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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年代文反派的心尖宠》 第81章 第 81 章 是宋观书给你的药吗
“什么药?”
这让姜菱怎么说, 总不能直说是那种吃了会兴奋的药吧。
徐友兰没干过,不知道什么药,就更不可能承认了, “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药, 但是我没有给任何人下过药。”
见她还不承认, 姜菱就直说了,“就是吃了会那……的药。”
徐友兰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 她瞬间心领神会, “你是说那种药?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做这种事。”
“可是宋观书说跟你单独到院子里的时候, 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香味, 回家以后就觉得不对劲。”
这还真是说不清楚了,徐友兰把宋观书叫出门, 是想要跟他单独说话,不是打着下药的想法。
“是不是白天的时候,有人给他下了药,刚好晚上就发作了, 你知道的,宋观书长得好,又有钱,保不齐有小姑娘看中她,就选用这种方式。”徐友兰第一次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徐友兰为了撇清干系, 恨不得化身侦探, 找到下药的人, “再说了,我就算想要下药,也得趁着你不在家的时候啊。那时候你也在家, 就算是我给他下了药,这也没有用啊,你说对不对?”
姜菱摇头,“不对,那天下午的时候你一直单独想要找宋观书出去,跟我问了好几遍地址,我没有把地址给你,导致你的计划胎死腹中,保不齐你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只能说人千万不要做错事,一旦做错了一件事,后面无论再发生的坏事,就会成为被怀疑对象。
徐友兰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她没有下药。她只想着单独相处更容易产生感情,没想过单独相处方便下药上床。
但是这件事说不清楚。
徐友兰承认,“我确实想要单独找他,确实是存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我绝对没有下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我做的我承认,不是我做的,打死我都不能认。”
姜菱心底疑惑,徐友兰已经承认存在见不得人的心思,为什么坚决不肯承认下药,是因为下药更见不得人,还是她果真没有做过这件事。
“再说了,我想要下药,肯定趁他没有防备,而你又不在的时刻,既然我当时没有找到跟宋观书单独相处的时间,就一定会改变计划,不会继续执行,反倒让你们生出了防备心,你说对不对?”
姜菱摸着下巴说,“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你缺钱,你想要从宋观书身上敲诈一笔,所以你给他下药不是为了成事,是为了让□□难耐对你下手,为了防止你到处张扬,我们不得不只付给你一笔封口费。”
徐友兰要急哭了,就没有遇见这么难解释的事情,“除了电视里,我就没有听说过有这种药的存在,更别搞到这种药,再下到人身上了。”
“这样吧,我先不走了,配合你们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再回老家。”
她本是今天晚上的火车,离开之前跟认识的人道个别,给这段时间的经历画上一个句号。
徐友兰太过笃定,姜菱内心坚定的想法也开始动摇了,
她没有干成这件事,徐友兰不一定非要否认的。
不是徐友兰,那还有可能是谁呢?
姜菱心中生出了一个猜测,徐友兰或许不清楚那种药怎么搞来的,但有人专业对口啊。
不仅专业对口,他一定知道怎么搞到这种药。
想到曾经发生在肖兵和方招娣男人身上的事情,要说没有某种药做加成,姜菱打死不信。
对徐友兰的猜测越发减轻,她开始着重怀疑某个受害者。
“不用了。”姜菱说,“不要影响你的计划,买到时间合适的火车票不容易,你留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就行。”
徐友兰从包里翻出了纸笔,把她家里的地址写给姜菱。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我前一段时间回了下乡的地方。”
她这次回老家可能一辈子不会再回来,下乡那段时间虽然痛苦,说起来还有点不舍得,她回村里想要跟那段日子正式地告个别。
“跟老乡聊天的时候,提到当时一同下乡的知青,村里人同我打听宋观书如今的工作单位。”
姜菱面色平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徐友兰继续说,“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打听,没有告诉他。老乡跟我说,是曾经有个女人打电话到村委,询问宋观书是不是在这里下过乡,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问他现在在哪里工作。”
“村里人只知道他考上了北城大学。”当初整个公社就只有宋观书考得最好,是他们村里考出去的,村里人说出去都觉得有面子,“村里人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以为我们还有联系,就顺便问问我,村里人很淳朴,没有坏心思的。”
姜菱不信任徐友兰,对她说的话,并未全信,她不甚在意地问道,“是什么人打听宋观书啊,对方有说过身份吗?”
“对方说是宋观书的母亲。”
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打电话过来,村民不会把宋观书的信息告诉他。当初下乡的时候,宋观书人缘好,跟老乡们相处得很不错。
宋观书的妈?
姜菱人傻了,宋观书一直说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怎么会跑出来一个妈。
这话姜菱没有问出口,实在是疑问太多,姜菱直说,“我回家之后会告诉他这件事,多谢你。”
徐友兰把自己的地址塞给姜菱,“要是有机会去江省,就来我们家找我,我来招待你们。”
“不好意思啊。”离开前,她郑重地跟姜菱鞠了个躬。
徐友兰曾经靠近他们的目的不单纯,别管她现在道歉态度多么诚恳,姜菱也很难跟她亲近起来。
不过既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姜菱真心实意地说了两句话,“只要你改过自新,就是好同志,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你能拥有美好灿烂的人生。”
徐友兰已经转身了,她又转过头说,“我最近看报纸,这段时间报纸上对于家庭作坊的雇工人数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你们有影响,希望你们可以能小心一点,不要被抓到错处。”
姜菱也看到了,她谢过对方好意,“多谢,一路顺风。”
为了不打扰姜菱和宋观书这对新婚夫妻,陈向阳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他们家一起吃饭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是姜菱主动邀请他来家吃饭。
前一天跟李桂出去吃饭撞见了赵广平,李桂说什么都不肯跟陈向阳再一块吃饭了。
陈向阳去菜市场买了块猪头肉,买了半斤炸好的花生米,准备一个人喝点小酒。
姜菱叫他去吃饭,陈向阳带上猪头肉和花生米,还有半斤散篓子。
跟着姜菱回家的路上,陈向阳兴奋地问,“今天是啥好日子,叫我一起吃饭。”
姜菱心中冷笑,“对啊,好日子,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陈向阳傻呵呵地一无所觉。
宋观书虽不清楚姜菱为何突然把陈向阳叫来家里一起吃饭,不过家里的饭菜都是够的。
饭桌上很和谐,前半段听陈向阳讲他昨天晚上的经历,先是跟李桂一起遇见了赵广平,再是差点碰到了仙人跳,多亏跟赵广平同桌的女同志,他不至于被骗。
怎么会有人倒霉成这个样子,“改明儿叫你哥带你去寺里拜一拜。”
陈向阳大大咧咧道,“没事,人不会一直倒霉,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他虽然读过几年书,也只是认识字而已。
宋观书一旁默默补充,“否极泰来。”
陈向阳哈哈笑,“对对对,就是这词。”
姜菱吃晚饭了,她托腮看着还在暴风进食的陈向阳,“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向阳嘴巴塞满了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说。”
“方招娣丈夫和肖兵那件事,你是不是参与了?”姜菱单刀直入,不兜弯子。
“咳咳咳”陈向阳刻个不同,“我……”
他不用回答,姜菱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你参与了。”
陈向阳求助地看向宋观书,哥,怎么办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谁能想到她还会翻旧账啊。
与陈向阳的慌张相比,宋观书就表现得十分镇定,仿佛与他无关。
“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宋观书与我一起看电影,是你操作的吧,你怎么做的能跟我说说吗?”
“咳咳咳……”
陈向阳看向宋观书征求意见,这件事能跟姜菱说吗。
宋观书却垂下眼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水杯,不去看陈向阳。
对上姜菱极有压迫感的眼神,陈向阳就当宋观书是默认了,他一五一十交代道,“本来没想叫方招娣男人和肖兵睡在一起,是想给肖兵一点教训,他不是总去你们家蹲点吗,就想着给他下点药,叫别人看见他丑态毕露的样子,谁承想方招娣男人这个时候回来了。”
事情逐渐朝着他想不到的方向发展,陈向阳都愣住了。
究竟方招娣男人是刚好那时候过来,还是某人故意为之,姜菱不关心这件事。
她好奇地问,“什么药呀?”
这下换成是宋观书咳嗽了。
姜菱不去问宋观书,继续问陈向阳,“什么药呢?”
这让陈向阳怎么跟她说呀。
他支支吾吾,“就是会让男人丑态毕露的一种药,你应该懂的。”
“春药?”姜菱笑眯眯问。
还未入伏,陈向阳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的汗。
话在他嘴里咕噜了一圈,“你要是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
“你从哪里得到的药呢?”姜菱摸着下巴,“让我来猜猜,是宋观书给你的吗?”
第82章 第 82 章 不是发烧,而是发骚……
缭绕在宋观书一晚上的怪异感, 终于明了了。
他试探问姜菱,“你今天见了什么人吗?”
姜菱似笑非笑反问他,“你觉得我应该我今天应该去见什么人吗?”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会, 彼此不让分毫。
迟钝的陈向阳总算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看看姜菱又看看宋观书, 小心翼翼问道,“你们要是有话要说, 我就先回家了。”
如此有眼力见, 得益于李桂的耳提面命。
宋观书微笑说道,“不急, 吃饱了吗, 没吃饱慢慢吃,没人赶你回家。”
这大概是陈向阳有生以来, 宋观书第一次留他。
想拿陈向阳当作挡箭牌,没门。
姜菱的微笑中饱含着杀意,“我跟宋观书有话要说,你带着饭菜回家吃。”
陈向阳心想, 桂哥说得果然没错,这新婚小两口之间私下里会说不适合外人听到的话。
陈向阳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人留他继续吃饭,另一个人赶他回去。
认真进行抉择,他说, “哦, 那我先回去了, 你们两个不要打架啊。”
为了不给这俩人添麻烦,陈向阳特意选择了走前门回家,走后门的话, 还要有人在屋里上锁。
从前门走,他自己就能把大门锁上。
人走了,姜菱抱着胸,好整以暇看着宋观书,“说吧。”
眉目如画的青年直视她问,“说什么?”
竟然还想装傻,姜菱直截了当地问,“药的事儿。”
“药跟我无关,是陈向阳托人弄来的,你知道的,我是个好人。”
好人个屁,姜菱心中骂了一句,“你是说市面上不流通的药,是陈向阳这个半傻搞来的?”
刚走到拐弯处,还没回家,陈向阳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心里嘀咕,怎么回事,难道是着凉了?
宋观书轻声说,“不要小瞧了这家伙的人脉朋友。”
姜菱冷笑,“要把陈向阳叫回来问问吗。”
她透过后门的窗户玻璃,看向后面,陈向阳他刚好经过他们家后门。
担心姜菱和宋观书打起来,他一直望向家里,跟姜菱视线相对,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
姜菱一副你还不承认,我不介意把人叫回来的认真表情。
宋观书终于松了口,“我会有这种药,也只是为了针对肖兵的权宜之计,你放心不会用在你身上。”
姜菱心里冷笑,是没用在她身上,用在了你自己身上。
姜菱没了耐心,直接问道,“你给自己下药,也是权宜之计吗?”
知道姜菱聪明,她早晚会联想到,宋观书不觉得意外。
他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恰到好处地讶异,“我怎么会给自己下这种药呢?”
“是啊,你为什么会给自己下药呢?”姜菱冷笑,“行了,别装了,我全都知道了。”
今天傍晚,从姜菱一反常态把陈向阳叫到家里来吃饭,他就感觉到了怪异之处。
宋观书想,她的变化是从下班回家之后开始,那就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你相信别人说的话,却不相信我。”他语气委屈,却像是在指责她。
他还有脸委屈,姜菱说,“别人什么都没说,我是基于对你的了解,而进行的合理猜测。”
宋观书眼神微微闪烁,都被她看透了呢。
可是她好像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似乎只是在讨论那一件事。
姜菱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别装了,你刚才的笑容暴露了一切。”
他不知道怎样回答,只是沉默不语。
姜菱笑着问,“所以你为什么给自己下药?”
