以前创业的样子齐心协力，又回到了一条船上。


    董争：“那消息都爆出来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去接近沈董？”


    肖正乔：“消息没走漏出来，是你重金包养男明星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董争不可思议：“真的？不是那件事？”


    肖正乔：“不是。”


    董争长长地松了口气，喜笑颜开。


    肖正乔：“分手了也好，一举两得，堵了这个谣言，你也可以一心一意对沈董事长。”


    董争点了下头：“明白。”


    “而且你这么高调，可别招来审计。”


    董争抬眉：“你怕审计？”


    肖正乔：“……”谁不怕审计？


    董争正要走，肖正乔叫住他：“对了，还有一件事。”


    董争：“怎么了？”


    关于过年这件事，肖正乔有点难以启齿，这么多年肖正乔都带董争过年，他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但今年发生了许多事，两人生了嫌隙，他不想带着董争回家过年，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肖正乔：“关于过年，你今年有什么打算？”


    董争当然知道肖正乔的尴尬，若是之前，他一定会说已经有了安排，不让肖正乔为难。


    董争假两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笑道：“还是听你安排，我都行。”


    董争饶有兴致欣赏肖正乔苦恼尴尬难以启齿的表情。


    肖正乔：“是这样，我今年过年大概是要出差的，那里的环境艰苦，也没什么娱乐活动，甚至连信号都没有，你身体又不太好……”


    董争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不想让他这么顺利当好人：“我现在身体挺好的，条件艰苦没关系啊。”


    肖正乔恨海情天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那再说，先去忙。”


    董争步步紧逼：“但明天就是除夕了，咱是先回北方吃年夜饭还是直接去出差？你订票了吗，还是开车？”


    肖正乔破罐子破摔：“那里条件太艰苦了，你不去了。”


    董争恍然大悟，之后一脸失望，接而语气委屈：“哦，你不带我啊？”


    肖正乔心虚到揉鼻子：“那里条件太艰苦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整。”


    董争乖巧点头：“那好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董争一走，肖正乔松了口气，但想到董争失落的眼神，他的愧疚感弥漫而来。


    董争从肖正乔办公室里走出去，门口的小秘书微张着嘴，看着他的眼神闪烁。


    董争勾起嘴角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假装忙碌，整个表情可用两个字准确形容：天啊！


    董争笑笑走了。


    宇思科技庙小妖风大，永远隔墙有耳，永远没有秘密。


    而沈夺不知道在宇思科技安插了多少个眼线，消息很快就传到他那儿。


    临近下班，沈夺便打来了电话。


    董争坐在工作室里往外看，街上已经张灯结彩，街道两边的树上挂着红灯笼，路灯上挂着中国结，很有节日的气氛。


    董争一接起电话，沈夺便单刀直入：“听说你爬我床，被我一脚踢下去了？”


    董争笑了下：“神通广大。”


    沈夺似笑非笑：“我真冤枉啊。”


    面对沈夺突然的不正经，董争总是置之不理。


    沈夺又说：“又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重金给人买了豪车。”


    董争：“沈董是想拆我台？”


    沈夺：“不至于，就是我一人分饰两角有点累。”


    董争：“那辛苦你了。”


    沈夺：“那你不请吃个饭感谢一下？”


    董争：“小事。”


    沈夺：“那下来，我在贵司门口。”


    董争无奈笑笑。


    沈夺：“放心，低调出行。不是你那个帅气的大明星男朋友。”


    董争：“……”


    沈夺：“带了猫粮，下来。”


    还没到下班时间，部门经理正准备组织晚复盘会，董争没理会，背上包提着猫笼跟周徐交代：“我先走了，门窗水电别忘了。”


    董争说完就径直走出工作室的大门。


    正在开晚复盘会的人一脸羡慕，不知道为什么董首席不当管理者，而让肖正乔这个狗东西掌权。


    什么时候才能像董首席一样财富自由，把职场玩成过家家。


    只有技术部经理咬牙切齿，虽然董争没有行政职务，但算起来也是公司高层待遇，为什么不主动维护权威呢，不和高层穿一条裤子，活该被排挤！


    董争刚走出公司门，旁边停着的黑色路虎闪了下车灯，他抱着猫笼走过去，径直上了副驾驶。


    沈夺嘴不饶人：“直接上副驾？这是要直接勾|引我？”


    董争默了默，要推门下车。


    沈夺连忙落锁：“董首席果真是个狠人，狠起来连自己的黄瑶都造。”


    董争无所谓笑笑：“无毒不丈夫，沈董事长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沈夺：“打算什么时候听肖正乔的话，和你的明星男朋友分手，好一心一意勾引我？”


    董争无奈一笑：“这你都知道？”


    沈夺：“站在肖正乔的角度，正常推理。”


    董争觉得，沈夺估计比肖正乔的爸妈都要了解肖正乔，而肖正乔还卖力在沈夺面前表演，十分搞笑。


    董争：“你是把肖正乔的档案都读通透了，是不是给他生辰八字都算了一遍。”


    沈夺很谦逊：“一般啦，正常背调而已。”


    董争转眸问他：“那我呢，你调查了多少？了解了多少？”


    沈夺回看他，摇了摇头：“我不查你，我只调查目标和对手。”


    董争：“那我不是你的目标？”


    沈夺想了下，点了点头：“是。”


    董争垂下眼眸，讶异于他的坦诚。


    董争：“那为什么不查我？”


    沈夺笑而不语，不回答他的话。


    沈夺转移话题：“每天接你下班的感觉还挺好，要不我辞职，专职接董首席下班？”


    董争回过头看他：“你贵，我请不起。”


    沈夺：“不贵，给顿饭吃就行。怎样？考虑一下？”


    董争笑着白了他一眼：“不考虑。”


    “为什么？难道我在你眼中还没有肖正乔帅？”


    董争十分不愿意听到肖正乔的名字，所以不理人。


    沈夺开车出了市区，七拐八弯，带着他来到了条幽静的小巷里。


    小巷很深，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小巷外，沈夺领着他往里走，又七拐八弯到一间小院前。


    董争：“你这是要把我卖了？”


    沈夺：“那你还跟过来。”


    董争转身就走，沈夺长臂一捞，拽着他的手臂往回带：“服了你了，一言不合就走啊。”


    董争挣开他的手。


    沈夺抬了抬眉：“你不是直男吗？碰一下都不行？”


    董争：“对你不好，影响你找男朋友。”


    沈夺：“那你当我男朋友不就好了。”


    董争白他一眼：“我是直男啊，当然不行。”


    沈夺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吃吃笑出声。


    他扣了扣门，一个约莫60岁老年男子打开门：“请进。”


    老人看到沈夺神情倒是很平静，看到董争，微微一怔。


    董争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便问：“您认识我？”


    老人神色恢复如常，笑着摇了摇头：“小伙子长得太帅了，看入迷了，抱歉抱歉。”


    沈夺：“老九，别在这里油嘴滑舌了，快做饭去。”


    老九让他们自便，就乐呵呵地往里走。


    董争：“你亲戚？”


    沈夺点头：“算是，做饭很好吃。”


    董争很懊恼：“你是带我到他家蹭饭？早说啊，我准备点东西也不至于空手来。”


    沈夺：“这么正式？”


    董争：“人家是长辈。”


    沈夺：“本地习俗，好像只有带新媳妇去长辈家才需要带东西？”


    意识到他开始不正经，董争回敬他一个白眼。


    眼看就要把人弄得不高兴了，沈夺连忙解释道：“别拘谨，不是长辈，是我朋友，这是他家的私房菜馆。”


    董争东张西望也没见着牌匾在哪里：“叫什么菜馆？”


    “没有名字，一天只做一桌，偶尔加桌，订单排到了明年。”


    “饥饿营销？”


    “我教他的。”


    “……”奸商。


    董争的感官向来比常人要敏感一些，他刚踏进远门，扑面而来的气息有点熟悉。


    董争闭上眼睛，黑暗让他的嗅觉更灵敏，他只能确定，这种味道他确实闻到过，但一时想不起。


    小院是中式，庭院不大，但五脏俱全，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园林风格古朴精致，倒是有种宁静致远的感觉。


    董争慢慢走着，摸摸走廊和假山，愈发觉得熟悉。


    或许他之前来过这儿。


    沈夺发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怎么小心翼翼的。”


    董争：“没有，只是觉得这个院子很精致，想仔细看看。”


    沈夺带着董争坐在窗边餐桌上，窗是落地玻璃窗，围了一圈中式栏杆，窗户往外开，窗外就是池塘假山，假山流水潺潺。


    今年是暖冬，水没有结冰，五颜六色的锦鲤虽不如夏季活跃，但也成群结队在池塘里游来游去。


    董争走到窗边，双手搭在栏杆上，掌心不经意间触摸到了一个凸起。


    是一颗螺丝钉的螺帽，有一边微微翘了起来。


    他下意识手一缩，皱着眉低头看了眼手，熟悉的感觉越发清晰，久远的记忆正慢慢浮现。


    沈夺：“被扎到手了？”


    董争：“没啊。”


    沈夺摸了摸那个凸起：“之前这儿有个钉子尖儿冒出来了，我被扎到过，就把它给拔了，老九又钉回去了？”


    老九正好端出茶水，闻言便说：“你还好意思说，拔了之后也不跟我说，我这栏杆差点都断了，把我的客人给吓得半死。”


    沈夺：“你说之前也有人被扎过，你还不拔，只能我来了。”


    老九：“我得喊装修师傅来看要怎么拔，这是木屋，钉子能随便拔吗？就你最熊。”


    和老九斗完嘴，沈夺才瞧见董争一直若有所思，沈夺有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沈夺收拾东西：“你不自在？那我们走吧。”


    董争捻了捻指尖摇摇头说：“没有，我总感觉我来过这儿。”


    沈夺：“这个地方很小众，来过应该会记得。”


    董争不说话，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沈夺也不便追问，催老九上菜。


    董争仍一语不发，手指一直抚摸着栏杆上的钉子。


    老九上了菜，佛跳墙，清蒸鲈鱼，芋圆仔排，炒菜心，还有丝瓜蛋汤。


    除了佛跳墙，都是平常家常菜。


    沈夺看着满腹心事的董争，有点无奈道：“老九本来今天要打烊过年了，我说我要带一位朋友来吃饭，老九才答应加桌，开心一点？”


    董争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大东家给冷落了。


    若不是和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若别人费尽心思做东，董争会很配合，不会扫兴。


    董争：“抱歉啊，我刚才一直在回忆，但想不起来了。”


    沈夺：“那就不要想，吃饭。”


    老九端来两杯饮料，一杯是柳橙汁，一杯是乌梅汁，他把柳橙汁放在沈夺面前，把乌梅汁放在董争面前。


    沈夺看向老九。


    老九耸了耸肩：“最后一杯乌梅汁了。”


    沈夺：“……”


    老九耸了耸肩。


    沈夺抬了抬下巴：“带你来这儿，主要来喝这个，老九自己酿的乌梅汁，招牌，你不是喜欢喝么，尝尝。”


    董争有点意外，他确实在沈夺面前说过他喜欢喝乌梅汁，没想到沈夺记得。


    看出沈夺也喜欢喝，董争问：“要不分你一半？”


    沈夺轻笑一声：“我想要的董首席一样不给，别的倒是大方得很。”


    董争嗤了声，小小抿了口乌梅汁。


    乌梅汁酸甜可口，滑而不涩，味蕾打开，尘封的记忆才完完全全浮现。


    他八岁生日那年，父母亲说订了到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要带他去吃。


    菜确实很好吃，记忆更深的是老板按照自己配方酿的乌梅汁，酸酸甜甜，十分可口，他喝了很多杯，涨得饭都吃不下了。


    吃饭间隙，他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摸索到窗边，却不小心被栏杆上的钉子扎了手指。


    爸妈连忙带着他去打破伤风，他怕打针，哭着闹着要喝刚才那杯甜甜的乌梅汁，爸爸无奈，只好回到饭店拿乌梅汁。


    后来打针吃药做检查，他都有酸酸甜甜的乌梅汁喝，想必是父母大费周章，从老板这儿拿到的。


    只是后来父母去世，他再也没喝过乌梅汁，一开始也会想念，也曾费尽心思寻找这个味道，但结果都是失望的，渐渐地他也不再执着，任由这道味觉尘封在记忆中。


    毕竟人长大后，幸福的滋味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尝到了。


    没想到今日却能重现。


    怪不得他感觉这里这么熟悉。


    怪不得老板刚才看到他时会愣神，原来真的见过他。


    原来扎过他的钉子也扎过沈夺，还被沈夺拔了。


    世界上总有这样那样的巧合，浪漫的文人墨客更愿意称作缘分。


    但他和沈夺之间，又有多少是巧合，多少是刻意为之呢？


    董争：“你小时候常来这里？”


    沈夺：“常来。”


    董争：“你为什么喜欢来这儿？”


    沈夺：“老九年轻时是个狙击手。”


    董争懂了，每一个男孩子都喜欢舞刀弄枪，尤其像沈夺这样生来就精力旺盛，整天琢磨着上九天揽月下海捉鳖的人。


    董争：“那你知道我也来过这儿吗？”


    沈夺知道他想问什么，坦诚摇头：“不知道，我说过，我不查你。”


    董争又问一遍：“为什么不查？”


    沈夺笑了笑，直视他的眼睛，回答了他问了两遍的问题：“我想让你自己告诉我。”


    董争垂下长睫，无声笑笑：“要是我永远不说呢？”


    “那我就永远不问，”沈夺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下董争的酒杯，“新年快乐，董争。”


    *


    老九的房子有窄窄的前厅，却有着宽广的后院。


    后院已经围了起来，四周装上很专业的消音材料，围成了个私人靶场，靶场一分为二，一边是气手|枪的场地，另一边是射箭场地。


    虽然没有商业化靶场那么大的规模，但装备齐全，还很专业，供个人娱乐绰绰有余。


    董争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家里设靶场的，这得多爱才会在家里设这种场地。


    也难怪会吸引沈夺这种成年之后没上过一天大学到处去流浪的人。


    董争除了开车技术还不错之外，对其他的运动器械一窍不通，自觉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沈夺：“老九，来比一把。”


    老九摆了摆手：“老花咯，你们玩儿吧，我去收拾厨房。”


    董争看了眼隔壁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几乎命中靶心的靶纸，断定老九一定是谦虚。


    沈夺看向董争：“玩一把？”


    董争摇头：“不会。”


    沈夺：“我教你？”


    董争再摇头：“不学。”


    沈夺：“那去射箭？”


    董争又摇头：“不去。”


    沈夺决定用激将法：“你叫董争，应该是争强好胜的争吧？不玩一把吗？”


    激将法对董争没用，他摇了摇头：“不，是与世无争的争。”


    沈夺笑着摇了摇头：“你啊。”


    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扫兴，董争朝旁边的靶纸努了努嘴：“老九打的吗？”


    沈夺笑骂：“老东西，故意的。”


    董争：“你能打出这个成绩吗？”


    最了解男人的非男人莫属，特别对像沈夺这种一看就爱争强好胜的雄性，挑衅和激将法再好用不过了。


    沈夺装上子弹，抬手瞄准靶心。


    竞技场上总会有些出圈的照片，有的人因为气质实在太过抓人而一夜爆红网络，董争也曾经刷到过类似的场景和照片。


    那些人表情严峻，目光坚定，确实帅爆了，沈夺也是。


    董争拿出手机，对着沈夺拍了张照片。


    沈夺扣下扳机，子弹从枪膛射出，碰一声，正中靶心。


    随之而来的时咣当一声，似物品打翻的声音，从董争那边发出来的。


    沈夺回过头，看到董争人蹲在地上，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双手紧紧抱着头，而椅子倒在一侧。


    沈夺认得出来，这是创伤应激反应。


    他心一沉，扔下手|枪，快步朝他跑去，蹲在他身边，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


    半分钟过去，董争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看着沈夺。


    沈夺：“抱歉。”


    董争的眼神逐渐聚焦，喘着粗气：“我这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夺心里一阵钝痛。


    真是傻子，这时候还考虑别人的感受。


    沈夺摇了摇头：“是我吓到你了。”


    董争垂下眼眸，轻喘着气断断续续说：“我不知道□□的声音那么大，看比赛的时候没那么大声，我有一点害怕突然、突然爆炸的声音。”


    沈夺掌心贴着他的额头，帮他擦去涔涔冷汗。


    沈夺：“那天晚上园区电动车爆炸的声音是不是也很大。”


    董争吞咽了声，点了点头。


    但是那天晚上，监控里的人利落地拎起两个灭火瓶，跑下去灭了火。


    可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他也是这样，因为应激反应蜷缩在一起。


    沈夺：“我抱抱你，可以么。”


    董争：“我没事，我一会儿就好。”


    没等他说完，沈夺已经把人紧紧拥入怀中。


    董争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父母出车祸那年，董争12岁。


    他很高兴，因为他能走到小区门口等父母下班了，小区门口有个长椅，他就坐在那儿等。


    那天他趁爷爷去上班，辛叔外出办事的时候他自己出门，安安静静坐在长椅上等父母，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妈妈大老远就看到他，还给他打了电话：“哎呀，这不是小争宝贝吗，出来等妈妈啦，好勇敢的宝贝，乖乖坐着，妈妈马上……”


    妈妈话还没说完，就传来搅拌车粗重的鸣笛声和尖锐的剎车声，随之而来是妈妈的尖叫声，随后一声巨响，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接下来的场面杂乱无章，都是大人的喊叫声，董争脑子一片空白，靠着信息的拼凑，大概知道出车祸了，着火了，死人了。


    他起身往前走，没走两步就听到保安呵斥：“他是他们家的小孩，抱走抱走，不要乱跑。”


    有个少年把他拽了回来，他挣扎着说要去找妈妈，少年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乖啊，坐这儿，哥哥给你玩这个。”


    说着就把一个小方盒子塞进他手中。


    董争晃了晃，里面丁零当啷响，便问：“哥哥，这里面是糖吗？”


    他回答：“不是，是弹夹，里面是子弹，玩具枪的子弹。”


    不久后，辛叔回来了，爷爷也回来了，他们跟少年道了谢，就把他抱走了。


    董争在沈夺怀里逐渐平静下来，轻轻推开他：“好了，我没事了。”


    沈夺放开他，坐在他身边，安静地陪着他。


    半晌后，董争才开口：“我父母都不在了，出车祸走的。”


    沈夺安静地听着。


    董争：“那天我就在现场，听到了很大声的碰撞声。”


    沈夺应了声：“嗯。”


    董争：“那天我爸通宵做实验，在后排睡觉，我妈开车，她看到我了，她一定是一边给我打电话，一边看着路边的我，没看到搅拌车。”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擅自出去接他们，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董争很难过，双手捂住脸，指腹轻轻搭着眼皮，忍着眼泪。


    沈夺：“你应该怪搅拌车违规驶入闹市区，怪司机疲劳驾驶，而不是怪自己为了让妈妈高兴勇敢了一次。”


    董争埋着头，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沈夺：“那天她看到你在路边等她时，她一定很高兴，也很骄傲，所以，别怪自己。”


    第34章 独发 委屈自己才是最大的罪……


    往常沈夺来到这边打靶, 恨不得把子弹都打光了，今天打了一发就没了声音，老九不禁感慨。


    这小伙子终于要恋爱了。


    但两人谈恋爱不能影响他休息, 他该准备东西回家过年了, 老九估摸了下时间, 就下楼赶人。


    从悲伤的情绪中清醒的董争正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尴尬，老九的出现让他如获大赦。


    董争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客客气气和老九告别。


    沈夺：“老九，什么时候把乌梅汁的配方给我？”


    老九：“今天我已经给你加桌了, 你别得寸进尺，赶紧滚蛋。”


    老九把人轰出门，关上房门, 摇头笑了笑。


    天色已晚，小巷很幽静，巷边民房透出的光拽着两人的影子起舞，时而交缠, 时而分开。


    董争已经很久没有散步了, 也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静谧的感觉。


    沈夺问：“过年真的不和我一起？”


    董争摇了摇头：“不了。”


    “那你……”沈夺瞥了眼旁边的人，改口：“那二狗子怎么办？跟着你会不会饿瘦了。”


    董争呵了声：“二狗子跟了我，才能这么胖。”


    沈夺：“我去热带过年, 穿短袖躺沙滩喝椰汁，真不去？”


    董争毅然决然拒绝：“不去。”


    沈夺叹了口气, 无奈笑笑：“你的心怎么时软时硬？海绵体做的？”


    董争白了他一眼：“不正经。”


    两人已经绕着小镇走了三圈, 但再难舍仍有分开的时候，董争打了个网约车回家，沈夺很不高兴。


    沈夺：“我的车长刺？扎着董少爷了？”


    董争笑笑，夜幕降临后, 沈夺的电话一直在振。


    董争：“很晚了，明天除夕，早点回去陪家人，我家离你家一个多小时车程。”


    即使知道董争是为他考虑，沈夺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网约车司机不耐烦地打了个喇叭，沈夺啧了声，走过去，扫了下司机的二维码，付了200元。


    沈夺：“你走吧。”


    网约车司机见多识广，看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自动判断为自己成了他们PLAY的一环，自觉地启动油门。


