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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刺青

    第21章 第21章“乖。”


    第21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入冬。


    顾蜻游是个懂得自我调节的人,她从不过分纠结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


    事实证明,鸵鸟式的倔强也是有用的,起码她能做到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高三的节奏很快,时间越往后,气氛越紧张,到了后面,她几乎不用刻意地回避什么,自然而然就被紧张感裹挟着前进,根本无暇考虑其他。


    温胜寒的忙碌程度更甚。自从那天晚上过后,他回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


    偶尔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入睡,等到她醒来,他的车子已经离开,如果不是在餐桌上看到半壶剩余的咖啡——这里只有他会喝咖啡,她根本不会知道他回来过。


    陈伯说,这是常态。


    顾蜻游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像只要不见面,她那狂草般疯长的心思,便能得到遏制。


    平心而论,她在这里是过得挺不错的。


    以前一个人住在在南城一中附近,每天放学回到家,看着黑暗的房子,都会产生一种旷野深海般的寂寞感。


    她还记得有一次,小区临时停电,她在上课没有收到通知,回到家之后连电子门锁都打不开时,产生的那种无助感。


    这种事情在老宅是不会发生的。


    陈伯和韶姨对她是真的好,能看得出来,那种嘘寒问暖的态度背后,是真的把她当自家孩子的真诚和关心。


    她必须承认,这种久违的、来自长辈和家庭的温暖是她一直都想要的。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寒假很快就来临。


    高三的时间紧张,寒假自然也没有多少天,但是对于精神紧绷几个月的高三生们来说,是个不错的放松机会。


    寒假第一天,顾蜻游去了疗养院看完阿嫲。


    阿嫲虽然还是不清醒,但是能看得出来,她被照顾得很好。顾蜻游拉着她的手,心里百味杂陈。


    她知道的,如果不是温胜寒的帮助,现在阿嫲可能早就已经不在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顾蜻游带着阿嫲到小院子里晒太阳,她一边给她剥橘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遇到的事。


    “阿嫲,我我最近考得很好呢!老师说我进步很大,如果这个成绩能一直保持下去,上重点大学的机会很大。”


    “我最近搬家了,陈伯和韶姨都对我很好,特别是韶姨,她真的很像您,做的饭特别好吃。”


    “阿嫲,上次裴尹说想要见见您……哦对!我现在交到很多朋友了呢,大家都对我很好,您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被欺负了……”


    明明说的都是最近遇到的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哽咽。


    头发银灰的老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树梢,也不知道她说的话有没有听进去。有风吹过,带起她的头发,顾蜻游又闻见了阿嫲身上特有的那股,阳光的味道。


    她心里泛起一股酸意。


    她低下头,有泪水砸在手中的橘子上,她连忙用手背擦了擦脸。


    顾蜻游想,其实对于现在的这一切,她该知足的。


    无论是对阿嫲,还是对……温胜寒。


    *


    即使是寒假,顾蜻游也没敢怎么放松。


    她的日程依旧排得很满,白天七点起长,吃过早餐之后出门,八点到图书馆和裴尹碰面,然后一起学习到中午十二点,中午短暂休息过后,下午继续,一直到晚上五点,才返回家中。


    但回到家中并不是结束,她一般都会复盘一天学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再刷一会题,只是这一小会,往往会无限往后延长,最后演变成熬夜,直到真的有了困意,她才会爬上床睡觉。


    用裴尹的话说,她这是玩命式的学习。


    “顾蜻游,你真的不会累吗?”


    刚走出图书馆,裴尹就嗷了一句:“谢天谢地,明天就是图书馆闭馆的时间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顾蜻游正低头给陈伯发信息,告诉他自己准备回家,闻言笑了:“其实你不用每天都跟着我来学习的,想休息就休息呀。”


    “不行。”裴尹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你甩下去了。”


    恐怖如斯,期中考试的时候,她的排名还要比顾蜻游高出个十几名,这才过了几个月,她现在都快要追不上了,她也不知道顾蜻游是怎么做到的,从二十几名挤到前五名,有时候还直逼第一名。


    “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孩才配得上我们那么优秀的蜻蜻。”裴尹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顾蜻游被她的语气逗得笑得不行,可笑着笑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边的笑意又淡了下去。


    其实哪有什么非人的意志,她只是得了一种病,一种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的病。


    每一次进步,她获得的并不是什么成就


    感,总有一个声音在心底下不停地拷问她:这就满足了吗?这就足够了吗?


    你追不上的——那个人,你追不上的。


    两人并排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地铁站,裴尹朝她挥手道别。


    自从顾蜻游搬去了温家老宅,两个人就不同路了,目送裴尹进站后,顾蜻游就走到路边,盘算着打车要花多少钱。


    刚刚陈伯和她说,在来的路上,遇上剐蹭了,现在晚高峰,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处理完,叫她自己先打车回家。


    算了半天,她发现还是坐地铁更划算——虽然要换乘多次,时间也翻倍,但是便宜啊。


    可就在她打定主意要走进地铁站时,一辆熟悉的豪车稳稳停在她面前。


    后排的车窗降下,露出温胜寒的脸,顾蜻游微微一愣。


    明明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但却诡异地,已经两个多月没打过照面。


    “去哪?”


    清冽的男音唤回她的思绪,顾蜻游缓慢地眨了眨眼:“回家。”


    温胜寒抬手看了眼手表:“上来吧。”


    “温先生您今晚要忙吗?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上来,”温胜寒轻蹙了一下眉,又缓了语气道:“不忙,我也回家。”


    顾蜻游心跳如鼓,抓了抓书包袋子,最后还是绕到另一边上车。


    一股熟悉的苦寒味包围了她,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双腿。


    车子启动,温胜寒并没有故意和她寒暄什么,直接低头开始处理事务。


    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冷白色的光映衬在他的脸上,反光的镜片寒津津一片,额头上垂着几缕发丝,五官深邃而立体。


    似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他的眉头一直紧蹙着。


    顾蜻游没敢多看,又觉得干坐着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他感染似的,不自觉地从书包里摸出单词本。


    潜心读了几个,她却猛然发现,在这种环境下学习,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即使是旁边的人没有说话,存在感也难以仍然忽视。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直接取走了她手上的单词本。


    她倏然一惊,抬头时对上了温胜寒古井无波似的眼睛。


    “别在车里看书,会近视的。”


    顾蜻游抿了抿嘴,小声反驳:“您不也在看平板吗?”


    “你还没近视。”温胜寒随意翻了翻手上的小本子,上面是誊写的单词,字迹很工整清秀。


    合上还给她时,瞥见她微鼓的脸,他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乖。”


    他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叫她顿时泄了气。


    顾蜻游脸上有些发烫,猛地收回那个本子塞到书包里。


    一路无言,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经过刚刚那一茬,她重新变得自在起来。


    好像这段时间的拧巴感,在他简简单单的一个“乖”下,土崩瓦解。


    回到家后,简单吃过饭,温胜寒照常走进书房处理公务,顾蜻游见陈伯拿着清理工具上了阁楼,有些好奇地跟了上去。


    年关将近,最近这几天陈伯和韶姨都在打扫卫生,她有心帮忙,却被以“学习要紧”的理由拒绝了。


    果不然,陈伯见她跟上来,又要赶她:“你去写作业,不用干活。”


    “我写完了!”顾蜻游上前帮忙拎起水桶:“您就让我放松一下嘛。”


    听她这么说,陈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道:“这个阁楼好久没清理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事,”顾蜻游麻利地挽起袖子:“我能干的。”


    打开门后,的确能看出来,是很久没有打扫过了,就连地上的灰,也积了厚厚的一层,扫了三四次才勉强扫干净,陈伯絮絮叨叨地说道:“如果不是昨天工人来检查空调的时候发现阁楼背后穿了个洞,都不知道进了老鼠。这个房间真的好多年没打开过了。”


    阁楼里放的都是杂物,顾蜻游把地上的灰清理干净,便着手开始清理角落里的蜘蛛网,就在这时,她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全洒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顾蜻游连忙道歉,蹲下来收拾。


    陈伯瞥了一眼,安慰道:“你别紧张,这东西是胜寒之前刚从国外毕业时带回来的,一回来就扔这了,一直都没打开过,估计是不要了。坏了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听见是温胜寒的东西,顾蜻游却更紧张了,除此之外,还产生了一点好奇。


    的确都是一些零碎的东西,什么闹钟、水杯、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在她快收拾完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其中一个别致的本子,硬皮封面,上面的装饰是玫瑰花,看起来更像是女孩子的东西。


