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古董字画，那些东西目标太大，销赃渠道也窄。”


    “反而是这些价值不高不低，但又有稳定需求的东西。”


    “最新的畅销书，打个折，总有人愿意买。”


    “城隍庙那些所谓的开光信物，本来就是骗人的玩意儿，转手卖出去，毫无心理负担。”


    陈木的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让整个案件的脉络瞬间清晰了起来。


    嫌疑人的画像，也从一个单纯的“穷学生”，变得更加立体，更加具体。


    他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盗窃。


    他已经尝到了甜头。


    他在享受这种不劳而获带来的快感。


    曹江的后背，甚至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意识到，这个嫌疑人的危险性，比他最初预想的要高得多。


    欲望的口子一旦撕开，就只会越撑越大。


    今天他偷书，明天他偷玉佩，后天呢？


    他会偷什么？


    “我懂了！”


    曹江猛地站直身体，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这个混蛋，肯定会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


    “销赃的地点，最有可能的，就是人流量大的地方！”


    陈木微微颔首。


    “没错。”


    “大学城附近的摆摊点，步行街的夜市，甚至是废品站、二手书店。”


    “只要是能把这些东西换成钱的地方，他都有可能出现。”


    “老曹，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曹江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盯上猎物时的兴奋。


    “明白！”


    “我这就去撒网！”


    他转身就往外走，雷厉风行。


    “王局，陈局，等我好消息！”


    看着曹江风风火火的背影，王崇光脸上紧绷的线条，也终于舒缓了下来。


    他看向陈木，眼神里满是赞赏。


    “陈木啊，还是你小子脑子转得快。”


    “几句话，就把一潭死水给盘活了。”


    陈木谦虚地笑了笑。


    “也是大家前期工作做得扎实，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


    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


    便衣警察们，散布在辖区内每一个可能的销赃地点。


    大学城门口的地摊长街。


    文化路步行街的夜市。


    犄角旮旯里的旧书店。


    甚至连收废品的站点，都有人专门去打了招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临近中午。


    就在大家吃着盒饭的时候，线索，接踵而至。


    “喂？曹队吗？我是大学城派出所的张涛！”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们排查到一个情况！”


    “前两天，有人在许州大学门口摆地摊，卖的都是最新出版的畅销书，六折出售！”


    “有个学生觉得便宜，就买了一本，我们核对过书单了，就是书店被盗的那批！”


    这个电话刚挂断，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曹队！文化路派出所有线索了！”


    “有商贩反映，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年轻人，前几天在夜市上兜售佛珠、佛牌还有玉佛！”


    “东西跟城隍庙被盗的那批货很像！”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


    鱼儿。


    上钩了！


    曹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他的双眼亮得吓人，死死盯着桌上的两份刚刚传真过来的简报。


    “好！”


    “好啊！”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面的餐盒都跳了一下。


    “两条线索，指向了同一个特征！”


    “戴帽子，戴口罩的年轻人！”


    “这他妈要不是同一个人，我老曹的名字倒过来写！”


    曹江的目光扫过全场。


    “技术科！”


    “给我动起来！”


    “买家都是电子支付，顺着收款码，把这个卖家的底裤给我扒出来！”


    “二十分钟！”


    “我只要二十分钟，就要看到这个人的全部资料！”


    “是！”


    角落里一个负责技术的年轻警察立刻起身，抱着笔记本电脑就冲了出去。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了。


    压抑了数天的沉闷一扫而空。


    陈木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的目光，落在那两份简报上。


    一条线索来自大学城门口的地摊。


    一条来自文化路步行街的夜市。


    销赃的手段，完全符合他之前的推断。


    这个嫌疑人，很聪明。


    他懂得利用人流量来稀释风险。


    他也足够谨慎，用帽子和口罩来遮掩自己的身份。


    但。


    再谨慎的狐狸，也终究会露出尾巴。


    电子支付时代，每一笔交易，都会在网络上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这，就是他的尾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曹江像一头焦躁的狮子，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


    墙上的时钟，秒针每一次跳动，都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叮铃铃——”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凝滞。


    曹江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技术科警员压抑着激动和疲惫的声音。


    “曹队！陈局！”


    “查到了！”


    “两个收款账号，都经过了多次跳转，但最终指向了同一个实名认证的银行账户！”


    “账户所有人，名叫许家！”


    曹江的眼睛瞬间瞪圆。


    “立刻把他的资料调出来，投到大屏幕上！”


    “是！”


    话音刚落，会议室前方的大屏幕闪烁了一下。


    一份详尽的个人档案，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屏幕的正中央，是一张证件照。


    照片上的年轻人，面容清秀，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


    皮肤很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有些游离。


    看起来就是那种走在路上，绝对不会引人多看一眼的普通大学生。


    许家。


    男，23岁。


    许州师范大学，中文系，应届毕业生。


    毕业后曾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任职文案策划，工作三个月后辞职。


    此后，再无正式工作记录。


    现住址，大学城附近的出租屋。


    曹江盯着那张脸，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就这？”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这副模样，实在很难和他想象中那个心思缜密、欲望膨胀的危险罪犯联系到一起。


    反差太大了。


    陈木的目光，却落在了那条“辞职后无正式工作记录”的信息上。


    “查一下，他辞职之后，靠什么生活？”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活着。


    尤其是在许州这样的大城市。


    房租，水电，吃饭，哪一样不要钱？


    命令再次传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