    “下次有这种业务还叫我，老板。”


    说完一脚油门踩下去走了。


    董争：“……”


    董争跟着沈夺上了车，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肖正乔的爸爸给他打的电话，他备注肖伯伯。


    沈夺瞟了眼，看到姓肖的来电，耳朵不自觉就竖起来。


    董争满足他的好奇心，开了扬声器。


    沈夺作势要下车：“我回避一下？”


    董争懒得拆穿他：“不用，是肖正乔的父母。”


    沈夺：“那你接。”


    董争接起电话，很礼貌道：“肖伯伯新年好。”


    肖爸爸：“小争新年好啊，伯伯给你拜年了。”


    董争：“今年我……”


    董争本想找个理由说今年这边有事忙，不能回北方看他们，不料肖爸爸打断他的话说：“今年我们老家有点事忙啊，正乔呢又出差了，我呢本想让你一个人过来，但又怕照顾不周啊。”


    董争顿时明白他们的意思，看来肖正乔已经打好了招呼了，肖正乔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就让自己的父母开口。


    董争：“肖正乔跟我说了，我知道的。”


    那边估计是捂住了听筒，窸窸窣窣说了些话董争听得不是很清楚。


    董争刚想找个理由挂电话，这时候肖妈妈开口了：“小争你怎么直呼正乔大名呢，怪生分的，你们小年轻的事我们老人也不懂，但你是正乔最好的朋友嘛，正乔要管理这么大一个公司，平时肯定很忙，你要多帮帮他，多支持支持他，而不是跟他反着来。”


    董争：“？”


    肖爸爸小声提醒：“你悠着点你。”


    肖妈妈小声回应：“我知道，要你说你又不说。”


    董争抬了抬眉，饶有兴致听他们继续说。


    肖妈妈：“你看，正乔这么多年对你也挺好的是吧，每年吃饺子包硬币的那个总是想方设法留给你是吧，他为了公司除夕夜都没办法回家吃饭出差去了，小争你要多理解理解他，多帮帮他，我呢也把你当成儿子一样，所以也不说见外的话，正乔出门在外不容易，你也是个懂事孩子，平时多照顾他好不好？”


    沈夺听不下去了，清了两下嗓子说：“我说女士，你儿子未成年吗？需要别人这么照顾？董争是你家童养媳？要这么惯着你家儿子？”


    看着这么大一个跨国集团董事长下场亲口撕大妈，董争觉得有点好笑，但也让一直高高在上的沈夺有了一丝烟火气。


    肖妈妈一听急了：“你是谁啊，我跟小争聊天关你什么事啊，你这么插话你礼貌不礼貌啊。”


    沈夺哼笑了声，一副街头巷尾的大爷大妈最讨厌的街溜子语调道：“我？五分钟能让你儿子公司倒闭的人。”


    董争：“……”果然是走南闯北的人，什么场面都见过，什么人设都能立起来，尤其知道拿捏别人的痛点。


    肖爸爸也下场了：“我儿子公司好几百亿市值，你说倒就倒？你这逼装的，装天上去了，你最好说说你是谁，让我儿子去把你公司干倒闭，你敢不敢？”


    沈夺半开玩笑流里流气道：“锦城集团听说过吗，我是锦城集团董事长。”


    肖爸爸直接气笑了：“我还是锦城集团老总的爹呢。”


    眼看沈夺要白捡一个便宜爹，董争接过话：“他真的是大客户，是肖正乔让我一定拿下的大客户，你们这么做，我很难收场啊。”


    两个老人一听就慌了：“哎呀，怎么办啊。”


    慌完了怪董争：“小争你真是的，怎么在客户面接打电话呢，快让我们跟他道歉，万一对正乔不好可就收不了场。”


    沈夺不怕事儿大：“晚了，你儿子完蛋了。”


    董争忍着笑，无辜道：“两位，我在开车呢，客户就在我车上。”


    那边比太平间还安静，接而反应过来要道歉，却被董争挂了电话。


    沈夺阴阳怪气道：“看来全家都是PUA高手，一颗包着都是细菌的硬币的饺子拿捏你这么多年？”


    董争：“他们也真心付出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夺不屑地嗤了声：“你没真心付出过？委屈自己才是最大的罪。”


    沈夺没来由一股无名火，肖父肖母一番话，他不难脑补出董争和肖正乔的过去。


    那种难掩的烦躁和在意让他很憋屈和不甘。


    他知道，这种感觉叫嫉妒。


    董争看了他一眼，有点好笑问：“你在生气？”


    沈夺：“是。”


    董争笑了下：“那要怎么办你才不生气？”


    沈夺：“跟我去海边过年。”


    沈夺邀请他一起过年，董争是有点感动的，但他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


    董争没说话，沈夺也没追问，很快，肖正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要问什么，董争不难猜。


    他没接电话，让肖正乔忐忑地过年也挺好。


    沈夺问：“为什么不接？”


    董争：“不是你说的，委屈自己才是最大的罪。”


    沈夺笑了声：“董少爷果然聪明，学得快。”


    *


    除夕一大早，董争买了一大束鲜花来到了万安公墓。


    墓园的管理员打理得很好，墓地周围干干净净，枯萎的鲜花也都及时清理掉了。


    董争把花放下，盘腿坐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两张年轻的脸。


    董争嘴角一直勾着，笑了下说：“爸，妈，新年快乐。”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介绍一个人，他叫沈夺。”


    “他带我找到了你们常买给我喝的乌梅汁，味道一直没变。”


    “那颗扎我手的钉子，也扎过他的，但他给拔掉了。”


    “他本事很大，我不知道他是刻意为之还是巧合，但找到乌梅汁，我还挺感谢他的。”


    “他还说，你们不会怪我，甚至会因为我的勇敢而高兴。”


    “他野心也很大，想成立研创中心，想得到宇思科技的核心团队，想让我过去。”


    “但我不知道，他值不值得信任。”


    说到这儿，董争自嘲地笑了笑。


    他对沈夺并不是完全信任，但他却主动说起车祸的事情，沈夺有种魔力，在某些时候，能让人全盘托出。


    或许他善于攻击人的心理防线，但却让人不反感。


    董争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弯下腰看着慈眉善目的两人。


    “爸，妈，你们一直教导我，要念别人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沈夺说，委屈自己才是最大的罪。”


    “肖正乔让我觉得挺委屈的。”


    “我觉得沈夺说得有道理，我想试一试。”


    “你们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董争在墓地坐了一一会儿，再去给爷爷扫墓，便带着二狗子回家过年。


    为了让家里有点生命的气息，二狗子这几天的也不知道是精神状态不错，能在家里上蹿下跳喵喵叫，而他在沙发上躺着，仿佛到了垂暮之年的那个生命是他自己。


    董争：“二狗子，累不累，过来歇一会儿。”


    二狗子一身反骨，偏不，董争也懒得理他，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赵叔给他们准备了足够多的食物，董争也没什么胃口，中午对付吃两口就算了。


    到了晚上该吃年夜饭，董争看到二狗子这么努力过年，十分过意不去，便挣扎着起来准备年夜饭。


    董少爷虽然孤苦伶仃，但胜在有钱，一直养尊处优，厨房里的东西除了知道盐是咸的糖是甜的，其他一概不知。


    他能把32位的二进制代码理得盘靓条顺，电路的地址线数据线地线分得清清楚楚，如今看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却头皮都发麻，束手无措。


    他挠了挠头发，竟挠下来一根。


    做饭会掉发，算了。


    董争对这方面向来没有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很快就放弃了。


    他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二狗子，爸爸带你下馆子。”


    他提着猫笼准备出门，没料到在小区门口碰到老九。


    老九提着一个保温餐盒，眯着眼看手机，像是在确定是不是这儿。


    董争走过去问：“老九？”


    老九一愣，连忙迎过去：“可算找到了，哎哟你这儿可真不好找。”


    董争：“你怎么来了？”


    老九把餐盒递给他：“那个熊孩子让我给你送饭，你拿着，赶紧趁热吃，我得赶紧回去了，麻将三缺一呢，拜拜。”


    董争餐盒一抱，还没来得及说谢谢，老九上了他那辆保时捷，一脚油门就跑了。


    董争抱着餐盒提着二狗子回了家。


    餐盒不大，四菜一汤，还有一大扎乌梅汁，单独一个碗里，只装了一枚饺子。


    餐盒底部还粘着个小盒子，一打开是猫粮，还有个隔音耳塞。


    董争哑然失笑，佩服沈夺的细致周到。


    他拍了个照片发给了沈夺。


    董争：【饺子里有硬币，谢谢】


    沈夺很快回复。


    【啊？还有饺子？我没让老九做啊。】


    董争笑了笑，没有拆穿他的小心思。


    为了转移话题，沈夺拍了照沙滩照片发过来，全是胸大腰细臀翘的比基尼美女，还有不少美女对着他的镜头打招呼。


    董争能够想象，就沈夺这样的样貌和身材，往人群中一站已经足够惹眼，若再主动出击撩上几回，那将是狂蜂浪蝶蜂拥而至。


    董争：【你又没兴趣，拍她们干什么？】


    对于性向，董争从不主动提及，但在沈夺面前，提及这些话题的时候，他似乎没有羞耻感。


    沈刨工：【拍给你这个直男看，好看吗，爱看吗，还要看吗。】


    假直男董争很配合：【好看，爱看，还要看。】


    沈夺直接给他发过来一段男女动作小电影，小电影处于违法和不违法之间，恰到好处，很欲很暧昧。


    沈刨工：【给你下饭。】


    董争面无表情看完，很无语，这人的手机里居然存这些东西，但气氛都到这儿了，谁怂谁不就输了。


    董争：【好看，爱看，多发点。】


    结果沈夺一下子发过来十几个小电影，差点把董争给呛死。


    这人各方面都有涉略，未免也太全面了点。


    董争：【你一个GAY，存这么多这种小视频干嘛，等下举报你传播非法视频。】


    沈夺直接把他上一句话截图过去，再发了个无辜的表情。


    随后又发来一条消息。


    沈刨工：【男男也有，要看吗？】


    董争刚想拒绝，沈夺没征得他同意，直接发了过来。


    董争手指在上面顿了好久，接着移开，回复消息。


    董争：【用不着担心我，你自己看吧，实在无聊去找几个帅哥玩玩。】


    沈刨工：【几个？还是你们直男玩得花，我向来都是主张1V1。】


    董争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在不正经这条道上，能聊到让沈夺吃瘪的人估计还没出生。


    不一会儿，沈夺真的拍了几张海边男人的照片过来。


    不是肥头大耳，就是腰胖脖子粗，有个身材还不错的，却早早谢了顶。


    整张照片充斥着一股生活不易的味道。


    沈刨工：【我们gay太可怜了，吃的不好。】


    董争：【你没仔细找。】


    沈刨工：【董少爷要不发个自拍过来让我洗洗眼睛。】


    董争弯了弯唇，真的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但没有发给沈夺，而是自顾自欣赏起来。


    长得还不赖，说是大学生也凑合。


    董争：【谢谢你夸奖，要不你扭转性向吧，世界上还是美女多。】


    沈刨工：【扭转不了了，已经对别人有意思了。】


    董争举着手机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久。


    他斟酌了下，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敲字，但语气却很随意：【谁啊，得到沈大董事长青睐。】


    对话框上闪着“正在输入”，董争等了许久，“正在输入”消失了，沈夺没有回。


    董争笑了笑，轻轻吐了口气，刻意忽略自己刻意打探的小心思。


    相比这些小电影，和沈夺聊天更下饭一些，董争不知不觉吃了个十分饱，二狗子的胃口也很好，一小盒猫粮竟吃了大半。


    董争鼓励二狗子：“二狗子，以后就要这么吃，营养才能跟得上，听到没有。”


    二狗子喵了一声。


    刚吃饱，一人一猫腆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安静看电视广告，过一会儿董争的门铃又响了，他打开一看，年度挽着一个男人，两人手里还拿着春联和灯笼。


    年度热情洋溢道：“嗨，小超跑，又见面了，新年好啊！”


    董争：“年度？你怎么来了？”


    年度：“过来帮你贴春联，这是我男朋友王希光，S大最年轻的博导，这是我朋友的朋友，董争。”


    董争觉得新奇，这是有人第一次大大方方向他介绍自己的同性男友，而且是一脸骄傲毫不扭捏。


    年度的眼里甚至有光，像在展现自己独有的稀世珍宝。


    董争：“欢迎欢迎。”


    两人这才发现，王希光正直勾勾地盯着董争看，董争礼貌朝他笑了笑。


    年度的醋劲一下子就上来了，推了王希光一把：“喂，很帅是不是？但你没机会，你抢不过沈夺。”


    王希光回过神，小声解释：“不是，我一会儿跟你说。”


    怕董争尴尬，年度解释：“别在意，我只是在吃醋而已。”


    董争笑笑：“没事。”


    王希光问道：“你真的是董争？”


    董争怪尴尬的：“你好啊。”


    王希光很高兴，一把抓住董争的手：“师弟，我是董老师和郑老师的学生，硕博连读，我叫王希光，你还记得吗？”


    董争不记得他，但听到他是爸妈的学生，打心眼里高兴：“师兄，很高兴遇见你，请进，你们都进来。”


    年度吃了个莫名的飞醋之后很尴尬，便给自己招了个事做：“我去贴对联啦，你们聊。”


    王希光和董争聊得很高兴，他们都是行业的领军人物，有很多共同话题，王希光是理论研究，董争则是两者结合，两人一聊起来就不停。


    年度看着在沙发上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说着一大堆他听不懂的学术名词，心里感慨沈夺这人吧，一旦用心起来心思细腻得令人发指。


    年度还诧异为什么沈夺特地吩咐他过来的时候带上王希光，原来早就料到他们会有得聊。


    王希光跟他从来没有这么多的话。


    王希光很兴奋：“我当时看到DZ0910相关的专利和论文，就觉得有师父师母的影子，没想到是你把他们的理论研究带到实践中，我真的太高兴了，当时我也想研究这个方向，但太难了，天妒英才，师父师母走得太早了，不然DZ0910可以早十年问世，那将是多么大一个发展。”


    提到恩师，王希光几度哽咽，董争很欣慰，爸妈没有被人忘记。


    董争：“师哥现在在高校任职吗？”


    王希光：“嗯，就在S大自动化学院，还是偏理论研究，很多想法还在建模阶段，缺少师弟这样的能力，能把理论的东西变成真正能服务社会的东西。”


    董争：“那以后我们肯定有机会合作。”


    王希光给他留了联系方式：“师弟，以前师父师母对我好，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董争：“好，一定。”


    王希光看着他的眼睛，几度欲言又止。


    董争朝他点了点头：“目前是好了。”


    王希光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年度贴好了对联挂好了灯笼，两人还在聊。


    年度走过去，靠在王希光旁边，嘟着嘴娇嗔抱怨：“你在这里聊，都不过来帮我贴一下，你看我手都麻了。”


    王希光自然而然地拉过年度的手，帮他揉了揉。


    年度靠在他怀里，眯着眼享受：“你们聊，我眯一会儿，小超跑，你不介意吧？”


    董争：“没事儿。”


    两人腻歪，董争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温情。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年度也哈欠连篇，估计是王希光不好意思开口要走，董争便说：“时间不早了，师兄早点送年度回家吧。”


    年度睡眼惺忪说：“没事儿，我们再陪你一会儿，你们聊你们的，我睡我的。”


    年度一边说一边往王希光怀里钻，王希光配合他，即使自己已经扭成了奇形怪状，也让他找到最舒服的姿势靠着。


    董争：“赶紧去跨年，我还不想当你们的电灯泡了呢。”


    两人这才起身告辞。


    两人往外走，年度抓着王希光的手吃飞醋：“你跟我从没说过这么多的话。”


    王希光：“我师弟，十几年没见了，我以为他在国外不会回来了，所以多聊了两句。”


    年度：“哼，借口。”


    王希光没听出年度在撒娇，拼了命解释：“我师父师母对我很好的，他们对我们跟亲生孩子一样。”


    年度噗嗤笑出声：“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多想了。”


    王希光俯身亲了下。


    年度不依不饶，笑着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下他的嘴，娇滴滴道：“你放心，我以后都会把你当爸爸。”


    王希光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将年度拉到墙角，将人推在墙上，捧着他的脸细细亲吻。


    而正在追着把年度落下的围巾送出来的董争正好完完整整地看到了这一幕。


    王希光一手捧着年度的脸，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整个人把年度压在墙上亲吻着，而年度双手探进了他的大衣，紧紧抱着他的腰，仰着头迎合他的亲吻。


    两人的唇舌激烈交缠，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纠缠声音。


    他们动情忘我地拥吻，似乎天地间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只见王希光的手离开了年度的脸，一路到了腰间，再向下时，年度轻喘了一声，董争收回目光，撒腿往回跑。


    董争跑回房间，将门关上，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天花板。


    天啊。


    之前上学的时候，同学总会一起围观男女小电影，他从来都是无动于衷，从那时起，他便知道自己的性向。


    这样的性向是小众的，不合群的，他从不敢幻想自己会一位同性就像男女之间那样相互纠缠，所以也从不去看这方面的科普和电影。


    但他之前喜欢肖正乔，也从没幻想过他和肖正乔之间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面对同性伴侣之间的恋爱纠缠，原来他们也可以和男女之间的恋爱一样向对方撒娇，吃醋，和对方拥抱接吻，也可以若无旁人地、轰轰烈烈地相爱，不需要觉得羞耻。


    董争像个怀春的少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亲吻别人，亦或被人亲吻，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恋爱时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真的像触电吗？


    被人摁在墙上亲吻会很爽吗？


    王希光一路往下的手最后会探向年度的哪里呢？


    董争第一次认真思考学术问题之外的生活问题。


    想着想着，年度的那一声喘不经意间钻入他的脑海中，董争忍不住打了个机灵。


    完了，他脏了。


    董争连忙想C语言中断程序，想傅里叶展开式，想共射放大电路的基本原理。


    等脑袋里装满了知识之后，董争终于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自己不至于，太过敏感纯情了点，矫枉过正了。


    有什么羞耻的呢，他26岁了，又不是16岁，虽然没有过经验，但也是26岁了。


    为了让家里有点人气，董争把客厅一年都开不了一回的大电视打开，播放喜庆的春节联欢晚会。


    他洗了澡，准备开始看《时间简史》冷静一下。


    但沈夺不想让他安心看书，一直给他发信息，跟报备行程似的，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看到了什么，甚至连一块破石头都发给他看。


    一时间董争都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无聊还是沈夺比较无聊。


    沈刨工：【你看这个石头长得像什么？】


    董争看着平平无奇的灰色石头：【你觉得呢。】


    沈刨工：【像老九小院里鹅卵石小道上从进门开始走九步那一排从左到右数第三颗。】


    董争：“……”看来沈夺比他无聊。


    董争建议他：【实在无聊就看电影吧。】


    沈夺立刻给他发过来一个链接：【一起看吧。】


    董争有点害怕他发的东西：【正经的吗。】


    沈夺：【删减版的，放心看吧。】


    董争：“……”那就还是不正经。


    董争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沈夺十分无聊，何况是跟他朝夕相处的家人。


    为了不把过年过得像应酬，沈家一大家子出来度假，就连搞电竞的网瘾少年侄子都在愉快玩耍，只有沈夺像一个网瘾青年一样拿着手机点个不停，跟丢了魂一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沈明贤看不下去，非得要去干涉一下他：“你不是喜欢跳楼吗？快跳楼去。”


    沈夺眼睛没离开手机：“那叫蹦极。”


    沈明贤：“那过来打麻将，三缺一。”


    沈夺抱着手机拍地上的石头：“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沈明贤没办法了，和庞莉使眼色，别让沈夺跟个网瘾青年一样的，让亲戚看了笑话。


    庞莉：“儿子恋爱了这你都要管，你是退休了太闲了吧。”


    一向对沈夺的感情生活过分关注的庞莉此时却如此豁达，沈明贤有点不解：“你不是一向关心他谈恋爱吗？”


    庞莉：“我只担心儿子的对象是谁，并不反对他谈恋爱，但这一切的前提不就是儿子得有个对象。”


    沈明贤痛心疾首：“一个儿子爱看网文，一个儿子爱搞网恋，我沈明贤这辈子也是看到头了。”


    庞莉哼了声，朝沈家大姐努了努嘴：“你知足吧，难道你想象大姐一样，生了三个儿子却没一个愿意回来上班，结果姐夫都快70了还得当董事长，她还得当总经理。”


    沈明贤顿时知足了。


    知足常乐，随他去吧。


    好不容易等沈夺放下手机，沈家小辈撒腿过来让大哥带着玩。


    沈夺：“我要去看电影，电影院我包场了。”


    “我们一起看。”


    沈夺：“好，一起。”


    小孩们拥着沈夺进了电影院，像极了美猴王带着小猴上花果山。


    长辈们眼神慈爱又欣慰：“孩子就喜欢跟我们沈家老大玩。”