    她有些诧异,正想一睹为快,门外突然传来一把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第22章 第22章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好……


    第22章


    顾蜻游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就合上了手中的本子,有些慌乱地抬头往门的方向看去。


    温胜寒手里拿着一个水杯,平静地看着她。


    “哦,胜寒呐。”陈伯擦了擦手上的灰,解释道:“今早家里的空调检修,工人在阁楼外发现了一个洞,估计是进老鼠了,我怕臭,想着干脆清扫一下阁楼。”


    温胜寒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目光略过顾蜻游手中的本子时,顿住了。


    随后,他大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顾蜻游有些紧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温先生……”


    温胜寒没有说话,直接伸出手,抽走了她手上的本子。


    顾蜻游一阵不安。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目光落在封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黑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顾蜻游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寺庙里,他手里拿着玉牌的场景。


    她咬了咬下唇,局促地开口道:“温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温胜寒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已经恢复如常。


    “没事。”他拿着本子的手垂下,像是没有还给她的意思:“你们忙,辛苦了。”


    顾蜻游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缓缓低下头,心情也跟着低沉了下去。


    那个本子是个相册。


    虽然太快合上没有看清,但她应该没有记错,第一页那张照片,是一个女孩子。


    *


    估计是公司已经放假,这几天温胜寒都能准时回家吃饭,待在老宅的时间逐渐增多。


    转眼除夕就到了。


    当天早上,顾蜻游又去了一趟疗养院,陪阿嫲吃了一顿午饭。下午返回老宅,陪韶姨一起准备过年用的东西。


    温家一家都是南城当地人,过年的时候习惯准备粽子、汤圆拜神祈福,于是顾蜻游也跟着入乡随俗,跟着韶姨学包粽子。


    “高中高中,蜻蜻你今年可要多吃几个粽子喽。”韶姨笑着说道。


    南城方言“高中(第四声)”和粽子发音相似,顾蜻游是知道的,她腼腆一笑。


    北甜南咸,一般情况下南城人都会准备咸粽子,顾蜻游看到韶姨从厨房里端出一盘枣泥馅,有些疑惑:“不包咸粽子吗?”


    “哦,这个呀,”韶姨熟练地拿起粽叶弯折成漏斗状:“温生不喜欢吃咸的,所以咱家每年都做甜的。”


    顾蜻游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客厅方向,温胜寒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看资料。


    可她分明记得,他不喜欢吃甜食。


    “怎么?你不喜欢吃甜的?要不我再做一些咸的吧。”韶姨笑眯眯地问道。


    顾蜻游收回目光,笑了笑:“不用了,我也吃甜的就好。”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是年夜饭很丰盛。


    吃饱喝足后,一家


    人坐到客厅里看春晚。


    说是看电视,其实也只有陈伯和韶姨看得津津有味,温胜寒手里捧着平板电脑查阅邮件,而一旁的顾蜻游,则是拿着手机回复各种祝福信息。


    有人在班级群里面发了个巨额红包,把很多原本潜水的人都炸了出来。


    顾蜻游的手气很好,竟然抽到了一个66.6的红包,下一刻,裴尹的信息就从上面立刻弹出来了。


    【裴尹:救命!你这是什么欧皇体质!】


    【裴尹:原本才120块的红包,你竟然抽了66.6?】


    【裴尹:呜呜呜我才抽到了8.88(崩溃大哭.jpg)】


    顾蜻游抿唇笑了笑,飞快地打字回复。


    【顾蜻游:888,发发发,多好听呀。】


    刚按下发送键,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大大的落地窗外,出现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随后,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此起彼伏,五颜六色的烟花争先恐后地绽放,漫天灿烂,遽黑的天空被映衬得如同白昼。


    已经听不见电视机的声音了,顾蜻游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到那边。


    “今年竟然没有禁燃,”陈伯感叹:“年味儿又回来喽。”


    温胜寒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


    顾蜻游穿了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毛茸茸的,衬得白皙的脸如巴掌一般大,或许是今晚喝了一点酒,双颊微微酡红,如同迎风绽放的蔷薇。


    又是一声巨响,温胜寒骤然回神,举着的平板页面上,还停留在回复了一半的邮件。


    沉默半晌,他摁灭了屏幕,起身走了过去。


    他在顾蜻游身边站定,低头看她:“想放吗?”


    顾蜻游抬头,恰逢此时又一朵烟花盛开,她只能看到他微动的薄唇,深邃的眸子像是要把人沉溺在其中。


    她顿了顿:“什么?”


    女孩儿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有时明时暗的光映入瞳孔,如同星辰落入其中。


    温胜寒不禁弯腰。


    顾蜻游看着他逐渐放大的脸,心跳逐渐加快,今晚喝下肚子的那一小杯葡萄酒,像是化成了热雾,爬上脸颊。


    苦寒的雪松香中混杂了葡萄酒的醇香,像一张暧昧的网,紧紧地把她笼罩在其中,温热的呼吸擦过她耳尖,像有一股电流从脊背窜起,蔓延至四肢,顾蜻游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后背渐渐地出了一层薄汗。


    “我说,”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牵动她的神经:“想放烟花吗?”


    顾蜻游头脑一片空白,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可以吗?”


    温胜寒微微颔首,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顾蜻游后退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像在钢琴上跳跃:“我上楼拿外套!”


    *


    穿戴整齐的两人一同走出家门。


    因为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所以只能徒步过去,出发前温胜寒搜了一下,发现就在离小区不远处就有一家卖烟花的,路程不过十分钟。


    虽然已经立春,但南城的余寒未尽,刚一出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吹得人一哆嗦。


    顾蜻游脖子上围了长长的一条围巾,半张脸缩在其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两人并排走着。


    别墅区的过年氛围感也十足,路旁的树木都挂上了氛围灯,金黄色的光跳跃着,像极了流动的星河,煞是好看。


    远处是璀璨的烟花,此处却安静得能听见虫鸣。


    顾蜻游呼出一口气,袅袅白烟升到空中,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温胜寒。


    男人身上穿了一件深咖色的羊绒呢大衣,内搭一件浅色高领毛衣,一整身的色调十分柔和,驱散了几分他身上的疏离感。


    有些昏暗的光影下,他的眉眼越发深邃,下颌线的形状流畅又好看。


    顾蜻游突然就想起了一年前的除夕。


    那天晚上,她被债主追赶,仓皇失措地闯进了他的包厢。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和他并排走在一起的一天。


    她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


    两人走了约莫十五分钟,终于到了那个卖烟花的铺子。


    遗憾的是,他们去得太晚,大筒的烟花早就已经卖光了,桌面上只剩下可怜兮兮的几束小烟花。


    老板极力推销:“别嫌弃啊,这是仙女棒,多适合女孩子玩,拍照不好看你们回来找我!”


    温胜寒按了按额角,转头看向顾蜻游:“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诶唷。不是我骗你们,现在这个时候,大烟花早就卖光了,你们到哪去问都是一样的。”


    顾蜻游目露挣扎。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老板,这烟花咋卖啊?”


    老板立刻放过他们,迎了上去:“十块钱一扎,二十五块钱三扎,你们要多少?”


    顾蜻游有些郁闷地转过头,却一下子愣住了。


    对面也惊喜出声:“蜻游?”


    裴尹张开手扑上来抱住她:“你怎么在这!”


    顾蜻游笑着推了推她:“搬到了这边——你怎么在这?”


    裴尹的家并不在这边。


    “我们来小姨家吃饭。哦对了!”裴尹松开她,一把拉过旁边满脸不耐烦的高瘦男生:“这是我表弟,赵景洲。”


    “喂!你别太过分。”男生不满开口:“明明我比你大。”


    裴尹翻了个白眼:“一分钟都不够。四舍五入等于没有。”


    顾蜻游笑出声:“你这四舍五入也舍得太过分了。”


    他们说话间,温胜寒已经付好了钱,把剩余的仙女棒全都买下了下来,开心得老板眼睛都笑没了。


    裴尹这才注意到一边的温胜寒,顿时噤声。


    每次见到他,她都会不自觉地安静,她总觉得顾蜻游的这个“哥哥”看起来很难靠近。


    温胜寒拎着那一大袋仙女棒,低头去问顾蜻游:“你们想去哪里玩?”


    “回去可以吗?”


    这话既是问温胜寒,也是问裴尹。


    众人点头。


    于是返程就变成了了四人同行,裴尹像个小麻雀一样说个不停。


    等到了温宅,裴尹立刻就安静了,看着那个夸张的庭院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和顾蜻游咬耳朵:“蜻游,你家也太气派了!”


