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陈木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张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案情细节嘛，涉及保密条例，刘记者也知道，我们不方便透露太多。”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至于陈木同志……”


    张宇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在便秘。


    刘丽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期待着下文。


    “咳咳。”


    张宇清了清嗓子说道：


    “陈木同志，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干警。”


    “他聪明睿智，观察力敏锐，总能从常人忽略的细节中发现破案的关键。”


    “而且，他为人善良正直，富有同情心，对待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张宇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聪明睿智？那是奸猾似鬼！


    善良正直？那是没皮没脸！


    富有同情心？他最大的同情心就是看你怎么倒霉！


    兢兢业业？他是巴不得案子赶紧完事，好去摸鱼！


    “……是我们公安队伍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是年轻一代的楷模！”


    张宇慷慨激昂地做着总结陈词。


    太违心了！


    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违心的话！


    刘丽华显然对这番官方辞令不太满意，但还是礼貌地记录着。


    采访结束后，刘丽华一走，张宇立刻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陈木的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张宇就压低声音咆哮起来：


    “陈木！你个小王八蛋！”


    “老子为了你的光辉前程，刚才差点把自己给说吐了！”


    电话那头的陈木，似乎有些茫然。


    “啊？张局，你说啥呢？”


    “我刚才在靶扬，正打手枪呢，没听清。”


    “打手枪？！”


    张宇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子，上班时间，在靶扬……打手枪？！


    他他他……他怎么敢？！


    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


    简直是……道德沦丧！斯文扫地！


    “是啊，练练枪法，不然以后遇到危险，不是抓瞎嘛。”


    陈木的声音依旧平静。


    张宇这才反应过来，此“打手枪”非彼“打手枪”。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正经点说话！”张宇没好气地说道。


    “我怎么不正经了？”陈木反问。


    张宇一时语塞。


    他发现，自己跟陈木说话，总是容易被带偏。


    “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


    张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总之，为了你，我今天可是昧着良心说了不少好话。”


    “你小子，必须请我吃饭！大餐！”


    “没问题啊，张局想吃什么，随便点。”


    陈木答应得很爽快。


    “这还差不多。”


    张宇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挂断电话，他看着窗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


    第二天，省公安厅后院的小礼堂。


    这里被临时布置成了一个简朴的灵堂。


    正中央，悬挂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周阳穿着警服，英姿飒爽，眼神坚毅。


    灵堂内，气氛肃穆而压抑。


    周阳的妻子，一个憔悴的女人，抱着他们七八岁的女儿，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小女孩扎着羊角辫，大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一遍遍哽咽地喊着“爸爸”。


    周阳的父母，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相互搀扶着站在一旁。


    老父亲强忍着悲痛，嘴唇抿得发白，眼眶却早已湿润。


    老母亲身体本就不好，此刻更是摇摇欲坠，被人扶着坐在轮椅上。


    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儿子冰凉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


    陈木站在人群的后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付北华站在他身旁，脸色凝重。


    除了省厅的几位主要领导，例如厅长齐耀，副厅长谢和家，剩下的，都是周阳生前最亲密的战友。


    他们都穿着警服，胸前佩戴着白花，神情肃穆地看着周阳的遗像。


    齐耀厅长上前，对着周阳的遗像三鞠躬，然后走到家属面前，沉痛地慰问。


    “请节哀。”


    “周阳同志是我们的英雄，我们不会忘记他。”


    “他的牺牲，绝不会白费！”


    简单的仪式过后，大部分人都先行离开了。


    灵堂内，只剩下周阳的家属，齐耀，付北华，谢和家，以及陈木。


    还有几名负责看护的法医和警员。


    周阳的遗体并没有火化。


    这是齐耀顶着巨大压力做出的决定。


    付北华轻轻碰了碰陈木的胳膊。


    “陈木，可以开始了吗？”


    陈木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周阳的遗体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陈木伸出手，嘴里念着词，轻轻按在周阳的额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


    躺在冰冷床板上的周阳，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


    小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紧接着，他的手指也动了动。


    “动了！动了！”周阳的妻子失声惊呼，捂住了嘴。


    周阳的父母也激动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儿子的脸。


    在众人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周阳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他慢慢转动着眼珠，当他的目光落在妻子和女儿身上时，那份迷茫消散些许。


    “爸爸！”


    小女孩周欢挣脱了母亲的怀抱，扑到了床边，小手紧紧抓住了周阳冰冷的手。


    “爸爸！你醒了！你醒了！”


    周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身体还很僵硬。


    周阳的妻子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前，紧紧抱住了丈夫和女儿，放声痛哭。


    周阳艰难地抬起手，想要为妻子擦去脸上的泪痕。


    可他的手臂僵硬得如同木石，动作迟缓而笨拙。


    妻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主动握住他冰冷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


    周阳的父母，两位老人，此刻也是老泪纵横。


    “儿子，好样的。”


    “家里……都好，你不用……不用担心我们。”


    周阳的母亲坐在轮椅上，被推到了床边。


    她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儿子冰冷的手指。


    老人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孩子，妈身体……还好，你别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