    有个正在上高三的小辈最近考虑效仿沈夺，高中一毕业就环游世界：“大哥的人生经历多丰富啊，见多识广，人生有趣，多有人格魅力，当然谁都愿意跟他玩了，不像我们，只能死读书，只会变成书呆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小孩的家长闻言怒了：“你16岁跑得过马拉松冠军吗？你50米跑进7秒没有？你是国家一级运动员吗？你奥数拿过国际金牌？你高一的时候做高考卷考上700分没？满世界跑几年后你能考上哈佛吗？站三米跳台你都腿软还想学人高空跳伞，老老实实给老子读书！”


    小孩：“……”这是直接把他的灵魂抠出来拷问吧？是吧？虽然都达不到但是好气。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达到大哥这种程度呢！


    这个年纪的小孩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自尊，他很不服：“那又怎样？大哥还不是得回来继承家业浑身铜臭！我以后才不要回来给你们当牛马！我要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要去当明星。”


    小孩爸扬起手就要打人：“你不仅不如你大哥优秀，还没有责任心！”


    另一个亲戚劝阻：“算啦算啦算啦，大过年的不要骂孩子。”


    不远处的沈夺听到了，顿了顿脚步，接而若无其事往前走。


    而庞莉悄声对沈明贤说：“你听听，咱们老大是不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知足吧你。”


    沈明贤看着沈夺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谁不想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呢，他知道，沈夺喜欢做的事，并不是成为一名尔虞我诈攻心算计的商人。


    而电影院里小辈们排排坐，一脸期待，大哥那么酷，无论跟大哥看什么电影都酷。


    但谁能想到，沈夺给他们放小学生德育讲堂呢。


    “不是吧大哥！”


    “你们不看吗？我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就看这个。”


    “……”你像我们那么大的时候才不会看这个。


    沈夺聚精会神看，没两分钟，小辈们全跑光了。


    沈夺反锁门，躺在沙发椅上，拍了张大屏幕的照片，给董争发了过去。


    董争家里也有个小播放厅，他也拍了个照片，给沈夺发过去。


    董争：【那就一起看吧。】


    沈夺发过来一个斜眼笑的表情。


    虽然这个表情是个系统自带的表情，董争却自动带入沈夺的脸，然后隐隐感觉到有点不正经。


    第35章 独发 朝前看，往前走……


    鉴于沈夺平时太过不正经, 董争已经做好了这部影片一开场就是限制级画面的准备。


    他甚至把等全熄灭了，紧紧抱着个抱枕盯着屏幕。


    黑暗能使得感官敏锐，董争能清晰听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


    他在暗示自己, 这是成年人的世界。


    电影一开场, 没有什么限制级的画面, 而是一片蔚蓝的大海，镜头慢慢往下移, 移到了沙滩，沙滩上有两双拖鞋。


    镜头停了两秒。


    这两秒时间里, 董争抓着抱枕的手都发了白。


    拖鞋，接下来是不是就是裤子了。


    镜头继续往后拉，沙滩上没出现裤子, 而是出现两个小男孩在挖沙子。


    一个拿着红色挖掘机，一个拿着蓝色挖掘机。


    董争：“？”就这？还删减版？


    手机嗡了一声亮了起来，在黑暗的放映室里的亮度仅次于屏幕。


    沈刨工：【你喜欢蓝色的挖掘机还是红色的挖掘机？】


    董争：【蓝色的。】


    沈刨工：【看来电影不符合董少爷的口味，是不是不够刺激？/斜眼笑】


    董争看着这个斜眼笑的表情, 有点心虚。


    【好看, 爱看，正在看。】


    沈夺没再发消息打扰他，董争抱着抱枕陷在沙发里, 安静看着电影。


    电影不是什么限制级的影片，但是部同性恋纯爱电影, 讲述两个小男孩一起长大,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对方心生爱慕，因为害怕失去友谊而一直压抑内心的情感，直到有一次两人一起潜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海底, 放纵地拥吻。


    上了岸之后，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两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各自成家、娶妻、生子，各奔一方互不打扰。


    一直到垂暮之年，两人不约而同来到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的沙滩，相视一笑，携手往海的深处走去。


    电影结束了。


    整部电影温馨唯美，唯一可以称得上限制级画面的就是两人在海底深情热烈地拥吻。


    配上伤感又暧昧的背景音乐，把爱而不得的气氛烘托得惟妙惟肖。


    电影看完了，董争一直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下巴枕在枕头上，看着滚动的屏幕发呆。


    屏幕滚动完了，没有彩蛋。


    所以两人死没死啊？下去亲一番再上来若无其事地生活，还是直接殉情了。


    沈夺直接打来了电话：“怎么样？”


    董争笑了下：“还要写观后感？”


    沈夺：“说一下？”


    董争：“那你先说。”


    沈夺：“唯爱不可辜负。”


    董争笑了下说：“你不是说过人类的感情一文不值？”


    沈夺：“感情本来珍贵，但因为弱者会退缩，还会拿感情当筹码交换利益。”


    董争在认真思考沈夺的话，觉得沈夺活得通透，突然好奇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回话时，沈夺笑出声：“隔音耳塞没扔吧？”


    董争想起老九送过来的饭盒里有个隔音耳塞，还以为是老九不小心落下的，想着改天还给老九。


    董争：“没扔。”


    沈夺：“带上，走到院子里，朝前走。”


    董争懒得多想，就照做了。


    董争：“到了。”


    沈夺：“耳塞戴好了吗？”


    董争：“嗯，带好了。”


    沈夺：“抬头，往前看。”


    董争抬头。


    顿时一颗烟花在夜幕中炸开，五颜六色很绚烂，董争带着耳塞，没听到强烈刺激的爆炸声，只看到了璀璨夺目的色彩。


    烟花一颗接着一颗升空，颜色越来越鲜艳多样，黑漆漆的夜幕被渲染得五彩斑斓，似天空闪耀着彩色的星星。


    沈夺发来消息。


    沈刨工：【好看吗？】


    董争：【好看。】


    沈刨工：【新年快乐，董争。】


    董争对着夜空点了点头。


    朝前看，往前走，前面有璀璨烟火。


    *


    和沈夺一起看了部同性电影后，董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正是假期，他闲来无事上网搜了搜，这种题材的电影居然有很多，有些还获了国际级别的大奖。


    过年七天，董争看了十来部电影，填充了知识盲区。


    假期结束，他竟觉得自己也全面了不少。


    这些天以来，他曾几次为别人唯美的爱情落泪，跟着主人公抓心挠肝。


    之前周徐喜欢看恋爱类型的综艺节目，时常跟他分享，他还吐槽过看别人恋爱有什么意思，这么喜欢自己去谈一个啊。


    现在才明白，原来看别人谈恋爱这么香。


    以前自己到底是过着什么样苦行僧的生活啊。


    上班第一天，同事感慨又要当牛做马之后，便交流假期都去哪里玩了。


    周徐也问董争：“师父，你假期都在做什么？”


    董争不好意思说宅家看了七天的电影：“学了点东西。”


    周徐一直保持着对知识获取的饥渴状态：“师父，一定要这么卷吗？你又偷偷学了什么？跟我分享一下？”


    董争哼了声说：“你知道为什么猫不教老虎爬树吗？”


    周徐嗤了声：“肯定不是学什么好。”


    董争：“那也不能告诉你。”


    一上班，宇思科技在多功能会议厅开了个冗长的收心会。


    几百人挤在一个大厅里，空调又开得很足，肖正乔讲得假大空，整个会场估计只有他一个人不困，还有一部分人靠着牛马精神假装不困，更多的人在底下睡得不省人事。


    那些听得聚精会神的牛马若和台上的肖正乔有眼神交流，便郑重其事地点头，于是肖正乔讲得更大声了，麦克风似乎也嫌肖正乔吵，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声反抗，吓得台下睡得正响的那一部分人连忙睁开眼睛。


    看到肖正乔还在侃侃而谈，他们又安详地闭上了眼。


    睡神有很多个，只有周徐被督导小组拍了下来，并且全公司通报批评。


    为了让职工能够足够及时地了解到公司新闻动态，督导小组可谓是十分敬业，会议结束刚结束，将近一千字的通报文稿已经写好了，并且十分及时地发布到了网上，堪比专业的媒体工作者。


    董争都要怀疑，文稿是写好的，填个名字就行，不然肖正乔开会那将近五千字的总结怎么能够同时发出来呢。


    节后上班第一天，大家正愁着没有借口骂公司，周徐提供一血。


    周徐喜提新年开门红，为督导小组的KPI贡献了第一个500块钱，上午会议刚结束，OA上的公告就出来了，周徐没想到，新的一年，自己居然以这种方式被全公司认识。


    周徐很郁闷，工资还没发，钱先被扣了，看来本命年果然出师不利。


    整个公司的收心会结束之后，各部门还有自己的收心会要开，周徐自然就变成了批斗的对象。


    技术部经理刘晓天上来第一句话就开始针对周徐：“请大家打起精神，不要打瞌睡，尤其是周徐，那个通报内容你们看了没有，他通报批评周徐，但不单单通报批评周徐，而是技术研发中心周徐，这相当于把整个部门给通报了。”


    前排几个人腰杆子挺得笔直，小笔记本一摊开唰唰开始记录，董争坐在后排，懒洋洋地靠着，冷眼看着部门经理。


    他中学时代阅读理解莫非是满分？能从几个字中看出这么多意思来。


    董争忍住了，低头继续玩手机。


    希望这一次能成为周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周徐心里难受得很，他看向董争，希望董争帮他说说话，但董争充耳不闻，若无其事玩手机。


    周徐一阵失落。


    刘晓天看向董争：“好了，大家收起手机，我们……”


    这时候，董争点开音乐播放器，突兀音乐声打断了刘晓天的话。


    他朝刘晓天摆了摆手，焦急地指着手机，又指着门外，没等刘晓天表态，人已经溜出了会议室。


    刚出会议室，董争打电话的声音传来：“喂，亲爱的。”


    所有人：“……”


    刘晓天脸比炭黑，咬牙切齿道：“开晨会！”


    直到会议结束，直到快下班，董争都没有再出现。


    周徐很郁闷，之前在公告上看到谁被督导小组挂到公告山示众的时候，周徐和别人一样先是表示同情，而后骂督导小组，再骂公司变态，最后不了了之，不再去在意这种事情。


    没想到，落到自己的身上时竟是这种感受，不甘中带点恶心，憋屈中带点愤怒。


    情绪酝酿了半天，汇成五个字：老子不干了！


    他受不了，和朋友吐槽，朋友都说现在环境不好，他在这么好的公司，这么好的平台，应该要珍惜。


    他和父母吐槽，父母告诉他，工作哪有不委屈的，要是一委屈就受不了，人生那么长，那还怎么活。


    唯一能够整顿职场的师父也不帮他说话，人甚至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一整天下来，周徐被内耗的情绪吞没，垂头丧气。


    这是他上班最累的一天。


    快下班，董争终于出现了，还拎了杯奶茶进来，还特好心地插好了吸管，放到周徐面前来。


    周徐看着快下班了才出现的董争，赌气道：“不喝，我减肥。”


    董争：“抹茶珍珠奶绿，加雪顶，加椰果，七分糖，真不喝？”


    周徐：“……”和聪明人过招，招招致命，都是他最爱的。


    周徐没出息地嗦了一口，虽然今天很无语，但此时心情愉悦了点。


    周徐：“师父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董争：“谈恋爱啊，不明显？”


    周徐一脸无语：“假期你说的学习，是学习谈恋爱了？”


    董争：“不可以啊？你师父我大好青年一枚，谈个恋爱都不行？还要你批准？”


    周徐：“行，批准。”


    董争笑了笑，看来小伙子已经丧气到了极致，一向喜欢八卦的人对他的恋爱对象居然丝毫提不起兴趣。


    虽然周徐很信任董争，但无论如何，董争都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周徐从不在董争面前抱怨公司不好。


    但这次，他忍不了了：“师父，你不劝劝我想开一点吗，工作哪里没有委屈，有委屈就撂挑子那人生还要不要过了，之类的。”


    周徐现在手上有其他公司的offer，包括锦城集团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他觉得跟着董争很好，能学到东西，所以他也在犹豫。


    但他舍不得董争。


    董争真的强，人也是真的好，只是老板太傻比，如果董争走，他肯定也跟着走了。


    但董争是公司的创始人，始终是舍不得离开公司的，老板和他同时掉河里，董争肯定选择救老板。


    周徐重重叹了口气：“算了，不想那么多，我好好跟着你干就是。”


    董争能看得出周徐的犹豫不决，他以为之前可能是找到的平台不太好，他跟沈夺提过周徐，就是想让锦城集团已经给周徐发offer，董争本以为周徐会马不停蹄走人，没想到坚持到了现在。


    即使到了现在，周徐还在犹豫。


    原来临门一脚竟在自己这儿，董争有点感动。


    董争轻笑一声说：“工作上都有委屈没错，但你要分情况，如果你受了委屈，项目有了进展，或者你学到了东西，或者积累有用的经验教训，总之有一点好的收获，有个正向的反馈，那这个委屈就可以消化掉，如果受了委屈之后，除了一肚子气，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学不会，什么都没积累下来，你受这个委屈做什么。”


    周徐有点懵，不可思议看着董争，没料到董争居然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言下之意不就是让他不要受这个气吗？


    董争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认认真真说：“你是24岁，不是42岁，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可以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委屈。”


    董争的潜台词周徐听得很清楚，简而言之就是干得不开心就不干，又不是没有别的机会了。


    和他内心的想法十分吻合。


    周徐也认真问他：“那师父你呢？你也只是26岁，不是62岁。”


    董争呵呵一笑：“我早衰，二十岁就做四五十岁该做的事，现在该躺平退休了。”


    周徐：“师父，可是我想跟着你。”


    董争一脸无语：“我谈恋爱你也要跟着？你还是人吗？”


    周徐：“……”


    董争双手抓着周徐的肩膀，看着他的双眼，郑重其事道：“你总要有独当一面的时候，朝前走，往前看，前面有你意想不到的烟火。”


    周徐觉得董争变了，但又说不上来。


    师父他似乎要放弃宇思科技了，这对公司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董争笑笑：“走，下班，带你去米其林三星吃饭，看看有没有遇到好看的女主播。”


    *


    隔日，周徐提交了辞职报告。


    一个刚进公司两年的员工提交辞呈，不会有人在意。交接办得很顺利，总共两天的时间，周徐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


    人都走了，督导小组拿这件事做文章，说年轻人扛不了一点挫折也难在职场上成大气候。


    也有小众的谣言说董争已经帮他找好了下家，故意让他走的，毕竟周徐是董争一手带着，一向和董争一条心，董争不可能不提前知道他要离职的事。


    反正说得头头是道，证据确凿。


    肖正乔当然更相信小众谣言，真理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上。


    加上周徐入职的是锦城集团，肖正乔更怀疑董争提前知道些什么。


    他把董争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问：“你之前知道小周要离职的事吗？”


    董争摇了摇头：“不知道。”


    肖正乔：“他入职哪个公司你知道吗？”


    董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是道听途说，但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肖正乔半开玩笑道：“不能吧，他是你一手带起来的，他这都不跟你说？”


    董争无辜道：“董事长是怀疑我在骗你？”


    董争会这么直接，倒是让这些年已经习惯了绕圈子说话的肖正乔有点短暂地接不上话。


    肖正乔：“我简单了解一下情况。”


    董争：“周徐不过就来了两年，年轻人心思不稳是常态。”


    肖正乔也不是傻子，若是别的年轻人走了他倒是不会多想，但周徐是相当崇拜董争的，有种为董争马首是瞻的感觉，就像当年董争对自己一样，董争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如果没有董争首肯，周徐不会断然辞职。


    而且周徐去的是锦城集团。


    董争在锦城集团两个月，以他的性格应该在锦城集团交到了一些朋友，他的徒弟到那边去上班，不可能不向他提及。


    肖正乔故意暗示他：“周徐去了锦城集团。”


    肖正乔说完，仔细观察董争的表情，看他是否会刻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但董争没有。


    董争点了下头：“我就是道听途说他去了锦城集团，但不敢确定，不想瞎说。”


    肖正乔：“你舍得让他走？”


    董争笑了下，无奈说道：“再舍不得也没办法，他确实想跟着我学点东西，但我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算起来也是半个公司高层，公司的企业文化希望大家劲往一处使，齐心协力勇往直前，他有二心怎么会提前跟我说呢。”


    上升到企业文化的高度，而且是自己亲口提出来的口号，肖正乔自然会认同，若此时再反对董争，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董争算准了，便用这话堵他。


    不如董争所料，肖正乔点点头：“也是，心思不在这儿，再怎么挽留都没有用。”


    董争意味深长道：“人心最难预测，一旦改变就不会再回头了。”


    肖正乔若有所思看向董争。


    董争笑了笑，开始夸赞肖正乔：“所以董事长你整顿公司企业文化是正确的选择，人心要齐，不然就成了一盘散沙，之前是我肤浅，看不到这么远。”


    一通彩虹屁把肖正乔的思路都给打断了，肖正乔这才想起来有正事要问董争。


    肖正乔想了下措辞问：“最近你和沈董事长的关系有所缓和吗？”


    董争无意识嘴角上扬：“我和他……”


    董争这才想起来，在肖正乔这儿他和沈夺的版本是：他勾引沈夺不成，被沈夺踢下了床。


    而最离谱的是，竟传到了沈夺的耳中。


    肖正乔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期待探头：“看来你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董争不着痕迹收敛好表情，挠着头讪讪道：“最近沈董事长没搭理我，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我今天再联系他试试看。”


    肖正乔：“他没把你的联系方式拉黑？”


    董争：“这倒没有，只是不接我的电话。”


    肖正乔点了点头：“据我所知，他还没有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宣扬出去，估计也是怕影响不好。”


    董争心想根本没有的事情怎么宣扬，但表面上还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肖正乔：“俗话说得好，好男怕缠郎，你再努力努力，但是要注意方法。”


    董争恨不得呸一口到肖正乔的脸上，但他曾下过决心，无论是好还是坏，以后不会再在肖正乔面前说真话。


    董争笑笑：“好，我再想想办法。”


    意识到自己过于直接，肖正乔赶紧打圆场：“如果你们能成，也不错，沈夺条件不错，我也挺放心的。”


    董争也不笑了，安静地看着他。


    肖正乔有点心虚，干笑两声试图找点轻松的话题：“怪不得之前那么多小姑娘追你你都无动于衷，原来……当年咱俩站在一块儿，姑娘眼里全是你。”


    董争不接他的话，径直让他的话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之前和肖正乔聊人生、聊梦想，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聊拉皮条。


    气氛尴尬得可怕，肖正乔正在想办法转移话题，董争突然嘲讽地笑了笑。


    随后，董争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沈夺给他打的电话。


    肖正乔莫名其妙觉得松了口气，先前董争那样笑过之后，专会挑人家的软肋，尖酸刻薄讽刺一番，两人现在的关系刚刚缓和，肖正乔不想回到那种剑拔弩张的状态，董争的电话响得刚刚好。


    董争勾了勾唇，心想沈夺这电话打得真是时候。


    肖正乔：“那你忙。”


    董争没顺他的意思，没接，挂了电话。


    肖正乔：“……”为什么不接。


    董争一脸不耐烦，看着肖正乔的眼睛抱怨：“是我那个明星男友，难缠得很，不同意分手，我真是瞎了眼，之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讨厌呢，我跟你说，他就是废物一个，你别看他表面风光的样子，其实已经开始脱发了，头发没几根，又细又软，出席活动都带着假发片，腹肌也是画的，肚子上一圈游泳圈能吓死人，身高也没那么高，穿增高鞋垫的，非得要凑到188，生活习惯也不好，一大堆慢性病，什么脂肪肝肾结石胆囊息肉，不知道娱乐圈有没有延长退休这一说法，如果有，估计都活不过退休。”


    听着董争的吐槽，肖正乔无意识地挺直了背，而后又收了收腹部。


    收腹居然没有用了，裤腰带还是略紧。


    肖正乔想起当年的六块腹肌，不禁想叹气。


    体检报告也下来了，医生让他注意身体。


    感伤后他回过神来才怀疑，董争是不是在骂他，并且偷看了他今年的体检报告。


    肖正乔冷着脸看向董争，又想起一个事儿来：“对了，除夕前一天晚上我爸妈给你打电话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沈夺在你车上？真的假的？”


    董争：“假的，是我前男友，他觉得你爸妈说话难听且很不尊重人，素质太差，就替我说了几句话，你爸妈往心里去了？”


    肖正乔：“……”


    董争一口一个“你爸妈”，搞得肖正乔很烦躁，他最不喜欢董争拐着弯子骂人，阴阳怪气，刻薄至极。


    此时董争兜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董争很嫌弃地啧了声，接而抱歉地朝肖正乔摆了摆手：“我先应付他，抱歉啊，太讨厌了这个人。”


    肖正乔：“……”讨厌就讨厌呗，为什么要看着他说呢。


    董争连忙接起电话往外走。


    董争一接起电话就说：“都说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你怎么这么讨厌呢。”


    肖正乔：“……”为什么又接了呢。


    对面的沈夺安静了一会儿，笑了声：“怎么一接电话就开始撒娇。”


    第36章 独发 所有人都在为爱情欢呼……


    董争走出肖正乔的办公室, 并且贴心地帮他关上了门，再快步走过肖正乔办公室门口的小秘书岗，走得太快, 拐进了电梯之后竟有些喘。


    董争：“抱歉抱歉, 刚才有点事。”