    顾蜻游垂下眸子,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解释。


    几人在院子里玩,温胜寒则回了屋。


    他把外套脱掉,搭在沙发扶手上,重新拿起了桌面上的平板。


    外面传来女孩们的笑声,他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


    “已经快十年没那么热闹过喽。”旁边的陈伯看着外面活泼的少年少女,笑着感叹。


    温胜寒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


    十年。


    他抬头看向外面,女孩儿拿着仙女棒的样子,逐渐和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


    半晌,他收回了目光,手指顿在屏幕上,没了动作。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响起,提醒他——不一样的。


    她和小和,终究是不一样的。


    第23章 第23章“我想要你。”


    第23章


    六月。


    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和气氛一起变得焦灼的,还有南城的天气。


    才刚进入夏天,天气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热起来,一连几天,滴雨未下,整个南城闷得像一个蒸笼,就连窗外的风,都熏得人昏昏欲睡。


    幸运的是,或许是听见了考生的祈祷,在高考来临的前一天晚上,终于下了一场暴雨,久旱逢甘露般,令人瞬间清醒过来。


    雨水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户,顾蜻游没有放过最后的复习时间,聚精会神地看着资料。


    明明已经准备得足够充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仍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紧张感。


    时针逐渐指向十二点,眼皮逐渐沉重,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上床去休息,也不知道是在和什么较劲,她舍不


    得放下手中的书。


    就在这时,门被人扣响了。


    一重两轻,好像是在试探房中的人是否还在。


    顾蜻游像是被人从梦中唤醒,有些恍惚地起身去开门。


    温胜寒站在门口,手半举着,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顾蜻游一怔:“温先生?”


    温胜寒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还不睡?”


    顾蜻游嗯了一声,她的声音叫人想起了沉入水底的枯叶。


    温胜寒微微低头,他黑沉的眸子静静地倒映着她的脸,他呼出的气如同湿雾一般扫过她额头:“紧张?”


    这次顾蜻游没有回答,但是紧攥着房门把手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


    头顶上传来闷闷的一声笑,下一刻,一个东西套进了她的脖子,一抹冰凉的触感从脖子上传来,冻得她一个激灵。


    顾蜻游垂眸看去,一抹莹润透亮的浅翠色静静垂在她的脖子下,是小巧的佛像。


    她惊愕抬头。


    温胜寒伸手挑起她脖子上的佛像,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幸好赶上了。”


    仿佛有一股清泉在心头漫过,顾蜻游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突然就被安抚了。


    温胜寒看着她生动潋滟的眸子,抬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别怕。”


    顿了顿,他又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我相信你。”


    顾蜻游眨了眨眼,眼眶突然就有了涩意。


    她抬手握住那个佛像,非常神奇地,整个人顿时就平静下来,她抬眸看进温胜寒的眸子,由衷地道:“谢谢您,温先生。”


    温胜寒收回手,双手插进裤兜,轻轻嗯了一声;“晚安。”


    “晚安。”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顾蜻游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头脑从所未有的清醒。


    别墅里已经没了温胜寒的踪影,是陈伯送她去的考场。


    走进考场前,顾蜻游回头看了一眼等在门外的陈伯和韶姨。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全力以赴的。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最后一天,还没打铃,考场大门已经被等待的家长围得泄水不通。


    考场内,当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顾蜻游看着被收走的试卷,神色还有些怔然,看着手中的笔,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她拿起旁边的笔帽,想盖上,手指微微一颤,顿时就歪了,黑色的签字笔在指尖画出一条黑线,濡湿的感觉令她一个激灵,此时此刻,她才有了一点实在感——


    她的高中终于结束了。


    一股疲惫又兴奋的感觉从大脑皮层开始,向四肢蔓延开来。


    监考老师收好试卷,提醒大家可以离场了。


    顾蜻游起身,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门外走去。


    “蜻游!”


    一个熟悉又轻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蜻游脚步微顿,转过头去,隔着人群两米开外,裴尹手里抓着文件袋,朝她招手。


    于是她停下脚步。


    裴尹左推右挤,终于来到她身边,长吁了一口气,问:“你考得怎么样呀?”


    顾蜻游腼腆一笑:“还行。”


    裴尹顿时挤眉弄眼地拖长声音“哇”了一声。


    两人并排往校门外走去。


    “蜻游,你有想过要报哪间学校吗?”


    顾蜻游摇了摇头:“没想过这个问题,大概率会留在南城。”


    裴尹歪头想了想,南城只有两家985,一家是南工大,一家是南大。按照往年的分数线,如果这次考试正常发挥,两人上同一间大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等走到门口,两人都看到自家的车,临分别之前,裴尹用力地抱了她一下:“我们过两天见!”


    顾蜻游点点头。


    陈伯的车已经停在不远处,她快步往那边走去。


    坐进车内的那一刻,暑气顿时消去一半,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


    “辛苦啦,姑娘。”陈伯和煦地笑了笑,通过后视镜和她对视了一眼,语气突然就谨慎了起来:“你……”


    “考得还行。”顾蜻游轻快地笑笑,快速接上他想说的话。


    “哎,那就好那就好。”陈伯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顾蜻游打开手机,迫不及待地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刚打了两个字,又突然全部删掉了。


    心头有千言万语,想说的时候,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收起了手机。


    不如回家之后,当面说。


    到家后,韶姨得知她发挥得不错后,十分高兴地抱了她一下,立刻钻进厨房准备晚餐。


    顾蜻游放好东西后,就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频频往门外看去。


    可惜的是直到晚饭开始,温胜寒都没有回来。


    顾蜻游看着空着的上座,心头无端一阵失落。


    洗漱过后,顾蜻游擦着头发回房,桌面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像是不停地有新信息弹出。


    她放下手中的毛巾,划开屏幕,果不其然,是群里面的信息。


    有人牵头组织毕业旅游,十天十夜,目的地涵盖了帝都和江南等多所名校的所在地,顾蜻游心绪微动,点开那条报价链接,手指却顿住了。


    “费用一万。”


    这几个字,像是兜头的一盆冷水,淋灭了她的意动。


    就在这时,裴尹的信息也弹了出来。


    【裴尹:毕业旅行,你去不去呀?】


    顾蜻游有些泄气,有气无力地回了句“不了”。


    【裴尹:啊……?】


    很轻易地就能想象得到她失望的表情,顾蜻游的心微微揪了起来。


    可是她没有办法。


    旅游是需要钱的,或许一万块钱对很多同学来说并不是问题,但是对于她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她没有办法坦然地、理所当然地开口向温胜寒要这笔钱。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傍晚,裴尹竟然追到了温家来问她原因。


    “蜻游,去嘛去嘛,多难得呀,刚考完试,好好放松一下嘛。”


    她抱着她的胳膊不停摇晃。


    “我……”顾蜻游满脸无奈:“我真的,没办法去……”


    “为什么嘛!你家那么有钱,一万块钱也不多啊!”


    顾蜻游沉默了。


    就在这时,玄关处的门吱呀一声,两人回头看去,有人逆着光走了进来。


    是下班的温胜寒。


    他看了顾蜻游一眼,随后朝裴尹点了点头。


    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淡粉色的衬衣,领口敞着,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傍晚的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温文儒雅。


    裴尹下意识地松开了顾蜻游的手,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人。


    顾蜻游则是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忐忑——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但打过招呼后,温胜寒并没有停留,直接上楼去了。


    或许是真的不自在,还等不到晚饭,裴尹就起身告辞了,韶姨热情挽留无果,深深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裴尹失望的态度所感染,吃饭的时候,顾蜻游的兴致一直不高。


    温胜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女孩儿一眼,在她伸手去夹平时最讨厌的蒜头时,眼疾手快地截了下来。


    顾蜻游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温胜寒有些无奈,示意她看看自己夹的东西。


    顾蜻游低头一看,脸色瞬间爆红。


    温胜寒伸筷夹了一块可乐鸡翅放进她碗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好吃饭。”


    顾蜻游胡乱地点点头,整张脸几乎都要埋进碗里。


    晚饭过后,温胜寒把顾蜻游叫到了书房。


    顾蜻游忐忑地揪着衣服下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温胜寒并未多言,径直走到书桌之后,弯腰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卡,推到她面前。


    黑底,烫金花纹,很熟悉的样式。


    和那张她一直珍藏在钱包里的那张,几乎一样。


    顾蜻游微微一愣。


    “毕业旅游,”温胜寒透明镜片后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去吧。”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涌上心头,顾蜻游看着那张卡,抿了抿唇。


    “就当是提前给你的奖励。”温胜寒补充道。


    顾蜻游霍然抬头,讷讷地开口道:“可是,成绩还没有出来……”


    温胜寒轻笑了一声:“我觉得,这是不需要担心的事。”


    “您就那么相信我?”


