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口，就让陈木愣住了。


    “‘大道功德’，这四个字，自相矛盾。”


    “何为道？”


    胡关看着陈木，眼神变得悠远。


    “道，无情，无名，无状。”


    “它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它只是规律，是这个宇宙最底层的运行法则。”


    “它没有好恶，没有善恶，更不会因为你做了几件好事。”


    “就降下什么所谓的‘功德’来奖赏你。”


    “这不符合道的本质。”


    陈木呆呆地听着，这些话，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那……功德呢？”


    “功德，属于人道。”


    胡关一字一句地说道。


    “它是儒家的范畴，是人类社会为了维持自身秩序，而建立起来的一套道德标准。”


    “惩恶扬善，这是人的法则，不是天的法则。”


    “以人道之功德，去逆天道之修行，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胡关放下茶杯，继续说道。


    “自古以来，真正的修道之士，大多是方外之人。”


    “他们避世不出，隐居深山，不问世事。”


    “为什么？”


    “因为在他们看来，人间的纷纷扰扰，百姓的生死疾苦，与他们的修行，没有半点瓜葛。”


    “杀一个恶人，救一百个善人，对于他们的修为来说，不会有任何增长。”


    “所以，陈百年的那套功法，与其叫‘大道功德法’。”


    “不如叫‘人道功德法’，或许……更为贴切。”


    胡关的这番话，剖开了陈木心中最大的迷雾。


    是啊。


    道若有情，那还叫什么天道无情？


    如果做好事就能提升修为，那修行界早就变成慈善堂了。


    可……


    不对劲。


    陈木的眉头，忽然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华点。


    根据胡将军的说法，陈百年当年，是通过不断做善事。


    积累功德，从而让自己的修行速度变得更快。


    修行速度……更快？


    他的修为，不是变快了。


    而是……直接跳了一大截！


    如果把修行比作是爬楼梯。


    那么陈百年，就是找到了一个方法。


    让自己的脚步变得更快，别人爬一步，他能爬两步，甚至三步。


    但他，终究还是在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而自己呢？


    自己是上一秒还在第一个台阶，下一秒，就直接瞬移到了第十个台阶上！


    这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一个是加速，一个是……跨越！


    这个发现，让陈木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脑海里的那个金色小球……


    那个他一直以为是“功德”化身的东西……


    可能……


    根本就不是功德！


    它是一种完全凌驾于现有修炼体系之上的，另一种途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


    看着陈木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胡关还以为他是在为“人道功德法”的理论而震惊。


    “你也不用想太多。”


    胡关温和地笑了笑，将话题拉了回来。


    “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方法，是‘大道功德’，还是‘人道功德’。”


    “事实就是，你的天资，是三百年来，我所见过的第二人。”


    三百年来第二人？


    陈木一愣。


    那第一人是谁？


    他下意识地想问，但胡关没有给他机会。


    “你的出现，足以震古烁今。”


    胡关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而现在，国家需要你这份力量。”


    “郭嘉昨天应该都跟你说了。”


    “灵气，已经开始复苏了。”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变局，是危机，也是机遇。”


    “那些沉寂了数百年的门派世家，一个个都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就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很久的猛兽，现在，笼子的门，要开了。”


    胡关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我们需要一根足够粗，足够硬的缰绳，来套住这些猛兽的脖子。”


    “我们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服，让所有人都敬畏的执法者。”


    “国家希望，将来，你能代表国家，监督整个修行界。”


    “以你绝对的实力，去震慑那些门派世家。”


    “让他们不敢心生龃龉，不敢阳奉阴违，更不敢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


    胡关来得匆忙，去得也同样匆匆。


    他似乎有处理不完的紧急事务。


    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越野车，早已在749局的院子里待命。


    荷枪实弹的战士们，神情肃穆地分列两旁，警戒着四周。


    千年僵尸霍剑雨，被戴上了特制的镣铐，在两名总局精锐的押送下，走向了中间那辆车。


    他的神情，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静。


    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胡关在车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陈木的身上。


    那眼神复杂。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无声的点头。


    他转身上车。


    “敬礼！”


    郭嘉拖着受伤的身体，用力挺直了腰板，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身旁的林子昂，同样忍着伤痛，动作一丝不苟。


    车队引擎轰鸣，卷起一阵尘土，迅速驶离了749局，朝着机扬的方向绝尘而去。


    陈木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胡关最后那个眼神，让他心里愈发沉重。


    那座名为“国家”与“未来”的大山，正一寸一寸地压在他的脊梁上。


    而他识海里那个金色小球的秘密，又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了他的脑海。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验证他猜想的答案。


    “郭局。”


    陈木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郭嘉。


    “嗯？怎么了？”


    郭嘉放下手，脸色因伤势而有些苍白，但精神头还算不错。


    “我想看看……胡将军对霍剑雨的审讯录像。”


    陈木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郭嘉闻言，微微一愣。


    他看了一眼陈木，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好。”


    他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霍剑雨的情况很特殊，他的修炼方式，确实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跟我来吧。”


    档案室里，光线有些昏暗。


    郭嘉亲自为陈木调出了加密的审讯录像，然后便带上门，将空间留给了他一个人。


    巨大的显示屏亮起。


    画面中，是749局的审讯室。


    胡关坐在桌子的一侧，神情平静。


    他对面，坐着的就是霍剑雨。


    这位活了千年的僵尸，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清瘦枯槁的古代学者。


    画面里的胡关，缓缓开口。


    “你的元神，是什么样的？”


    元神！


    陈木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霍剑雨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一口钟。”


    他的声音，沙哑而古老。


    “在我的识海里，有一口拳头大小的金色大钟。”


    “我称之为，悟道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