    沈夺：“你在董事长办公室？”


    董争无奈笑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


    沈夺：“根据你的话正常反推。”


    董争懒得跟他纠结这些事, 单刀直入问道：“沈董事长给我打电话，有何贵干？”


    沈夺：“你先喘, 气息稳了再说话。”


    董争：“？”


    沈夺：“不然我总以为你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


    董争：“……”


    经过一个假期的科普，董争大概知道沈夺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憋着气，直接挂了电话。


    惯的他，两人什么关系, 说话没个分寸感。


    董争回到工作室，看着周徐空荡荡的座位发呆。


    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沈夺。


    同样是董事长，董争感觉肖正乔都要忙得七窍生烟了, 沈夺倒好, 整天有时间给他打电话。


    想到肖正乔的拉皮条行为，董争并不是很想接沈夺的电话，好像两人关系好一些, 就合了肖正乔的意一般。


    但沈夺的电话孜孜不倦、不厌其烦、磁之以恒地响着。


    董争无奈地接了起来：“沈董，有何指教？”


    沈夺：“周徐今天已经报道了, 正常新职工见习半年, 周徐见习三个月，够不够意思？”


    董争：“沈老板这后门开得敞亮。”


    沈夺：“你过来不用见习，走高端人才引进，来不来？”


    董争笑了下, 这人简直就是无孔不入见缝插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和野心。


    但也很守信用，并没有拿DZ0910设备的BUG来逼他就范。


    是时候和肖正乔提一下到锦城集团升级设备的事情了。


    董争：“沈董亲自管人事？”


    沈夺：“转移话题？来不来？”


    董争：“不去。”


    沈夺：“那就下来，吃饭去。”


    董争：“？”


    沈夺：“我在贵公司门口，不知道今天以难缠的明星男友身份出现合不合董首席的意？”


    董争真的服了这个人，对于他的精准拿捏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又有点担忧。


    董争：“你真把我们公司的人都当成了瞎子啊？被认出来怎么办？”


    沈夺笑了下说：“认出来不更好，光明正大把你带走。”


    还没到下班时间，董争收拾东西背上包走出工作室，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刘晓天。


    上个月考核结果下来了，由于董争带猫上班，早退不参加例会，部门一把手连带责任，董争扣5000，刘晓天也被批评扣分，上个月中层干部排名垫底。


    刘晓天恨透了部门之间的竞争机制，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环境下，只能遵守这里的生存规则。


    他又不是董争，家底丰厚，本事通天，不在这儿干了外面眼巴巴等着他的人多的是。


    眼看董争又要早退，刘晓天：“董首席，你这是干嘛去？”


    董争没正眼瞧他，冷淡道：“上厕所。”


    “……”鬼话连篇，刘晓天没让他开溜说，“对了最近你考勤总是早退，如果有事先走跟我说一声，再网上走个请假流程。”


    董争很给面子：“好。”


    他嘴应下了，但腿跑了。


    刘晓天：“……”


    妈！的！老子要干光关系户！老子手下以后不能有关系户！


    但刘晓天也没办法，现在技术部里好多杨明开的远房亲戚，一个比一个横，好歹董争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横，那些人算什么狗屁东西！


    刘晓天不禁想，如果是董争管技术部，杨明开是万万不敢手伸那么长的。


    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混得比杨明开好，把杨明开安进来的那些半桶水小垃圾全给开了！


    董争没理会刘晓天百转千回的心思，直接下了楼。


    楼下停着上次那辆宝蓝色的布加迪超跑，但敞篷合上了，窗户也紧紧关着，来往的人多瞧两眼，也只能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驾驶座有人，但人带着墨镜和口罩，俨然一副明星出行的模样。


    董争就在众人的围观当中打开副驾驶的门，人一钻进去，门合上，跑车扬长而去，只剩下嚣张的轰鸣声。


    车里，沈夺摘下墨镜和口罩，转过头看了眼董争。


    董争正好也在看他。


    某人穿着高定西装开超跑，有点怪异，但也很帅气。


    沈夺勾了勾唇道：“董首席这眼神很勾人。”


    董争收回眼神，笑着嗤了声：“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我即使是瞪你一眼你也说我勾人。”


    沈夺：“那瞪一个？”


    董争真瞪了，自以为凶神恶煞地翻了个世界上奇丑的白眼，但他忘了嘴角还无意识地勾着。


    沈夺满意点头：“嗯，勾人。”


    董争都气笑了，心想自己也是见了鬼了，听他话瞪他干什么。


    沈夺：“今晚年度过生日，去不去？”


    董争犹豫了下，他倒不是不想去，就是去了之后面对一大堆陌生人，会不会很奇怪很尴尬。


    沈夺：“都是上次围着三米大圆桌吃饭的人，你都见过。”


    董争这才想起来，他以为自己不太适应那样的场面，没想到已经和沈夺一起经历过。


    董争：“但是我还没有准备礼物呢，怎么办？”


    沈夺：“不用你准备，今天晚上他有大礼物，我们去当观众就是给他最好的礼物。”


    “什么意思？”


    沈夺卖了个关子。


    说到生日，沈夺顺水推舟问了句：“你生日是9月10日？”


    董争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


    “那是哪天？”


    “你呢？你生日哪天？”


    沈夺不介意他的防备，看着他的眼睛说：“大年初一中午十二点整。”


    精准到了分钟，像给算命先生提供生辰八字。


    董争哑然失笑，回忆起来有点动容，除夕夜，某些人费尽心思帮他过了个年，大年初一那天中午还给他发了个红包。


    老天对他很偏爱，连出生都给他挑个喜庆团圆的日子。


    他也值得这样的偏爱。


    董争：“那现在补上一句生日快乐，介意么？”


    沈夺勾了下唇：“不介意，但董大首席能告诉我你的生日是哪天了吗？”


    董争看着前面，慢慢开口：“清明节。”


    沈夺看着他笑了下，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我俩挺有缘，都是出生在传统节日。”


    董争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跟别人提及自己的生日时，别人不是尴尬地安慰他：没事儿，就是普通的一天罢了，清明节有很多人出生呢，又不止你一个。


    是啊，和春节一样，不过一个传统节日罢了。


    董争试探他：“知道我在清明节生日，不安慰安慰我？”


    沈夺反问他：“你需要？”


    董争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含笑整理发型：“头发都被你揉乱了。”


    沈夺笑着啧了一声，有的人真的是撩人而不自知。


    年度的生日宴会没有设在酒店，而是设在自己的家里。


    年度住的别墅，家里已经精心布置过，有很多鲜花和气球，居然还有丝带拱门，董争都快误以为是婚礼现场了。


    他还布置了个舞台，有吉他和架子鼓，还有钢琴，已经有三三两两在弹唱，他们不插电所以不聒噪，所以多了些情趣。


    来参加年度生日宴会的人很多，有不同肤色的人，他们在三三两两聊天，亦或是在忙着布置会场。


    他们看到董争，仍用蹩脚的普通话跟他打招呼：“嗨，表弟。”


    董争笑着响应，确定了他们确实是上次一起围着三米大圆桌吃饭的人。


    虽然人都见过，但他这是第一次来到年度家里，有点拘谨道：“这是年度的家，要不要去跟他父母打声招呼？”


    沈夺跟他解释：“年度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爷爷前两年也走了。”


    董争没想到，年度的成长环境竟和他有点相似。


    董争：“抱歉。”


    沈夺：“没事，都过去了，年度已经走出来了。”


    董争下意识抿了抿唇，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替他高兴。”


    走出来谈何容易，年度经历了一次重生。


    年度见到他们，很热情地跑过来，刚想张开手给董争一个大大的拥抱，便收回去了。


    年度笑着朝他伸手：“欢迎你啊小超跑，不过答应希光不再拥抱别的男人。”


    董争：“生日快乐。”


    年度：“你们随意，我生日在晚上八点半，到时候给我唱生日歌的时候大声点。”


    年度请了厨师团队，备了自助餐，有牛排也有烤羊腿，董争很想吃，但是嫌麻烦，就挑了些方便的吃。


    沈夺捡了牛排和羊腿，拿了刀叉和调料，坐在董争的对面。


    董争：“……”这人还真不嫌麻烦。


    沈夺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切好了一碟就放在董争面前。


    这把董争都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显得自己多懒惰似的。


    董争：“我不是很想吃。”


    沈夺也不拆穿他的小心思：“拿多了，一起吃，别浪费。”


    有了台阶董争立刻就顺着台阶下来，道了谢之后开始细细品尝。


    沈夺：“要不要再加点黑椒酱？”


    董争：“来一点。”


    沈夺跟爹伺候小孩吃饭一样，老老实实给人调小料。


    在沈夺的伺候下，董争吃了个十分饱，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吃肉了，又是烤又是煎的，不知道已经被他折磨得早衰的肝脏能不能受得了。


    沈夺：“还吃吗？”


    董争忘记了肝的苦恼：“再来点烤羊腿？”


    沈夺反问：“你一会儿能跑十公里吗？”


    董争听到十公里这个数就开始眩晕，跑不了一点。


    董争：“干嘛要跑十公里啊？”


    沈夺：“那就别吃了。”


    董争遗憾地看着烤羊腿。


    行吧，为了肝。


    沈夺：“你这量也得跑五公里，不然消化不良。”


    董争：“……”他下次还是少吃点吧。


    董争酒足饭饱，环视一周，才发现王希光还没有来，年度也不恼，一个人里里外外张罗着，完全不像在王希光面前那么娇气。


    有个金发碧眼的美女过来，笑着跟董争打招呼，用蹩脚的中文跟他打招呼：“嗨，表弟。”


    董争朝她点了点头，字正腔圆道：“你好。”


    女人很性感，紧身吊带和皮裤，套着一件皮夹克，露出一截蜜蜂腰。


    她叽里呱啦地和沈夺说了一堆，是西班牙语，董争听得懂。


    她叫沈夺过去一起玩音乐，就像那年在阿尔卑斯山脚下那样尽情摇滚，还问他介不介意。


    沈夺看向他：“一起过去玩玩吗？”


    董争虽然不会，但不扫兴：“好啊，但我什么都不会，我当观众。”


    沈夺朝美女点了点头。


    美女很高兴，一手拉着沈夺，一手拉着董争向舞台走去。


    美女一路吐槽沈朵穿西装真的好丑，没有那时候自由潇洒魅力四射，回来继承家业之后变成了个了无生趣的呆子，浑身充满了铜臭味，想不通他为什么甘愿回来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董争假装听不懂，努力地憋着笑。


    沈夺也不恼，任由她吐槽，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继承家业？”


    美女摇头：“你不喜欢。”


    沈夺看了董争一眼，用西班牙语回答她：“我也要赚钱娶老婆。”


    美女也看向董争，很惊讶问：“他？”


    沈夺：“说不定是。”


    美女瞪大双眼。


    沈夺：“他不帅吗？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美女眉开眼笑，本来想竖起来的中指变成了大拇指。


    董争假装听不懂，任由他们调侃。


    美女跳上舞台，示意沈夺快上来。


    董争看着她这身行头问：“她是摇滚歌手吗？”


    沈夺：“鸟类学博士，业余摇滚歌手。”


    董争：“……”实在看不出来。


    沈夺跟他介绍这些朋友，有搞无线电的，有研究猴子的，还有研究金字塔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因为爱好探险和旅行，一路上发生了各种机缘巧合，大家都成为了朋友。


    女人背上吉他，调好麦克风，示意后面的人低头调设备，再朝沈夺招了招手，催他快点上台。


    沈夺问：“你猜我玩什么乐器？”


    董争：“架子鼓。”


    沈夺：“行，那我就玩架子鼓。”


    董争忍俊不禁，沈大董事长这语气，好像台上所有的乐器都能驾驭。


    董争：“你还会别的？”


    沈夺反问：“对我好奇？”


    董争：“不说拉倒。”


    沈夺低声说：“好奇是好事，继续保持。”


    董争笑而不语，沈夺走上舞台，在架子鼓面前坐了下来。


    董争坐在舞台下，不禁笑了笑，果然很符合他的人设，这么狂拽的人会点架子鼓也不意外。


    但他穿着西装，倒是收敛了些狂拽气质。


    舞台临时组的乐队准备好了，美女拨了下和弦回头问沈夺：“Bon Jovi《its my life》？”


    沈夺点了下头，转了下手中的鼓棒，咚咚两声重重敲了下鼓面。


    美女电吉他和弦跟上，钢琴也加入，几人配合默契得不像临时搭的班子。


    美女抱着电吉他边唱边弹，唱得铿锵有力，情绪饱满，而董争一直看着在舞台最后的沈夺。


    他穿着西装打着鼓，靠着鼓点游刃有余场面的节奏，他没有浮夸地摇头晃脑，但他嘴角含笑，随着律动律动而轻轻摇摆的姿态很潇洒肆意。


    董争不由得想象他在阿尔卑斯山下尽情欢唱的样子。


    没了西装的束缚，他会不会跟他们一样，留着朋克的发型，染着夸张的颜色，穿着能凸显自己的性感和魅力的服装，带动身边的人燃烧起来。


    他的生命肆意张扬，充满能量，他有着强大的磁场，深深吸引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所以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好大方可爱。


    董争不禁想，若他没有一身可以让资本家为之疯狂的技术，若沈夺对他无所图，沈夺会向他靠近吗？


    董争不知道。


    大概不会吧，他一直是个无趣的人，除了研究就是实验，人生空洞得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色。


    周徐说他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清楚，很少在工作中提及自己的私生活，殊不知，他几乎没有私生活。


    一曲摇滚歌曲结束，引得众人欢呼，董争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一直看着沈夺，像看着一束火光。


    沈夺走下台，拨开欢呼的人群，走到董争面前，回应他的眼神。


    沈夺：“怎么样？”


    董争眨了下眼，笑着点了下头：“嗯。”


    沈夺看着他的笑颜，舌尖轻轻顶了顶牙关，便移开眼神笑了笑。


    他向来我行我素，一直觉得刻意去讨别人开心是一件麻烦且幼稚的事情，可此时竟觉得还做得不够，还想付出更多。


    还想看他笑。


    *


    将近八点，王希光才姗姗来迟。


    能看得出来，王希光精心打扮过，头发理了，还打了发蜡，穿着很正式的西装，还打了领带，皮鞋擦得锃亮，甚至连眉毛都修过了。


    他手里还捧着一束花，花束不大，也不是玫瑰，看着像婚礼上新娘的捧花。


    他出现在人群中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接而是一阵欢呼。


    王希光有点拘谨笑笑，但他仍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招手。


    在场的人从不会吝啬自己的鼓励和赞美，直夸今天晚上王希光是个最帅气的勇士。


    董争也跟着鼓掌，很佩服王希光。


    他知道，一直泡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工科男人，要以这样的装扮捧着花束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年度也意识到了，在众人的欢呼中红了眼眶。


    沈夺悄声对董争说：“王博士能迈出这一步，不容易。”


    董争：“嗯，很厉害。”


    王希光捧着花走到年度面前，抱歉笑笑：“对不起，今天晚上有个会，所以耽误了，没早点过来帮忙，花给你，生日快乐。”


    年度接过花，没了刚才忙前忙后的能干样，娇嗔道：“就是，我一个人好累啊，你看手都肿了。”


    王希光抓过他的手，捧在掌心揉了揉。


    王希光一到，所有人都围到两人身边。


    年度依偎在王希光的怀中，笑着环视一圈，用英语环视一圈说：“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王希光，我很爱他。”


    众人欢呼，王希光宠溺地看着年度，再朝大家羞赧地笑笑。


    王希光扯了扯年度的手低声说：“不要这样，今天你是主角，不能被我抢了风头。”


    年度：“我愿意，我骄傲。”


    王希光无奈叹气但眼神宠溺：“你啊。”


    三层大蛋糕推出来，二十八根蜡烛在蜡烛盘上燃烧，负责搞氛围的乐队已经开始弹生日歌。


    大蛋糕推到了年度面前，刚才大家答应了年度，要大声地唱歌，这是董争第一次听到那么大声的生日歌。


    王希光帮年度戴上了生日帽，站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眼神从没离开过年度的脸。


    一曲生日歌结束，大家安静下来，让年度许愿。


    年度十指交叉握拳，闭上眼睛郑重其事许下愿望，他一睁开眼睛，所有人起哄，年度在起哄声中吹灭了蜡烛。


    年度转过身，拥抱身边的王希光。


    董争跟着鼓掌，眼神没离开过两人，也没看到沈夺一直在看着他。


    年度松开王希光，后退两步，含情脉脉地看着王希光。


    所有人忽然安静下来，但每个人的神情都很雀跃期待，好像准备酝酿什么不得了的惊喜。


    董争看着这阵势，转过头看向沈夺，不料和沈夺直勾勾的眼神正面撞上。


    他愣了下，笑问：“看我做什么？”


    沈夺直言不讳：“好看，养眼。”


    董争真想拿个尺来量一下这个人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话题被他带跑偏，董争都差点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该不会顺势要求婚了吧？”


    沈夺点了下头：“你觉得谁先求婚？”


    董争：“这你能看得出来？”


    沈夺：“要不打个赌？”


    董争笑了：“这也能打赌？”


    沈夺：“我赌王希光。”


    董争：“我赌年度。”


    年度的性格还是比较外放的，而王希光要内敛一些，而人是年度主动追的，过节他恶补的那些影视剧都在传输一个事实——


    先爱上的那个陷得最深。


    男人之间，万事能打赌，两人赌注都没想好，就开始押宝了。


    打完赌，两人同时看台上。


    年度清了清嗓子，再后退一步，他手往兜里探去，满心欢喜但动作略显拘谨，眼神难以掩饰兴奋雀跃。


    董争一直盯着年度的手，自觉得已经十拿九稳了。


    年度手掏出来一些，董争已经看到了他掌心的红色丝绒盒子。


    不料，王希光咚一声，单膝下跪，因为太过紧张，没跪稳，身子向侧面倾了点，双手扶地才跪稳了，紧张得差点磕头了。


    哇——


    除了沈夺之外，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大声惊呼，嘴巴大张，双手抱着发麻的头皮。


    董争知道，此时没人在嘲笑他的窘态，只为他的真心和勇气欢呼。


    年度更是惊得双手捂住了嘴，不可思议地看向王希光。


    王希光涨红了脸，手哆哆嗦嗦上下搜了个遍，才从西装内衬拿出一枚红色丝绒盒子，


    所有人的欢呼声从没停歇。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巧的钻戒，他把戒指举到年度面前，抬眼看着年度。


    年度已经眼眶通红，眼里含着热泪，又哭又笑。


    一向把王希光游刃有余拿捏的年度，此时竟有点无措。


    人群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王希光整个人是哆嗦的，连说话也是哆嗦的，憋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话来。


    “年度，我可以拥有幸福，你值得被人疼爱。”


    短短一句话，塞过所有的甜言蜜语。


    年度早已泪流满面，只有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他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性格又乖张叛逆，从不讨人喜欢，是个没人疼爱的小孩。


    而王希光在偏远山区长大，闭塞的环境让他对自己的性向讳莫如深，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王希光：“请跟我结婚吧，余生我好好爱你。”


    当王希光的戒指戴到年度的无名指上时，所有人已经疯狂了，从他们叫嚣吶喊中，董争拼拼凑凑才知道，原来年度多日前就和朋友筹备，打算今天晚上跟王希光求婚。


    年度的主动和付出，精心准备的那些鲜花和拱门，还有那些丝带和万花筒，全都得到了响应。


    董争的手都拍麻了，原来亲身感受幸福比看影视剧还要震撼。


    彩带飞舞，剧烈摇晃后的香槟朝人群喷洒，人被淋湿了，但热情不减。


    香槟冲出来时，董争抓着沈夺的手臂，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


    沈夺没有移开，眼神跟着他，被香槟喷了满身都是。


    得逞的董争从他身后出来，看着他被淋湿的脸，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


    沈夺抹了把脸，看着某些笑得狡黠的人，笑问：“身上有纸吗？”


    董争拿了包纸巾递给他，他从中间抽了一张，递了回来。


    董争：“我没淋湿，你全用了吧。”


    沈夺稍稍低头，把整张脸凑了过来：“帮我擦。”


    董争垂着眼眸看着他手中的纸巾，勾了勾唇。


    沈夺挑了下眉：“不愿意？那我找别人。”


    沈夺作势收回手，董争抿了抿唇，拽住了他的袖口。


    沈夺呼吸一滞，垂下眼眸看着他的指尖，接而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董争拿过他手中的纸巾，抬起头，轻抿着唇，轻轻帮他擦额前的香槟。


    所有人都在看着台上紧紧相拥的人，没人注意到此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他们。


    但此时，所有人都是在为爱情欢呼。


    第37章 独发 希望和沈夺的关系更加……


    董争的明星男朋友开着布加迪跑车来接董争下班的消息又传遍了宇思科技, 连园区的保安都在聊。


    而董争来上班时春风满面，心情很不错，看来爱情真的很养人。


    董争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人聊几句, 闲聊的人见他过来了, 立刻闭嘴, 笑盈盈地问好。