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姜菱,像是被某种藏在阴暗角落的爬行动物盯上。
姜菱非常不理解宋观书这个给自己下药的举动,由于太过不同寻常,她宁愿相信是宋观书在外面染到的药。
没想到就这么被她给炸出来了。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栽赃给徐友兰,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质问她的时候,她表现出多么的莫名其妙。”
姜菱今天果然是去见了那个人,宋观书心头闪过一丝戾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了姜菱的小指,他轻轻说,“姜菱,你应该知道,那是个撒谎成性的女人,你不要相信她,你相信我。”
姜菱听得想抽他,宋观书还好意思说徐友兰呢,他又比人家强在哪儿了。
她实话实说,“你俩半斤八两,甚至你还不一定能比得上她。”
就这样被姜菱看透内里,他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恐惧。
恐惧于本来面目被看透,惊喜于即便已经知晓了他的本来面目,姜菱目前仍未表现出离开的倾向。
“你不喜欢吗?姜菱很喜欢我中了药时候的样子吧。”
竟然还倒打一耙,捏住他脸的手用上了力气,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指痕。
姜菱自以为说话已经十分口无遮拦,比起宋观书她差多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喜欢你那个样子。”
其实姜菱确实喜欢那个样子的宋观书,予取予求,任她掌控。
“承认欲望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我也喜欢你喜欢我的样子。”
“再胡说我抽你了哦。”
听到她这声威胁,明显是恼羞成怒了,宋观书才能够确定,姜菱喜欢那个时候的她。
姜菱反应也快,立刻意识到自己差点被宋观书带到了他的节奏里,而忘记了她的问题。
“所以,你为什么给自己下药。”
姜菱紧盯着他,“宋观书同志,请你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不要逃避,逃避是没有用的。”
宋观书捂住了头,“我的身体很难受。”
姜菱十分无语,这是又装上了病。
“你哪里不舒服,我这人最会看病了,我看你捂着头,应该是胃疼吧。”
“可能发热了,头很痛。”
姜菱才不信他说他发烧,目光清明,脸上无发热迹象。
不过他真是糊涂了,选择了一个最不好装的病症,不管说是头疼还是肚子疼,哪怕是上了仪器检查,检查不出来问题,医生都不敢打包票说没有病。
发烧就不一样了,伸出手摸一下就知道有病没病。
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的。
手还不待收回,指尖先被宋观书含住了,一下又一下,他服务得十分用力。
确诊了,不是发烧,而是发骚。
他不断吞咽着口水,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不说清楚原因,你别想了”姜菱推开他凑近的上半身,无情说道。
姜菱打水洗手,靠着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平复心情。
既然徐友兰的嫌疑已经被解除了,她找时间给对方写一封信,告诉她是误会,至于说是宋观书自己给自己下药这件事,就不用告诉她了。
就说是嫉妒他的男同事下的手,为的是让他乱搞男女关系,影响事业。
就平常来说,姜菱的行动力不强。
某人视线正在紧紧盯着她,她决定找点事情做,说干就干,她找出信纸给徐友兰写信。
先写了对徐友兰回乡生活的问候,然后把姜菱想到的说辞写上,最后祝她前程似锦。
这么多内容,堪堪写满了一张信纸。
找出信封,把信纸塞进去,在信封上写上地址,等明天上班的时候,把信送到邮局。
“是给谁写信?是我认识的人吗”
宋观书看见姜菱这一连串的动作,小声问道。
在宋观书把答案告诉姜菱之前,姜菱不准备搭理他。
宋观书宁可姜菱打他,他无法接受她的冷淡态度。
把信塞进包里,她披下头发
他的面色潮红,额头上一层细小的汗珠,最明显是他小腹下非常大的一团突起。
宋观书的这个反应,姜菱最熟悉不过了。
姜菱无声地爆了一句粗口,“靠,你又吃药了!”
真的是要被宋观书给搞疯了,每当姜菱以为很了解他的时候,宋观书就会搞出一些事情刷新她的下限。
“姜菱,我难受,帮我。”
“你不是有过中招的经验,知道应该怎么搞?”
姜菱不准备帮他,他活该难受。
那种药吃多了,难道不会对身体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吗。
宋观书这神经病是把这种药当成糖豆在吃吗?
说到糖豆,姜菱心里又产生了一个疑问,这别是某种不好的会上瘾的药吧。
他想要亲姜菱,被躲开,吻最终落在了姜菱的鬓角边上。
宋观书不知姜菱心中所想,他缠着她,高昂的灼热隔着衣服顶着她。
他耍无赖说,“我忘记了。”
姜菱不惯他的毛病,她说,“忘记了就不用管它,总会消的。”
宋观书的眼眶微微泛红,他低垂着眼帘,看向身下,“可是难受。”
“这简单,我去给你打一桶凉水,你泡在身下。”又那种不是影视作品中不做就会死的药,姜菱认为这更像是一种刺激性药物,时间长了药效褪去,啥事没有。
似乎才发现,姜菱好像是铁了心的不理他,即便是中了药,也没办法。
姜菱不知道宋观书打着这个主意,知道以后得骂一句神经病吧,都知道是你故意吃的药,怎么可能跟帮你。
再说了,才因着他吃药的事情生气,他又做这种事,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微微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生气,我错了。”
嘴唇小心翼翼地贴上来,内里却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温柔克制。
他知道姜菱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他极擅长伪装,靠着姜菱喜欢的样子诱惑吸引,在她靠近后突然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这时候再想逃开已经来不及了。
宋观书着实是个好学生,能够非常好地理解书本上片面的理论知识,进行转化后,能够加上一些自己的理解应用到实践上来。
第83章 第 83 章 吃多了会不会不举
这厮的技术突飞猛进, 姜菱第一次感觉到了沉溺在欲望中,欲生欲死的感觉。
这一晚上,宋观书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每次姜菱想要叫停的时候, 会被他提前发现堵住她的嘴巴。
天将放亮的时候, 他才停了下来。
姜菱太累了, 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到最后,姜菱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过去, 还是昏了过去。
虽然睡得很晚, 每天早上的生物钟还是让姜菱在固定的时间醒来。
她趴在宋观书身上,能感觉到体内的异样。
别说睡前替她清理身体了, 他们两人此刻还处于身体相连的状态。
姜菱使劲锤了一下身下的人, 某人悠悠转醒,与他一同醒过来的还有此刻正在姜菱身体中的那玩意。
即便是刚刚苏醒, 宋观书的脸上也看不出半点的疲态,放空的眼神在聚焦在姜菱脸上的一瞬变得十分温柔。
在姜菱的唇上吻了吻,宋观书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子慵懒劲儿,“怎么了?”
他还有脸问!
姜菱怒目瞪他, “赶紧把那玩意拿出去!然后去打点热水来,我要洗澡。”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诱人,面色潮红,媚眼如丝。
姜菱能够明显感受到,在她身体里的东西一瞬间变得十分精神抖擞、
潮湿的吻又要落下来, 姜菱拍开, 终落在了她的掌心。
宋观书抱着姜菱不肯撒手, 缓缓抽动着身体。
昨天才剧烈活动过的部位,酸胀得难受。
他的动作极尽缠磨之能势,“就一次。”
这样的话, 昨天晚上宋观书已经说过了无数遍,姜菱早就不信他的话了。
还知道姜菱今天要上班,他倒是说话算话。
事后,他去打来了热水,让姜菱擦洗身体,清理身下。
尽管已经做过了,姜菱还是很生气。
气宋观书这个神经病乱吃药,也气自己不争气,被宋观书勾了两下,就经不住诱惑。
宋观书就着姜菱用过的水,也擦洗了一下。
他身上只套了一条裤子,裸着上半身做早饭。
昨天晚上的时候,姜菱在宋观书的上半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迹,背后的抓痕,胸前的咬痕。
当时下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下了炕再看见,还觉得怪难为情的。
宋观书从前很保守害羞的一个人,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老老实实扣住睡衣扣子,也不知道他最近是怎么了。
其他时候光着膀子不穿上衣也就算了,现在身上全是印子,万一被外人看见怎么办。
姜菱皱着眉,叫他穿件衣服。
“我不觉得冷。”
“不是怕你冷,你这样子,不好看。”
他的神色无辜,“可是你昨天晚上一直抱着咬”
哪怕没有外人,也不能任由他说出如此□□的话,姜菱眼疾手快地捂住他胡言乱语的嘴巴。
已经有过经验,捂完嘴巴,她就快速抽手,尽量不让他亲到。
姜菱绝望地闭上眼:行了,这种话下炕以后就不要说了。
不甘心总让宋观书占便宜,她肚子里还有气没撒出去呢。
他啧啧了两声,“不愧是吃了药,时间就是长。”
宋观书盛饭的动作一顿。
姜菱以为,宋观书之前十分在意这个,多少次拉着她想要再试一次,只为证明自己。
不光是宋观书,但凡是男人就没有不在意这个。
果不其然,在宋观书的脸上看到了愕然。
姜菱觉得这个方法有用,为了防止被说是靠着吃药才有那么长的时间,他以后应该不会随便吃了。
想象很美好,却忘记了宋观书压根不是个正常人。
他的双眼亮晶晶,兴奋地笑了,“喜欢啊,那我以后天天吃。”
姜菱彻底无语了。
姜菱痛苦地捂住了脑袋,明明是个好办法,叫他不要随便吃药,放在正常人身上都管用,放在他的身上怎么就没有用呢。
“吃吧吃吧,多吃一点。”姜菱话音一转,“这玩意应该是刺激性神经药物吧,吃多了会不会不举。”
显然,这是个宋观书没有想过的问题,他直接愣在原地。
身体部位是否会照常运转,他一贯是不在意的,不过如果不行了的话,姜菱会嫌弃他吧。
“那时候你要离开我吗?”
姜菱把问题抛给他,“你觉得呢?”
宋观书讨好似的勾住了她的指间,“我以后不碰。”
许是
他又说,“我只吃了两次,不会有影响的。”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姜菱似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姜菱意味深长地说,“那谁知道呢。”
宋观书似乎急了,拉着姜菱的手去摸他,“今天早上,你知道的,没有影响。”
姜菱笑了笑,“不好的影响或许短期内看不出来,长时间就不一定了。”
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成功给宋观书添了堵,姜菱满意准备去上班。
“我送你去吧。”
姜菱潇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了,你还是在家好好查查资料吧,我觉得这才是你当前最急切需要解决的事情。”
离开宋观书的视线范围内,姜菱才伸手扶住了腰,累了一晚上,腰酸腹胀。
这种事,还是少作为上。
上班路上,姜菱一直在想,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跟宋观书说了。
晚上没睡好,脑子迷迷糊糊,乍然想不起究竟忘记了什么事情。
算了,既然忘记了,那就证明这件事不重要。
等想起来了再说吧。
街上已经有少部分行人穿上了短袖,姜菱不仅长衣长裤,还穿了高领的衬衫,严严实实遮住了脖子上恶毒痕迹。
财务科最近又开始忙碌起来,厂长让财务科去跑贷款的程序,说是已经疏通好了,他们只需要按照章程去申请就行。
也不知道厂长怎么申请下来的,厂里还欠着各大银行不少钱。
用一句债台高筑来形容,那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事关重大,程序是老唐亲自去跑的。
他回来还跟属下说,“咱们这位新厂长真是手眼通天,正常像是咱们厂这种情况,去贷款银行铁定不会批,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我去银行跟工作人员说是日化厂的,人家二话没说就给盖了章。”
大家闹着让老唐把申请贷款的单子拿过来,本来不信老唐说的这话,没想到竟然真的通过了。
“你说,新厂长既然背景不一般,怎么还会来咱们厂里,咱厂都要快要倒闭了,他来咱厂里镀金,还能落着个什么好。”
日化厂的工人都对厂里没有信心,觉得厂子早晚要倒闭,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国营厂倒闭的先例。
“人家是什么身份,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将来厂子倒闭你我失去工作,人家肯定有更好的出路在等着他,与其操心他,还不如多想想厂子倒闭之后,自己怎么办吧。”
最初,对于厂里空降来的新厂长,大家是持同情态度的,自己厂里情况自己最清楚,日化厂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除了被原单位排挤的倒霉蛋,只有傻子会主动选择来日化厂当厂长。
等到看见过于年轻的赵广平,工人们心里共同出现了一句话,这世界上还真有傻子。
傻子二十出头,这么年轻,能来日化厂当厂长,必定家里背景很硬。
家庭背景再不同寻常,也没办法掩盖这是个傻子的现状。
赵广平自然不知道,他和他爸的一手“秒”棋,落在工人们的眼中,却是傻子。
许是昨晚没睡好,姜菱的右眼皮总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因为没睡好。
上班的时候,她频频打了好几个哈欠,直到午休过后,眼皮跳的症状才稍稍好转。
姜菱对着镜子压眼皮,试图让他安分一点。
于家凤教给姜菱个办法,让她撕一块红纸沾点口水压在眼皮上。
姜菱觉得这法子不卫生,反正眼皮挑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说右眼皮一直在跳,所以让你撕一块红纸压上去。”
姜菱矫情不肯压,李春娇看她磨叽,在老唐桌子上摆着的红纸上撕了一块。
姜菱捂住眼睛,“姐,我不信。”
李春娇嗤笑一声,“想什么呢。”
她从姜菱的杯子里倒出了一点水,粘在红纸上,“谁说一定要用口水了,你们这些人都不会变通的吗?”
知道姜菱爱美,李春娇在往她脸上贴红纸的时候格外认真。
贴完以后,李春娇举起镜子让姜菱检查,“姐这手艺不错吧。”
姜菱照了又照,“姐,放在我这张脸上,你别管怎么贴,都不会难看。”
真是会贫嘴,李春娇举起手指在姜菱头上敲了一下,“这种话得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才有说服力,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姜菱嘿嘿笑道,“我这也是实话实说。”
办公室内其他同志看见两人互动,齐声哈哈笑了起来。
财务科内的氛围十分和谐。
老唐抬头看向门外时,发现门外站着个陌生女人。
他出声询问,“这位女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这绝对不是日化厂的工人来财务科办事,这女人生得过于漂亮,只要见过,他绝对不会没有印象。
仔细看来,这女同志的样貌又有些眼熟。
听了老唐的话,财务科里其他人都看向了门口方向。
姜菱视线看过去,被门口站着的这女同志惊艳到了,不光样貌出众,也极会打扮自己。
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修长,穿着淡青色的长裙。
长得好,气质好,这是姜菱来到这世界后看到最美的女人了。
在姜菱打量她的时候,仲雪女也在打量姜菱,这间办公室内唯一二十岁左右的女性。
第84章 第 84 章 我是宋观书的母亲
“你好, 请问宋观书的爱人是在这里吗?”
这女同志说话十分有礼貌。
又来了个找宋观书对象的人,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姜菱。
仲雨女也跟着看向了姜菱,这笑容中带着两分的熟悉。
来找她的还是来找宋观书的不确定, 姜菱把眼皮上的红纸拿下来。
“我是宋观书的爱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别又是个徐友兰吧。
温柔知性的姐姐缓缓点头, “我是他的母亲。”
母亲?
姜菱记得很清楚,宋观书说他爸妈都死了, 怎么就冒出来了个妈。
财务科的同事知道宋观书的家庭情况, 当初姜菱跟他结婚的时候,几个大姐还曾经给他分享过没有婆婆的好处, 印象格外深刻。
姜菱只是在心中惊讶, 同事们的反应大多了。
“你是小宋的妈?”