    “嗯。”他几乎没有犹豫,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很相信你。”


    顾蜻游说不出话来了。


    她揪着衣摆,缓慢地开口:“可是,我并不想要这个奖励。”


    “嗯?”


    顾蜻游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心底那个从未昭之于口的想法脱口而出:“我想要你。”


    第24章 第24章她希望,他永远快乐(已……


    第24章


    对面的温胜寒久久没有说话,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在他眼中浮动,他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几经变换,最后形成了一种罕见的诧异。


    顾蜻游的脸仿佛能烧起来,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咬了咬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得太快,让人误会了意思。


    于是,她磕磕绊绊地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陪我一天?”


    温胜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带着一丝审视般的探究,像是在确认什么。


    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种感觉,顾蜻游觉得自己像是落入圈套的羔羊,只能无助地接受狩猎者的凝视。


    她低下了头,懊悔感一点一点爬上心头。


    恰好在这个时候,温胜寒的手机铃声响了。


    像是冷箭破空,凝固的空气终于重新流动。


    在温胜寒接起电话的那一刻,顾蜻游转身往外走。


    一路快步,她几乎没有停顿,吊着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靠在门板上,慢慢地蹲了下来。


    她将头埋进膝盖,闷着声音自言自语道:“顾蜻游,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接下来的几天,温胜寒恢复了以往的工作节奏,两人一连几天都没在家碰上面。


    那张卡最后是韶姨交给她的,应该是温胜寒的意思。


    顾蜻游摸不准他的想法,像是有一柄利刃悬在她心头,她怕他误会了什么,又怕他生气。


    这种想法像是一根扎在肉里的刺,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最后她忍受不了这种生煎石斑般的感受,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加了那个毕业旅行。


    像是逃一般,离开了南城。


    裴尹倒是对这件事很高兴,到处拉着她拍照。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即使人离开了,心里还是会挂念着这件事,这导致她,根本玩得不尽兴。


    每当有空,她总是会忍不住偷偷去看手机。


    这一次,温胜寒一直没有给她发信息。


    有些习惯一旦形成,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比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那个无微不至的温胜寒,如今他的态度稍稍冷淡下来,就折磨得她难以忍受。


    十天旅行在不知不觉中结束,很快,他们就踏上了返程。


    来机场接她的人是陈伯。


    回去的路上,他笑着问她玩得开不开心,一直追问她各种旅途上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坐飞机太累了,顾蜻游回答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想,为什么不是来接她的人不是温胜寒呢?


    为什么,关心她玩得开不开心的人,不是温胜寒呢?


    这种想法导致她越发消沉,最后连嘴边虚伪的笑意都难以维持下去。


    只能通过装睡来逃避,不然她害怕,陈伯会不会看出些什么。


    一路无言,原本只是假寐,结果到了后半路程,她真的睡过去了。


    到达目的地后,是陈伯叫醒了她。


    他心疼地说道:“姑娘,累坏了吧?是陈伯不好,明知道你舟车劳顿,还一直抓着你问东问西,不好意思啊。”


    一股愧疚之感乍然而生,顾蜻游连忙摆了摆手:“不是的陈伯,不关您的事,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陈伯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快进去吧,今晚早点休息。”


    韶姨见她回来,十分高兴,一进门就迎了上来。


    “哎唷,折堕囖,怎么去旅个游,还瘦了那么多?”


    “没有呢,韶姨。”顾蜻游颇为无奈地笑了笑:“一路上都在吃,我还感觉自己重了好几斤。”


    说着她脱下书包,拿出给他们带的手信。


    送给韶姨的是一条真丝手帕,陈伯的则是一个小小的紫砂壶。


    两人十分高兴,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顾蜻游下意识地看向楼上。


    韶姨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温生还没回来。这段时间他忙得哟,你走了之后,他就没回来过。”


    顾蜻游一怔。


    韶姨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再这样下去,身子都要熬坏喽。”


    顾蜻游沉默了。


    吃完韶姨准备的宵夜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


    顾蜻游拖着疲乏的脚步上楼洗漱。


    经过书房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在书房里的场景。


    手伸进裤兜,她摸到了坚硬冰凉的一角,这个东西两指宽大小,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


    那是她带给他的礼物。


    南京盛产雨花石,那天在雨花台,路过某个小摊子的时候,她一眼就相中这块小石子。


    猫眼般的幽绿,中间惨了一丝如风如雾般的白色,叫人瞬间就想起了北欧的春天,冰雪消融,大雾笼罩下,枝叶舒展的雪松林。


    没有由来的,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买下来,送给他。


    去年冬天,有一回她经过一家高定西装店,在橱柜里看到了一枚猫眼绿袖扣。也是这种深到极致的幽绿,在昏黄的光线下,流光溢彩,她当时就想,温胜寒戴上,一定很好看。


    可她买不起那一枚袖扣。指甲大小的宝石,价格却高昂得令人望而却步。


    这颗小石子弥补了她这个缺憾。


    它的背面刻了一句藏语。


    她当时好奇地问摊主,那是什么意思。


    摊主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说这是他在西藏玩的时候,在一面祈祷墙上看到的,同行懂藏语的一个姑娘告诉他,这是“罗加”,快乐的意思。


    她想,挺好的,她也愿他快乐。


    无论他的目光在不在她身上,她都希望,他永远快乐。


    *


    转眼就到了查成绩的日子。


    顾蜻游约了裴尹,一起蹲点查成绩。


    与裴尹明显的紧张不同,刚开始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经过长时间的备考,她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考试的成绩并不取决于考试那天的状态,而是取决于前期的积累。固然存在超常发挥的可能性,也有可能会受考试状态的影响,但更多的还是依靠于平时的学习习惯。


    墙上的时钟踢踏踢踏地响,在过于安静的房间内显得过于明显。


    许久,也不知道是谁先发出的声音,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紧绷到极致的弦松弛了下来。


    “你说,我们这个样子,像不像在等待宣判的犯人?”裴尹笑道。


    顾蜻游喝了一口水,也笑着调侃了一句:“犯人算不上,更像是等待飞升。”


    “哈哈哈你这个形容,”裴尹想了一会,没想出好的表达,只好竖起拇指:“绝!”


    九点一到,闹钟响起,两人立刻凝神,点击了一下查询的按钮。


    原本顺畅的网页跳动了一下,进入了缓慢的加载过程,鼠标旁边的圆圈转得人心慌。


    首先查的是裴尹的成绩,两人几乎不敢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幸好没等多久,页面加载出来的那一刻,裴尹尖叫了一声。


    “669!”她一把抱住顾蜻游:“我我我,我好像能上南大!”


    “恭喜。”顾蜻游抱了抱她,由衷祝福。


    激动过后,裴尹连忙退出页面:“快!你快查!”


    顾蜻游输入账号密码。


    可能上天都在眷顾她,刚刚还很慢的页面,这一次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成绩弹出来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傍边的裴尹发出了一声更甚于刚才的尖叫,她一把圈住她的脖子,嗷嗷直叫:“我的天啊!702分,顾蜻游你真的是人类吗?”


    这一刻,顾蜻游是想哭的。


    抓着鼠标的手忍不住颤抖,她做到了。


    这是一个她根本不敢想象的成绩。


    她吸了吸鼻子,竭力保持冷静,保存后截图后,她拿着手机起身,去了阳台。


    她第一时间拨通了疗养院的电话,恳请护工把电话给阿嫲。


    “阿嫲,我做到了,我真的成功了……”她有些语无伦次地重复这几个字:“我考上大学了!”