    董争觉得宇思科技近年招的闲人越来越多了，到哪里都能听到八卦。


    有胆子大的人在公司碰到董争时会直接跟他开玩笑：“董首席, 今天气色不错啊。”


    董争其实挺无奈的，也不知道他们哪只眼睛瞧见了他气色不错, 其实他困得要死！


    昨晚参加完年度的生日宴，本来可以愉快地回家，可沈夺硬是拉着他走了一万多步。


    说是他吃的牛排和烤羊腿太多了, 嘌呤过高，不运动消化会尿酸高，形成痛风石，严重则会瘫痪。


    董争也没想到, 吃个烤羊腿居然有全身瘫痪的风险。


    他在沈夺眼里莫不是没什么常识的傻子。


    但或许他真的是傻子, 还跟着沈夺绕着森林公园的步道散步，走了一万多步，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洗刷完倒头就睡, 一觉到天亮，上班都差点迟到。


    董争也懒得跟他们解释, 随便应付两声就去了工作室。


    周徐离职了, 工作室常驻人口就剩下他一个，没个人说话感觉有点空荡荡的。


    除了董争觉得工作室空荡荡之外，技术部经理刘晓天也觉得工作室占地面积太大。


    公司上了新项目，最近在大量招人, 技术部的办公地点不太够了，需要拓宽。


    工作室毕竟是董争的，这事儿刘晓天做不了主，只能去找杨明开。


    刘晓天：“杨总，研发部办公地点不太够啊，能不能再改一改董首席的工作室？”


    和董争打那么多次交道，杨明开吃了不少亏，当时让董争改造工作室，可被他怼成了筛子，杨明开自然是不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杨明开：“工作室也属于你们技术研发部，应该由你统一安排啊。”


    为了这件事，刘晓天找了好几次杨明开，杨明开不愿出头，两句话就把皮球踢了回来，刘晓天嘴里念叨杨总说得是，一出办公室门，白眼立刻翻上了天。


    什么狗东西，跟他打太极。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杨明开不知不觉又升职了，现在比他高一级，刘晓天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董争。


    董争正在办公区整理材料，看到刘晓天进来，撩起眼皮皮笑肉不笑道：“刘经理，有什么指示？”


    刘晓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董争没叫他坐下，他能坐吗？


    刘晓天觉公司给董争设置个技术首席但又不设行政权力的位置就很尴尬。


    董争的待遇是高层待遇，而刘晓天只是中层，可董争又没有行政权，之前董争管项目，现在他手上也没有项目了，那么平时大事小事听谁的呢，分工太不明确了。


    这让技术部多不好管理啊。


    刘晓天为难得很。


    刘晓天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谈不上指示，有个事和董首席商量。”


    董争：“嗯。”


    刘晓天“额”了半天，眼看董争就快不耐烦，才麻利开口说：“是这样，公司最近上了大项目，技术部招了不少人，但我们技术部地方小，新人都没地方办公，我想工作室这边能不能隔出一间办公室来……”


    董争边听刘晓天说话边敲计算机，闻言，敲着计算机的手停了下来，刘晓天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董争看向刘晓天，刘晓天下意识讪笑。


    其实刘晓天挺怕董争的，当年就是董争面试的他，把他问得哑口无言，最后还是人事经理提醒，若这么严苛，技术部招不到人，他才能勉强留下来。


    还没升技术部经理的时候，刘晓天就在董争手下干技术活，对于技术相关的事，董争向来说一不二，毫不退缩，整个人看着斯文安静，但气场却很强势。


    刘晓天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公司是董争来管理，那不久将来真的会变成一家高精尖的科技公司。


    但如果是董争管理，他哪有什么机会主持大项目。


    刘晓天很清楚，公司高层斗争，肖正乔有意边缘化董争，他也才有机会接这个项目。


    刘晓天也觉得董争太过恃才傲物，太过自以为是，不懂审时度势，不然怎么会被董事长忌惮和排挤呢，地球缺了谁都照样转，人真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刘晓天的内心活动很丰富，董争看得出来，但懒得去猜。


    刘晓天这么一说，董争才想起之前肖正乔确实拿下一个大项目，但并没有按照约定让他负责，而是让刘晓天接了，理由是他在整改修正DZ0910的BUG已经够忙碌了。


    技术研发部每一个人都是董争招进来的，他们每一个人什么水平什么心思董争自然摸得很透。


    以刘晓天的能力，根本做不了这么大的项目，但项目做不出来，公司有的是办法，比如大网捞鱼一般大量招人，比如请外援，总之不会脚踏实地去研究，把项目忽悠结题就完事儿了。


    但甲方和市场也不是傻子，糊弄一时也不能糊弄一世，最后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董争笑了笑说：“你是技术部经理，技术部你说了算，你安排就好。”


    已经准备好一肚子说辞的刘晓天愣住了。


    就这？


    这么好说话？


    工作室不是他的命根子了吗？之前不是谁动工作室他跟谁急吗？


    刘晓天竟有点受宠若惊：“什么意思？”


    董争很大方：“我目前也没项目，我移到实验室办公就好，这边都能空出来。”


    强者低头，刘晓天喜笑颜开：“那就多谢董首席支持和理解我的工作，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感谢感谢。”


    董争笑着响应，继续处理文件。


    董争同意缩小工作室的决定一下子就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杨明开的耳中。


    杨明心里腾升一股无名火。


    当时改造工作室的时候董争把他怼成那样，现在那么快就答应了，这不是打他的脸嘛！


    怪不得刚才看到刘晓天时，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继周徐离职之后，董争又进一步缩小工作室的空间，那些踏实跟着董争的人也不是耳聋眼瞎，自然看出了一些端倪。


    那些他亲自招聘进来的人有一部分已经随波逐流，顺应公司的步伐跟在刘晓天的身后，有一部分人还在挣扎。


    这部分人剩得也不多了，以付辛为首。


    付辛来的年限最久，跟着董争最久，他很久之前就想找董争谈一谈，但又担心董争有什么苦衷。


    付辛问：“董首席，项目上的事你真的不管了吗？”


    董争点了点头：“嗯。”


    他们安静了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董争被刻意针对，他们也看得出来，他们也没有理由让董争担着这么一个垃圾公司。


    研发新产品的时间周期和沉没成本太多了，而肖正乔追名，资本逐利，自然容不下董争这种轴的。


    董争这样的人，应该去高校，或者去研究所，进入公司总免不了和资本市场博弈。


    他们又问：“那董首席你要去哪里？带着我们一起。”


    董争摇了摇头：“哪儿都不去。”


    董争的商业价值外面的公司已经虎视眈眈，而宇思却往外推。


    但宇思科技有董争一份心血，他对公司的感情常人不能理解，他要做什么样的决定也没人知道。


    董争看着他们，知道他们和周徐一样，临门一脚都在他这里。


    董争直言道：“良禽择木而栖，你们值得更好的。”


    他们沉默了很久，才点了下头：“懂了。”


    董争：“走的时候，慢一点。”


    “首席您保重。”


    董争：“嗯。”


    董争无事一身轻，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乱糟糟的工位擦得锃光瓦亮，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十分难得地达到了杨明开对工作室布局的要求。


    督导小组每次来检查都看到董争在擦桌子摆放东西，心里有说不出的满意。


    公司的标准化制度化管理的效果在董首席的身上大大显现了出来。


    而刘晓天第一次上大项目，十分上心，第一件事就是安顿他新招来的大量人才。


    董争的工作室改造很块就提上了日程。


    董争十分自觉的把自己的工位搬进实验室，和玻璃柜里DZ0910的模型面对面办公。


    杨明开不相信刘晓天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搞定董争，亲自下来考察，正好碰上董争蹲在地上整理计算机的网线。


    杨明开：“……”真搬啊？这么好说话？


    杨明开连忙走过去，作势要把人扶起来：“董首席，这脏活累活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您怎么还亲自整理。”


    董争现在虽然是个光杆司令，但也不惯着他，他假装很卖力地去拔掉电源线，但够不着，憋红了一张脸回头看杨明开：“杨总来了，正好过来搭把手，这根电源线怎么拔都拔不掉。”


    杨明开当然不愿意帮忙，但他忘了董争是属穿山甲的，刨坑的速度实在太快。


    杨明开四下张望没人，而董争很费力地在地上蹲着：“杨总快搭把手，我快撑不住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明开也不好意思拒绝，加上工作室现在也没人，他只好蹲下来。


    他一蹲下来，董争立刻起身，指着嵌在洞里的插头说：“就那个插头，不好拔，拔了半天拔不动。”


    杨明开心里骂骂咧咧，被动地当了一回自己口中“下面的人”。


    插头的位置虽然有点别扭，但不至于拔不下来，杨明开轻轻一拽就拽下来了。


    意识到自己又跳进了董争挖了坑，杨明开举着插头，皮笑肉不笑道：“董首席你看，我这不就拔下来了吗？”


    董争皱着眉头看着插头，喃喃自语：“不应该啊。”


    杨明开一肚子气，但仍笑着：“这有什么不应该。”


    董争恍然大悟道：“还是杨总厉害，可能是我的手不够长，伸不到，够不着，谢谢杨总。”


    又被阴阳怪气的杨明开：“……”


    吃了瘪的杨明开当然不想这么就走了，他背着手在工作室里踱步，绕了两圈之后，在董争已经搬空了的工位面前长长叹了口气。


    董争当然知道他心里想说的什么。


    工作室这番光景，当然是杨明开喜闻乐见的，杨明开能憋得住心里那股得意的劲儿，他往后都倒立走路。


    董争嘲讽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心想老子当影帝的时候你还在海选。


    董争默默收拾东西，安静等着他的表演。


    杨明开叹了口气之后，幽幽开口：“董首席，物是人非啊，想当年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工作室可谓窗明几净，人声鼎沸，一片生机勃勃，是公司的招牌，可谓十分辉煌。”


    董争附和他：“是。”


    好不容易压过董争一头，杨明开越说越上头：“工作室可是董首席您的心血啊，哎，可惜了。”


    人在得意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露出破绽。


    董争眼睛一眨，就看见楼道里步履匆匆的刘晓天，他立刻铸好了一口大锅，准备安在杨明开身上。


    董争直起腰杆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问：“杨总在可惜什么？”


    杨明开一心想看董争吃瘪难受，环视了一圈工作室说：“都挺可惜的。”


    董争温和笑笑：“刘经理手上的大项目是公司的未来，需要引进很多高精尖人才，技术研发部办公场地不足，工作室让出一间办公室是应该的，是为刘经理分忧，也是为公司分忧，也是我作为公司一份子应尽的义务，我倒不觉得可惜，而是觉得挺光荣的。”


    杨明开被怼得哑口无言，才意识到自己又入了董争的套。


    杨明开：“董首席要是真的能这么想那最好。”


    董争笑得坦荡，顺势把皮球给他踢了会去：“我当然是真的这么想，不然杨总觉得我本该怎么想？”


    杨明开不想自找没趣，想找个理由走了，但董争似乎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董争作恍然大悟状，指着那面荣誉墙说：“我知道杨总可惜什么了，杨总可惜这面荣誉墙。”


    杨明开：“？”并没有。


    董争：“这面荣誉墙当时是杨总费尽心思设计的，得到了董事长极大的肯定，也成了公司的招牌。现在拆掉，杨总觉得可惜是正常。”


    董争说完，刘晓天正好走到了工作室门口。


    刘晓天看到杨明开在工作室里，正要加快脚步走过去，却被董争叫住了：“刘经理，麻烦过来商量个事。”


    工作室搬迁这个事，董争是给足了刘晓天面子，也让他在杨明开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走开。


    刘晓天移步进工作室笑道：“首席，怎么了？哟，杨总也在啊。”


    董争指着荣誉墙说：“杨总说，这面荣誉墙当时建起来的时候费了不少心思，现在拆了挺可惜的，刘经理你看看有什么好的办法？”


    人在工作室，锅从天上来，杨明开连忙摆手：“这就是董首席多想了，工作室改造是技术研发部的事，是刘经理说了算，我可没那个权利干涉，我只是路过，过来看一眼。”


    董争愣了下，一脸不解地看着杨明开。


    杨明开：“？”这么看着他什么意思？


    董争恍然大悟地笑了笑，接而抱歉地看向刘晓天：“对不起刘总，是我误会了杨总的意思，我以为杨总舍不得，实在不好意思。”


    这落在刘晓天的眼里，就是董争刻意打圆场了。


    刘晓天正好对杨明开有一肚子的气，且不说他为了工作室改造的事三番五次去找杨明开被拒绝，改造工作室的事他要换个施工队，换成自己的远房表弟的工程队，申报的时候却被杨明开打回来了，理由是原来那家施工队有过合作，而且改造工作室是个小项目，没必要花时间和精力去做其他施工队的调研。


    谁还不知道原来那家施工队包工头是他表弟呢。


    现在又来说工作室改造是技术研发部的事，他没权利干涉，他手伸得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按理说他和杨明开都是部门经理，是平级，凭什么他杨明开的手能伸这么长。


    现在拆一面荣誉墙他都要来管了？


    刘晓天表面抱歉笑笑：“实在不好意思杨总，技术研发部真的来了不少新鲜血液，需要大一点的办公地方，这面荣誉墙还真的不得不拆。”


    董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刘晓天此话一出，他便知道自己在两人中间安插的那根刺安成功了。


    两人现在都是肖正乔面前的红人，多少有点竞争关系，刘晓天并不在意杨明开不同意拆荣誉墙的事是真是假，但他需要一件事宣示主权，提醒杨明开不要管得太宽。


    杨明开笑呵呵道：“杨总误会了么不是，我就是过来帮董首席拔个插头。”


    董争连忙打圆场：“是是是，误会误会。”


    杨明开一走出工作室就阴着个脸，这工作室是什么晦气地方，来一次倒霉一次，姓董的就是个搅屎棍！


    工作室里只剩下刘晓天和董争。


    刘晓天说：“搬家的事有什么需要的首席你尽管提。”


    董争点了下头，之后不嫌事儿大地再用一把力，夯实插在两人之间的钉子：“那这面荣誉墙拆吗？”


    刘晓天咬牙：“拆！”


    董争意有所指话里有话：“那我继续把这些奖牌收起来了，刚才刚要收拾，杨总就来制止了。”


    刘晓天：“收！”


    刘晓天宣示了主权离开了工作室，董争嘲讽暗骂一群沙比。


    董争看向荣誉墙，有点感慨，也有点好笑。


    不到半年的时间，花了重金砌起来的荣誉墙又花了重金给拆了。


    施工队还是原来的施工队，毕竟包工头还是杨明开的表弟，刘晓天想换施工队却没换成。


    董争举起手机，拍了张荣誉墙的照片作纪念。


    接下来一段时间，跟着董争的研发人员陆陆续续离职。


    这可把刘晓天高兴坏了，那些和他作对的刺头陆陆续续辞了职，这让他的项目开展顺利了许多。


    每走一个人，董争就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目送他们。


    他们抱着个纸箱，走出大门前，回头看了眼工作室。


    董争站在遮光玻璃后面，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


    他说过，他们走的时候慢一点，他们听懂了，没有一窝蜂地走，而是一个个走了。


    董争觉得窒息，但麻木了也就习惯了。


    他们值得更好的平台，可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技术部老职工离职，肖正乔也注意到了，但刘晓天跟他汇报工作时捡好听的说，再三拍胸脯保证一切顺利。


    刘晓天的经理职位来之不易，他当然要在肖正乔面前树立一个好形象，无论多大困难都得说行。


    刘晓天说：“董事长，您放心，虽然老职工经验丰富，但精力和想法都局限了，很多时候他们想不开，容易走进死胡同，项目很难有进展，不如年轻人思维活跃，而且年轻人听话，肯干，项目很顺利，您尽管放心。”


    之前刘晓天说项目进展得不是很顺利，说是有几个原来跟着董争的技术骨干在强烈反对，项目不是董争负责，那些人之前跟着董争干，这时候多多少少有些个人情绪在里面。


    再者科技公司向来都是年轻人的天下，老职工自动离职，倒是省了一大笔优化费用。


    走了就走了呗，只有人找不到工作，还有工作找不到人的。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离职的这些人前脚刚踏出公司大门，后脚就上了锦城集团的班车。


    这可把沈夺给得意坏了，他专门把他们的新工牌拍照给董争发了过来，还一本正经地给他发感谢词。


    沈刨工：【恭喜他们从宇思科技毕业，感谢宇思科技为社会输送人才。】


    气得董争差点要拉黑他。


    但拉黑是不能拉黑的，毕竟现在在肖正乔的眼中，他是个是个靠出卖色相拉皮条拉投资的业务员，而沈夺是他的大客户。


    董争骂骂咧咧地把“沈刨工”的备注改成“沈扒皮”。


    董争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施工队正在外头拆工作室，榔头敲着荣誉墙碰碰直响，扰得他听歌都听不了，心情烦得很。


    而沈夺还让他不得安生，一直发信息骚扰他。


    锦城集团成立了研创中心，招兵买马，成立了新团队，沈夺又发了张新团队的成员合照过来。


    董争更生气了，生气的不仅仅是看到了曾经的熟悉面孔，甚至连之前他怎么挖都挖不来的对家工程师的面孔都见着了，而且是好几个。


    团队的C位站着沈夺。


    沈夺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把C位圈了出来。


    沈扒皮：【我觉得你站在这儿很合适，怎么样？】


    董争：【沈老板可以把公司人事部给裁了，自己干。】


    沈扒皮：【不成，我要当老板赚钱娶老婆。】


    董争想起年度生日宴那天晚上，他也是这么跟那个西班牙美女说的。


    董争不理会他，手机一扔，转眸看施工队施工。


    电钻钻进荣誉墙的墙体整个荣誉墙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就差一个重重出击的榔头，这面墙将粉身碎骨。


    董争脚翘在办公桌上，双手枕在后脑勺，看向DZ0910的模型若有所思。


    虽然沈夺答应过他不用DZ0910的BUG威胁宇思科技，但升级DZ0910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


    这是他和宇思科技之间唯一还没有清的账，也是对父母亲有个圆满的交代。


    电话又响了起来，沈夺又发来消息。


    沈扒皮：【老九的乌梅汁又酿好了一罐，去不去？】


    在年度的生日会之后，董争有意识地回避沈夺。


    他清醒地认识到沈夺身上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就像一颗恒星一般，有的是办法让别人围着他转。


    沈夺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董争再清楚不过。


    其实顺着沈夺的意，到锦城集团去任职，他并不吃亏，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不愿意。


    资本都有共性，他不知道沈夺会不会变成下一个肖正乔，先拼了命对他好，再拼了命利用他。


    他潜意识里觉得沈夺和肖正乔不一样，但又对自己的判断不够自信。


    他承认，他不介意沈夺接近他是为了他的商业价值，但他介意，沈夺接近他仅仅是为了他的价值。


    他只是希望和他沈夺之间的关系更加纯粹一些。


    第38章 独发 董争需要一点时间……


    董争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自己和沈夺之间的关系, 便拒绝了沈夺的邀请。


    董争把那张千疮百孔的荣誉墙照片发给了沈夺。


    董争：【没空，加班，监工。】


    沈扒皮：【恭喜董首席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


    董争给他发了个中指表情包。


    沈扒皮：【好可惜, 还没来得及把我的照片供上去就要拆了。】


    想到之前自己一系列离谱的行为, 董争假装失忆。


    接而, 沈夺发过来一张草稿纸照片。


    草纸是他和周徐之前画的新任锦城集团董事长的模样，鼻梁左侧的小痣画成了媒婆痣, 脑袋大四肢短，像在牙签上插土豆, 但很谨慎地在旁边画了标尺，标注了人的总身高。


    董争：“……”


    董争：【你哪来的？】


    沈扒皮：【问周徐要的。】


    董争都气笑了，怪不得最近周徐一天三次请安, 原来心里有鬼。


    董争决定教训逆徒。


    他把这张照片给周徐发过去，不一会儿，周徐连发了一排跪拜的表情，之后是一串长长的语音。


    “师父, 你不知道, 我在锦城集团面试的时候，沈董事长突然进来了，跟我说, 让我把那天他在工作室看到的关于他的手绘自画像发到他邮箱，师父我当时在面试, 你知道如果不发的话, 会有什么后果吗？”


    董争倒打一耙：“不发你就回来跟我干呗，哦，原来你那时候就想走。”


    周徐发了三个省略号，耍赖甩锅歪楼这种事, 没人比得上董争真的。


    董争：“再说你就这么实诚？你就不会发个好看的？你这不是在间接承认这张画的就是他吗？”


    周徐也很无辜：“对哦，没想到，可是，我一个干技术的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董争：“那你的意思是我花花肠子多？”


    周徐又发了个感叹号，心想以后谁跟师父谈恋爱一定得长八百个心眼，不然就掉坑里。


    周徐：“师父，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董争向来吃软不吃硬，周徐态度一软下来，他也撤回了单方面想清理门户的决定。


    董争回复沈夺：【是周徐画的，你开除他吧。】


    没过一会儿，沈夺又发过来一张彩色卡通画。


    画里有两个男孩，一高一矮，高个儿男孩西装革履低着头，矮一些的男孩穿着羽绒服，抬着头轻轻抿着唇，一手拽着男孩的衣袖，一手帮他擦拭额前汗珠。


    两人脸颊绯红，画者功力深厚，一看便知是似情动而不自知的少年。


    董争的脸顿时像被一把火给烤了一般热辣滚烫，耳尖更是红得滴血，抓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微微握紧。