太过惊讶,李春娇没忍住惊呼出声。
仲雨女微笑询问, “我是他的母亲,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春娇心里想的是小宋的妈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话没法说出来,她只说,“想不到小宋的母亲竟然这么年轻, 您跟小宋走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弟俩呢。”
这话虽带有了恭维的成分在,却并不夸张,仲雨女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谁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
不过宋观书长得也面嫩, 快三十岁的人了, 长得却像是二十出头。
皮肤白就会显年轻, 宋观书天生的冷白皮,怎么晒都不黑。
不管是男人女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长得年轻, 仲雨女捂嘴笑,“过奖了。”
仲雨女手里拿着一只小包,手腕上挂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看颜色和水头便能够知道价值不菲。
她感慨道,“想不到小书都结婚了。”
仲雨女根据老乡的指引,找到了北城大学,学校工作人员看她气质不俗,听说她要找儿子,非常热情地帮忙寻找。
知道是哪一届,哪一个学院的学生,又知道姓名,那就好找了。
老师们对宋观书的印象很深刻,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男孩子,这么多年也只有宋观书一个。
甚至不需要去翻档案,就能告诉她宋观书毕业之后去了什么单位。
许多在校成绩没有宋观书高的学生,都去了更好的工作单位,宋观书却只是去了个小小的日化厂,老师们都觉得十分可惜。
尤其是去年还在报纸上看见北城日化厂破产清算的警告,想起那么优秀的学生,最后可能要跟着北场日化厂一同沉沦,想来便是一阵唏嘘。
仲雨女一路找到了北城日化厂,红气不仅能够养人,还能养厂,这半年来日化厂不好过,直接表现在厂房上,从外观来看,萧条了不少。
她跟门房说要找人,看他衣着打扮像是领导太太,还以为是过来找厂长的,结果只是来找工人。
按理说厂里人员再少,保卫科不一定记得哪个工人在哪个科室。
谁让徐友兰不久之前来厂里找过宋观书呢,“我记得他好像是技术科。”
“确实是技术科,不过他很久之前就离职了,前段时间来找宋观书的那个小姑娘说的,不过他老婆还在咱厂里,是财务科的。”
保卫科是会见人下菜碟的,见仲雪女衣着打扮不俗,对她态度很好,一路送到了财务科。
她看向姜菱,目光和煦,关切问道,“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也像你一样在这间厂里工作吗?”
“他们啊,都是社会主义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搬。”看似回答了仲雪女的问题,实际上啥都没有透露,姜菱反问道,“您如今又在做什么事情呢。”
仲雪女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一颦一笑尽显风流,“我啊,我自从结婚以后,就没有出来做过事了。”
“听保卫科的同志说小书从厂里离职了,他现在又在哪里工作呢?”
姜菱从前没有跟同志们说过宋观书跟人合伙创业去了,主要因为他创业的板块跟北城日化厂的业务有重合的部分。
现在不方便跟这位“婆婆”在同事面前说这个。
姜菱笑了笑,“他啊,自从离职以后,就在家里做全职主夫,我养他。”
仲雪女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有想到大学生的宋观书现在没有工作靠女人养。
“他可是大学生,怎么能……”
姜菱笑眯眯地看她,“说起来,你们母子俩还挺像的呢。”
未尽之言很明显了,你不也在结婚以后就没有了工作,有什么资格说他呢。
许是人与人之间存在气场不和,姜菱跟对方相处时,总觉得不舒服。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宋观书的时候,也不喜欢他,总觉得他假里假气。
要不是同居的时候,宋观书承担了主要家务,还好欺负得很,姜菱还会觉得宋观书假模假样没人气。
她现在不觉得宋观书假了,只觉得他精神的确有问题。
他现在不是没有人气,宋观书现在只剩下了气人。
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宋观书,姜菱看仲雪女顺眼了不少。
没有再出声呛她。
同事们能够明显感觉到婆媳俩的氛围奇怪,都看着姜菱长大,作为娘家人,怕姜菱得罪了婆婆,将来影响夫妻生活。
老唐作为科长最先开口从中调解道,“宋太太是怎么来北城的呀,自己一个人来的吗,来了打算在北城待多久啊,咱北城可是个好地方,现在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间了,让姜菱和小宋带你到处逛逛。”
“这里太过落后,我不打算在北城停留太长时间,我来是想带宋观书回家乡,他离开家里的时间太长,应该回去了。”
听她说要把宋观书带走,同事们面面相觑。把他带走了,那姜菱怎么办啊。
李春娇跟姜菱关系好,她替自己的小姐妹考虑,问道,“是跟小宋商量好了吗,小姜也同你们一起回老家吗?”
“小书那边我会去跟他说的。”
她语气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强硬。
李春娇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姜菱,总觉得她这个婆婆很麻烦。
有了这个外人在,大家没法子聊家常,甚至因为她说话有点噎人,而选择假装忙碌。
仲雪女非常有主人翁精神,在魏明曾经的办公位前坐下。
她手头没有工作,想要同姜菱聊有关宋观书的事情。
姜菱告诉她的内容有限,聊了半天,仲雪女知道了宋观书现在擅长的菜系。
不知为何,她的语气总是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高高在上,仲雪女轻声说,“早年间,宋家养着几个厨师,主厨姓孙,据说祖上做过御厨,极擅长做粤菜,被我公公高薪聘回家中掌勺。小书出生的时候体弱,从小吃着人参燕窝长大,他不喜欢吃燕窝,说燕窝有一股子鸡毛味儿,其实那是从马来供应商送来的官燕,用银盏小火蒸煮,绝对不会有异味。”
同事们那都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后代,哪里听说过这个啊,现在电视节目也不兴炫富,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候才对宋观书的家庭状况,有了个大致的认识,原来小宋家里那么有钱。
燕窝他们还是听说过的,据说是一种很贵的食材。
那么贵的东西,小宋却嫌弃,这得是多有钱啊。
姜菱按照宋观书的年龄在心中推算了一番,他在很小的时候,应该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应该在他记事以后,家中境况便急转直下,到了十岁左右,家破人亡。
像是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姜菱单纯地问,“是嘛,宋观书他挺喜欢吃鸡蛋的,每天早上都要给我煎鸡蛋吃,其实燕窝和鸡蛋的营养成分类似,都是蛋白质。”
这回答是仲雪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她以为她会羡慕那样的富贵生活,再不济也是嫉妒或是愤恨自己没有经历。
却没想到她会拿鸡蛋跟燕窝做对比。
鸡蛋怎么配跟官燕相提并论,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一下午的时间,姜菱和同事们通过仲雪女的嘴,深切了解到宋观书家里原先有多么的富有。
姜菱收回曾经觉得他们母子很想的那个想法,仲雪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虽是母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也就是现在大环境变好了,要是在几年前说这种话,那真的是灾难。
她给姜菱留下的印象是不太聪明,不管曾经日子过得有多么辉煌,说出这件事,容易被一些心思狭隘的人记恨上。
日子过得越好,就越应该低调。
同事们都把仲雪女说的事情当作故事听,瞥见了另一个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听到下班铃声,仲雪女便催着姜菱赶紧回家。
姜菱也想赶紧见到宋观书,把这块烫手山芋甩出去,宋观书他妈真是个麻烦精。
姜菱和仲雪女离开财务科后,还没走的同事们聊了起来。
陆建军摇了摇头,“怪不得要把这群人打倒呢,咱们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资本家的少爷小姐还嫌弃燕窝不好吃。”
大家都是在心中嘀咕,独独陆建军说了出来。
李春娇她回护道,“别这么说,小宋人挺好的,看起来跟她妈不一样。”
陆建军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他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然他也跟他妈一样。”
宋观书早上没有送姜菱下班,傍晚的时候早早等在厂门口前最醒目的位置,以便于姜菱出了门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光是想到接下来要见到姜菱,他从内而外散发着愉悦。
下班铃声响起,陆续有工人下班出厂,宋观书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姜菱,下一秒见到姜菱身边站着的人时,他唇角的笑容冷了下来,姜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宋观书。
“你来做什么?”
仲雪女接近二十年未曾见过宋观书,男大十八变,在青年宋观书的身上很难找到那个穿着燕尾西装的小童身影。
“小书,我是妈妈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声音不小,加之外貌出众,迅速吸引了不少下班的工友驻足围观。
姜菱眨了眨眼,宋观书好像不是很喜欢他妈。
而且他们娘儿俩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宋观书步子大快速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姜菱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仲雪女穿着高跟凉鞋,还有裙子,走起路来不方便,但她还是稳稳地跟住了。
姜菱心想,也不知道他妈都干了什么事,都把宋观书给气得神志失常了。想把人甩掉,你骑上自行车呀。
在人来人往的厂子门口,一美貌妇女对着小两口喊道,“是不是都是你媳妇,一直在挑拨咱们母子的关系。早知道你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给生下来。”
姜菱无语,拜托,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你这个人的存在。
宋观书对外一直说她父母双亡,姜菱就是再颠,也不可能挑拨宋观书和死人的关系。
她现在能够完全确认了,这人不爱自己的儿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有损亲儿子名声的话,这不是一个疼爱儿子的母亲会做出来的事情。
宋观书他妈还不如刘老太呢,别管那是个多么奇葩的老太太,她非常疼爱儿子。
刘建设不是个好儿子,但刘老太却是个好母亲。
姜菱拉了拉宋观书的袖子,“上自行车。”
经过她的提醒,宋观书骑上自行车,两人一溜烟地将仲雪女甩开。
回家的路程从来没有这么短过,姜菱能够明显感觉到宋观书的心情不好。
跟在他身后进了门,她有些懊恼地说,“昨天徐友兰去找我的时候,跟我说过有个自称是你妈的女人打电话回你们下乡的地方,询问你当前的工作单位,我回家之后原本想跟你说,但是忘记了。”
他强颜欢笑安慰姜菱,“没关系的,不是重要的事情,忘记也没有关系。”
姜菱很想问问他,之前一直说父母都去世了,为什么突然出现个女人自称他妈。
刚才那人真的是他妈吗,他妈又为什么会突然复活。
姜菱的心中有许多疑问,但她不敢问,这一晚上宋观书神思不属,差点把洗衣服当作糖放进锅里,脸上也没有个笑模样。
她想,如果宋观书想说的话,他一定会主动提起。如果他不说,证明他很在意这件事。
还是不要问了,他愿意说,她就听。他不愿意说,她也没必要问。
睡觉的时候,宋观书的手脚老实,没有黏黏腻腻做其他不合时宜的动作,只是很单纯地抱着她。
姜菱意料之外的,宋观书她妈又非常执着。
前一天下午让姜菱和宋观书给逃脱了,她不知道两人的家庭住址,只能暂时作罢,但她不放弃。
第二天她锲而不舍地去厂里找姜菱。
上班时在魏明办公位上看见仲雪女时,别说姜菱愣住了,就是其他同事都傻眼了。
这位大神怎么又回来了。
仲雪女微笑同大家打招呼,“很抱歉打扰大家了,姜菱并未在昨天傍晚下班后把我带回家中,她找了个机会把我甩掉了,我寻子心切,只能再来单位找她,十分抱歉,打扰大家了。”
同事们集体傻眼了,他们想象不到,乖乖巧巧的姜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也想象不到,作为婆婆的仲雪女会把家丑告诉大家。
一直跟姜菱不合的陆建军罕见地没有落井下石,这娘们长得再好看,也掩盖不了脑子有病的事实,他能够理解姜菱把人给甩掉的行为。
甚至想要夸一句做得好。
都是同事,肯定向着姜菱,大家纷纷说道,“误会吧,姜菱不是那种人,应该是他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什么急事,急着回去处理,不得已将你扔下。”
“就是,姜菱平时跟同事领导都相处得很好,绝对不是故意的。”
她笃定地说道,“不是误会,我看她就是嫌我多余,怕我跟她抢男人。我是女人,我最了解女人了。”
明明才认识姜菱不足半天,她坐在位置上数落姜菱的错处,大有能数出三天三夜的架势。
姜菱是同事,大家共事多年,她只是个外人。
说话不吐脏字,但着实刻薄,同事们听得直皱眉。
老唐肯定要维护自己的下属,他客客气气地说,“抱歉,这位女同志,我们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在这里打扰我们工作。而且财务科涉及钱财,不方便让外人长时间停留,你如果想要等人,可以在外面等。”
仲雪女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即便是前夫家落了难以后,她也从未受过半点委屈。
老唐客客气气地请她离开,在仲雪女看来这是驱逐,是天大的委屈。
“这种破地方,你当我愿意来!”