    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不停地往下流,贴着脸的屏幕和头发,已经全被打湿,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电话那边很安静,她知道,阿嫲还是像木头人一样安静,可是她还是想亲口和她说这件事。


    “阿嫲,我真的很想您。”


    第25章 第25章“你喜欢他。”


    第25章


    温胜寒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整。


    长达半个月的出差,让人身心俱疲。虽然经常听见下属私底下开玩笑说公司里最卷的人是他,可人终究不是铁打的。


    温胜寒弯腰换好鞋子,随手将行李箱推到门口,一股难以言状的疲惫感从心底下蔓延开来。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他回家的时间并不确定,为了避免他回来的时候没有照明,韶姨一般都会给他留灯。


    在上楼之前,他以为这一次也是同样如此。


    经过客厅的时候,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女孩儿趴吧台的桌子上,乌亮的头发拢成一束扎在后脑勺,可能是热的,白皙的额头上还有细小的汗珠,额前有细碎的头发落下,像雏鸟的绒毛。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眉头时紧时松,往下是挺立小巧的鼻子,如樱花般淡粉的菱形唇……


    他倏然收回目光。


    许久,他按了按额角,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头,疲惫感让他的判断力有了短暂的下降。


    最后,他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顾蜻游的脸下压着一张纸,像是突然睡了过去,手里还拿着笔,肩膀随呼吸轻微起伏,旁边胡乱地摆着她的笔袋,一本厚重的专业名录向上摊开。


    他瞥了一眼,书本上有几个专业名称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分外醒目。


    他的手指动了动,手掌在落在她的脑袋上的前一刻,又倏然收了回来,转而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咚、咚。”


    女孩儿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枯叶蝶般颤了颤,肩膀一抖,眼皮缓缓睁开了,浓重的水雾笼罩在眼前,桃花眼中一片潋滟,像是镜头失焦了一般,她懵懂地看着他,好像还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上去睡?”


    温胜寒一手撑着吧台,一手搭在她的椅子上,说话的时候,微微俯下了身子,深沉的眸子静静地倒映着她的脸。


    那股熟悉的雪松香笼罩过来的那一刻,顾蜻游终于清醒过来,她猛地直起身子,脸上还带着压出来的红痕,她瓮声瓮气地开口:“温先生?”


    随着她坐起来的动作,一股女孩儿身上特有的果木调的香甜味道扑面而来,堪堪擦过他的鼻尖,像是被猫儿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向来平稳的心跳漏了一拍,温胜寒不动声色地放开椅背上的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您回来了!”


    是骤然惊喜的语气。


    温胜寒顿了几秒,才抬眸对上她发亮的双眼,浅浅地“嗯”了一声。


    如蜻蜓点水般,下一秒就错开了眼神,他侧首看向桌面上的书:“在选专业?”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颔首道:“考得不错,恭喜。”


    顾蜻游的嘴边不自觉地拉开一个灿烂的弧度,她连忙把那张压着的白纸从底下抽了出来,递到他面前:“温先生,您觉得,我选这几个专业好不好?”


    白纸上写着的,前排都是诸如金融学、工商管理、财务管理类的专业,和专业目录上圈出来的那几个专业是对应的,排在最后的是一个“生物学”,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用蓝色签字笔划掉了。


    温胜寒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对商科感兴趣?”


    顾蜻游微微一愣,“兴趣”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是一个陌生的概念。


    她磕磕绊绊地反问:“这几个专业,不、不好吗?”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您,不喜欢我报这些吗?”


    后一句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和惶恐。


    温胜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良久,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蜻游。”


    顾蜻游像是被人在课堂上点名了一般,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你的人生,永远都应该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别人的喜恶、看法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他浅棕色的眸子看着她:“懂吗?”


    顾蜻游抿了抿唇,肩膀往下垂,原本明亮的双眼也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她嘟囔了一句:“您才不是别人。”


    温胜寒没有错过她这句话,但是却没有了继续辩驳的心思。他明白的,这种说教般的谈话,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是不会喜欢的。


    但是他没有办法。


    不能否认,那天晚上她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我想要您”,的确让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尽管后面她有解释,但女孩儿过于热切的眼神,很难叫他不多想。


    经过半个月的出差,他已经冷静得差不多,有些事情,不应该、也不可以多想。


    唇边逸出一丝轻叹,他收回目光,双手插进裤兜,语气冷静又克制:“专业的事,我会请一个人来专门指导你。”


    说罢,他微转过身,全然不顾女孩儿脸上掩盖不住的失落,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淡声道:“挺晚了,上去睡觉吧。”


    *


    顾蜻游原本以为,温胜寒那晚说的话只是随意一提。


    结果两天之后,真的有人上门了。


    是那晚和陆长津一起来温家做客的施莉。


    她今天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连衣裙,大波浪的头发也扎成了低马尾,脸上的妆容很淡,鼻梁上还戴了一副黑边细框眼镜。


    乍一看,对比那天晚上风情万种的模样,的确多了几分学者该有的严肃和斯文。


    顾蜻游的心情莫名有些烦闷。


    她很难否认,那是因为那天晚上温胜寒的态度让她感到失落。


    但在此之前,她不是不能自己找到理由的——比如他真的很累,比如他在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


    可施莉的出现,让她的心态彻底歪到了另一边。


    毕竟这再一次提醒她,她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大。


    她拼尽全力取得的成绩,在这种差距面前,好像不值一提。


    施莉是个单刀直入的人,没有过多的寒暄,扫了一眼她拟报的专业名单,好看的眉毛抬了抬:“702分,不报清北?”


    顾蜻游垂着眸子,手心紧紧贴着水杯的杯壁。


    “我想留在南城。”


    “北上你会获得更好的平台。”施莉推了推眼镜:“anyway,虽然我在南城大学任教,但我还是建议你报清北,这个分数报南大,简直是暴殄天物。”


    “温先生和我说,一切以我的喜好为主。”顾蜻游秀气的眉毛蹙起,泄露几分不耐。


    施莉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笑了:“那你为什么想选这几个专业?”


    她涂了雾霾蓝指甲油的手指徐徐下滑,落在了最后一个被划掉的选项:“据我所知,你最喜欢的,是生物这一门学科。”


    顾蜻游倏然抬头。


    施莉笑得意味深长,帮她补上了理由:“你是因为温胜寒。”


    顾蜻游的声音微沉:“你调查我。”


    施莉双手一摊:“别误会  ,这不是我故意想知道的。南城一中毕竟是南大的附中,我不过是去你们学校逛了一圈,就听见了有人讨论你生物向来学得最好。”


    说着,她顿了顿,狡黠一笑:“没办法,这个不怪我,你是今年的状元嘛。”


    顾蜻游没有说话,形状好看的眸子里全是防备。


    “小妹妹,你不适合留在这个圈子。”施莉盖上笔帽,往桌子上一掷,双手抱胸,身子往椅背靠去:“这个圈子的男人,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包括温胜寒?”


    “包括温胜寒。”


    顾蜻游突然就轻笑了一声,她一针见血地戳穿她:“明明你也喜欢他。”


    施莉笑了:“我不否认,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我没办法不怀疑你说这番话的立场和动机,”顾蜻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很清楚,温先生是一个多么好的人。”


    施莉双手抱胸,定定地回看她。


    女孩儿水亮的双眼中透着倔强。


    半晌,她低低地笑了一声。


    “别误会,”她耸耸肩,“我只是作为前辈,提醒你一句,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用前途去换取。”


    顿了顿,她补充道:“包括所谓的爱情。”


    顾蜻游微微一怔。


    半晌,她偏头躲开她的目光。


    “你想多了,”她手指蜷缩成拳:“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施莉笑笑不说话。


    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倔强。


    eon,Takeiteasy.”施莉摊了摊手:“你不必把我当敌人,我也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去委曲求全。每个女孩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伸手拿过桌面上的小包,顺势站了起来:“小妹妹,有句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我认为,真正值得你喜欢的人和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让你惶惶不可终日,更不会让你产生似是而非的错觉。”


    “如果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说着她又笑了起来,语气温柔又冷酷:“他不喜欢你。”


    顾蜻游的指尖慢慢嵌入手心,她的唇色有些发白。


    “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Okfine,”施莉一脸无所谓:“那就当成我是多管闲事吧,祝你好运,小妹妹。”


    第26章 第26章春潮(大修,开头加了个……


    第26章


    开完会后,温胜寒回到办公室。


    刚签完几分紧急文件,手机就响了,他扫了眼屏幕,发现是韶姨的电话。


    他眉头一皱,本想直接挂掉,转念又想起,韶姨一般不会在工作时间打扰他。


    想必是有什么事。


    温胜寒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松了松领口,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温生,是我,韶姨。”


    “您说。”


    “您最近打算回家吃饭吗?”韶姨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有些忙,”温胜寒揉了揉眉心:“怎么了?”