    而沈夺倒是若无其事一般给他发消息。


    沈扒皮：【我觉得这个画得更好。】


    董争心砰砰直跳，很庆幸此时没有和沈夺面对面。


    他指尖有点哆嗦，像不小心暴露了隐私一般慌张，但语气却很盛气凌人。


    董争：【你这董事长也太好当了，竟有闲工夫画这些，你看看我们董事长，天天忙得屁股不着凳，双脚不沾地。】


    董争发了个“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指指点点的表情包。


    董争觉得表情包真的是个伟大的发明，能很准确又不失尴尬地表达内心情感。


    沈扒皮：【我朋友画的，研究金字塔的那个，他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


    董争放大照片，看了落款，上网搜了下插画师的名字——查理得。


    好吧，油管好几百万粉。


    很快，沈夺的微信头像换了，不再是那道绿油油的极光，换成了那个低着头翘着嘴角的卡通男孩。


    董争看着沈夺的微信头像，快被羞耻感给吞没了，这么大个董事长，用这种头像合适吗！


    他本想骂人，却不知怎么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再悄咪咪地给人家的油管账号点了个关注。


    而沈夺看着两人的聊天对话框，无奈笑笑。


    某些人有点蜗牛属性，好不容易探出触觉，又马不停蹄地收了回去，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像什么事都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


    由于董争实在太过配合，工作室改办公室的工程进展很快，才一个月的功夫，之前有些乱糟糟但科技感十足的工作室变成了一间大通间格子间。


    新来的职工陆陆续续入职，一张张稚嫩的脸朝气蓬勃，他们规规矩矩地带着工作牌，看到明亮宽敞的办公环境和配置极高的办公计算机，心里很舒适。


    他们感叹：“只可惜是朝西，有点晒，如果是朝南就更好了。”


    董争刚泡好了一杯枸杞菊花茶，走进工作室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他没说话，径直走向工作室。


    两天后，朝西的落地窗撞上了百叶窗，一到下午，百叶窗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灯开着，整个格子间亮堂得像工厂的流水生产线。


    董争的实验室入口门还没改，需要从原来工作室的大门进去。


    新来的职工看到董争，朝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都不是他招进来的，也没有经过他的面试，他一个都不认识，他朝他们笑了笑，转身走进实验室。


    之前实验室和工作室之间是透明玻璃隔开，工程队施工时，董争让他们帮忙在里面安上了百叶窗。


    百叶窗一拉，实验室和办公室隔开，除了朝西的落地窗，董争的实验室在新职工眼里，彻底变成了个一个小黑屋。


    董争也不跟他们多接触，只是点头之交。


    他们小声议论：“这哥们是谁啊？好像不是我们一批的。”


    几个小姑娘眼睛看得有点直：“他好帅，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看到帅哥。”


    几个男生刚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毕竟人家确实还挺帅。


    董争靠在躺椅上，面对朝西落地窗，想着怎么跟肖正乔去给锦城集团升级DZ0910设备BUG的事情。


    升级挺麻烦，除了软件升级，还要更换主控板和电源板，之前磨损的齿轮也要换新，工作量还比较大。


    新的主控板他已经画好图，成品也已经调试完毕，他本想等着到下一次维保周期带着技术支持的同事一起去更换，没想到上一次他去做的临时补偿能让DZ0910支撑这么久。


    他给沈夺发了个微信。


    董争：【DZ0910的维保周期快到了，这边一切都好了，升级吧？】


    沈扒皮：【你得亲自来。】


    这段时间接触以来，董争知道沈夺并不像肖正乔一样是个傻缺，沈夺知道DZ0910的技术含量，也知道BUG除了他别人都无法解决。


    沈夺是商人，讲究利益，他不会把自己的一整条生产线做赌注。


    他等的就是沈夺这句话。


    董争笑了笑，翘着腿眯着眼睛晒太阳。


    董争给沈夺发消息后没过一个小时，技术支持部的经理张邱理就接到了锦城集团西郊工厂的电话。


    西郊工厂说，根据生产任务量，DZ0910设备需要提前维保，还有发热量过大、齿轮副偶发配合不一致的问题也要解决。


    张邱理挂了电话，琢磨了一会儿，他越过刘晓天，先给董争汇报，两个小时之后，才给刘晓天汇报。


    董争去找肖正乔，肖正乔正忙得不可开交。


    随着项目的进展，加上刘晓天瞧不上老员工固化的思维模式，采用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项目越铺越大。


    肖正乔的新项目是做个AI机器人，听起来非常高大上，故事能够讲得很好听，差不多能遁天入地，概念非常新颖，十分富有创造力，领先全球技术几十年。


    但目前能实现的功能只有AI音箱那么多。


    当然支持这些创意快速实现，需要大量的经费，如今市场上的投资者保守派居多，所以项目经费也越来越紧张。


    经费的问题，压力就给到了肖正乔。


    肖正乔电话都快打穿了，多数人都只夸一句“好创意”之后就没了下文。


    焦头烂额的时候看到董争，肖正乔顿时倍感亲切，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下意识和董争商量：“这个投资者特别墨迹，犹犹豫豫，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董争在心里冷笑，却东张西望后，摆出一脸不解的表情看着他：“董事长，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肖正乔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代入从前。


    他有时候在想，如果现在董争和他站在一起，或许会有好的想法。


    但人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决策错误，不然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无能。


    现在的董争是闲人一个，每天上班喝茶听歌晒太阳，老老实实拿原始股分红和高层待遇，没给他惹事，他已经很满意了。


    这正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


    肖正乔转移话题：“你找我有事吗？”


    董争：“Z0910设备的维保周期快到了，工厂那边产能调整，需要提前维保，还有那边直接跟我反应有设备过热突然停机保护的问题，这个事要谁负责？”


    肖正乔很满意董争的态度，要是之前，董争肯定自作主张，不请示他直接组建团队去处理问题，现在他能认识到职位有高低，也是个成长。


    肖正乔：“DZ0910你最熟悉，还是你带队去处理，你需要什么人，和刘晓天商量好就行。”


    肖正乔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的薪资虽然是高层待遇，但大事小事还是要听刘晓天的。


    董争也不恼，按流程办完事，他回去和刘晓天商量这个事。


    刘晓天在打电话，让他回去等，等忙完了给他打电话，董争等了一上午，刘晓天没来电话。


    到了下午，董争再去找他，他才拍了拍脑袋说：“不好意思，让董首席久等了，项目的事情乱七八糟，我这实在是太忙了，忙忘了。”


    他嘴上说抱歉，可神情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甚至有种优越感。


    挨了冷板凳的董争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后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一开始招聘的时候看不上的人，果然不咋地。


    但人家现在鸡犬升天，总要说点他爱听的话。


    董争笑了笑说：“刘总贵人多忘事，我现在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等，找刘总是有件小事，关于DZ0910设备升级的事，我想带几个人去。”


    刘晓天：“DZ0910的事刚才张邱理才跟我说，我会安排好的，董首席不需要担心，这种小事还要董首席上，那不是小材大用了吗。”


    董争微不可查地抬了抬眉：“那刘总打算怎么安排？”


    刘晓天：“会好好安排的，到时候肯定有不少需要董首席支持的地方，希望董首席百忙之中搭把手啊。”


    董争听懂了，刘晓天的意思是他造的设备他不能碰，但要用他的时候他还得上，不过成果他没份，有点杨白劳的意思。


    一来现在宇思科技的年终奖以完成项目任务为导向，项目任务奖占年终绩效的大头，刘晓天恨不得把所有的项目都搂在自己的手中，别人休想碰。


    二来之前董争就瞧不上刘晓天，虽然没有刻意给他小鞋穿，但重要的工作任务都没他的份，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恶心董争一把，DZ0910毕竟是董争的心头宝。


    这下心头宝守不住，不得让董争难受一阵子。


    三来肖正乔正好对董争有意见，他这么做，肖正乔也不会说什么。


    刘晓天饶有兴致地看着董争，等着董争气急败坏跟他理论。


    没料到董争神色平淡，笑道：“那就辛苦刘总了。”


    董争回到工作室继续翘腿晒太阳，刘晓天去找了肖正乔说DZ0910的事。


    肖正乔又被投资者拒绝了，正烦着，刚好有个炮灰上来堵枪口，这人正好是那个给他带来那么大经费缺口的项目负责人，肖正乔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阵突突突开始骂人。


    肖正乔：“你们技术部怎么回事？一会儿一个事，同一个事问好几遍，你还能不能干了？你手上那个项目干完了？你还有精力去操心DZ0910？”


    刘晓天心里很不爽，但还是把肖正乔所有的怒火接了下来。


    等肖正乔骂完了，刘晓天给他泡了杯茶递给他：“董事长，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肖正乔接过茶，喝了两口，终于理人：“你什么事？”


    刘晓天向来面带微笑，说话不疾不徐，确实能让人消气。


    他说：“DZ0910设备是公司的基础，我想让新人多学学。”


    肖正乔：“那就让董争带着几个新人过去不就完事儿了吗。”


    刘晓天为难了下说：“我正好让董首席帮忙做个课题，我呢，想让罗宇带着几个新人过去瞧瞧。”


    肖正乔看了眼刘晓天，便知道他想安的什么心。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肖正乔并不反对属下排挤董争。


    刘晓天刻意排挤董争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光让董争的人熟悉DZ0910，而且设备开始升级，需要在锦城集团至少三个月的时间，锦城集团是母公司，万一能混个熟人，那对今后的路可太有好处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肖正乔：“你们搞得定？”


    刘晓天：“罗宇是技术支持部的副经理，之前也参加过DZ0910的项目，董首席并没有完全脱离项目，他当技术顾问，遇到难点的地方请教一下他，没什么问题。”


    想出“技术顾问”这个词可费了刘晓天好多脑细胞，顾问嘛，不能不管，但又不能主管，有劳无功，还能背锅，简直完美。


    肖正乔摆了摆手：“你们能搞定锦城集团就行，少用这种小事烦我。”


    关于DZ0910，肖正乔对董争绝对放心，DZ0910是董争的心头宝，是他的执念，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刘晓天出去了，立刻让罗宇拟了方案，发给参加DZ0910设备升级项目的项目组成员。


    董争也收到了。


    他看到“项目负责人：罗宇；技术顾问：董争”一栏时，默默地笑了笑。


    他规规矩矩地按流程办事，上办公系统请了五天年休假，关计算机，下班。


    董争的年休假流程走到刘晓天那里，刘晓天跑到实验室找人时，已经扑了个空。


    刘晓天给董争了好几个电话，董争才接起来。


    董争气若游丝：“怎么了了刘总？”


    见他口气羸弱，刘晓天也不好意思直接质问，毕竟董争在薪资待遇上高他一层。


    刘晓天而是先客气一番：“董首席这是怎么了？”


    董争：“急性阑尾炎，在医院呢。”


    刘晓天：“哦，就是那个DZ0910设备升级的事……”


    董争倒抽一口凉气：“嘶——医生轻点。”


    刘晓天怎么还好意思继续说呢。


    等董争疼完了，才虚弱地说：“设备升级的事，我看到方案了，我是技术顾问，有问题随时电话，嘶——这儿疼，医生。”


    刘晓天放心了，交代两句让他注意身体之后就挂了电话。


    董争冷着脸挂了电话，挂挡，油门一踩冲出车库。


    刘晓天不知道bug的事，信心满满，让罗宇带着人上项目。


    肖正乔虽然知道bug只有董争能够解决，但董争心软，而且DZ0910对董争有着特别的意义，他对这台设备一直追求极致的完美，他不会对DZ0910坐视不管，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由刘晓天定下来了。


    DZ0910的技术支持一向是董争带着张邱理在做，西郊工厂那边的人也是直接对接张邱理，这次刘晓天绕过张邱理，张邱理其实挺郁闷，他还刻意先于刘晓天告诉董争这件事，本以为董争能拦下来。


    没想到董争被公司排挤得那么彻底，连DZ0910都保不住了。


    听到董争请假的事，张邱理是高兴的，他们还是小瞧了董争。


    董争又不是像他们一样，是上有老下有小任人拿捏的牛马。


    董争撒手不干，这个活儿罗宇他们怎么可能揽得下来。


    本质上罗宇和刘晓天是一类人，都是没有金刚钻也想揽瓷器活儿的主，也就是罗宇在刘晓天面前吹牛拍胸脯保证自己可以，刘晓天在肖正乔面前拍胸脯说可以，这件事就这么成了。


    罗宇一直是技术支持部的副手，哪个副手不想转正呢。


    这次他拿到这个项目，罗宇心里很高兴，最近一直在加班研读DZ0910的资料。


    越看心越慌。


    DZ0910太难了。


    但方案已经通过审核了，也跟甲方报备过，他也尝试问张邱理一些东西，张邱理倒是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但说的都是他知道的内容。


    他再问别的，张丘理就说：“这个问题之前我搞不定，都是董首席负责。”


    张邱理说的实话，他确实不懂。


    罗宇给董争打电话打不通，他越发心里没底，去跟刘晓天说董首席联系不上。


    刘晓天也联系不上董争，董争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合同约定升级的日期越来越近，罗宇也越来越慌，最后亦或是畏难，亦或是良心战胜了虚荣，他去找刘晓天。


    罗宇说：“这个工作还挺难的，要不咱们还是把项目交回董首席吧？”


    刘晓天皱着眉啧了一声，跟肖正乔训他似的训罗宇：“你怎么回事？还没开始干就给我提困难？你怎么不早说？这个项目我都交给你了，你就不会自己想办法吗？屁大点事都来找我，我亲自去办好不好？要你干嘛？你不是跟我拍胸脯说没问题吗？”


    现在皮球踢了回来，罗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数据越看越迷糊，到处问人也问不到，罗宇有点慌，又去找刘晓天，刘晓天生怕肖正乔怪罪，也不敢往上报，只好把压力全给罗宇。


    罗宇想打死前几天吹牛逼的自己。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干得成就升职，干不成就回家，反正家里拆迁款下来了。


    罗宇这几天快烦死刘晓天的推诿扯皮了，他豁出去了，干不成大家一起完蛋，毁灭吧！


    宇思科技技术支持团队出发的那天，周徐特地跟中心负责人请了个假，说要去西郊工厂看看，给师父帮帮忙。


    研创中心还有好几个之前跟着董争干的研发人员，知道后也要跟着去，他们之前都参与过DZ0910的设计和研发。


    周徐觉得，DZ0910的设备升级宇思科技那边只要来师父一个人都行，DZ0910的研发团队大多都来了这边，可以内部解决。


    研创中心现在的负责人叫于朝，是董争之前使出浑身解数想挖、挖了好几年却都挖不到的人。


    一下去四五个人，这让于朝有点为难了，研创中心他现在也只是代管，真正负责人是董事长。


    于朝：“去的人有点太多了，我拿不定，我去问下董事长。”


    于朝去和沈夺说了这个事：“董事长，宇思科技的技术支持团队今天去西郊工厂升级设备，之前是宇思科技的几个同事想过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我想之前他们也跟董首席做过DZ0910……”


    于朝话还没说完，沈夺答应得很爽快：“好。”


    于朝眉开眼笑：“好，我跟他们说。”


    沈夺：“安排个车，我也过去。”


    于朝：“？”他去干嘛？


    第39章 独发 换头像


    于朝觉得意外, 沈夺这人心胸真宽广，让旧部见旧主这种事有几个老板敢啊。


    于朝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说董事长还给他们派车, 他们很高兴, 几人收拾东西, 兴冲冲去门口等车。


    他们还商量好谁都不许提前告诉董争，要给董争一个惊喜。


    公司派了辆七座商务, 周徐唰拉开门坐进去，才发现沈夺也在里面。


    他咧到后耳根的嘴赶紧收了收, 毕恭毕敬道：“董事长好。”


    其他四人不是很想上车，但能不上吗？下刀子都得上啊。


    几人一开始兴奋得像麻雀，现在全变成了沉默的乌鸦。


    气氛安静得可怕, 几个技术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活跃气氛。


    但总不能让董事长找话题活跃气氛吧。


    虽然是技术宅，但这点职场礼仪他们还是懂的。


    周徐：“董事长您去西郊办事啊？”


    沈夺直言：“去见你师父。”


    某些人猫起来几天了，乌梅汁不喝, 烤羊腿不吃, 跟个蜗牛一样缩起来了。


    他再不主动，两人估计要重新自我介绍了。


    周徐懂，董事长想让他师父跳槽过来上班, 毕竟师父是真的强啊，并不是每个董事长都瞎眼。


    沈夺：“你们之前都是跟着董首席干的, 他这人怎么样？”


    他们没料到, 最终还是得董事长找话题。


    说道董争，他们可就有话说了。


    “董首席人超好，技术也很强。”


    “很上进，也很负责任。”


    “没什么上司架子, 和下属相处得很好。”


    “很大方，经常请我们吃饭。”


    “对项目没什么私心吧，一心一意扑在上面，不考虑过个人利益和时间成本，一般人做不到。”


    “专注力很强，学习能力也很强，学东西很快。”


    “对，我还记得很早之前他为了搞定一个西班牙客户，苦学西班牙语，三个月就能和人交流了。”


    一直安静听着的沈夺突然插嘴：“他会西班牙语？”


    那人缓缓点头：“对啊，几年前学的，他学过的东西从不会丢，现在估计很流利了。”


    沈夺笑了下，原来年度生日会那天晚上他和朋友的调侃某些人是一字不落地都听懂了。


    看来某些人挺会装，装得还挺好。


    沈夺一插话，他们顿时也安静下来。


    还得董事长再找话题。


    沈夺问：“他就没有缺点吗？”


    所有人：“？”为什么要问这么得罪人的话题，您还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


    沈夺又问一遍：“没有？”


    他们慢慢摇了摇头。


    周徐支支吾吾：“倒是有一个。”


    其他四人看向他，像看一个欺师灭祖的坏东西。


    周徐说：“我师父吧，画CAD那是出神入化，但是人物素描功底十分不好，他心里想着这人挺帅的，想画一画，但是呢，画出来就变成了丑八怪，其实吧，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不会画画，画出来的和想的不一样，不是故意的，不是怎么想就怎么画的，嘿嘿嘿嘿。”


    周徐说完，松了口气。


    虽然解释得稍微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这解释到位了吧，师父应该不会把他逐出师门了吧。


    其他人不知道周徐说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做什么。


    周徐默不作声，深藏功与名。


    只有沈夺看着他努力帮董争开脱的样子，憋笑憋得很痛苦。


    从总部到西郊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一个半小时里，五个技术宅想通了很多事情，其中一件事就是一个公司里溜须拍马能说会道的人是有必要存在的。


    若这车上有个这样的人，他们现在也不会像在坐囚车一般，明明是去见旧友，却像是上了刑场。


    锦城集团的司机班都是老司机，比网约车司机还靠谱，S市哪条路什么时候通什么时候堵一清二楚，加上董事长在车上，必须要好好表现一把。


    司机好好表现，所以他们比宇思科技的技术支持团队还先到了西郊工厂。


    技术五宅原本商量好，一会儿看到董争的时候要把人抬起来搬进工厂，但现在沈董事长也在，还是得稳重一点。


    他们在门口排排站等董争情有可原，但沈董事长也站在这里等着确实有点奇怪。


    保安队长诚惶诚恐赶过来请人，让董事长到保安室里等，但沈董事长不走，跟着他们站在一起。


    周徐竟有点感动，沈董事长真够意思，为了挖他师父使出了浑身解数，就像之前师父挖于朝那样。


    但师父之前也这么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挖走于朝，也不知道沈董事长能不能把师父挖过来呢。


    沈夺往大门口一站，一身高定西装很正式，大墨镜一带又有点痞，再点跟烟出门右拐就可以演无间道了。


    几个技术宅清一色牛仔裤黑棉衣站在侧后方，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终于，宇思科技的依维柯终于姗姗来迟。


    周徐他们难掩兴奋之情，摩拳擦掌，等着和董争重逢。


    去他妈的稳重，一会儿要把董争抬起来搬进工厂！


    沈夺也挪了下步子，理了下领带。


    依维柯的门打开，周徐原本以为能碰到熟悉的面孔，没想到下来四五个人，周徐一个都不认识。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错啊，这是宇思科技的依维柯。


    最后走下来一个人，周徐他们终于认识了，是技术支持部的副手罗宇。


    几个人伸长脖子往依维柯里看，但车里面除了司机，没别人了，几个人难掩失望的神情。


    罗宇看到那么多旧同事，本想热情地打个招呼，没料到对方一脸失望。


    他有点尴尬，但还是打了招呼，几个人兴致缺缺地回应。


    保安室的人催他：“过来登记一下，办什么事的？”


    罗宇朝他们笑笑：“我先办事，一会儿聊。”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沈夺。


    其实他们不太会察言观色，但能肯定的是，沈夺现在这张冷脸和刚才在车上完全不一样，现在他想搞人。


    看到董争没来，再依据宇思科技的尿性，周徐也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八成是董争又被针对了。