仲雪女气得拂袖离去。
谁也不知道在离开财务科后她去了哪里,姜菱有预感,她应该某个地方蹲着,会在姜菱下班之后突然冲出来。
按照这人的尿性,她不会轻易放弃、
仲雪女离开后,财务科聊起了她。
“小姜也真是不容易,怎么遇见了这样的婆婆。”
于家凤说,“当初你结婚的时候,我还说你运气好,没有婆婆虽然没人帮忙带孩子,但少了个当搅屎棍的人,还是很不错的。”
李春娇也跟着附和,“你这个婆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你要小心。”
“跟小宋说了这件事吗,他是怎么说的。他回老家吗,还是继续留在北城。”
“没有来得及问。”昨天看他心情不好,就忘记了这件事。
李春娇虚空点了点姜菱,“你可长点心吧。”
大家心中有个共同的疑惑,“不是说小宋父母都去世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姜菱又笑了笑,“也没来得及问。”
跟她没啥好聊的了,一问三不知,不如看报纸。
陆建军非常爱在背后讲小话,姜菱还在这儿呢,他毫不遮掩地讲仲雪女的坏话。
这是感觉到了姜菱跟她婆婆不合,所以觉得无须避讳。
果不其然,姜菱下班经过门房的时候,仲雪女从保安室里窜了出来。
宋观书站在大门外接姜菱下班,他没有错过这一幕。
他心中极为恼火,愤怒于这人又来骚扰姜菱。
姜菱无奈地看了眼宋观书。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仲雪女语气诚恳,“儿子,妈妈二十年没有见过你了,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只想弥补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宋观书知道,如果不答应她,按照这人的无耻程度,她会一直去姜菱工作的单位骚扰她。
他淡淡的说道,“想来你就跟上吧。”
宋观书骑着自行车来接姜菱,自行车上只能坐下两个人。最好的选择是宋观书骑自行车,姜菱和仲雪女乘坐公交车回去。
姜菱和宋观书默契的都没提这件事。
宋观书推着自行车,从日化厂一路走到了钢铁厂家属区,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不觉得累。
仲雪女跟着走了一个多小时,她这辈子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腿都要走断了。
走到家属区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邻居们已经吃完晚饭,坐在门外歇凉聊天。
陈向阳看见宋观书和姜菱,眼睛亮了,蹬蹬蹬跑过来,“哥,菱,你们怎么才回家啊。”
走进才发现,自行车还跟着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同志,他好奇问道,“这位女同志是?”
没等到宋观书介绍她,仲雪女只能微笑着跟陈向阳介绍自己。
“小同志你好,我是宋观书的母亲。”
陈向阳惊悚的退后两步:“哥的母亲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这是许多知道宋观书“父母双亡”亲戚朋友的心里话,大家有疑问,都憋在了心里。
只有陈向阳这个缺心眼才说了出来。
“跟外人说我去世了。”仲雪女容貌姣好,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时格外惹人怜爱,“你就这么恨妈妈吗?”
陈向阳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好像说错话了。
周围歇凉的邻居纷纷看向宋观书,就差在背后议论他不孝,哪有母亲还活着,却说人没了。
就算当妈的再不好,他也不能这么干啊。
第85章 第 85 章 谢谢姐姐
宋观书垂下眼睫, 看不出神情。
坐在大门口歇凉的翠儿见到情况不对,摆摆手赶邻居们回家,“时间不早了, 都收拾收拾回去睡觉吧。”
且不说时间还早着呢, 人家坐在自己家门口看热闹,
“我说翠儿,你也太霸道了, 我们坐在自己家门口, 又碍着了你什么事。”
翠儿得到过姜菱两口子的帮忙,不想叫邻居们在外面看热闹。
邻居们都不舍得走, 自从刘老太回老家以后, 多长时间没看见热闹了。
“咱都是邻里邻居的,人小宋和姜菱都不在意, 你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
“你说谁狗拿耗子呢。”翠儿撸起袖子。
“就说你怎么着吧,人家母子见面,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姜菱还琢磨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婆婆怎么处理,翠儿却跟人差点打起来了。
仲雪女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些疯婆子可真是没素质。
刘建设现在是孤家寡人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吃完饭以后,他就出来跟邻居聊天。
他不是保卫科的科长了, 却还摆着科长的款, 像往常一样, 邻居打架他最喜欢从中调停。
这次也不例外,他说,“行了, 天大的事儿也得往后稍稍,小宋的母亲第一次来咱们这,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刘建设当了很多年的保卫科长,说话做事有一种领导的派头,即便他现在不是领导了,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气质不会变。
这是仲雪女来到北城之后,看到的第一个说话做事比较正常的人,她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刘建设记恨姜菱在他降职一事中的上蹿下跳,也是看仲雪女长得好看,从对方方才短短的两句话中,知道宋观书不愿意与这个母亲相认。
他故意想要恶心他,“小宋啊,哥虚长你几岁,比你更有人生经验。听我一句劝,不管你跟你母亲之间发生过多少的不愉快,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记恨她了,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韩瑞雪原本在家里听收音机,听见外面的动静后,她就出来了。
她跟刘建设同床共枕了有一段时间,最了解他不过,他屁股往哪儿翘,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韩瑞雪轻嗤一声,“别找借口了,我看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故意在人家面前装相。”
姜菱跟着笑眯眯说,“刘大哥是个孝顺的好儿子,既然如此你前段时间为何把刘大娘送到乡下呢,你一个人在城里吃香喝辣,留老娘在村里不仅吃苦受罪,还要照顾孙子孙女。”
她啧啧啧地摇头,“所以到底孝顺在哪里呢?”
韩瑞雪永远跟姜菱站在同一反刘前线,她哈哈大笑道,“大概是自己的娘不够好看,想要孝顺别人的娘。”
韩瑞雪从前是个温言细语的女同志,去做了售货员后,被其他售货员大姐影响,讲话大嗓门不说,甚至还能开黄腔。
刘建设被他们俩联合挤兑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说了一句,“不跟你们这群娘儿们一般见识。”
男人吵架吵不过女人的时候,通常喜欢说这句话,来表示自己并非能力不足,而是出于男士风度。
宋观书微笑同各位邻居致意,“我母亲在我十岁之前就与父亲离婚,离开了我们,将近二十年未曾见过她,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她的模样。这位女士一直说她是我的母亲,我实在不敢确认。”
这世界上很少有乱认儿子的事情发生,可能性不大,却不代表没有可能。
大家还有个十分好奇的问题,“宋啊,你一直说自己父母双亡,这又冒出来个自称是你母亲的女同志,你母亲到底去世了没啊?”
问人家儿子亲妈死没死,这实在是有些冒昧,可如果不问的话,心里又太过好奇。
宋观书苦笑道“将近二十年过去了,世事变迁,我做了最坏的打算,至于其他的可能性,我不敢想。”
这话听得实在心酸,邻居们不好再逼着宋观书认亲,姜菱偷偷拉住他的衣角拽了拽,宋观书回握住她的手,以示自己还好。
“对啊,这位大姐,你有什么证据吗,照片啊、信物之类的都行。”
翠儿管仲雪女叫大姐都觉得心虚,这女同志生得比她年轻多了,光看外表应该叫她一声大妹子。
但是她又自称是宋观书的妈。她跟宋观书年龄相当,这女同志能生出宋观书,按理说应该叫婶子。
人家长得这么年轻,她叫不出来婶子。
仲雪女没有照片,她那时恨不得跟宋家撇清关系,又怎么会保留照片。
她指着手腕上起光的翡翠镯子,“这是宋家的传家宝,你应该记得吧,只有当家主母才有资格佩戴的镯子。”
宋观书垂眸掩盖住眼底复杂的情绪,他佯作吃惊说道,“这是祖母的镯子,原应该传给大伯母,家里出事后便失踪了,缘何会落到你的手里。”
仲雪女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她大言不惭说道,“这是你祖母传给我的,你大伯母没了,家里就只剩下了我这个儿媳妇,不传给我又能传给谁啊。”
即便事情发生时,宋观书虽年纪尚小,他记得很清楚,“你与我父亲离婚之时,大伯母她身体健康尚未离世,祖母怎可能将宋家的家传之物交于你手上,你莫不是从哪儿偷到了这镯子,听说了这件事,想要攀扯认亲。”
她拿出放在包里的介绍信,“你看我的名字,我是仲雪女,是你的母亲。”
对于十岁时发生的时间线记得很清楚,却不记得自己母亲叫什么名字,“抱歉,我记不清楚母亲的名字了。”
刘建设这人素来看不得没人垂泪,他表示,“没关系,可以去调档案,档案上肯定会记录父母的名字。”
说到这个,宋观书脸上的神色更加轻松。
调档案吗?
他的档案在记录父母信息是,父亲宋致义那一栏后写着去世。母亲那一栏是空着的,可以理解为母不详,也可以理解为母去世。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对外声称父母双亡没人怀疑。
仲雪女与他父亲离婚后,为防止被连累,让她那个在革委会当主任的新婚丈夫改掉了她和宋家的档案。
那时候混乱,档案很好改。
仲雪女自然也想起了这一出,她来认亲的时候没有想过宋观书会不认母亲。
她以为,宋观书非常缺少母爱,她还愿意认下他,他应该会非常感恩戴德。
去查档案不能证明她与宋观书的身份,她唯一的依仗便是试图唤醒宋观书内心对母亲的渴望。
“当年我与你父亲离婚改嫁他人,是与你父亲商量后的结果,只为能够保护尚且年幼的你才会出此下策,我也不想的啊。”
美人垂泪,令人心疼,刘建设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
仲雪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手绢上的汗臭味。
她心中感慨,自己如今真是落魄了,真是什么人都以为能够有机会同她卖好,眼前这男人放在从前给她当马凳都不配。
为了保持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她没有直接拒绝,优雅地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帕,“谢谢,不用了。”
刘建设从前也是这般讨好她的,韩瑞雪看着觉得十分好笑,她那时候怎么会因为这种小恩小惠而心动呢。
“这位女同志,我爱人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她现在还没有吃饭,有事可以以后再说,恕我们不能奉陪了。”
仲雪女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地方住,能不能住进到你们家去。”
按理说母亲住进儿子家里十分合理,她跟了一路,就打着这个主意。
宋观书毫不留情拒绝道,“抱歉,我不能够确认你是亲生母亲,原谅我不能让你住进家里。”
求助的视线在周围邻居身上扫了一圈,没人出声帮她。
大家都觉得宋观书说得有道理,不能确认你是亲妈,怎么敢直接把人给领回家,万一是小偷是盗贼怎么办。
除了事,他们这些开口帮腔的人要负主要责任。
也不是没有人帮忙,刘建设十分大方地表示,“大妹子,你要是没地方住,就上我们家凑合住几晚吧,你放心,我们家有两个房间。我这人老实本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仲雪女掩饰住心中的嫌恶,这人一脸色相,还当她是十几二十岁的单纯小姑娘吗?
韩瑞雪戳穿道,“是指半夜想女人,偷爬进前妻的屋子里,想要□□前妻的老实人吗?”
仲雪女就知道他不是什么老实人,听说这件事倒也不是特别意外,但她面上表现得十分客气,她说,“谢谢你的好意,暂时不用了,孤男寡女不方便,住的地方我会想办法的。”
她又看向了其他人,“不知道各位可否给我使个方便。”
仲雪女长得漂亮,女人们不愿意把她往家里领,万一她勾搭自家男人怎么办。
这周围只有韩瑞雪是独居女性,她最方便,但是她不想。
已经知道了这女人对姜菱夫妻别有目的,她不可能将人留下,让她长期骚扰小宋和姜菱。
刘建设不愧是前夫,最先想到了韩瑞雪,“韩瑞雪,你单独一个人住,可以给这位女同志行个方便嘛。”
韩瑞雪翻了个白眼,这个狗东西还真是大方,把她让出去做人情,他真够不要脸的。
她拒绝的一点都不委婉,“不好意思,我睡觉的时候不仅打呼噜放屁磨牙说梦话,对了我还喜欢梦游打人,我害怕睡觉的时候伤害到这位女同志。”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这是托词,仲雪女心中骂她不知所谓,面上表现得一片淡然,“女同志不愿意被人打扰睡眠,我可以理解。”
宋观书干净利落地转身,跟姜菱一起回家。
仲雪女不能让宋观书生厌,为了能够留下好印象,她没有强行跟上去。
在跟周围的邻居又聊了许久后,她终于离开了家属区,她自诩身份不会乘坐公交车,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前两天居住的招待所。
姜菱和宋观书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钟,下班路上没有去市场买菜,家里只有一把昨天剩下的小白菜。
宋观书怕准备其他的菜时间太久,姜菱会饿,就准备煮小白菜疙瘩汤吃。
相较于昨天,宋观书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姜菱托腮看他,“那个女人真是你妈?”
在姜菱面前,没什么需要遮掩的,宋观书大方承认,“嗯,是。”
“她对你,很不好吧。”
宋观书的嗓子有些干涩,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将搅好的面疙瘩倒进煮开的汤中,“她对我算不上不好。”
“可是,你很不喜欢她。”
宋观书笑了笑,“就不兴我这人不忠不孝?你也说了,我不是好人。”
姜菱清脆地回答,“当然可以了,但这跟她不是好人并不冲突。”
他不肯说,姜菱不会逼问。
晚上熄灯之后,她窝在宋观书怀中,好奇地问道,“那个女人都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讨厌她。”
连着两个晚上,宋观书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动手动脚,姜菱能感觉到,他虽然表现得极为不在意,心情却很差劲。
宋观书让姜菱躺在他的手臂上,他的语气平静无波澜,“她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我小的时候,家里糟了事,你应该知道的,那段时间家里很难过,我祖父和大伯看到了一些世交的下场。家里也被人闹了几次,想要主动将家产上交,去乡下躲一段时间,城里虽然很乱,乡下却还算和平。她知道以后不愿意去乡下吃苦,便主动与我父亲离婚。”
听到这里,姜菱能够理解仲雪女做出的选择,不愿一同吃苦,这也是人之常情。
宋观书继续说道,“那个造反派的头儿应当曾经认识她,她离婚后跟那人搞在了一起,祖父大伯已经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去乡下了,行李都已经装好。祖父伯父父亲还有几位堂兄被带走了,因为公司曾经与外国人做生意,说他们是汉奸,家里的房子不许住,剩下的老弱妇孺被保姆带回家,我大堂兄性子烈,在审查时候跳楼了,祖父伯父父亲被枪毙了。”
“家产被抄没,我们住在保姆家,祖母病死了,大伯母听说丈夫儿子没了,她也跟着自杀了。家里剩下的人病的病死的死,家里最小的妹妹丢了,丢的时候才五岁,现在应当是死了吧。偶然间听到保姆同家里人讨论,说我们家被没收的家产,有一半都进了她二婚丈夫家里。有些事情当时想不明白,长大后就清楚了。”
明明他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任何语气波动,平静得就像是个局外人,姜菱却听得十分心酸。
越听越揪心,姜菱自己都没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了宋观书胳膊上的软肉。
被捏的人正沉浸在过去中,也没有注意到。
黑夜非常方便隐藏情绪,姜菱悄悄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讲完之后,宋观书一直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姜菱平复了情绪以后,才愤恨地说道,“那她可真是个坏人!”
