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虽然常受欺骗，但非常必要，因为希望本身就是幸福，尽管它屡遭挫折，但这种挫折本身不比没有希望那样可怕。”


    “岚丫头，你所求的希望本就不存在，求神求佛不如求己。”


    “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人人都有的在你这反而珍贵稀少，你从不奢求，但偏偏你一直在失去。”


    漓江湖边，晨起薄雾沿着枝丫透过耳畔的鸟鸣，时间在这慢下又慢下。风吹过衣摆，带起让人失意的回忆。


    “法学院现在开始走文艺路了？”叶瞑岚朝湖里丢了块石子。


    “毕竟学的就是语言艺术。”李重慢慢将脚步迈开，棉鞋踏在湖边木地板的薄霜上遗留一片湿痕。上半身的动作随着空气推动。“怎么样？要不要和老爷子我学些门道。”


    “太极？那算了。”叶瞑岚拍拍手上的灰尘，扒拉开被风吹得满脸的刘海。


    “哈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李重转身借着力道使了个标准的揽雀尾。“我觉得这个场景特别像武侠小说里那些得道高僧求着主角学本领。”


    “少看点这些没营养的，这是年轻时候没兴趣，老了要把失去的都补上是吗。”叶瞑岚呼出一口暖气，心里吐槽老人家这离谱的反差感。


    李重站直收势，双手抬高又降于丹田。“你这丫头，我再和你讲正事。”


    “巧了，我在和你开玩笑。”叶瞑岚借着余温又搓搓冻得发白的脸。


    “真的！”


    “假的，都说是开玩笑。”叶瞑岚一脸欠揍的表情。


    此处应该含妈量极高，但高素质老人家保住了他的形象。


    “嘚，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愿丫头还没消息吗？”李重弯下腰也从脚下捡了个石子，颇有童趣的丢了老远。


    “和那男人私奔去了吧。”叶瞑岚没什么表情，她蹲在江边看着水中涟漪片片。


    “没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既然FOX也在找他们那么你身边……”


    “李老爷，祸从口出。”叶瞑岚打断他的话，她扭头看向这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家，岁月给他整了容，但盖不住他的精神。


    李重不甚在意，或许他觉得这些事情总有人需要和叶瞑岚聊聊。


    “小丫头不要老把死不死的挂嘴边，看来国内义务教育还是要好好洗涤你的灵魂”


    “你确定国内我这个年纪的孩子，很讲礼貌？”叶瞑岚怀疑的看着他。


    ……李重陷入了沉默，应该是想起不远处儿童游乐设施前几个月被熊孩子毁了的惨状。


    “总而言之国外的教育总归是不比我们国内好的。你就该多适应适应。”


    “那不好意思，我只上了一年。而且我没上过国外的学校。”


    “如果你是指跳级的事，你的道歉就有理由了。”李重看着江边的水波和沉闷的天空。——我嘞个天才儿童。


    “那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家人。”李重又问。


    “你要当我爹！”叶瞑岚噌地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的姑奶奶，你的脑洞遗传的吧！”他拽了拽叶瞑岚的衣摆让她重新蹲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难道不觉得吕柏仁并不适合当你的监护人吗？”


    望着漓江飘散的薄雾拟造这清冷的孤景。就像是人和人隔不开的纱网。叶瞑岚此刻无比清醒。“我知道，但还有谁会要我。”


    “他同情心太强，但眼光独到，对事相对懦弱但从不手软。真遇到什么事只会给自己找好退路。”


    “不过这反而是最适合当我监护人的特点。”


    她什么都懂，吕柏仁或许成不了一个好监护人但会是个好的商人。他会因为人情或者同理心暂时收养她，但在利害关系前他绝对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叶愿应该也是因为这样才将她托付给吕柏仁的。


    这位母亲太了解自己孩子的本事和制造麻烦的能力了，但又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国内。所以她想到了她的这个商业伙伴。