    韶姨的语气有些不好意思:“最近蜻游小姐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胃口不太好,人都瘦了一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也不出去玩。我和陈伯问了,她也不说,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变得忧心忡忡。


    温胜寒眉头紧蹙,沉吟半晌,道:“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温胜寒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好一会,才回到座位坐下。


    虽然许久没见,但是顾蜻游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是能猜到的。


    温胜寒的心脏微微一揪,溢出一丝内疚。


    到底还是小孩子,还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儿。他不该因为一些似是而非的错觉,就故意冷落她的。


    唇边逸出一丝轻叹,温胜寒最后还是打了个内线电话,把谢文柏叫了进来。


    “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早上帮您预约了医院的体检,下午有个商业洽谈,晚上是周总那边的婚宴……”谢文柏流利地报出一长串行程。


    温胜寒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体检取消。洽谈改成四天后,至于婚宴,你准备一份礼物送过去,剩下的行程不重要的往后推,紧急的内容届时发我邮箱处理。”


    “温总您这是?”


    “休假。”温胜寒拿出车钥匙往外走。


    *


    选学校和报取专业的事情结束之后,没有作业的暑假显得分外漫长。


    窗外的夏蝉不厌其烦地叫着,就连午后的阳光,尾巴也拖得老长。


    午睡过后,顾蜻游拖着困乏的脚步下楼,却意外地发现本该上班的温胜寒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温先生?”


    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温胜寒回头,语气淡淡:“醒了?”


    顾蜻游动作缓慢地眨了眨眼,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温胜寒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起身走到她面前,在距离两个台阶处停下,堪堪与她平视。


    “上去收拾东西,三点钟出发去机场。”


    顾蜻游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温胜寒认真地看进她的双眼,语气轻柔了几分:“你不是说,希望我陪你一天吗?”


    顾蜻游双眼微微睁大。


    “所以——”他总结道:“买一送三,接下来的四天,我们去三亚玩。”


    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砸得顾蜻游晕头转向,她的双眼瞬间就明亮了起来,如同枯木逢水,这些天的纠结难受瞬间一扫而空。


    她边往回跑边道:“我这就去!”


    直到坐在飞机的头等舱,顾蜻游仍然没有实在感,一切好像还在睡梦之中。


    她点了一杯樱桃汁,鲜红色的液体乍一看很像红酒,但凉丝丝的触感暴露了是果汁气泡水的事实。她抬手捏了捏耳垂,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过来。


    旁边的温胜寒在翻着一份英文的旅游名录,修长的手指慵懒地夹着纸张,显得分外优雅耐看。


    好奇地打量完周围环境之后,顾蜻游后知后觉地小声问道:“温先生,您不需要上班吗?”


    女孩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温胜寒侧眸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樱桃汁,女孩儿的嘴唇染上了淡淡的红色,透着明润的色泽。


    温胜寒收回目光,,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顿了两秒后平静地答道:“前段时间出差,现在正好休假。”


    “不会影响您工作吗?”她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安。


    温胜寒明显地顿了两秒才道:“不会。”


    顾蜻游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一拍脑袋,突然就低头开始翻随身带的小包。


    温胜寒看着她有些急促的动作,忍不住关心:“怎么了?”


    “是这个!”顾蜻游朝他摊开手掌,白皙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枚小石子,幽绿的色泽,缀着同色系的流苏,衬得她的肤色有一种靡艳的好看。


    温胜寒的喉结微动,眉毛轻抬,喉间发出低沉好听的一声:“嗯?”


    顾蜻游的脸染上淡淡的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是……是毕业旅游的时候,在途中见到的,觉得很适合您,所以就买下了。”


    说完后,她又蹙起了一双秀眉,语气稍稍低了下去,像是怕他拒绝:“唔……如果您觉得它没有用的话,那就……”


    “谢谢。”


    温胜寒从她手心中拾起,微凉的指尖划过掌心,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递过来,顾蜻游觉得像是有电流一般,惹得她神经也一颤。


    她收回手后,藏到背后用力捏了捏手掌,感觉他碰到的地方,像被火吻过一般持续地在发烫。


    舷窗外有夕阳照进来,橙黄色的光打在雨花石上面,透着猫眼般的光泽,温胜寒指腹擦过,感受到背面的凹凸不平,反过来一看,发现果不其然,背面刻了字。


    “刻的是什么?”


    “快乐,”女孩儿的声音很轻柔,叫人想起了清晨的微风:“温先生,我希望您,永远快乐。”


    *


    三亚的夜风熏得人昏昏欲睡。


    刚下机,顾蜻游就明显体感这边的温度比南城还要高,暗暗庆幸自己穿的是吊带短裙。


    大概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有人开了一


    辆车来接应他们,直接把他们送去了酒店。


    就在海边,房间是套房,客厅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户,一眼望出去,能看到月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当天晚上,温胜寒并没有安排什么节目,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到了之后又一直坐车,两人都有些疲惫,洗漱过后,都早早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温胜寒就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出发之前,顾蜻游仔细地给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涂上了防晒霜,她身上穿了一条水蓝色的吊带连衣裙,整个人清爽得像是这个夏天的一片薄荷。


    温胜寒的衣着也比往常随意了不少,一身休闲服,却显得他身形更加挺拔修长,或许是阳光太大了,他戴了一副淡绿色的墨镜。


    目的地是一个别墅。


    刚走进院子,顾蜻游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下了一跳。


    蔚蓝色的游泳池,节奏欢快的音乐,随着节奏扭动身子的男女,叫人应接不暇,她下意识地往温胜寒那边靠了靠。


    两人穿过人群,来到了偏静一点的后院。


    葱郁的绿植下,支了太阳伞,伞下躺了人,见他们进来,那人痞里痞气地拖着声音:“哟,没想到温总真的赏脸来了啊?”


    强烈的阳光下,顾蜻游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只见陆长津身上穿着一件花衬衫,肤色比上次见时深了一点,一个衣着清凉的美女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他朝顾蜻游挑了挑眉:“好久不见呀,蜻游小妹妹。”


    顾蜻游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讷讷地叫了一声“陆先生”。


    温胜寒和陆长津攀谈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顾蜻游才知道,今天是陆长津的生日,外面那群人,是来参加他生日派对的。


    顾蜻游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旁,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院子里的人分成两种类型。一种神情自若,手持酒杯谈笑风生的,大概率就是和他们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客人;另一部分,是衣着风格妆容各异的年轻的女人,大多手里都挽着人,姿态妍若,像攀附大树的凌霄花。


    她轻而易举地猜出了她们的身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身子有些僵硬。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陆长津突然就提议一起去沙滩旁边打排球。


    说实话顾蜻游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比如坐针毡地坐在这里,她同意了这个提议。


    海边很晒,胜在空气清新,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打了。


    两两一组,陆长津和美女一起,顾蜻游自然是和温胜寒在一边。


    “会打吗?”温胜寒微微低头问她。


    “不是很会。”顾蜻游垂着眉眼,有些不安。


    温胜寒轻笑了一声:“别怕,跟着我就行。”


    他的确很耐心,从发球开始教,两人靠得有些近,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尖,那股清冷的雪松香慢慢侵入她的空间,顾蜻游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你的手臂太僵硬了,放松点。”他站在她后侧方,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性感低磁的声音像是电流一般,刺激着她的耳膜:“像这样,用手腕发力。”


    顾蜻游迷迷糊糊地发了个球。


    “很好。”温胜寒语气赞许,又给她讲解了一些规则,才走向另一边,她这才觉得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很快就正式开始了。


    顾蜻游刚开始不适应,虽然学会了发球,但不怎么敢接球,不得不说温胜寒真的是个情绪稳定的老师,即使她出了差错,也不会责怪她,慢慢地她就逐渐适应了温胜寒的节奏,两人配合得很好,很快就占了上风。


    十局八胜,除去刚开始那两局,后面全是他们赢了,惹得陆长津怨念十足:“你们真是一点都不怜惜我,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呢。温总,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友谊到此结束。”


    顾蜻游忍不住笑出了声。


    剧烈的运动过后,几人都有些累,便打算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顾蜻游正偏着头和陆长津带来的那个女生说着话,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她正疑惑转头,还没看清,就被人猛地一拽,失重感顷刻袭来。


    落地之前,温胜寒眼疾手快地抱着她的头往怀里一按,箍着她腰身往旁边滚了几圈,一阵玻璃炸碎的声音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响起。


    温胜寒一只手手肘撑在地上,刹停了滚动的动作,另一只手还护在她后脑勺。


    两人鼻尖擦着鼻尖,距离近得几乎低头就能吻上,顾蜻游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双眼睁大,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温胜寒伏在她上方,呼吸也有些急促,温热的鼻息像是一团水雾,扑在她面门。


    顾蜻游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之下,驽张的肌肉在微微颤抖,一滴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悬在鼻尖,下一刻,滴在了她嘴唇上,她忍不住舔了一下,是咸的。


    “你们没事吧?!”陆长津紧张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温胜寒率先回神,手掌一撑,直起身来,他眉毛揪起,立刻低头去查看身下的女孩儿,清冷的声线罕见地染上了几分紧张:“有没有伤到哪?”