她伸手环住宋观书劲瘦的细腰,“下次,她要是再敢来找你,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把她赶走。”
宋观书反倒来安慰她,“过去很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而且如今没有能够证明我们母子关系的证据,她再找来也没有用。”
姜菱嗯了一声,“她能够费尽心思来找你,证明她现在过得非常不好,像她这种处心积虑的坏蛋,就算好的了一时,也好不了一辈子,她会受到报应的。”
宋观书伸手揉了揉姜菱的头,她努力安慰他的样子有点可爱。
“她跟那人结婚之后又生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应该快成年了吧,小女儿的年纪跟我那时候差不多大。”
姜菱轻声问,“你下乡之后,还回过家吗?”
她想,宋观书应该回去过,甚至知道那女人十年前又生了个女儿。
“回去了几次。”宋观书轻轻叹了口气,“前年回家的时候知道,当初收留我们的保姆去世了,她活到了七十六岁,也算是喜丧,听她的女儿说是在干活的时候一头栽到了地上,没有受到病痛的折磨。”
姜菱想要活跃气氛,她问,“然后你就来到北城下乡吗?”
他一直陷入那段时光中,“是啊,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好总住在别人家中,他们家也要生活,我就去知青处报名了。”
姜菱抬头看他,其实看不清楚,黑暗中只能看到轮廓,“你那时候几岁啊。”
“十二岁吧,记不清楚了。”
“那么小,下乡的知青中,应当没有比你年龄更小的人吧。”
宋观书说话滴水不漏,“或许有,只是我认识。”
“对于许多城里孩子来说,下乡做知青是灾难,对我来说,乡下比城里好多了,农村的日子虽然苦,不会时不时被带出去游街,只是要多干一点活儿而已。”
细数下来,他来到北城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在家乡生活的时间。
想象一下十二岁的宋观书背着巨大的行囊,背井离乡来到跟家乡气候习俗迥然不同的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真是怪叫人心疼的。
姜菱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两把,“以后跟着姐混,姐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宋观书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中带着两分撩人,“谢谢姐姐。”
第86章 第 86 章 姜菱枕在宋观书的胸膛上……
姜菱枕在宋观书的胸膛上, 平缓的心跳声通过胸腔传入耳膜。
静静听着宋观书回忆童年时光,宋家人丁众多,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大堂兄已经定亲了, 准备来年结婚, 他跟未婚妻约会回家还会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带些零食。二堂兄想要当飞行员, 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会把宋观书带上。最小的妹妹观琴是家里这一代中唯一的女孩,物以稀为贵, 最受长辈宠爱, 爱美喜欢穿夸张的蓬蓬裙。
其实很困,但听这种事情心情难受, 很难入睡。
第二天早上姜菱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从炕上爬起来, 昨晚不仅睡得晚,而且没有睡好。
一晚上昏昏沉沉,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就是觉得很累,特别累。
在厂长赵广平的操作下,北城日化厂引进了两条新的生产线, 试图挽救如今的生产困境。
按理说是从国外引进,应当能够起到一些作用,实际买回来才发现性价比不高。北城日化厂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销售问题,而非产能不足。
原本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卖不出去,如今生产效率提高了, 产能更加过剩。
跟日化厂情况类似的厂子不在少数, 有些厂子是因为买回来的机器太过先进, 缺乏足够的技术人员;还有些厂子缺乏跟机器配套的设施,导致设备难以全面运转。
是在手下提醒的时候,赵广平才意识到花了几万块买回来的机器不能缓解厂里面临的困境, 反而背上了更多的外债。
自打过年之后,他就一直关注着恒久厂。
北场日化厂面临着困境,恒久厂却蒸蒸日上。
赵广平并非豁达大度的人,不然就不会因为大堂姐的优秀,而在心中暗自记恨她许多年。
坐在办公室看厂里的账本时,他又想起了数月前在吃饭的地方看见勾肩搭背的陈向阳和李桂。
越想越不对劲,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给熟人拨了过去,托人帮忙查一查李桂跟恒久厂的关系。
窗外蝉鸣声阵阵,听得人内心焦躁。
关上窗户屋子里热,可要是打开窗户通风,又觉得吵。
消息不发达的时候,查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过了三天,赵广平才接到了答案。
被赵广平拜托去打听的人知道李桂原先的身份,不然他没办法查。
“跟他应当是有关系的,恒久厂的法人是李桂父亲。”
赵广平心中更迷惑了,恒久厂到底是不是京城来的公子哥为玩票搞出来的花样。
如果是京城来的公子哥搞出来的,怎么会让李桂爸来做法人。
即便是想要当背后之人片叶不沾身,那也应该叫李桂来当法人。
让李桂爸来,这关系就又远了一层。
李桂当初用自己父亲的名字来注册,就是担心被赵广平发现厂子跟他有关系,招来赵广平的报复。
没想法,兜兜转转还是被发现了。
赵广平把事情给想复杂了,他一致认为陈向阳是老板,所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遇事不决,就去找爸。
赵广平去找他爸了,赵广平他爸见多识广,差点没被这个蠢儿子给气死。
“你个蠢货,你叫人给骗了,恒久这个厂子九成九是李桂开的。”
赵广平他爸讲究斩草除根,既然已经将人得罪了,那就不要手软,不要等到敌人强大的时候再后悔。
下面的事情就不用赵广平操心了,赵广平他爸给工商、税务等部门都打去电话,叫他们去查一查恒久厂的问题。
只要是开门做生意,就不存在白璧无瑕。
他摆手叫儿子回厂里上班,“等着吧,等这个厂子成为北城日化厂的一部分,你们面临的所有问题都将会迎刃而解。”
赵广平咬牙,“谢谢爸。”
“你好好干,跟副厂长好好相处,别在整出幺蛾子。我听到有消息说,九、十月份会对三家被警告的厂子进行考核,如果考核没有通过,结果你应该知道,不要让我失望,这也是你和北城日化厂最后的翻身机会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座机,“你最好在心中盼望,你吕叔叔那边能够顺利。”
姜菱和宋观书一起分析过,仲雪女找来的原因。
猜到过许多的可能性,姜菱猜到说,她的丈夫孩子全死了,她怕没人养老,所以不远万里来找那个曾经被她抛下的孩子。
或者是,她在老家捅死了丈夫,担心被抓入狱,一路逃亡到北城投奔宋观书。
姜菱的这些猜测,也包含了她的一些美好期望。
宋观书习惯于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可能想把我骗回去,杀了我,独占归还给宋家的家产。”
通过仲雪女曾经做过的事情,姜菱觉得她能做出来这种事。
父母杀害亲生子女的案例不在少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红无心的人比野兽还要可怕。
她拍了拍宋观书的头,“为了个人安全,可不能随便跟陌生人回家喔。”
宋观书笑了笑,“放心吧,你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那里埋葬着他的亲人,封藏着许许多多或痛苦或快乐的回忆,他不想也不愿意回去。
姜菱拍开他不规矩的双手,说得好像她不许宋观书跟仲雪女回老家,是因为不舍得她似的,明明是怕他莫名其妙死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
八月份的天气越来越热,姜菱每天极其不情愿地去上班。
仲雪女她像是上班打卡一样,每天来家门口报到。
虽然讨厌她,但是也怪佩服她没有工资却坚持每天打卡的毅力。
她有这个毅力,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刘备三顾茅庐能换得孔明出山,仲雪女三十次顾茅庐也没用。
姜菱和宋观书的心一个赛一个的硬,不会心软,更不会心疼。
韩瑞雪这人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别看她外表柔弱,在感情上从不拖泥带水。
爱欲生,恨欲死。
七八月份放暑假,韩青竹从学校搬回了家里。
周围的邻居们心疼仲雪女居多,觉得宋观书和姜菱过于无情,不管他妈曾经做了什么事,都不能这么无情。
更何况他妈现在诚心改好,小一辈便不能继续拿乔。
韩青竹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容易被周围人影响的时候,他在饭桌上跟韩瑞雪议论这件事。
她现在体验到了掌握着经济大权的妙处,听见弟弟说这话的时候,立刻把他手里捧着的碗筷收回。
“你要是觉得她好,你就去跟她要钱,让她给你做饭。”
韩青竹人傻了,“姐,我没有说你不如仲姨,我只是说宋哥和他媳妇不好。”
那还不如说她不好呢,韩瑞雪点头,“我知道呀,你说姜菱不好,比骂我还要严重。”
谁帮过自己,她记得清清楚楚。
也只有亲姐姐才敢这么拿捏自己弟弟,但凡远了一层,都容易被记恨。
韩青竹还得靠着亲姐姐上学呢,他立刻服软,“姐,我刚才说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人我一般计较。”
总不能跟自己亲弟弟生气,听他认错了,韩瑞雪便把碗筷放还到他手里,“行了吃吧,今天的肉新鲜,知道你爱吃红烧肉,特意给你准备的,多吃一点,学校里吃不上肉,你看你都瘦了。”
变脸那叫一个快,迅速又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
韩青竹在姐姐的淫威下服软,口服心不服,心里还是觉得仲雪女可怜。
在看见仲雪女接受了前人渣姐夫递过去的冰镇汽水时,他对仲雪女的印象迅速改观,什么叫恨屋及乌,大概这就是了。
仲雪女求得原谅的进度始终处于停滞状态,她天天来打卡,宋观书和姜菱连家门都不让她进。
已经来了北城太长时间,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仲雪女考虑其他的办法,这么长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大儿子跟儿媳妇的关系很好。
不如从他的弱点下手,走曲线救国这一条路。
仲雪女这人十分高傲,她不屑于与底层人民打交道,可一旦能够用到对方的时候,她愿意低下头自降身份与之结交。
仲雪女觉得,出嫁的女儿最听娘家人的话,有姜菱的娘家人帮忙,
姜菱一定会愿意帮忙从中说和。
宋观书跟他媳妇关系好,别人说的话不一定放在心上,媳妇说的话,他肯定会听。
仲雪女通过日化厂的保卫科找到了家属楼,自报身份说是宋观书的母亲,也就是他们女儿的婆婆。
仲雪女的打扮极有迷惑性,所有见过她的人第一眼都会以为这是个领导太太,她是富家千金出身,当过少奶奶,也做过官太太。
没有受过苦,脸上身上没有留下过苦难的痕迹,误会她的身份,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姜家一家子都嫌贫爱富,当初宋观书作为新女婿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连坐沙发的机会都没有。
被仲雪女身上的气势所骇,甚至拿出了家里珍藏的茶叶。
姜家最好的茶,在仲雪女看来狗都嫌弃。
不过有求于人,她给面子的抿了两口。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的过错,只说跟宋观书之间存在一些误会,现在这孩子长大了,她想要补偿孩子。
孩子还记仇,不愿意接受她的补偿,希望亲家能够劝一劝姜菱,叫姜菱帮忙
仲雪女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压根没有用上,她刚说明来意,孙一兰就答应她了。
孙一兰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补偿,小女儿的婆婆现在肯定过得不错,瞧她的打扮,可比厂领导家的太太更气派,
女婿跟这样身份的人重归于好,他们作为岳父岳母也能够跟着沾光。
仲雪女不知道姜菱跟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就不来往了,还满怀信心等着好消息。
第87章 第 87 章 哥作为负责人被扣住了……
姜志福和孙一兰两口子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三个女儿都出嫁了, 小儿子考上高中住校。
家里就只剩下了大儿子大儿媳,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大孙子。
姜家重男轻女,对于这个能生出孙子的大儿媳别提多满意了, 也稀罕刚出生的大孙子。
大儿子大儿媳年轻, 在第一批被裁员的行列。
至于说车间主任曾经跟赵红云保证过绝对不把她裁掉。
这不是情况变了, 当初领导说想要裁掉老工人,所以赵红云不在下岗名单中。
最终的名单是领导定下来的, 领导说临时工全部下岗。
赵红云和一众临时工不愿意, 去找工会找领导,赵红云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势, 她大着肚子, 不能让孕妇下岗。
道德归道德,当时的厂领导为了节省开支, 都能够让工人下岗。
怀孕的工人即将临盆,生产之后要休产假,休产假不能来上班还要拿工资,就冲这一点领导就得想尽办法让她被开除。
赵红云是临时工, 又带头组织工人闹事。
找到赵红云组织闹事这一切入点,将赵红云开除掉甚至不需要支付遣散费。
姜立文年轻,也在被开除的行列之中。
一家六口,如今只剩下姜志福有工作能赚钱。
进多少花的多,家里很快就捉襟见肘。
姜立文不肯出去找工作, 赵红云还在哺乳期, 丢不下孩子。
姜立文总说二弟姜立武不应该考高中, 就应该初中毕业去当个学徒工为家里分担。
他总说这种话,姜家老两口日子过得确实拮据,动了想让小儿子辍学的心思。
姜立武不是个软柿子, 他当初费尽心思要参加中考,就是为了能够有出息离开这个家,他脑子十分清醒,不会因为任何人逼他,就放弃读书。
每次姜立文说他应该辍学工作,姜立武就说当初不应该让他顶替孙一兰的工作,以至于家里如今就只剩下老爹姜志福养家。
姜家老两口对待儿子跟女儿的态度不同,对女儿一言不合便是打骂。
儿子的话,即便他们更加偏心姜立文,有时候姜立武嘴里说出一些无法无天的话,姜志福也不舍得打。
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生了三个女儿全是白眼狼,逢年过节甚至不知道带上礼物回家看父母。
就更别提看见父母不容易,愿意帮衬一把。
老大媳妇虽然能生儿子,却是个不好伺候的。
只有老头子一个人养家,她却挑三拣四,吃的穿的都要用最好的。
毕竟一举得男,给家里添了个大孙子,是姜家的大功臣,对于赵红云的离谱要求,姜家老两口总是尽量满足。
孙一兰很想让儿子出去找个活儿干,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不能一直赖在家里不出去干活。
她又不舍得叫儿子出去吃苦受罪,自己找了个餐馆后厨洗盘子的活儿,每天工作十个小时,回家还得给一家子做饭。
看见仲雪女的那一刻,孙一兰仿佛看见小女儿当上富家太太,他们家人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不用再为了每日的饭菜而发愁,她也不必再去餐馆刷盘子。
孙一兰对自己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尽管自从姜菱出嫁后,已经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她。
姜菱出嫁之后一直没有回娘家,孙一兰和姜志福并不在意。
他们甚至不知道姜菱当初是生气搬离了家里,就算知道生气,也只会说一句,母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姜家老两口为了展现家中母慈子孝,将来能够多从亲家那儿多得一些好处,拼命表现姜菱跟娘家的关系好,自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仲雪女。
因此,走出姜家的时候,仲雪女格外自信满满。
孙一兰不知道姜菱和宋观书家里住在哪里,她懒得去打听,干脆直接去厂里找。
她是厂里的老工人了,还知道姜菱在哪个科室,甚至不需要有保卫科的帮忙带路。
孙一兰很久没有见女儿,并不像她在仲雪女面前表现得那般自信。
她选在去厂里找姜菱,打着在外人面前,姜菱总要给她这个做母亲的留点面子。
在某种程度上,孙一兰跟仲雪女很像,都打着道德绑架的主意,想让儿女妥协。
却不知道,姜菱早就在同事面前替孙一兰和姜志福留下了“好印象”。
要不是孙一兰主动出现在姜菱面前,她差点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她这个人。
看见孙一兰,姜菱的脸瞬间垮下来,她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水逆,前段时间来了个婆婆。这才过了几天啊,八百年不联系的亲妈又找上门来。
宋观书还能以记不住为理由,不认那个亲妈。
姜菱就在北城日化厂长大,周围全是熟人。她前脚敢不认,后脚就要被人给骂死。
孙一兰的态度堪称和蔼,连着几天带着零食来看她。
姜菱心里毛毛的,回家去还跟宋观书吐槽,“感觉她看我那眼神像是在看马上就能宰掉的大肥猪。”
宋观书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形容自己的。”
他知道姜菱跟孙一兰关系不好,“若是不愿意相处,不必逼着自己。”
姜菱撇嘴,“突然对我这么好,总怀疑有利可图,可我身上又能有什么被他们图谋的呢,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你了。”
她已经无限接近正确答案了,最后姜菱说,“是不是从哪儿知道你创业开厂,知道你现在有钱。”
北城日化厂有部分员工被李桂带到恒久厂上班,虽然没人知道宋观书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也说不准。
保不齐有人透露给孙一兰和姜志福。
“那就更简单了,给他们就好了。”
姜菱哼了一声,“我宁愿拿去喂狗。”
她不觉得要钱就给是个好办法,痛快给钱不会得到感激,只会被当作是冤大头、印钞机。
救急不救穷的道理,她不信宋观书不知道。
姜菱有自己的想法,他笑笑不再多说。
孙一兰连着几天给姜菱带零食,三天后,她认为时机成熟,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听说,前一阵子,小宋的母亲找了过来。”
姜菱心中哂笑,孙一兰每次开口必要打感情牌,要么说她有多么疼三女儿,要么说姜菱小时候的趣事。
打感情牌是拉近关系的方法,这应该才是她的根本目的。
姜菱很恼火,以为仲雪女放弃了,没想到是换了方法。
“听谁说的呀?”