    以灵缪绑定在叶瞑岚身上的40%股权，和叶愿失踪后自动转为她身上的40%为条件。收养叶瞑岚。


    “我太麻烦了，就不祸害别人了。那群人虽然不会对我动手，但总是有意无意地骚扰我。”叶瞑岚露出无奈的笑意，在她脸上是看不见的疲惫感。


    李重想到自己家儿子这个年纪还在练三步上篮就感慨万千。别人家的孩子啊。


    “人老了，总希望小辈们幸福些。可能是因为在我身边的只有你过得那么难受，所以更在乎。”


    “到底是多虑了。”


    “你今天不会只是想找我聊这个吧？”叶瞑岚及时转移了话题，她并不想在这个事情上浪费时间。


    “针对性那么强？就不能让我再伤感会？”李重调侃。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这是那个男人教我第一件事。”叶瞑岚摇头。


    “那回来后你还认为嘛？”


    叶瞑岚眼神扫过老人的手，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停顿片刻，再次摇摇头。意义不明。


    “我十几年前曾办过一个拐卖人口的案子，是我退休前干的最后一案。这么算其实和愿丫头也有关系。”


    “我妈？”叶瞑岚疑惑。


    李重没应，他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烟盒，依稀可以从壳子上看出价格不菲。随后倒了一只出来夹在指缝中。


    “我也是糊涂了，居然让一个小姑娘帮忙。”李重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和他对话的是个孩子。


    “是国内环境太舒适了给你造成这个成见，在国外他们都把我当孩子，我也不会这样了。”


    ……


    身后的红枫树飘来红叶，它轻轻划过叶瞑岚的脸颊落入水中，随着流水起伏流淌。


    “一切都有因有果啊。”李重感慨。


    “世界上的无缘无故都是有因有果，但有些东西是没法讲究因果的。”


    “比如你母亲对你的感情。”


    ……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她把我救出来就能一次次把我再丢回去？”叶瞑岚将漂浮的红叶戳入水中，又皱眉将手深入刺骨的寒意把那一抹红救出。


    ……


    上午9点56分漓江公园


    “就因为这事你就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叶瞑岚走在长桥上，江面的微风刮动她的头发。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揉了揉鼻梁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风衣摆动掀起涟漪，如果有人可以把这一幕拍下那一定是最出片的风景照。


    “如果你不是在这个时候凑巧溜出医院来了这里，我会这么担惊受怕的？”许淮很轻易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且不说我们真正遇到的概率有小，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见他？”叶瞑岚压住头发朝桥下走去。


    “不知道，但我就是为了弄懂才来的。”许淮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两位便衣警察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也相继跟上。


    “昨天我见过李老爷，就在那。”叶瞑岚指向桥下不远处的岸边，不远处的枫树林飘散的树叶落入水中，随波浪远去。


    两人下了桥，在岸边停下。“你好有闲心，案子不用破了？”叶瞑岚看向他。


    “我只是顾问，提供技术支持，至于查案是他们的事。”


    “偷懒就偷懒，说那么高大上。”叶瞑岚满眼鄙视。


    许淮露出笑容也不解释。


    “李浮渊什么时候来？”许淮抓住叶瞑岚的肩膀将她背过去。从腕上取下不知哪来的皮绳三两下给她绑了个马尾。


    “我……”叶瞑岚刚要解释，许淮却不给她机会。


    “我是研究犯罪心理的，你想什么我清楚得很。”


    “在桥上你就在关注这个地方，还主动介绍你和死者曾待过，不就是找理由引我过去？”


    叶瞑岚转头给他了个你是不是神经病的眼神。


    “说吧，被迫害妄想症多久了，没事我不会嘲笑你的。”


    许淮：……


    “你想多了，如果他真的会来，那也不会是我叫的。”


    “那就是承认他的确会来。”


    “警察叔叔，你高中语文应该挺好的吧。”叶瞑岚眉眼一弯。“一看就喜欢把阅读理解写得满满的。”


