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局长，关于陈百年的调查，有新发现了。”


    叶晴媛率先开口。


    “说。”


    陈木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坐回了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


    “我们查阅了清廷时期的所有官方档案，以及当时的郡县志、地方野史。”


    宫妍琦接过了话头，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桌上。


    “所有记录都明确指向一点。”


    “陈百年，确实已经死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他死后，尸体被随意丢弃在城外荒野。”


    “最后还是当地的义庄出面，将他的尸体连同其他一些无人认领的流民尸首。”


    “一同收殓，埋进了乱葬岗。”


    “从那以后，官方记录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陈百年’这个名字。”


    “江湖上，所有门派世家也都默认，这个曾经的天才，已经彻底成了一抔黄土。”


    陈木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笃。


    笃。


    笃。


    办公室里，只有这单调的敲击声。


    叶晴媛深吸一口气，补充道。


    “但是，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死’后。”


    “在他被确认死亡，下葬乱葬岗的一年之后。”


    “江湖，开始乱了。”


    “各门派世家，陆续有弟子在外行走时离奇失踪，或是被发现惨死。”


    “起初，大家只当是普通的江湖仇杀。”


    “但很快，事情开始失控。”


    宫妍琦的语气也变得沉重。


    “死的人，地位越来越高。”


    “从普通弟子，到核心弟子，再到门中长老……甚至，有几个小门派的掌门，都遭了毒手。”


    “整个江湖，人人自危。”


    “他们怀疑是谁干的？”


    陈木终于开口问道。


    “朝廷。”


    叶晴媛吐出两个字。


    “当时，所有门派都认为，这是清廷在搞‘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把戏。”


    “他们认为，朝廷觉得他们这些武林门派的威胁太大了，所以开始暗中清除，卸磨杀驴。”


    “那清廷是什么反应？”


    “矢口否认。”


    宫妍琦冷哼。


    “清廷坚称不是自己干的，甚至还派人象征性地调查了一下，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


    “但没人信。”


    “从那一刻起，原本因为共同对抗前朝而结成的联盟，彻底破裂。”


    “门派世家不再信任朝廷，朝廷也对这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充满了忌惮。”


    “双方互相猜忌，离心离德。”


    叶晴媛总结道。


    “接下来的两百多年，双方的关系势同水火，小规模的摩擦和冲突从未断绝。”


    “这也成了清廷统治始终无法彻底稳固的一个重要原因。”


    听完两人的汇报，陈木靠在了椅背上。


    他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晴媛和宫妍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


    一个可怕的猜想，正在她们心底疯狂滋生。


    终于，陈木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如果……”


    “陈百年，当年根本就没死呢？”


    轰！


    这句话，让叶晴媛和宫妍琦的脑子都嗡的一下。


    “如果他没死……”


    宫妍琦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被自己最信任的门派世家背叛，被他曾经效忠的朝廷抛弃。”


    “他恨所有人。”


    叶晴媛的眼睛亮得吓人，思路被瞬间打通。


    “所以他策划了这一切！”


    “他假死脱身，躲在暗处，然后用了一年的时间来恢复和布局。”


    “接着，他开始疯狂地报复！”


    “他屠杀门派弟子，嫁祸给朝廷。让那些背叛他的门派世家，活在被朝廷清洗的恐惧之中！”


    “同时，也让清廷背上了黑锅，彻底失去了武林势力的支持，成了孤家寡人！”


    “这个疯子！”


    宫妍琦忍不住低骂。


    “他一个人，搅动了天下风云！”


    “他让两方最顶尖的势力，互相猜忌，互相消耗，斗了两百年！”


    陈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虽然没有直接揭竿而起，推翻那个王朝。”


    “但他却用这种方式，从根基上，腐蚀了清廷的统治。”


    “他加速了那个王朝的衰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是他，间接灭亡了清廷。”


    这个结论太过骇人。


    也太过疯狂。


    一个三百年前的“死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让两大势力互相仇视，内耗了整整两百年，最终拖垮了一个王朝。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做到的手笔了。


    简直是神魔之能。


    “我靠……”


    叶晴媛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摘下眼镜，用力揉着眉心。


    “这剧本也太离谱了吧？”


    “一个复仇者，潜伏两百年，就为了把当年坑过他的人全都拉下水？”


    “这得是多大的怨气，多深的执念啊？”


    宫妍琦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她抱着手臂，手指在胳膊上划拉着，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疯子。”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正常人谁能干出这种事？这心眼儿得小到什么程度，才能记仇记三百年？”


    “而且，他成功了。”


    陈木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让两人瞬间闭上了嘴。


    是啊。


    最可怕的不是他有多疯。


    而是他真的做到了。


    办公室的空气再次变得沉重。


    过了许久，陈木才重新坐直了身体，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两人。


    “关于陈百年，在他‘死’后，还有没有其他相关的记录？”


    “任何蛛丝马迹都行。”


    “哪怕是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野史趣闻。”


    陈木的眼神锐利，他知道，如果陈百年真的活了那么久，他不可能完全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那样的人，不可能甘于寂寞。


    宫妍琦和叶晴媛对视一眼，都陷入了沉思。


    她们之前查阅资料，重点都放在了陈百年“死”前的那段历史。


    现在被陈木点醒，才意识到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偏了。


    宫妍琦皱着眉，在脑海中飞速检索着监察局资料库里的海量信息。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凝。


    “等等……”


    “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说。”陈木言简意赅。


    宫妍琦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件事，发生在民国时期。”


    “和一个人有关。”


    “天师府，老天师，张凌云。”


    听到这个名字，陈木的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


    张凌云。


    龙虎山天师府的当代天师，被誉为近百年来武林第一人，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是张月月的亲爷爷。


    宫妍琦继续说道。


    “老天师今年一百零五岁，德高望重，公认的天下第一。”


    “但在他漫长的一生中，有过唯一一次败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