姜菱这个问题,在孙一兰的意料之外,她支支吾吾,最后回答,“就听咱家邻居说的。”
“哪个邻居?”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压根不存在这个邻居,按实际回答是她的“邻居”仲雪女。
她随口编道,“你李婶。”
李是大姓,家属楼中的李婶不少,根本无法从李婶这个名字上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你带我去找她,宋观书还不确定那人就是他妈,李婶靠着什么确定的呢。”
从前就觉得这小闺女不聪明,那么多有厂领导家的孩子想要娶她,她不愿意,非要嫁给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厂里裁员,没有背景的工人第一批下岗,她那个丈夫也跟着下岗,而厂领导家的孩子还安稳在岗位上待着。
孙一兰眼中,宋观书是下岗职工,家里只有姜菱养家,日子应该过得很不容易。
如今跑出来个贵妇人,自称是你婆婆,不管是真婆婆还是假婆婆,都不能让她离开。
他语重心长说,“我知道小宋曾经应当跟她妈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你们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她又十分有钱,你们又何必执着于曾经的不愉快呢,把她哄得高兴了,她手指缝里露出来的,就够你们花一辈子的。”
姜菱神色古怪,“你听谁说的她是有钱人?”
仲雪女不是个顾念亲情的人,能让她费尽心思来找宋观书,并且接近他,她一定想要从宋观书身上得到什么。
具体想要什么,姜菱和宋观书目前还猜不到。
不过这人付出了这么多,她的胃口一定很大。
“我……通过她的衣着打扮,不难发现。”
姜菱微笑道,“那你可太单纯了,你以为她为什么背井离乡来找宋观书,她在老家害了丈夫还有夫家的人,从南方跑到了北城。你猜我们为什么一直避而不见,因为她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同事们正在竖着耳朵听这母女俩对话,听见姜菱说仲雪女是杀人犯,同一时刻瞪大眼睛,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怎么会?”
孙一兰不可置信道,“那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同志,怎么会杀人。”
她问出了姜菱同事们的心声,那么个漂亮的女人,会杀人?
对漂亮女人持有偏见的陆建军说道,“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好人,还真让我说找了,得跟保卫科说一声,以后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放进厂子里。”
孙一兰想起还跟对方数次共处一室,就不由得浑身冒冷汗,差点要害死一家人。
她急匆匆地跑回家了。
孙一兰走后,同事们围着姜菱问,“你婆婆真的是杀人犯吗,她杀了自己丈夫和孩子?”
“你怎样知道这件事,她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你报警了吗,一定得报警啊。”
姜菱理所应当地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那你刚才说……”
“我开玩笑的。”大部分内容不是开玩笑,她没有主动杀人,被她害死的人不在少数。
众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还没长大的熊孩子,姜菱这样的就是了。
老唐没忍住说,“你妈好像信了这件事。”
“不能吧,她是个成年人,应该有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孙一兰回家之后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不信的人占了大多数,只有她一个人坚定地相信。
仲雪女再来姜家的时候,收获到了一碗闭门羹。
前后态度差别太大,仲雪女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一家子穷鬼敢这么对她。
难道是宋观书的媳妇儿跟家里人说了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仲雪女素来注重形象,她做不到站在狭窄逼仄的走廊内敲门这种没形象的事情。
姜家不给开门,她心中气得要死,却没啥办法,只能回招待所,琢磨其他的办法。
见到她回来,招待所的前台赶忙叫住她,“上午的时候有您的电话,您的丈夫让您有时间尽快给他回电话。”
仲雪女把人支走,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怎么样了?你已经出去了一个多月,还没有进展吗?”
任务久久没有进展,这人还一直在催催催,仲雪女也恼火得很,“那个贱种精得很,一直不许我靠近,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在努力了。归还给宋家的家产不是个小数目,能保咱们一家子后半辈子吃穿无忧,想要成事就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她说的是方言,说得又快又急,服务员压根听不懂。
孙一兰越想越不对劲,杀人犯保不齐还会来家里找他们,不能放任她待在外面。
想起曾经在新闻上看到过,提供外逃杀人犯的信息,会有丰厚的报酬作为奖励。
没有跟家里人商量,她径直去派出所报警了。
公安也一头雾水,没听说过哪个地方发出通缉令抓杀人犯。
这是个行走的二等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把人给抓了再说。
仲雪女是在招待所被摁住的,这要得益于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将目前的住址告诉给了孙一兰。
这是个重刑犯,尽管看起来柔弱,警察却不敢放松警惕,严阵以待将人押到了派出所。
做过坏事的人,会在被抓的那一刻,将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所有坏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拼命在心中琢磨要怎样应对公安的审问,听见第一个问题,她愣住了,对方问她,“你怎样杀了自己的丈夫?”
曾经做过亏心事,她最先想到了前夫,她回答道,“他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
这像是有鬼的表现,公安继续盘问,就听到了个美化版本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她是为了保全前夫与孩子,不得已跟仇人在一起的可怜人。
她以为是宋观书报的警,为的是给宋家报仇。
一共审问了两天时间,公安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人道德上有瑕疵,但她没有直接杀过人。
都是久经风浪的成年人,尽管她说得再好听,她在这个故事中再无辜,在公安眼中是无处遁形的。
也审查了仲雪女的介绍信,通过层层阻碍,跟当地的派出所联系上了,发现她现在的丈夫还好好活着呢。
除了前些年的时候,被曾经的被害者家属以及一些激进分子在混乱中打成瘸子,人现在是活着的。
经过多方核实,仲雪女杀人之事为子虚乌有,那就得去追究当初的报警人。
孙一兰就这样被带回了警局。
她一进去就撂了,“是我三女儿姜菱说的,我都是因为听信了她的谗言,才会做出这种事,你们要抓就去抓她吧。”
公安也是第一次看到,竟然有这样的母亲,还真是深明大义、大义灭亲的典范。
于是姜菱也被带去调查了,姜菱非常吃惊,“我说过吗?”
听到公安说姜菱不认账,孙一兰立刻怒了,“她的同事也听见了,都能给我做证。”
姜菱同事非常团结地护着她。
“她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好像是开玩笑说过,我们都没当真。”
“怎么了,不会真有人把玩笑话当真了吧。”
“妈,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人一直骚扰我们,但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啊。”姜菱一脸你糊涂的表情。
公安没有姜菱说这话的证据,孙一兰报案是事实。
虽然给公安带来了一些麻烦,毕竟没有造成不好的后果,让她选拘留三天还是罚款五十块。
公安都想让她选择罚款五十块,大家跟着忙活了好几天,不能白干活,好歹所里一块撮一顿好的。
孙一兰刷盘子赚不到五十块,但是在派出所住三天就能赚五十块,究竟要选择哪个,她心里有数。
在派出所里的时候,孙一兰简直要恨死姜菱了,都怪她,明明是她说的话,却要她在这里遭罪。
生了这样的女儿,还不如直接掐死。
在派出所的孙一兰满心愤恨,诅咒姜菱只能生赔钱货,诅咒仲雪女为何没有真的杀人。
姜菱的心情正好着嘞,谁能想到孙一兰她真是个天才,还真把仲雪女给送进了派出所里。
回家的路上,姜菱特意去买了块五花肉,晚上吃个红烧肉庆祝一下。
她左等右等没等到宋观书回家,陈向阳先来了。
他脸上大写着心虚二字,他的手指搅着裤脚,“哥让我回来跟你说,他今天出差不回家,让你别担心。”
姜菱眉毛皱起,怎么突然出差去了。
“你别问我,哥不让我说。”
还没等姜菱问呢,他一脸要哭了的表情,“我从小就不会撒谎,你别问我。”
姜菱不耐烦催促,“赶紧说,你知道我脾气不好。”
他低下头,委屈巴巴地说,“哥不让我说。”
“好吧,我说了,你不能告诉哥是我说的。”
他期期艾艾地说,“哥说不是什么大事,今天上午厂里来了一群人,说是程序不合规,厂子要暂停生产。还来了一群人要查账查税,哥和桂哥是负责人被暂时扣住了,说是怕造假,不许回家。”
第88章 第 88 章 PUA进行中
陈向阳拍了下自己的嘴, 宋观书明明交代过他不能叫姜菱知道,免得她担心。
但是在面对姜菱的时候,他总控制不住说实话, 不忍心撒谎, 哪怕那是善意的谎言。
姜菱没有责怪陈向阳, “吃晚饭了没?”
发生了这种事,他哪有心思吃饭啊, 陈向阳摇了摇头。
“那正好。”她把下班路上买的五花肉扔给陈向阳, “想吃红烧肉不?”
陈向阳诚实地点点头。
姜菱指使他去干活,“晚饭做个红烧肉, 配上大米饭。”
点头之后, 陈向阳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姜菱实在叫他去做饭。
干别的活儿还行, 做饭他是真的不会,“我手笨,没有哥聪明,做出来的肯定不好吃, 糟蹋了这么好的肉。”
“你都没干过,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对自己要有信心。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不会做饭拿什么娶媳妇,那个女同志愿意嫁给一个不会做饭的男人, 想要抓住一个人心, 那必须要先抓住她的胃。”
陈向阳被姜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不对啊,我没想娶媳妇。”
姜菱心里叹息,这人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都不会轻易地上当。
她还得继续加猛料,“那你以后总要娶媳妇的,对不对。”
陈向阳瞪大眼睛呆呆地点头,“对。”
“那结婚以后,你舍得叫你媳妇做饭吗,你媳妇从小也是被父母娇生惯养养大的,你舍得叫她做饭洗衣服吗,女孩的皮肤娇嫩,经常接触油烟,会让皮肤迅速变老,你舍得吗?”
陈向阳摇头,“不舍得。”
姜菱一拍手,“你们结婚以后,家里肯定是你做饭,对不对!”
被她带动,陈向阳格外的斗志昂扬,“对!”
“结婚以后是你下厨,可你现在还不会做饭,你难道就让她吃半生不熟的饭菜?”