    “没办法，不写满不给分啊。”许淮装出悲伤的神情。


    叶瞑岚白了他一眼，转身往枫树林走去。


    “我妈妈大学时经常听李老爷的讲座，一来二去就熟了。她还和李老爷的儿子是同一届学生。”


    “哦对，我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妈妈上学时住的，因为离大学城很近。”


    橘红落叶铺满脚底，他们踏着未离去的秋意讲述着闲有人知晓的回忆。即便故事的主人公并不在这，但出于尊重许淮乐意当个倾听者。


    “我搬到这来后李老爷就上门拜访过我，他其实是想找我妈妈的，但得知她又出国后虽然遗憾，也会经常来看我。他还会帮我教训我家那个好吃懒做的保姆。”


    “而李叔叔在外地工作，半年前回来见过我一次。算不上熟。”


    现在的速度其实并不算快，但叶瞑岚个子不高，所以显得几个成年人迈着小碎步慢慢跟着有些好笑。


    “昨天早上晨跑时李老爷将我留下和我聊了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许淮知道重点来了。


    “可以让那两个叔叔离远些嘛，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叶瞑岚指向后面的两个警察。


    顾问先生打量了这两位“叔叔”在权衡后同意了这个请求。“两位警官，我和报案人稍微聊会。可以帮我把停那的车挪过来吗？”


    许淮将他兜里的悍马车钥匙丢给其中一位警员。还挺有逗他们的意思，捂嘴小声提醒：“拍两张照片发朋友圈，没关系我同意了。”


    他转身离开前想起什么说道“哦对，手机没拿。随便在中控台上帮我拿下。 ”


    警员满脸震惊地看着这人毫不在意的神情，面颊抽搐。


    哥，你真敢给啊！


    ……


    上午10点，刑侦大队办公室。


    “林队你绝对想不到，根据调查李重十年前最后受理的案件是个拐卖人口的案子。”


    “十年前？拐卖人口？”林宇坚皱眉翻开调查报告。


    “没错，你知道他的委托人是谁吗？”姜维帮他把报告翻到对应面指着上面的名字惊呼。


    “叶愿啊！叶瞑岚的母亲！”


    “那个犯人叫宋斐然，我们查到他有个胃癌去世的父亲，在服刑期间他自己又被查出胃癌晚期，估计现在只有几个月时间。他现在出狱后在漓江建筑工地当工人！”


    “许顾问和叶瞑岚就在那附近！”


    ……


    “那个被判了十年牢的男人出来了，事实上当年的案子由于我并没有被拐走，所以那个男人压根判不了那么多年。甚至于认错态度良好，念及是初犯可能只会关个四五年就放出来了。”


    “是我母亲……她求了李老爷子，她说前几次的拐卖由于抓不到人所以没法给他们定罪，这次怎么都不能算了。”


    “还说……还说如果她这次不深究，那还会有下次下下次。”她声音有些低沉，但也没什么失控的反应。


    “而哪里，是我当时差点被拐卖的地方……”叶瞑岚抬手指向前方。


    视线从指尖投去，枫林深处被薄铁墙围绕的地方隐约露出儿童游乐设施的屋檐。


    她这种扒开伤口的行为让许淮有些不安，但她表现得无所谓。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那时候的事情根本没印象，总而言之叶瞑岚很平静。


    “这附近在维修，而且这么多年了也看不出什么样子了。”


    许淮走到她指的前方，“你想说什么？当年绑架你的人也是杀了李重的？”


    叶瞑岚双手交叠下垂并没有说话，冷漠无感的表情随着被风吹起的碎发，给许淮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


    “或许是我们有求于你。”


    铁墙拐角口，一道身影走出，他面露疲惫，手里抓着黑色皮革包。“你好许顾问，我是李浮渊。”


    有点梗，毕竟不能一直沉重。瞑岚的性格就是有点毒所以对人对物都会防御感很高。


    还是那句，只有这一个案件比较刀。真的真的，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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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