    所以，沈董事长亲自出马迎接董争到工厂升级设备却扑了个空这件事，要不要传回宇思科技呢。


    他们默了默，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操，爱咋咋滴吧，垃圾公司就该倒闭，给甲方搞售后支持都能敷衍。


    罗宇办完登记，保安发了通行卡，几个人又跳上车，保安把车杆抬起来，司机发动车子，正要把车开进去。


    周徐几个让开，但沈夺还堵在马路中间不走。


    期间沈夺就这么冷着一张脸站着，也不说话，堵着依维柯不让进厂区，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依维柯司机按了个喇叭，沈夺没动。


    罗宇觉得这帅哥有点眼熟，但墨镜一带脸都看不全，看着拽得二五八万的，不知道是真的拽还是装的。


    他只好探出头：“不好意思帅哥，让一下。”


    见董事长没让，保安很有眼力见地放下了车杆。


    罗宇：“？”


    车杆一放下来，沈夺朝着依维柯推了下墨镜，移开脚步走到保安室。


    罗宇：“……”妈的什么东西这么拽啊，要不单挑得了。


    但这是甲方地盘，不然他高低上去理论一通。


    依维柯司机又打了个喇叭。


    保安探出头说：“不好意思，稍等啊。”


    沈夺给工厂厂长打电话：“你，还有负责和宇思科技技术支持直接对接的人，拿着DZ0910的售后服务方案，来门口保安室见我。”


    不到五分钟，两个穿着工装的人手里拿着方案一路小跑，诚惶诚恐地钻进了保安室。


    两人顺了气，胖一点的是厂长，他气喘吁吁道：“董事长，您，您来了，也，也不打个招呼啊。”


    沈夺点了下头，拿过方案翻了翻，看到技术顾问一栏是董争的名字，笑了下。


    宇思科技还玩文字游戏。


    对接的人是生产车间的负责人，他有点紧张：“董事长，这个方案有问题吗？”


    沈夺慢条斯理合上方案，看向厂长。


    沈夺带着墨镜，厂长看不到他的眼神，猜不出他的表情。


    沈夺言简意赅：“要董争亲自来。”


    这个方案厂长是看过的，董争是项目组成员，还是技术顾问，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厂长：“DZ0910一向是董首席负责，这次他不是负责人，而是技术顾问，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夺提了下嘴角：“那他人呢？”


    沈夺语气冷淡，把方案合上够没递回去，而是不轻不重地压在了保安室的办公桌上。


    厂长也不敢去拿了。


    沈夺没看他们，径直走出去，路过排排站的五个技术宅停下脚步。


    几个人整理了下站姿。


    沈夺：“你们还要叙旧吗？”


    几人摇头。


    沈夺：“那回去。”


    沈夺说完往商务七座走去，五个人像一串蚂蚱似的跟在身后。


    罗宇：“？”


    厂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怪他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忽略了些细节。


    DZ0910需要提前维保的事情是从董事长办公室直接下达的，而不是工厂和宇思直接对接，当时董办也明确说了要董争负责，他看到方案上有了董争的名字，也没太在意，毕竟之前的维保不是每次都是董争来。


    可他竟然疏忽了董办亲自点名要董争。


    车间主任有点慌：“厂长，这事儿咋这么大啊，怎么董事长亲自来了？”


    厂长也不是个没有担当的人，说：“是我疏忽，这事儿是董办直接通知要董首席过来的。”


    车间主任欲哭无泪：“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补救呗，”厂长脸一沉，“给宇思科技发函，起草的时候措辞严厉一点，发走之前让我先看。”


    “好，我知道了。”


    厂长走出去，罗宇连忙下车。


    厂长：“你们董首席没来？”


    罗宇表情一怔，接而把措辞准备好：“我们董首席生病住院了，您放心，我们团队之前都维保过，而且这次董首席已经亲自给我们培训过，手把手教我们怎么干，我们能够独立完成任务，如果有问题我们会及时沟通。”


    厂长也是个职场老狐狸，也相当擅长甩锅，他利用甲方优势，刻意忽略自己的失误，扬长避短道：“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一定要派业务熟练的人过来解决问题，回去转告你们董事长，西郊工厂不是你们宇思科技练兵的地方！”


    罗宇还想争辩，但厂长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让他们先走。


    于是，宇思科技的依维柯只能倒车，灰溜溜地掉头走了。


    一行人很憋屈，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自尊心受到了重创，谁也说话。


    当乙方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厂长都能对他们颐气指使。


    依维柯里司机一路抱怨：“什么吊公司啊，这么吊，那个吊毛是哪个啊，狗东西拽得一比嘛。”


    罗宇也不知道他是谁，但级别应该不低，连厂长都听他的。


    但罗宇不会想到他就是锦城集团的董事长，这才多大一点事，集团董事长会来？估计是董争在锦城集团那三个月处到小有权利的朋友。


    除了司机一路抱怨，其他人一路无话，司机嗤了声之后也闭嘴了，他这是拉了一车尸体么。


    打工的不都爱骂甲方吗，他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罗宇不知道怎么和刘晓天交差，但甲方点名一定要见到董争的人，现在董争联系不上，他总不能乔装成董争过去。


    看来这一切都在董争的预料之中，罗宇后知后觉地明白，由于自己的疏忽，成了别人高端局中的一颗棋子，还他妈是主动入的局。


    罗宇知道免不了一通骂，但一回到公司只能和刘晓天如实汇报。


    当然，其中还说了他有多努力争取，怎么解释董争生病住院了不方便，但甲方只认董争。


    刘晓天的特长就是润色，捡好听的说替自己开脱，罗宇这番话，他当然能听出来有几成水分。


    不出罗宇的预料，刘晓天果真训他：“你不是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一定没问题吗？现在这么大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罗宇也觉得冤枉，绕开董争去升级DZ0910的主意明明是他刘晓天自己出的，联系不上董争他也汇报过了，可能搞不定的困难也反复上报了，刘晓天不解决，硬要赶鸭子上架，怎么这次把锅全都甩给他呢！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加上自己也有私心，罗宇也只好默不作声。


    刘晓天：“你还没进门就拦下了，他们怎么知道董争没有来？保安也认识董争？”


    罗宇：“之前技术部离职的那些人都去了锦城集团西郊工厂上班了，他们在门口等着，还有一个穿西装的，估计是董争之前处的朋友，没看到董争所以和他们车间负责人说了吧。”


    刘晓天：“……”


    事情到这个地步，刘晓天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之前并不是每次技术支持工厂那边都非得要董争去，只要方案上有董争的名字，无论谁去，能把问题解决就行。


    所以他已经在方案上做了文章，把董争的名字写了上去，工厂那边看到有董争的名字就会通过。


    这是什么幺蛾子。


    刘晓天：“你看，如果在锦城集团处得好，看到好处了吧。”


    罗宇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但是刘总，这事儿怎么办？”


    刘晓天一个头两个大，琢磨这怎么根据肖正乔的性格弱点，把这事儿给圆过去，只要这件事儿办成了，肖正乔不会去在意细节，态度再好一点，肖正乔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肖正乔只认结果，这事儿得办成了才好交差，办成这事儿只能找董争了。


    董争……


    刘晓天心虚得一个头两个大，直觉这下子董争比肖正乔难对付多了。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但无论如何都要去求董争了，但董争联系不上，烦人！


    刘晓天对上司和颜悦色温声细语能让上司快速消气，但他对下属可没有那么客气。


    他冷着一张脸训罗宇：“还能怎么办？只能我去跟董事长汇报！你自己做不好的事，让我给你担着！废物！”


    罗宇：“……”


    MLGB，好大一口锅。


    *


    而沈夺回到办公室后，气得把墨镜都捏碎了。


    倒不是气宇思科技糊弄，而是气董争。


    他一边办公，一边冷着脸盯着手机。


    但手机屏幕是暗的，董争没给他发信息。


    某些人爱看夕阳，果然有点老年人夕阳红的属性，相当沉得住气。


    一气之下，沈夺把董争的备注改成了夕阳红。


    赌气一般，沈夺也不理他，他倒是要看看某人能忍到什么时候。


    但某个夕阳红还有忍者神龟的气质，一整天了，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给他发过来。


    夕阳红脑袋可不笨，先借他的势让他把DZ0910设备的维保提前，再借他的嘴让他开口点名让他来，最后借他的力给宇思科技一个下马威，让宇思科技下不了台。


    编这么大一个网，把他都给算计进去了。


    他坑完人，现在倒是躲起来一声不吭，吊着人，让人吃哑巴亏。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让肖正乔拿捏那么多年的。


    想到肖正乔，沈夺更生气了，恨不得让肖正乔现在立刻破产。


    快下班了，董争还没来信。


    看来某些人长了大本事了，利用完人之后就高高挂起，还想让别人主动联系他给他搬台阶？


    没门！


    沈夺只好把周徐叫到办公室。


    周徐也郁闷了一天，一整天了，他们怎么套董争的话都套不出来，他们五个组了个群，还把董争拉入了群聊。


    群一建好，他们就疯狂@董争。


    【怎么回事！怎么不是你来！】


    董争给他们发了张在滨江公园喂鸽子的照片。


    他们在研发中心集体暴发一声：操。


    正在专注搞研究的于朝抬头：“是叫我？”


    见他们一个个抱着手机没搭理他，他又低头忙碌了。


    他们在群里阴阳怪气吐槽。


    【真放鸽子啊！】


    【今天有六只人形鸽子被人放在西郊工厂。】


    【真鸽子有鸽粮，人形鸽子只能喝西北风。】


    【师父，沈董事长亲自去，没接到人，脸跟锅底一样黑。】


    董争正在滨江广场喂鸽子，看着这条消息愣神。


    沈夺亲自去西郊工厂了啊。


    有人心直口快。


    【宇思现在已经不做人了吗，吃相那么难看了？连DZ0910都要抢？妈的别干了，来这里带我们一起，跟以前一样。】


    【就是，首席，过来吧。】


    【在那个破庙做什么？】


    【就是，庙小妖风大。】


    周徐看到了，提醒他撤回：“你说的什么话，我师父看到了不难过吗？他会觉得自己连DZ0910都保不住的。”


    那人悻悻撤回，但董争看到了。


    董争：【一堆锦城集团技术研发人员的围攻我一个？想策反我？没几天就一个个的怎么跟你们董事长一个样。】


    接而，董争往群里连发了10个红包。


    董争：【鸽粮，拿走不谢，勿扰】


    一个字符一个红包，包括标点符号，正好够十个红包的标题。


    董争发完消息，就退出了群聊。


    周徐抢了红包，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但还是心情沉重地走进了沈夺的办公室。


    沈夺：“你师父今天在做什么？”


    周徐心想：你又不是没有他的微信，怎么不自己问。


    但想归想，周徐万万是不敢这么说的，而且还得实话实说，万一哪天他俩对上线，沈夺发现他说谎了，那他不就完蛋了吗。


    他只是个小小打工人！


    周徐：“我师父今天一天都在滨江公园喂鸽子。”


    沈夺：“……”


    下了班，沈夺没立刻走，他一直拿着手机发呆，无数次点进和董争的聊天对话框，又无数次退回来。


    此时的董争已经从滨江公园离开，去了老九的饭庄。


    他坐在上次那个位置，老九给他上了一大罐乌梅汁，董争一边喝，一直摆弄手里的手机。


    像在等谁的短信，又像在酝酿着要给谁发短信。


    老九也不问，随他们去。


    年轻人嘛，吃点爱情的苦也是应该的。


    董争站起来走到窗边，扶着栏杆，轻轻摸着那个稍稍凸起的钉子，若有所思。


    片刻后又回到座位上，举着手机盯着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沉下来。


    董争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轻轻抿了抿唇，再活动活动手指，拿起手机，点开和沈夺的聊天对话框。


    他看着给沈夺的备注是沈扒皮，不禁笑笑。


    自己何尝不是个扒皮。


    指肚刚触碰到输入框，手机振了下，对话框里先跳出沈夺发过来的消息。


    董争眼睛轻轻眨了眨，抿着的唇放了松，嘴角无意识轻轻勾起。


    沈扒皮：【……】


    董争：【对不起。】


    沈夺在办公室里，看着某些人秒回的消息，憋了一天的气特没出息地全都跑得烟消云散了，攒了一天骂人的话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举着手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绷了一整天的脸终于放了松。


    但人就不能惯着，不然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沈扒皮：【放够鸽子了吗？】


    董争给他发了张照片，是一群鸽子的照片，但一眼就看到那只灰色的鸽子，个头很大，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在一群白鸽中特别显眼。


    管理员说这是这群鸽子的鸽王，董争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它好像沈夺。


    沈扒皮：【骂我？】


    董争忍俊不禁：【我在老九这儿，过来么？】


    沈夺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消息。


    带着轮的办公椅滑出去好远，他都没心思归位。


    沈扒皮：【你让我过去就过去？我很闲？】


    董争笑了下，给沈大董事长搬来了个大大的台阶。


    董争：【那我要怎么做，才能真挚衷心地邀请沈董事长一起吃个饭？】


    沈夺把那张插画师话的卡通画发了过来。


    沈扒皮：【头像换成这个，我就过来。】


    董争没回消息，沈夺已经开车上了路，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瞟一眼董争的头像。


    还是夕阳。


    夕阳红墨迹半天，终于发过来消息。


    夕阳红：【好了，过来么？】


    沈夺看了眼，他头像换了。


    卡通男孩穿着羽绒服，抬着头轻轻抿着唇，举着手帕，头像截到这里。


    沈夺弯着唇，抬眼，正好看到日落和夕阳。


    夕阳很漂亮，值得被爱。


    沈夺：【一个月不许换。】


    第40章 独发 董首席信任我……


    来到老九的私房菜馆前, 沈夺刻意压了压嘴角，才摆出一张严肃的脸走了进去。


    董争还在为自己换头像这种幼稚的行为感到羞耻，还答应了沈夺一个月不换头像, 更羞耻了。


    但这次是他利用沈夺在先, 愧疚感战胜了羞耻感, 换就换吧，一个月而已。


    换头像而已。


    最先发现他换头像的是周徐。


    周徐：【师父？是你吗？】


    董争直接发了语音：“干嘛？”


    周徐：【你怎么换了你用了好多年的微信头像？】


    董争暗骂这人是属狗的, 但却羞耻得不再理直气壮发语音：【你跟了我总共两年多一点，什么叫好多年？】


    周徐：【这感觉像情头, 师父你恋爱了？】


    董争忍无可忍，给他回了个中指的表情包：【以后没事不要联系。】


    他一尴尬就爱喝东西，正想再给自己倒一杯乌梅汁, 但杯子已经见了底。


    这么大一罐乌梅汁被他喝了个干净。


    生怕沈夺来了看到自己没得喝心里不平衡，亦怕沈夺发现自己的紧张和尴尬，董争正想让老九把杯子撤了，但沈夺来了。


    董争摆出一个笑脸, 朝他招了招手。


    当然, 沈大董事长并没没有好脸色，看到见了底的玻璃瓶，脸色更不好了。


    董争有点心虚地挠了挠头。


    两人面对面坐着, 谁都不开口，一个像一尊大佛一动不动, 一个像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 尴尬得老九本想上点瓜子，见这阵势扭头就走。


    喝了太多乌梅汁，董争来了尿意：“不好意思，我去个洗手间, 我菜还没点，你看想吃点什么。”


    董争说完就溜进了洗手间，沈夺绷着的脸也放了松。


    一放松，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憋死人了。


    这时候老九出来，又上了一大罐乌梅汁，玻璃罐和已经被董争喝干的这一罐一样大。


    老九见他眉开眼笑，便问：“什么事那么开心？”


    沈夺端着一张脸：“很明显，我并不开心。”


    老九看着他跟鱼钩似的嘴角，笑而不语。


    他把那个已经空了的玻璃罐撤下了，心想既然你不开心，那就说点让你开心的事吧。


    老九：“董先生来了快两个小时了，我看他一直抱着手机，想发消息又犹豫，很紧张不安，一直喝水，不知道他遇到什么事，紧张成这个样子。”


    沈夺的脸绷着，但嘴角却肉眼可见地翘了起来：“这么大一罐全喝完了？”


    老九点头：“嗯，我库存都快没了。”


    沈夺怪起老九来：“你怎么一下子给他上那么多呢，一下喝那么多对身体能好吗？”


    老九：“……”得，还怪起他来了。


    老九心想以后他再多嘴他就自降一级当老十。


    董争从洗手间出来，沈夺已经恢复了那张冰雕的冷脸。


    董争来到老九这里之前，一直在纠结要怎么主动给沈夺发短信，没时间思考沈夺来了之后话题要怎么切入，才不那么单刀直入地切到他利用沈夺这件事上来。


    两个人总归不能埋头吃饭不说话吧。


    刚才他在卫生间简单想了想，决定从天气开始聊。


    董争拉开椅子，沈夺没看他，垂眸看菜单。


    董争清了清嗓子说：“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啊。”


    沈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是，特别是西郊工厂，远离市区，天更蓝。”


    董争轻轻抿了抿唇，没想到聊天气也过度不了话题，委婉不了一点。


    董争假装听不懂：“哈哈，滨江公园也是，远离市郊，天也很蓝。”


    沈夺：“好巧，西郊工厂今天和滨江公园一样，也有一群鸽子。”


    董争撑着笑脸忍受他的阴阳怪气，伸出食指难为情地挠了鬓角。


    他根本没说鸽子的事，某人硬往上凑啊。


    沈夺点完菜，啪地一声合上菜单，吓得董争连忙坐直，昂首挺胸、正襟危坐地看着他。


    董争小心翼翼问：“点好了？”


    沈夺点了下头：“点好了。”


    董争：“多点一点，多吃点，不要客气。”


    沈夺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董争直心虚，只好别过头，又有点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沈夺想到刚才老九说的话，现在又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似乎找到了他被肖正乔拿捏这么多年的原因。


    这人占身边的人一点便宜就浑身难受，身边的人对他好他就念情，更别说利用身边的人了，简直可以让他羞愧难耐，寝食难安。


    所以刚才他秒回的消息是“对不起”。


    肖正乔拿捏他的性子，先掏心掏肺对他好，再不留余力地利用他、压榨他。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肖正乔的心思。但他心软念旧情，一退再退，肖正乔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一定很痛苦吧。


    沈夺也喜欢得寸进尺，但此时很舍不得。


    舍不得让他如坐针毡，也舍不得让他为难。


    沈夺吐了口气，不再折磨他，笑道：“你胆子不小啊，算盘打到我头上来了。”


    董争也豁出去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也不想再藏着掖着。


    他早就意料到宇思科技会这么对他，所以就借沈夺的力量保全DZ0910。


    这是他在宇思科技最后的一点念想。


    董争很诚心地道歉：“真的十分抱歉。”


    沈夺：“好，我接受了。”


    董争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沈夺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让他们瞎折腾？把你的心头宝贝给折腾坏了？”


    董争笑了笑。


    生产线是沈夺家的，沈夺当然不会让产线毁掉，沈夺是商人，权衡利弊便知道升级DZ0910对他们来说是最优解，毕竟DZ0910的BUG目前而言只是隐患，没给产线带来实质性的损失，如果追偿，并没有升级设备得到的效益大。


    再者，沈夺知道DZ0910的技术含量，他有野心和报复，想在这个领域再有所突破，他顺手帮一把，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日后需要自己的地方，有这人情在，也能好开口。


    董争：“我赌赢了，不是吗？”


    沈夺笑笑，没接他的话。


    老九上菜，沈夺拆了餐具放到他面前：“先吃饭。”


    董争扭扭捏捏：“总之，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老九今天还做了烤羊腿，想到上次吃完一根烤羊腿，被沈夺拉着走了一万步，董争虽然很馋，但说什么都不肯吃了。


    沈夺慢条斯理地片肉，沾了孜然和辣椒面，羊肉香气四溢，加上香料刺激，只接勾人味蕾。


    沈夺把片好的肉摆在董争面前。


    董争：“你吃吧，我不吃，我今天不是很想吃肉。”


    沈夺看他馋得眼睛都要贴到羊腿上了，很不给面子地直接就拆穿他：“你不想走一万步。”


    董争：“……”


    沈夺：“吃吧，不让你走一万步。”


    董争立刻开动，但嘴里还是要挽一下尊：“我也不是怕走一万步啦，只是也没那么想吃。”


    沈夺笑笑，没有拆穿他，老老实实帮别人片肉。


    一顿饭下来，董争又吃撑了，他本以为以沈夺的个性，这顿饭会吃得尴尬别扭，甚至沈夺会得寸进尺让他答应什么条件，但沈夺通通没有。


    本来开场是死局，没想到他竟愉快地吃了一顿饱饭。


    回忆起来，和沈夺每一次一起吃饭都很惬意，沈夺看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有种魔力，总能让身边的人放松下来。


    沈夺：“吃饱了吗？”


    董争满足地点了点头：“嗯，饱了。”


    沈夺看着他不说话，董争下意识蹭了下自己的脸蛋：“我脸上有东西？”


    沈夺点了点自己的嘴角：“这儿。”


    董争又擦了擦，根本没擦出什么东西来。


    沈夺：“还有，这儿。”