“不能。”
“那你是不是得提前练一练厨艺,婚后被嫌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不能让她跟着你吃苦啊。”
陈向阳忙不迭地点头,“你说得对。”
姜菱推着他进厨房,“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你哥从前跟你一样不会做饭,他能有现在的厨艺,离不开我的栽培,现在他不在,我单独把秘籍教给你。”
陈向阳被忽悠地拿起了菜刀,听姜菱的指挥做饭。
一小时后,屋子里逐渐有了肉香味。
姜菱尝了一口出锅的红烧肉,点头肯定,“不错,已经有了你哥七八成的功力,只要你肯认真训练,假以时日,你的厨艺会比他还好。”
后面那些话都是诳陈向阳的,宋观书的手艺在她这里,只有饭店大厨能媲美。
陈向阳不是个聪明的学生,教他比教宋观书累多了,简直跟她自己上手做饭没多大区别。
唯一的好处在于,她的手不会沾到黏腻腻的肉。
吃完饭后,陈向阳很有眼力见地把碗给刷了。
宋观书不在,他不能一直留下,叮嘱姜菱晚上小心点,要是有坏人就喊他。
陈向阳还记得宋观书的叮嘱,离开之前检查了门锁,后门和前门都检查了一遍,他才回去。
他离开后,家里就只剩下了姜菱一个人。
这不是宋观书第一次不回家,出差主动不回家,和被扣住被动不能回家,这是两种感觉。
家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姜菱把收音机打开,听着从前爱听的栏目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又抽出稿纸,趴在炕上写稿子,从前宋观书都不许她用这个姿势写稿子,说伤眼睛。
空白的稿纸上写了一排伤眼睛,姜菱看着糟心,把稿纸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既然写不下去,不如早早睡觉。
姜菱伸手拉灯睡觉,屋子内黑漆漆的,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姜菱将之归结乍然少了个人肉抱枕不习惯。
半晌后,她烦躁地拉开灯。
长时间处于昏暗的环境下,突然见到亮光,眼睛十分不习惯,适应了一会儿,她赤着脚跳到地上,去堆放杂物的西屋去翻找报纸。
她和宋观书有看报纸的习惯,各种类型的报纸都爱看。
按照报纸最上面一行的日期,她翻出了从今年年初之后的所有报纸,去翻找报纸上关于对于那件事的讨论。
听到窗外邻居家的公鸡打鸣,姜菱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应该睡觉了。
睡也睡不实,才刚睡着,陈向阳就来敲门,“哥说你早上爱吃豆腐脑,我买了豆腐脑,放了一勺辣椒油。”
姜菱揉了揉酸胀的眼眶,迷迷糊糊地换上衣服,去给陈向阳开门。
刚进门,陈向阳被她眼中的红血丝吓到了,以为她是哭了一晚上,安慰道,“真的没事,你也知道桂哥做事靠谱,被人捉住错处的可能性不高,至于账本就更不可能存在问题了,咱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查明没事以后就会给放出来的。”
说完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可信度,“不然花点钱,找找关系。”
看了一晚上报纸,姜菱已经不担心了,应当是某些部门看恒久保湿面霜赚钱,想要捞点油水。
姜菱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点,“我不担心,你太早过来敲门,我没睡好。”
她打了个哈欠。
陈向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可是,已经不早了。”
姜菱指着日历给他看,“今天周六,我放假不用上班,本来打算多睡一会儿的。”
因为产能过剩,为了降低成本,恒久厂现在也是双休了,每个员工的工资相应地被降低。
反正工资一直拖着不发,降低也没关系。
陈向阳听说以后,有点不好意思,“我忘了,要不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再睡觉。”
昨天宋观书特意叮嘱过他,姜菱一个吃饭会糊弄,让陈向阳盯着她吃饭。
姜菱困死了,她扬着下巴说,“先吃饭吧,等会再说。”
吃完饭很困,姜菱没心思睡回笼觉。
从陈向阳口中得知他等会儿要去厂里,
这人突然智商上线,
“哥说了不能让你知道,我要是带你一起去,哥以后肯定要打我的。”
姜菱白了他一眼,“真当那是什么好活儿似的,我才不跟你一起去,我是想说给你哥带两身换洗的衣服去,然后去买点热乎饭菜。”
宋观书有洁癖,夏天又热,一件衣服穿几天,他肯定不舒服。
陈向阳眨巴了两下眼睛,“哥问起来怎么说?”
姜菱要被他给笨死了,“你就说是你的主意,你说他出差匆忙,随身物品没带够,你也要跟着去出差,就叫我给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
宋观书和李桂在厂里配合调查,没有完全丧失人身自由。
陈向阳把姜菱的话复述了一遍,他一脸紧张地看着宋观书。
这明显不是陈向阳这个缺心眼能想到的,宋观书没有戳穿。
陈向阳长了一张不会撒谎的脸,宋观书心中叹气,早知道就不叫他去跟姜菱说了。
姜菱不傻,肯定第一眼就发现了。
“没有被姜菱发现异样吧。”
陈向阳坚定地说,“没有!”
宋观书细细问道:“昨晚吃了什么?”
“红烧肉。”
他有些讶异,“姜菱下厨?”
陈向阳可骄傲了,“我做的。”
这答案可比姜菱下厨更令他震惊,“你做的?”
“对啊,姜菱给我机会,叫我在婚前锻炼厨艺,等以后结婚的时候做给媳妇吃。”
宋观书没忍住笑了笑,那一套说辞,大概只有陈向阳会相信。
他不在家的时候,姜菱也能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陈向阳看了眼同一房间内正在查账的人,他小声问道:“哥,你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很快,不用担心。”
他偷偷摸摸做出了个数钱的动作,“给了吗?”
宋观书垂下眼帘不语。
李桂笑着推他回家,“行了,别一直在这儿待着了,你回去的时候去我们家跟你嫂子说一下,让她别担心,带好孩子。”
陈向阳做出一个包在我身上的动作,“嫂子一个人带孩子照顾老人肯定忙不过来,我去看一眼有啥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小跑离开,摆手跟身后两人道别。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桂感慨道,“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个活宝。”
很神奇,性格完全不同,最后却成了朋友。
脑子不聪明,是缺点,也是他最大的优点,跟这种人相处很轻松,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不会担心会被背刺。
能够同甘,也能共苦。
即便遇到麻烦,也不会把朋友抛下。
宋观书轻轻笑了声,“总是能遇见,后来就成为了朋友。”
李桂打开陈向阳带来的两个铁饭盒,饭菜还冒着热乎气,他们昨晚跟调查组的吃一样的饭菜,不过盒饭嘛,一盒菜里两块肉。
哪像是陈向阳带来的饭菜,里面全是肉。
甚至贴心地带了两瓶冰镇过的啤酒,啤酒已经不凉了,一大口微凉的啤酒入肚,才总算舒服了一点。
李桂不急着吃饭,油炸花生米下酒,一口一口很快一瓶啤酒下肚。
他看了一眼另一瓶没有动过的啤酒,“你还喝不?”
往常他都是只喝一瓶解解乏,心里头不痛快,就想要多喝一点。
李桂非常擅长人情世故,有钞能力开道,调查组态度非常客气。
即便对方在苦哈哈查账的时候,他们在呲溜着小酒,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悦。
由于李桂给了不少的好处费,有人投桃报李,悄悄跟他们说,“是之前得罪了什么人吧,上头有人想整你们。”
“知道是谁吗?”
“听我们领导喊对方赵主任来着。”
宋观书不知道那是谁,李桂却是清楚的。
第89章 第 89 章 不会刚回家就要……,这……
住在联排的小院里, 跟前后左右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
宋观书往常跟姜菱同进同出,连着几天只见到姜菱,没见到宋观书, 周围邻居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宋观书跟仲雪女回了老家, 这不是仲雪女因为被当成杀人犯被抓进派出所, 觉得太过丢人,不愿意走出招待所跟人社交, 就更不愿意出来找宋观书了。
她连着一段时间没来找宋观书, 恰巧这段时间宋观书因为厂里的事情不能回家。
母子二人同时消失,就有人做出了合理的猜测。
也有人说姜菱和宋观书两口子吵架, 宋观书打不过姜菱这个泼妇, 被赶出家门。
当然了,还有人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 说宋观书犯了事,被人抓了进去。
反正别管是怎样的猜测,都是出于恶意,不盼着他俩好。
邻居们只要一天没有看到宋观书, 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猜测出现。
厂里停工,翠儿不能去上班。
韩瑞雪倒是还好,只是停工,暂时没有影响到销售,她还能正常去上班。
翠儿不是个脑子很聪明的人, 停工在家时听见邻居们为何多日未出现。
厂里最近出事, 生产线停工, 组长说是上头来检查,厂长已经在处理了,大家先回家歇几天, 等复工会通知大家的。
想到宋观书夫妻和陈向阳的关系好,当初就是陈向阳带她进厂上班的。
种种巧合结合在一起,不难想到宋观书跟厂子的联系。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不敢自作主张,在韩瑞雪下班回家后拉着她的手,把猜测说给对方听。
韩瑞雪早就猜到了,不清楚人家夫妻俩的打算,就一直没有声张。
她安抚说道,“既然姜菱不想被人知道,那咱们就假装不知道,这几日姜菱只有自己在家,咱们有事没事多去跑两趟。”
翠儿点点头,“应该的。”
骤然宣布停工,翠儿心里慌张,“你说,厂里不会有事吧。”
底层工人知道实情较少,但凡发生了风吹草动,就会让他们十分害怕。
这是进厂以来,第一次停工,翠儿心中怕得不得了。
进厂虽然很累,赚得多操心少,很难再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了,她是真心不想厂子出事。
韩瑞雪不希望厂子出事,事态的具体发展她也不能确定。
她还跟供销社的同事议论过这件事,供销社相对来说见多识广。虽然恒久保湿面霜现在是供销社的王牌产品,其他售货员还是持有一种悲观的态度。
韩瑞雪跟他们不一样,厂子倒闭以后其他销售员还能继续工作,她就要彻底地失业了。
虽然心里没底,韩瑞雪还是安稳翠儿,“没事,咱厂一定不会有事,只是个正常的小检查。”
她心里知道并非如此,正常小检查不会到停止生产的程度。
仲雪女在招待所躺了将近一周时间,如果不是丈夫经常打电话来催她,她还要继续躺下去。
她在去钢铁厂家属区找宋观书的路上,心里琢磨,见到宋观书的时候一定得跟他告状,无论怎样她都是长辈,姜菱作为儿媳妇,怎能联合亲生母亲将她送至派出所,并四处鼓吹她是杀人犯,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结果吧,一直没见到宋观书,跟邻居打听知道,他已经连着一周没回家了。
还有人直接把背后议论的话跟仲雪女说,这就包括她带着宋观书回老家去了。
当然了,说这个猜测的时候,是好笑居多。
看见仲雪女,谣言便不攻自破。
听见这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仲雪女烦躁极了,这群人到底在笑个什么。
目的还未完成,宋观书便失踪,她应该是最着急的那个。
于是姜菱下班回家的时候,仲雪女拦在路上把姜菱给骂了一顿。
“小书连着多日没有回家,你作为妻子应该出去找他的,枉他爱你敬你,你就是这样对他的。”
姜菱十分莫名其妙,不亚于走在路上突然被野狗咬了一口。
她不是个能吃亏的性格,姜菱笑眯眯反击道,“也还好吧,至少我没有落井下石害他,你说呢?”
“你……”仲雪女一时语塞,姜菱语焉不详,外人听不懂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内情,她没想到宋观书居然连这个都会告诉她。
仲雪女很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词,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太担心小书了,我年纪大了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你别跟妈一般见识。”
姜菱无情抽出被她握住的手,“你还是先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再说。我作为儿媳妇非常希望婆婆能够活着,这样宋观书就能够多一个亲人,可是我不能瞎认婆婆,如果我认了你,我那九泉之下的亲婆婆怎么办呢。”
她的表情,和她说话的内容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仲雪女差点被她气昏过去,什么九泉之下的亲婆婆,她就是她的亲婆婆,姜菱这是想要咒她死啊。
“孩子,我就是宋观书的亲生母亲啊!”
姜菱捂住耳朵,“你别以为我年轻就好骗,我有很多公安朋友,他们教了我许多防诈骗小技巧,我是不会轻易上当受骗的。”
为防止情绪外漏,仲雪女崩溃的闭了闭眼睛,你的公安朋友还教会了你怎样造谣是吗?
邻居们好奇地问,“什么技巧,也教教我们呗。”
姜菱把自己总结的最重要一条教给大家,“只要不想占便宜,就不会上当。你想想,要是真有那个便宜,还能轮到咱们吗?”
“宋观书他妈都去世多少年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个像是上流社会的人,自称是我婆婆,想要补偿他。你们说这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呢,我们俩警惕一点有错吗?”
“没有错。”
“对啊,确实应该警惕一点。”
仲雪女差点气死了,这小丫头片子不光说话难听,而且还特别擅长煽动他人情绪。
她不信宋观书不知道她是谁,明显是不想与她相认,还扯出了这么多的理由。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把她当作是骗子了,看她的眼神充满敌意。
只有刘建设那个恶心的男人,依旧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感受到了这股子目光,仲雪女立刻移开视线不去看他,隔夜饭差点被恶心出来了。
也是巧了,仲雪女来到家属区的第二天,宋观书也回家了。
虽然说在厂房里处于半自由状态,缺什么陈向阳都会给带,到底跟家里没法子比。
他略微瘦了一点,可能是吃喝跟不上的缘故。眉眼处尽是刚毅神色,像是一把冰冷锋刃朝外的刀,从前的宋观书会把刀刃藏起来,温柔无害。
看见他姜菱忍不住调笑道,“呦,出差回来了,怎么样呀。”
许久未见,宋观书想伸手去抱抱姜菱,又嫌弃自己身上太脏。
姜菱双眼含笑,敞开怀抱,“要抱一抱吗?”