    顾蜻游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后知后觉地觉得脚上一片火辣辣地痛。


    温胜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短裙之下,细直修长的那双腿,两只白嫩的脚踝已经通红一片,破损的皮肤上站着沙子,隐约可见零星血迹。


    顾蜻游撑起身子,手肘和衣服上都沾了沙子,所幸她被温胜寒护的很好,除了一对脚踝,其他都是轻微的擦伤。


    但看着仍是骇人。


    下一刻,失重感重新袭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子:“温先生?”


    “别动,”温胜寒的声音有些冷肃:“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顾蜻游盯着他的侧脸,刚才的细节在脑海中闪现,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不是置身于炎炎夏季,而是被包裹在一片泥泞的春潮之中。


    第27章 第27章他突然低头,掠夺般吻上……


    第27章


    幸好别墅里是有急救箱的。


    温胜寒轻轻地把顾蜻游放到椅子上,自己出门去拿药箱。


    顾蜻游将近缺氧的头脑终于慢慢缓了过来,一股热潮从脖子开始扩散,红晕蔓延整张脸。


    她抬起手给脸扇风,就算是室内开了空调,仍然觉得热得慌。


    不一会儿,温胜寒回来了。


    他提着药箱走到她面前蹲下,微微抬起她的腿查看。


    白皙皮肤上还沾有细碎的砂子,膝盖是淡淡的粉色,也不知道是摩擦导致的还是天然的颜色。


    佣人送了热毛巾进来,温胜寒接过,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皮肤上的砂子。


    温热而潮湿的呼吸轻轻扫在她的小腿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颤栗,他的手还轻轻托着她的脚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什么绝世珍宝。


    从她的角度看下去,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晶莹剔透的汗珠,好看的、轻蹙的眉头,往下是如雕如琢的鼻梁,紧抿的嘴唇,可能是刚刚运动过不久,发尾有些湿润,一滴汗珠顺着肌理往下流动,划过性感的喉结,没入微湿的衣领……


    顾蜻游倏然偏过头,手指抓紧凳子的边缘,发出了猫儿叫般的一声嘤咛。


    温胜寒抬眼看她,动作慢了下来,拧着眉问:“疼?”


    顾蜻游没敢和他对视,紧紧咬着下唇,缓慢地摇了摇头。


    女孩儿的脸一片潮红,温胜寒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一顿。


    砂石清理得差不多了,温胜寒从药箱里拿出棉签,沾了一点碘伏,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她。


    顾蜻游看他,目光流露出淡淡的疑惑。


    温胜寒


    轻轻咳了一声,微微偏过了头:“你……自己来吧。”


    顾蜻游微微一怔,最后还是伸手拿过了棉签。


    温胜寒转身走出了房间,顺手帮她把门关上了。


    顾蜻游有些郁闷,浅棕色的碘伏涂在伤口上,有些凉丝丝的刺痛感。


    这种感觉,像是看到高潮的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失调的心律被强行矫正。


    晚上吃过饭后,考虑到顾蜻游今天受了惊吓,加上身上还有伤,温胜寒婉拒了带着她去酒吧走下一场的邀请。


    两人返回酒店。


    简单地吃过饭后,温胜寒先去洗澡,顾蜻游坐在沙发上和裴尹发信息。


    裴尹问她最后还是报了哪里的志愿。


    虽然一直没有说出口,但顾蜻游一直都知道,裴尹想要和她读同一间学校,在知道成绩之后,由于她考得太好了,裴尹失落了很久,也没有再说过一起上大学之类的话。


    顾蜻游想了想,还是回了个“秘密”。


    她眯着眼笑了笑,到时候录取通知书出来,她相信裴尹一定会觉得很惊喜。


    收起手机,恰逢这时,温胜寒洗完澡了,他一边用毛巾搓揉着头发,一边往沙发这边走,发尾还湿着,软软地垂在额头前,他没戴眼镜,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蒸的,眼神有些迷离。


    他穿了一件丝绸质地的睡衣,领口处的锁骨若隐若现,发丝上的水珠往下滴,蜿蜒流入其中,引人遐想……


    温胜寒在顾蜻游斜对面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了平板电脑,一股沐浴过后特有的青柠薄荷香裹挟着水汽侵蚀过来,顾蜻游甚至感受到了轻微的潮意。


    顾蜻游突然就有些坐不下去了。


    她霍然站起身,有些磕巴地说道:“我、我先去洗澡。”


    温胜寒没有抬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宛如提琴琴弦轻颤发出的低吟。


    上了楼之后,顾蜻游却发现花洒出不了热水,尝试了几次之后,她决定放弃。


    她重新下楼,想问问温胜寒能不能借他房间的浴室一用,结果还没走到沙发,她的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了。


    或许是以为她已经上了楼,温胜寒脱开了浴袍,露出了上半身,垂着头给今早因为滚动擦出来的伤上药。


    顾蜻游因为被他护着,伤得并不重,但是温胜寒明显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从肩膀、手肘、小臂……甚至是腰部,都有零零星星的伤,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有一肿残破的美感。


    顾蜻游屏住了呼吸。


    尽管如此,仍然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身材很好,肩膀挺阔,腰背比例恰到好处,身上的肌肉匀称,线条紧凑好看,又不至于太过夸张,顾蜻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今天早上碰到的,硬。挺弩张的触感。


    脸色瞬间爆红,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往回走,放轻脚步回了房间。


    浴室里的花洒依然没有热水,但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温度刚刚好。


    脚上的伤已经快结痂了,顾蜻游小心翼翼地避开,脱去身上的衣服。


    走进隔间之前,她看了一眼玻璃镜,上面映出了一张泛红的脸。


    她触火般火急火燎地收回了目光,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语气有些慌张:“顾蜻游,你在瞎想些什么呢?”


    然而,冷水澡的作用只是一时的,降得了脸上的温度,却祛除不了脑子里留下的片段。


    当天晚上,顾蜻游做了一个梦。


    场景回到了今天早上。


    温胜寒紧紧地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一圈,她的鼻稍全是他身上混合了轻微汗味的雪松味。温胜寒的无框眼镜不知道去哪了,四目相对时,周围的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都消失了,他向来清冷克制的眸子像是覆上了一层水雾,一片迷离,他突然低头,掠夺般吻上了她的唇。


    场景一转,又变成了别墅里,他帮她上药的场景,这一次他没有把棉签给她,而是直接蹲了下来,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伤口,下一刻,棉签和药箱都消失了,他托着她的小腿突然低头,温热濡湿的触感从下往上蔓延……


    顾蜻游猛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她盯着黑沉沉的天花板,精神一阵恍惚。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上的异样,那种像泡在春潮里一样的,潮湿、泥泞的感觉。


    下一刻,她怪叫了一声,将头埋进了枕头。


    下半夜几乎无眠。


    *


    第二天,时针将近指向九点,顾蜻游才耷拉着脑袋从楼上下来。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温胜寒一边喝咖啡,撩起眼皮看了无精打采地在对面坐下的女孩儿一眼。


    眼下乌青的颜色在白皙莹润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明显。


    温胜寒动作微顿,语气柔和:“昨晚没睡好?”


    顾蜻游不自然地支吾了一声,动作僵硬地拿起餐叉卷盘子里的意面。


    “那今天需不需要在酒店休息?”


    顾蜻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前一个晚上刚做了这种难以启齿的梦,第二天就要在一个如此密闭的空间内和温胜寒呆上一天,她会疯的。


    温胜寒看着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泛红的脸,若有所思。


    吃过早餐后,陆长津的电话就来了。


    他包了一艘游轮出海,邀请两人过去玩。


    路程不远,开车去码头不过十五分钟。


    不知道要不要过夜,两人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就出发了。


    登上游轮后,发现人群中有不少眼熟的面孔,有些是昨天在别墅里面见过的,还有一些是在大荧屏上见过的。


    温胜寒领着她去了一个包厢。


    里面的空间很大,气氛已经被炒得很火热,屋内分成几拨人,一拨人在喝酒玩骰子,一拨人在唱歌,还有一拨人在聊天。


    喝酒打牌的那一群人中,几个左拥右抱的男人见两人进来,不约而同地叫了几声“温总”,随后自觉地让出位置来。


    顾蜻游忐忑地跟着温胜寒坐下。


    有人看了顾蜻游一眼,语气调侃:“温总真不够意思,藏了这么个美人,之前都不带出来给咱们养养眼。”


    “小嫂子也是你能看的?”