    董争又擦了擦，还是没擦出什么什么东西来，他刚想不耐烦，没想到沈夺比他先不耐烦，拿过他手中的纸，蹭他的嘴角。


    董争皱着眉啧了声：“你别那么大力，轻点，疼啊。”


    他嘴这么说着，但人却很乖，脸仰着，任由他用纸巾蹭着嘴角。


    沈夺轻咬了下腮帮子，扔掉手中的纸，一把捏住了董争的脸蛋。


    董争：“？”日！


    沈夺：“这次我并没有权衡利益得失，很单纯地想替你出气，信么？”


    董争是有点感动的，但此时脸被人捏着，也感动不起来了：“那你放手啊。”


    可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气势，毕竟脸被人捏着，嘴巴有点歪，说话有点漏气。


    沈夺没放手，而是继续问他：“保全DZ0910，你有那么多办法，你想过你为什么选我吗？”


    董争没料到沈夺会问这样的问题。


    董争：“因为你知道别人都搞不定，而且升级设备对你也有好处，我们是双赢。”


    沈夺轻笑一声，松了手，志在必得说：“这不是主要原因。”


    董争嗤了声：“那还能是什么。”


    沈夺勾起食指，在他脸上刮了下被捏红了的地方，看着他的眼睛说：“是董首席你，潜意识里，信任我。”


    董争：“……”你还挺得意的。


    董争憋了半天，却想不到反驳的理由，最终忍不住别过头一笑，竟觉得很轻松。


    沈夺看着他，捻了捻指尖：“皮肤真好。”


    董争：“……”


    某夕阳红假装没听见，耳尖却肉眼可见地红成了夕阳。


    沈夺：“不用觉得抱歉，被你利用的感觉还挺爽的。”


    *


    没有董争的技术支持团队被锦城集团董办直接退档，在西郊工厂吃了闭门羹这件事很快传回了宇思科技。


    和小道消息一同传回来的还有锦城集团总部官方发过来的函件。


    函件的内容大致就是为了保证设备稳定运行，DZ0910的重大维保一定要由当时的主设计师负责，不然出任何质量问题一律由乙方承担，并且要赔偿相应的损失。


    措辞非常严肃，像宇思科技犯了什么行业禁忌的大错。


    和函件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通过了层层会签审批的方案。


    方案一传回来，从刘晓天到罗宇，脸都绿了，还好肖正乔出差，他们还有时间商量着怎么把这件事给瞒下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快点找到董争，即使给董争磕头让董争帮忙，这事儿也得瞒着肖正乔，不然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经理位置就保不住了。


    刘晓天这算盘打得好，但怎么算都没算到，锦城集团董事长那天就在现场。


    他们还找到了周徐几个问董争去哪里了，可他们的嘴一个赛一个严，一个字都不露出来。


    刘晓天都快愁秃了，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刘晓天自觉瞒不住，焦虑到睡不着，只好给还在出差的肖正乔打电话，当然还是捡好听的说，说那边要董争亲自去升级。


    肖正乔觉得莫名其妙。


    【那你去找董争，你当时不是安排他当技术顾问了？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刘晓天顿时不知道怎么办了，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而董争还没结束休假，在家里躺着陪二狗子晒太阳，根本不接电话。


    春天到了，气温逐渐升高，他在院子里晒太阳简直是美事一桩，没工夫欣赏他们的大绿脸。


    那晚吃了羊排之后沈夺说话算话，没有拉着他走一万步，这让他更舒适了。


    他的手机消息都没停过，董争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总之，大家都为董首席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而拍手叫绝。


    而且是甲方爸爸帮忙出的气，这气出得太爽了。


    董争没看手机，沈夺打电话来问：“我给你发消息又石沉大海了。”


    董争：“我手机静音了。”


    沈夺：“明天锦城集团赞助一个高科技行业的商务会议，去不去？”


    董争无声笑笑，看来沈夺已经不满足于传统行业，是铁了心地要进军科技领域。


    董争：“不去。”


    沈夺：“晚宴有烤羊腿。”


    董争：“你给我打包个？”


    沈夺：“真懒。”


    董争得寸进尺：“要片好的。”


    沈夺无语一阵，直接挂了电话。


    董争扬了扬眉，原来得寸进尺的感觉这么爽。


    这次商务会议是行业协会主办，锦城集团独家赞助，邀请行业内优秀的大中小型科技公司参加。


    宇思科技也接收到了邀请函。


    肖正乔刚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处理事务，就要准备参加这次商务会议。


    宇思科技技术服务团队在锦城集团吃闭门羹的事也传到了行业内，还有董争被排挤的消息多多少少都有谣言，外面的老板可不会像下属那样对肖正乔俯首称臣，含沙射影、明褒暗讽的不在少数。


    “贵司真是人才济济，听说董首席在贵司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不知道肖董介不介意董首席到我这儿来呢？我们这儿正缺人吶。”


    “你们公司也是人才济济，不要跟我抢了吧，我这儿才是真的缺人吶，肖董如果要输送人才，可要首先考虑我啊。”


    当然也有以关心提醒的名义来打探实情的。


    “董首席确实是个不可多大的人才，外面多少人盯着，肖董要珍惜呀。”


    这话是句实在话，但忠言逆耳，肖正乔听了很不是滋味。


    这简直就是在戳他的脊梁骨说他不知好歹。


    “就是啊，有些时候还得董首席亲自上，据说还是沈董事长到西郊工厂亲自去退档，是真的假的？”


    “不能吧，沈董事长还管那么小的事？”


    那人开玩笑：“一会儿沈董也来，你亲自问问他？”


    肖正乔：“……”


    传言说是沈夺到工厂门口亲自劝退，但没有证据，锦城和西郊工厂那边闭口不谈，宇思科技兴许觉得丢脸也没透露出一点风声，这件事就成了别人的谈资。


    嘻嘻哈哈的人忽然开始小声：“沈夺来了。”


    沈夺带着四个人走进会场，一个孙奇，一个于朝，还有两个是保镖。


    保镖在旁边站着，他们三人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走到座位上。


    孙奇跟着沈夺出入过很多场合，大家都有熟悉，但于朝大家是第一次见。


    只有某个公司的老板在角落里默默脸红。


    这于朝不正是前段时间和公司理念不合被他撵出门的人嘛！


    还是有人眼尖发现了，走过来问：“这不是你们公司于朝吗？跳槽去锦城集团了？”


    “嗯，前段时间离职的。”


    “哎，可惜啦，我们又没赶上趟，被锦城挖走了，对了，以后贵司如果有人才要往社会输送，考虑考虑我们呀，我们真的缺人啊。”


    “还有我啊，我也缺人啊。”


    “……”听着这些风凉话，他此时特别共情肖正乔。


    会上沈夺没怎么说话，主要是听别人说，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使出浑身解数想引起沈夺的注意，目的就是为了拉投资。


    谁叫锦城集团家大业大呢，而且这位小伙子年轻气盛的，大概率没什么经验，胡乱一忽悠说不定能拉到投资，基于事实讲，往大了说就是。


    沈夺认真听，但始终一语不发，偶尔记录一下，若人追问：“沈董，请问您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沈夺和颜悦色回答：“挺好。”


    轮到肖正乔发言，沈夺抬眼看他，那眼神并不是很和善，看得肖正乔有点心虚。


    之前他让董争处心积虑接触沈夺，但董争一直没什么进展，但肖正乔也不想依赖董争，这次会议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向沈夺展示新项目标机会。


    这个项目是年轻化的，沈夺是年轻人，应该能够GET到其中的科技感。


    肖正乔虽然有点心虚，但还是信心满满地做了项目汇报。


    沈夺全程没有记录，一直盯着他看，也没和身边的人交流，全神贯注看着他。


    肖正乔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自信，自认为状态发挥到了极致，效果非常好。


    他汇报完，所有人都给他鼓了掌，除了沈夺。


    肖正乔的信心顿时下去了一半，他刚才不是听得很认真吗。


    肖正乔毕恭毕敬：“沈董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沈夺点了下头：“有两点想请教一下肖董事长。”


    肖正乔点头如捣蒜信心又回来了，这么多次汇报，沈夺单独问了他，看来是被这个项目打动了。


    肖正乔的腰杆子更直了些，因为刚才埋汰他的老板正投过来欣羡的眼神。


    肖正乔：“请教不敢当，您请讲。”


    沈夺：“首先这个项目的出发点非常好，设备能够全自动化生产，甚至能够自检自纠，以后一旦成熟投产，对各个领域都有很大的帮助，对高危领域和高精尖领域更甚。”


    肖正乔自信满满：“感谢沈董的认可，这也是我们立项的初衷。”


    沈夺：“就是，设备能耗打算怎么控制？自动化设备会涉及到电机和齿轮，电机的寿命问题怎么保证，齿轮的偏移精度能达到多少？”


    沈夺这一问，直接把肖正乔给问住了。


    这些正是DZ0910的BUG，董争一直在解决的事情。


    肖正乔：“我们有专业的技术团队去解决。”


    沈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团队？那个技术支持团队？那天我正好在现场，那个团队可不怎么样。”


    沈夺话音一落，全场安静一瞬，接而哄堂大笑。


    前段时间宇思科技技术支持团队被锦城集团退档的事谁不知道呢。


    而且真的是沈夺亲自退档！


    来自官方的吐槽最有喜感，肖正乔无地自容，脸都绿了，只好讪讪坐下。


    沈夺亲自退档是真的！


    刘晓天可真行，原来专捡好听的说了！沈夺那天在西郊工厂的事一个字都没提啊！


    也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别人已经忍得很辛苦了，这下子更忍不了了，整个会场哄堂大笑，肖正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辈子就没有这么丢脸过。


    沈夺也没叫停，任由大家笑着讨论。


    汇报的人这下不敢吹大牛了，目前看来，这位锦城集团新任的董事长能问到技术指标这么具体的层面，说明还是有点东西，至少不是个草包。


    一个商务会议开下来，肖正乔没什么收获，倒是收获了一肚子气，沈夺不顾场合的嘲讽，同行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如坐针毡。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没想到他才出差几天，刘晓天就给他捅了那么大个篓子。


    肖正乔没脸呆到峰会结束，汇报结束之后就借口离开。


    但凡没办成的事，最终都要变成一口锅。


    锅有了，就得有人背。


    当然，不会是制造锅的人背。


    不然就不叫锅了。


    上层有私心，下层就欺上瞒下，造出了这么大的一口锅。


    肖正乔回到公司，把刘晓天提到办公室开始骂。


    刘晓天万万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传得这么开，面铺得那么大，沈夺在这种正是的商务会议上都公开吐槽。


    刘晓天觉得这锅太大了，不知道自己背不背得动。


    肖正乔指着刘晓天的鼻子骂：“你不是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说没问题吗？这就是你说的没问题？脸都丢到外面去了。你们还不是第一时间汇报，还想着隐瞒？我自己的公司出了问题，还是别人告诉我的，你觉得好笑吗？你真的是胆大包天了。”


    刘晓天自知理亏，如果一开始就是让董争去升级，也不会出那么多的事。


    但人总是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有错，且这事儿也不全赖他啊，若他肖正乔不首肯，他能自作主张吗。


    但心里骂归骂，表面态度还是得好：“这是我的失误，抱歉董事长。”


    肖正乔：“失误失误失误，公司养你是让你来失误的？本来董争已经来说要带人去升级，你没那本事你横插一脚做什么？啊？”


    肖正乔怒不可歇，抄起桌上的活页夹就朝刘晓天扔了过来。


    硬塑料壳的活页夹啪地一声打到了刘晓天的脸上，砸得他鼻梁生疼，直角边划过他的下巴，喇开一个口子，火辣辣地疼。


    刘晓天也很生气，他咬咬牙，就这么盯着肖正乔，在心里骂：事情如果正中你下怀给你办成了你一个屁不放，现在出问题了你倒是一点责任都不想担，沙比。


    这么一打，肖正乔的火气下去不少，但看刘晓天依然很不顺眼：“你还很不服气？你这点能力能干部门经理就干，不干就滚，看到社会上有没有人要你这个半桶水。”


    刘晓天垂下眼眸，咬紧牙关。


    肖正乔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半桶水，若不是杨明开提他一把，他根本坐不上技术研发部部门经理，如果还是董争负责技术，董争不会让他坐到这个位置上来。


    他蹲下来，捡起落在地上的活页夹，牙都要快要咬碎了，抬起头时，才勉强把不甘和愤怒的表情换成自责和懊恼。


    刘晓天：“董事长，都是我的错，这次事情责任我来担，我亲自去找董首席出面，给董首席道歉，不会让这件事再发酵了。”


    肖正乔：“你担得起？我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你拿什么担，那天在西郊工厂让你们滚蛋的是沈夺！锦城集团的董事长！我们的投资方！股东！你担得起吗！”


    刘晓天脑子嗡一声，头皮发麻。


    什么？


    沈夺亲自退档？


    罗宇这个狗东西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啊！


    刘晓天心想完蛋了，职业生涯到此结束了，按照公司的尿性，如果项目没有拉到锦城集团的投资，一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把这个锅安在他的头上。


    刘晓天不停地抱歉：“实在不好意思，董事长。”


    肖正乔火发够了，砸了两本活页夹和一个水杯，才放刘晓天回办公室。


    气得他心口疼。


    一路上刘晓天想了很多，若他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房贷款，他何必要在这里受这种窝囊气呢。


    他又不是董争，无牵无挂，家底丰厚，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算计来算计去，最终还是栽了。


    刘晓天受了一肚子气，越想越心酸，快回到办公室时，正好碰上罗宇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办公室里和人有说有笑。


    刘晓天怒火直冲天灵盖，阴着一张脸叫罗宇到办公室。


    罗宇还没开口，刘晓天先破口大骂：“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说说笑笑，吃了闭门羹，被锦城集团退档你也不嫌丢脸？”


    这事儿吧罗宇其实也心虚，但他和肖正乔杨明开他们来往得少，不知道高层之间的弯弯绕绕，自然不知道肖正乔受了多大委屈，刘晓天挨了多严重的骂。


    他甚至觉得这个事儿还是个好事，万一他带人去升级，遇到什么问题打董争电话董争不接，他又解决不了，那才是真的惹了大麻烦。


    他也没有想到DZ0910会这么难，也没想到董争会不闻不问啊，这不一直是董争的心头好吗！


    但刘晓天想甩锅给他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罗宇才不干。


    罗宇：“这事儿我是有错，但是也不至于吧，而且我之前也汇报过有难度，可能搞不定，还要董首席来，你没理会。”


    刘晓天更气了，声音也提高了很多：“有难度安排给你之前你为什么不提？你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面对刘晓天的大呼小叫，罗宇也越来越暴躁：“我不是说这事儿我也有责任吗，我的责任就在这儿，但我及时反映问题了，是你硬压下来，西郊工厂点名要董首席过去，那不就名正言顺让董首席去么，省得我们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我们还被动，现在问题正好都解决了，不是个好事吗。”


    刘晓天听到罗宇无所谓的态度，还说这个事是个好事，气得差点掐人中。


    “你知不知道，那天拦你们的人是锦城集团的董事长，沈夺！你愣是一个字没提起啊！”


    罗宇不以为然，觉得刘晓天小题大做：“不可能吧，他们董事长有那么闲？这么点事还要自己盯着？”


    刘晓天：“董事长在商务会上被沈夺挤兑，沈夺亲口说的，还有假？你什么居心，一个字都不说？”


    罗宇也蒙了：“我……我不知道他就是沈夺啊……”


    刘晓天下巴的伤口正隐隐作痛，更气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操着办公台上的笔筒，刷地朝罗宇身上一扔。


    笔筒里还有钢笔，这么一甩，就洒出墨水来，滴得罗宇的白色毛衣上全是墨水。


    罗宇追一个姑娘追了两年，姑娘上个礼拜刚答应他跟他交往，这白毛衣就是姑娘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他穿得领子都快包浆了都没舍得换下来。


    刘晓天他怎么敢？


    因为DZ0910设备升级的事，这段时间罗宇没少受刘晓天的气，按理说他和刘晓天只差小半级，董事长如果这么对他，他还能忍忍。他刘晓天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对他？


    恋爱中的年轻小伙肾上腺素分泌就要比常人旺盛，更容易激动。


    罗宇是技术支持部副手，一年有350天在出差，最近处对象，为了不让对象黄了，他只是想转正，少出点差而已。


    他要不是常年出差，他会连沈夺都认不出来？还用得着闹这么大的乌龙？


    新仇旧恨一上来，罗宇直接冲过去，一拳打在刘晓天的脸上：“你他妈孬种，你算什么东西？敢打老子。”


    于是，技术研发部经理和技术支持部副经理在办公室干起来了。


    打得狠，还骂的脏。


    等肖正乔和杨明开带着保安来到现场时，办公室已经一片狼藉，两人已经鼻青脸肿，在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


    两人分别被保安抱着，躯壳已经不再打架，但嘴巴仍在斗殴。


    罗宇：“你他妈没吊本事就他妈靠拍马屁上位，垃圾。你要是能把你那个项目做出来结题，老子把头割下来让你当球踢。”


    从性格上来讲，刘晓天是相对斯文一些的，骂不过只能龇牙咧嘴威胁：“你再说一遍？老子干死你。”


    罗宇：“垃圾，没担当，甩锅第一名，我就讲，有本事你来啊，上层不作为的锅，想层层下放给老子背，想得美，你们是什么东西。”


    杨明开：“停！董事长来了，都给我闭嘴！罗宇你怎么说话的？你是副职。”


    罗宇已经骂上头了，看到杨明开也气不打一出来，杨明开也只是正职，也只是比他高小半级，凭什么教训他。


    罗宇无差别攻击，连杨明开也骂：“你个狗比也是一个货色，吊本事没有靠拍马屁上位，宇思科技迟早要被你们这些吊人给干倒闭了，事儿干不成让老子背锅？把老子当沙比？干你们个狗东西。”


    杨明开：“……”


    肖正乔：“……”


    所有人：“……”职场上发疯有点爽怎么回事。


    罗宇挣脱保安：“放开老子，老子不干了。”


    肖正乔虽然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但在员工面前还是要维持遇事不慌的人设：“罗宇你冷静……”


    罗宇指着他的鼻子戳他的痛处：“肖正乔你个煞笔，耳聋眼瞎，用这帮狗，垃圾公司没有董争迟早倒闭，呸。”


    肖正乔在外面的同行那里丢了脸，现在又在自己的员工面前丢脸，面部表情接近扭曲。


    杨明开想表功，连忙站出来：“你怎么更董事长说话……”


    话还没说完，罗宇：“煞笔，滚。”


    杨明开：“……”


    罗宇说完，直接走了。


    闹剧结束，杨明开遣散众人：“看什么看？工作都做完了？一个个的，只会看热闹，不会拉架？”


    所有人默默回到工位，但心里暗爽。


    有朝一日也想这么发疯。


    杨明开威胁：“今天这事儿要是出了这个办公室，你们一个个别想混了。”


    杨明开一行人一走，格子间安静得可怕，片刻后，不知道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接而整个格子间哄堂大笑。


    而后，不知道是谁幽幽叹了口气：“罗宇说他家拆迁赔了十二套房，我还以为是吹牛，看来是真的。”


    “别说十二套，只要给我两套房，我都敢干老板。”


    众牛马笑不出来了，低下头，手探向键盘，食指摸到F和J，开始默默耕地。


    董争年休假结束回来上班时，闹剧已经尘埃落定。


    罗宇滋事闹事被公司开除了，刘晓天排挤同事办事不利，降职成了普通职工。


    这口锅最终姓刘，名晓天。


    董争回办公室，楼道里正好碰上了双手抱着纸盒子准备跑路的罗宇。


    董争跟他不太熟，只知道他是张邱理的副手，人年轻，有点心浮气躁，但能吃苦能出差，有野心。


    两人迎面撞上，罗宇笑着打招呼：“董首席。”


    董争礼貌朝他点了点头：“你好。”


    罗宇把箱子抱到一侧，腾出手来朝董争比了个大拇指：“这段时间我在认真研究DZ0910，董首席很厉害。”


    董争笑笑，朝他伸出手。


    罗宇愣了下，连忙回握。


    罗宇垂眸看着董争的手，在回忆了下这几天发生的事，顿时有点明白，自己只是想转成正职少出差陪老婆而已，却无意中卷入了高端局。


    而跟自己握手的这个人，他不过是请了个假，假期结束了再泡杯茶回来上班。


    这一切好像事事因他而起，但又事事与他无关，全是别人咎由自取。


    确实是别人咎由自取。


    罗宇：“以后江湖再见，还请您多多指教。”


    董争：“祝好。”


    和罗宇告别，董争拿着水杯走进了办公室，刘晓天招进来的那些年轻人，以这种方式重新认识了董争。


    他们没想到，这个长得白净帅气、看起来跟他们差不多大的人居然是DZ0910的总设计师，还是甲方爸爸点名要的人。


    他请个年休假，公司就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样，在公司被排挤，甲方帮出气，多有面子啊。


    但甲方爸爸也不是傻子，前提是自己得有真本事呢。


    他们一个个崇拜地看向董争：“董首席好。”


    董争与平时无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他无心理会杂事，沉了一口气，打开早就写好了的DZ0910设备的升级方案。【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