他很难抗拒这等诱惑,垂下眸,声音中带着只有姜菱能够察觉到的委屈,“我身上脏,别沾到你身上了。”
他其实在等姜菱说不要紧,但她一直不按常理出牌。
姜菱哦了一声,耸耸肩,“那算了吧。”
在她收回手之前,宋观书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敞开胸膛,只将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对方面前,两颗心脏同频跳动着。
空了一周的怀抱终于被重新填满,他总算活了过来。
在这种暧昧的气氛之下,姜菱伸出鼻子故意嗅了嗅,“好像确实有味道哎。”
如愿以偿地,在宋观书脸上看见了羞愤神情。
“即便不是在家,我每天都有认真洗澡!”
姜菱没忍住笑了,出于她自身的恶趣味,就很喜欢逗宋观书。
“跟你开玩笑啦,我们宋娇娇最爱干净,一定会认真洗澡,对不对。”
就算哄小孩子都不会用这种语气。
宋观书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眸子,“厂里条件有限,虽能够每日洗澡,却十分不方便,有些部位碰不到,又不方便找人帮忙,姜菱能帮我搓澡吗?”
姜菱吃惊说道,“你不是出差去了吗,是去厂里出差吗?”
有些时候,宋观书能够跟姜菱的对手感同身受,她总是能够抓住不一样的重点,有一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宋观书心中叹口气,拉上窗帘。
姜菱惊悚地说道:“你干嘛!”
不会刚回家就要……,这也太禽兽了吧。
宋观书继续脱衣服,他脸不红心不跳说:“洗澡”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姜菱无语了,面前连盆水都没有,他这算是洗了哪门子的澡。
姜菱一抬头的工夫,他身上就剩下了一块遮羞布。
“我去给你打水。”
宋观书没有拒绝,他站在卧室里,等着姜菱打水回来。
搓澡是个体力活,姜菱不愿意干,“你确定要我搓?要是搓出什么脏东西来,可别不好意思。”
宋观书迅速从姜菱手上抽出毛巾,“我自己来。”
姜菱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揣着脸看他洗澡。
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火热视线,浑身上下像是着了火。
姜菱搞不懂,明明是宋观书一个人洗澡,为什么最后她也跟着一块洗了澡,盆里的水全部溢到了地上。
换上家里的干净衣裳,宋观书一脸餍足地找到拖把,把地上的水渍拖干。
陈向阳按时来家里给姜菱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宋观书回来了。
他惊喜地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
看见拿着拖把拖地的宋观书,他忍不住感慨道,“哥,你可真勤快啊,刚回家就打扫卫生。”怪不得他哥能找到媳妇。
姜菱面不改色夸道,“对啊,你得跟你哥好好学着点,长得好又聪明只是你哥众多优点中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陈向阳眼瞅着在姜菱的夸奖下,出现在宋观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值钱。
陈向阳迫不及待想要跟宋观书露一手,他这几天在厨艺上进步飞速。
宋观书能猜到姜菱的想法,他跟着媳妇夸了两句,果然陈向阳被哄得自信心爆棚,当即说道,“以后,我天天来给你们做饭。”
陈向阳天天来家里做饭?这会打扰他和姜菱的二人世界,他拒绝道,“不……”
姜菱掐住了宋观书的腰,让他住口,“他的意思是,不会太麻烦你吗?”
“不会啊,我也要吃饭的,刚好哥回家了,可以让哥来指导我,你不是说了,女孩儿闻太多油烟对身体不好。”
姜菱冲着宋观书眨了眨眼,多一个人做饭,你就能少干一点,这不好吗?
四舍五入是姜菱关心他,宋观书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饭桌上,陈向阳问起这件事最终的结果。
宋观书神情平淡说道,“给出了两个解决办法,并入北城日化厂,我跟李桂哥可以做保湿面霜这条生产线的负责人。或者是暂停生产,整顿歇业。”
其实对方只给了一条路,便是并入北城日化厂。如果他们不愿意,就只有暂停生产这一条路能走。
是这些人一周时间检查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错处,包括税务等方面。
就只能用如今对待私有经济尚不明确的政策压人,工作组就说是违反规定,作为普通的生产者又能有什么办法。
陈向阳气得差点摔了碗,“是咱们违反了什么程序吗,还是做错了什么事?”
他现在也懂什么叫政策、什么叫程序了。
姜菱叫陈向阳先别拱火,“那你和桂哥选了哪个解决办法?”
“暂停生产。”
第90章 第 90 章 倒闭了倒闭了
陈向阳愤怒说道, “对,不能让那群人如愿。”
姜菱安慰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只要人还在, 将来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这结果比她想象得好很多了,至少没有把人抓进去。
“如今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 刚好可以在家歇一歇, 这段时间你们都很累。”
具体什么时候会变好,姜菱也说不清楚, 不过她能确定, 历史永远是向前发展的。
陈向阳离开家以后,姜菱才问, “后续怎么办,厂房、工人以及尚未卖完的产品?”
她说的这事,宋观书下午恶毒时候已经跟李桂讨论了很长时间,“当初没想到会出事, 跟棉纺厂租了三年的厂房,如今还没有到期,棉纺厂不会返还租金,可以考虑在厂房里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个后续还要再商量。”
“停工时间不定, 不能一直拖着工人耽误他们去工作, 账上还有一些钱, 把工人的工资都给发了,剩下的每人分一点遣散费。”
姜菱点头,“你给我的钱几乎没动过, 如果账上的钱不够给工人发工资,我这边还有。”
宋观书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柔软,“跟会计盘过账了,账上的钱是够的。”
“产品本身没有问题,几次质量检测都没有检查出质量问题。目前还没有卖完的产品可以继续销售,只是不许再动工生产。”
“我跟桂哥考虑,最后一批生产出来的产品降价处理,收回的款项给包装品厂结尾款,前一阵子交付了一批包装,只付了定金。”
姜菱捏住他的手摇了摇,“折腾了一年,至少赚到了一些钱嘛,不算亏。”
宋观书捏了捏掌心中的柔嫩指尖,“你说得对。”
开这个厂子,他们没有损失什么,这一年时间早就回本不说,还赚到了不少钱,比在厂里上班赚钱多了。
只是说,如果没有发生这场变故,还能赚得更多,并且源源不断地在赚钱。
把厂里工人的工资都结清,宋观书似乎又恢复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恒久保湿面霜的销量一直很好,尤其又遇到了少有的打折情况,不足半月原本的库存全部被卖光。
货款在他们手上转了一道弯,就到了包装品厂的手中。
姜菱戏称他们这是过路财神,扫尾工作几乎结束,宋观书就更少出门了。
他在家里一门心思做个温柔贤惠的好丈夫,专心研究怎样做饭好吃。
每天在家,偶尔去菜市场买菜,这就给了仲雪女可乘之机。
仲雪女认识到了姜菱的不好惹,这死丫头嘴上功夫厉害,她已经在这丫头身上吃了不少的亏。
相比之下,宋观书好对付得多,毕竟是亲儿子,总不会不给她这个亲妈的面子。
于是,她总是趁着白天姜菱不在家的时候,来敲门骚扰宋观书。
宋观书看到是她,会选择闭门不出。
仲雪女会选择站在大太阳底下,絮絮叨叨宋观书小时候的事情,力图通过唤醒他的童年回忆。
她以为,姜菱是她和宋观书修复母子感情的唯一阻碍,如今姜菱不在,应该能够顺利打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仲雪女连着来了许多天,宋观书从来不开门。
夏天太阳大,她被晒黑了一些。
仲雪女每天站在门口想要感动宋观书,周围邻居每天像是看西洋景一样。
正值暑假,邻居家的小孩放假在家。
暑假不写作业,出门疯玩的时候看见仲雪女,尖嗓子的小男孩对着家里喊了一声,“妈,祥林嫂又来找宋叔叔啦。”
邻居在家里议论,被孩子听到,孩子是最不会掩饰情绪的,做事不会考虑后果。
被喊了妈的邻居尴尬的不敢说话,自己在家里讨论是一回事,叫人家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孩子的声音不小,前后左右的邻居都听见了,纷纷找借口出门,扔垃圾的扔垃圾,泼脏水的泼脏水。
韩青竹本来准备去找同学,听见这孩子喊的话,他眼珠子转了转,跑去钢铁厂让人找刘建设去了。
有人来保卫科传话,说是仲雪女身体不舒服来找他帮忙。
刘建设顿时不上班了,跟领导请了个假,直奔家所在的方向。
他这个人其实色心比较重,当初追求韩瑞雪这样,如今给锲而不舍给仲雪女献殷勤也是这样。
韩青竹手上拿了一根冰棍,站在柳树下,看着紧闭大门前打着小花伞的优雅女人。
不多时,他那前姐夫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跑过来了,他一手拿着冰镇过的汽水,另一手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
曾经追求过年轻漂亮的女性,他的经验非常足。
只是有些办法追求小姑娘有效,追求有多次经验的女性就不一定有用了。
仲雪女的第一任丈夫是同她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第二任丈夫是与她志趣相投的投机分子。
无论是从哪方便,刘建设都没比不过她的那两任丈夫。
仲雪女怎么可能看中他呢。
这种廉价地讨好,更是让她有一种被这种人追求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刚好吃完了一根冰棍,仲雪女在刘建设的骚扰下不得已鸣金收兵,韩青竹满意地转身离开。
他姐说过,他在上学的时候,宋观书夫妻帮过她许多。
宋观书在屋内看书,门外的动静,他注意到了,没有在意。
晚上姜菱下班回家,带回来了一块牛腱子肉。
他顺手接过姜菱递来的牛腱子,“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
姜菱知道宋观书会买菜做饭,她下班后无需买菜直接回家。
能让姜菱去买肉回家,通常是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她心情好胃口大开,就有许多想吃的东西。
姜菱去洗手,“也不算好事,说起来好坏参半。”
宋观书在灶台前处理牛肉,牛腱子被他一分为二,放进清水中泡出血水。
“我大概要失业了,这一年时间厂里并未改变经营不善的状况,上头又来查账。”
上次查账之后,报纸上登出了破产清算的警告。
这次恐怕不会更好。
姜菱顿了顿又说,“不过也不一定,还要看赵厂长有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如果当初李桂和宋观书选择成为北城日化厂的一部分,现在就算未能解决现状,至少上面会再给个机会。
姜菱摸着下巴问,“你说,如果我们厂倒闭了,觊觎你们的人不在了,你们是不是就能正常开工了。”
宋观书的态度比姜菱要悲观一些,他说,“就算没有赵广平还会有别人,只有环境改变,才会让我们有了足够的保障。”
说到这个,姜菱说不出个具体的日期,她只能说,“会好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宋观书笑了笑,“肯定会的。”
姜菱这话跟宋观书没说太久,厂里就有员工开始传,说厂子要倒闭了。
日化厂可是国营厂,怎么会倒闭呢,说出来没人相信。
姜菱作为财务,能够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这栋大家居住了很多年的大厦,好像真的要倒塌了。
财务清算银行欠债,以及厂子名下的各类资产。
八月份下旬,姜菱一直在忙这件事。
九月,夜校开学了。
姜菱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末要去北城大学上课、
每次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一想到第二天不能在家休息,还得继续早起去上学,就觉得人生都没有了指望。
每次光是想到,就忍不住想暴打宋观书一顿,都怪他。
这种痛苦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直到九月中旬,以北城日化厂关停,姜菱失业为结束。
虽然厂子要关停,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姜菱没有立刻失业,她还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回家后,姜菱正式跟宋观书宣布这件事。
刚好陈向阳在家里做饭,听见以后格外高兴,他愤愤不平说道,“赵广平费尽心思想要让咱们成为他手下,结果怎么着,咱还没倒闭呢,他管理的厂子先关停了。”
陈向阳畅快极了,“这叫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姜菱提醒他,“日化厂倒闭对你们来说十分畅快,作为家里唯一还在赚钱的人,我失业了。”虽然她现在已经连着几个月没有发过工资了。
陈向阳是个只要手里有钱,就不会担心未来的人,“你一直告诉我要存款,你和哥手里没有存款吗?”
他大大咧咧说,“没有也不要紧,我手里有不少,都是哥给的,多亏上个月没有回家,要是把钱都带回家了,咱现在就没钱花了。”
他上个月打算回家,因为厂里出事,他不得已改变了计划。
姜菱不可能要他的钱,“我们手中有钱,不需要你的钱,你抽空回家,把钱给你爸妈,半年没回过家,家里人肯定想你了。”
厂子关停,在职的工人需要被安置,因着大多数工人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年轻的工人太少,还大多数都是关系户。
年轻工人和临近退休年龄的工人一样的处理方法,亏欠的工资结清,再补一笔遣散费。
组织将厂房、地皮和机器卖掉,卖掉的钱给银行抵债还不够。
那就只能是一笔烂账了。
按照上半年提出的厂长责任制,在赵广平的管理下,日化厂资不抵债被关停,他得跟着吃瓜落。
他爸只能让他赵广平少受到一些影响,并不能让他被完全免责。
根据赵广平当厂长这段时间的表现,给予他记过处分。
厂子关停,他回到了原单位,看似只是背了个处分,让周围人看清了这是个干不成事儿的棒槌。
即便是有个主任爸爸,今后也没什么人再敢重用他,他只能是回到原单位慢慢熬资历。
对赵广平父子来说,没能成功以日化厂为跳板改变现状、证明自己,便是莫大的屈辱了。
其余几房的孩子都有出息,只有他们家兜了个大圈子,反而成为了圈子里的笑话。【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