    顾蜻游局促地低下了头。


    那几个人还想在说些什么,温胜寒冷冷地看过去一眼,众人顿时噤声。


    陆长津嗤笑了一声,抓起桌子上的骰子朝几人扔过去:“滚,不长眼的东西,别吓到蜻游小妹妹了。”


    说着,他笑眯眯地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别管他们,一群嘴巴没把的东西。”


    话题在此揭过,几人开始玩牌。


    温胜寒也拿了一把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牌面,脸上云淡风轻,出牌时却直中命脉,杀得众人片甲不留,哀鸿遍野。


    顾蜻游不是一个喜欢玩牌的人,看了好一会,便有些兴致缺缺。


    旁边另一桌坐的是一群年轻的女生,不知道在玩什么,频频发出笑声,气氛比这边热烈多了。


    温胜寒垂眸看看了一眼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好奇和向往,微微低下了头。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擦过她耳际,带来轻微的痒意:“觉得无聊的话,去隔壁桌玩吧。”


    顾蜻游转过头,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温胜寒的眸子也十分明亮,静静地倒映着她。


    她眨了眨眼:“可以吗?”


    他微微颔首。


    女孩儿双眼一亮:“谢谢温先生!”


    “去吧。”


    第28章 第28章“是心上人的意思。”……


    第28章


    众人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用大多数人的评价来说,温胜寒是一个很独的人。


    在他们这个圈子,不说全部,但大多数人在感情方面都有点渣,毕竟选择多了,没有人会愿意去委屈自己,吃那种“专一”带来的苦。


    可温胜寒不一样,他的私生活如同白纸一般干净。


    无论是对公还是对私,他都不习惯带女伴,如果是必须带女伴的场合,通常也是秘书代劳,平日里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下属,都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别说是绯闻了,连暧昧都没有。唯一勉强算得上是八卦的,大概就是和苏家订婚又退婚这事了。


    这种存在,在这个圈子里,简直是一股清流。


    所以,这一次他破


    天荒地带了一个嫩得青葱似的女孩儿过来,已经叫人惊讶得跌破眼镜,更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靠得那么近、用这种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语气说话。


    总有人怀着不言而喻的龌龊心思——看起来再光风霁月又怎样,遇到合胃口的,不还是一样跌落泥潭,连年龄差都不顾了。


    所以顾蜻游刚站起身,就有人出口调侃了:“小嫂子这是嫌我们闷了?要不说说您想玩啥,我们奉陪?”


    顾蜻游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了一轮还有余的男人,油嘴滑舌地用“您”称呼自己,不禁一阵恶寒,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温胜寒,顿时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个瞬间,她突然就想起了施莉说的那句话——


    ‘这个圈子的男人,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温胜寒撩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伸出右手搭在顾蜻游的椅背上,身子往后一靠,明显的维护姿势。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却让人不寒而栗:“多谢李总好意,但我家小孩儿不习惯这种场合。就让她和同龄的一起玩吧。”


    旁边那桌坐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各家带来度假的。


    那人眯着眼打量顾蜻游,笑:“够18岁了吧?温总您也不能太护着,不让她在这里见见场面锻炼一下,以后怎么适应社会?”


    温胜寒目光一凛,眉宇之间漏出几分不耐,语气也沉了几分:“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顾蜻游脸色有些发白,她不是傻子,她当然听得出来这个人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她和那些靠在他怀里的女人一样,是温胜寒养的“雀儿”,是可以不被尊重的。


    重点是,她还不能反驳。


    就算是温胜寒对她再好,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也不是什么能摊在太阳底下说出来的关系。


    她和他站在一起时,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温胜寒的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即使她真的不是。


    如同兜头的一盆冷水,浇得她透心凉,她像是如梦初醒——她和温胜寒,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尽管在这段关系开始之前,她就有想过这个问题,可如今真的赤。裸裸地面对这个问题时,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比想象中要更在意这件事。


    是温胜寒这段时间的好让她有了不应该有的错觉。


    手指慢慢嵌入手掌心,顾蜻游觉得有一种窒息的痛在慢慢啃食她的心脏。


    陆长津连忙打圆场:“这不还小嘛,二十还不到,说这些干嘛——陆怡!陆怡!你过来!”


    旁边那桌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子闻言站了起来,望向这边。


    陆长津打了个响指,指向顾蜻游:“蜻游小妹妹想和你们一起玩,你带一带她。”


    那个陆怡的女生走了过来,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一桌,目光落在顾蜻游脸上时,露出友好的笑容:“好呀,过来吧,我们正好在玩游戏呢。”


    说着,她又主动去拉顾蜻游的手,带着她往外走:“你就是小游吧?名字是哪两个字?”


    顾蜻游牵了牵嘴角:“我姓顾,蜻蜓的蜻,游园惊梦的游。”


    “好听!”陆怡笑的时候嘴边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哦对,你怎么叫我都可以,陆怡、陆陆,或者宝——只要你不叫小怡,那我们就是朋友。”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微笑:“毕竟我不想再莫名其妙地多一个大侄女了。”


    顾蜻游噗嗤一声笑了,刚才那点坏情绪成功被她赶跑。


    陆怡松了口气,伸手去摸她的脸:“终于笑了,看来我的谐音梗还是有点作用的嘛。”


    *


    温胜寒趁着电话打来,起身离开了牌局,往外走去。


    谢文柏打来的请示电话,三言两语给了指示后,通话就结束了,温胜寒却没了回去的心思,手撑在栏杆边上,看着光点跃动的海面出神。


    身后的门被人拉开又关上,“啪嗒”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陆长津衔着一根烟走过来,背靠栏杆看了他一眼,缓缓呼了一口气,青雾似的烟很快就被海风吹散。


    “你这是认真的?”


    温胜寒瞟了他一眼,只觉莫名其妙:“什么认真。”


    “对小蜻游啊!”陆长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都带她露面了。”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是了解温胜寒这个人的。


    温胜寒有一种近乎自虐的自我约束。


    就拿苏蔓茜来说,如果她不作死搞出轨还想陷害温胜寒那一出,他们一旦结婚,即使再没有感情,温胜寒也绝对会认真履行作为丈夫该有的职责。


    陆长津还记得第一次见温胜寒的场景。


    那是在一个饭局上,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东倒西歪,丑态百出,说胡话的说胡话,左拥右抱的上下其手,只有坐在对面他对面的温胜寒,身形笔直,眼底一片清明,看向那些人时的神态,如同佛陀高坐莲台,俯瞰众生相。


    无欲无求,粉红皮肉,如同过眼云烟。


    这个想法一出,他当时酒都醒了一半。


    后来熟悉之后,他才发现,温胜寒私底下虽然不至于这样,但也是个原则分明的人。


    他不会搞色授魂与、目挑心招这一套,也做不出玩弄无知少女的事情来。


    所以他养了个小情人这事在外面传得再怎么离谱,他也一个字都没相信。


    如果他真的带异性来参加他们的聚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要官宣了。


    温胜寒微微蹙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陆长津被烟呛了一下,他眼睛都瞪圆了:“你、你……”


    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该怎么形容,最后纳闷地说道:“那你还跟人家住一块?还带她来参加聚会?”


    温胜寒瞥了他一眼:“你不也跟陆怡住一块,你不也带陆怡来参加聚会。”


    陆怡是陆长津的妹妹。


    “这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陆长津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男女住在一起,不是同居是什么?”


    “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温胜寒皱了皱眉:“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把她当成妹妹。”


    陆长津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震惊的。


    “不过,”温胜寒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带她来这里。”


    她不适合这个圈子。


    他想起那些人油腻的嘴脸,眉宇间有戾气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温胜寒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顾蜻游送的那颗雨花石。


    墨绿色的小石子在地上滚了几下,恰好停在了陆长津面前。


    他弯腰捡起,一眼就看出这是女孩子送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还给温胜寒,摸到背面的字,翻过来看了一眼。


    他眉间的折痕立刻加深。


    温胜寒挂了电话,朝他伸出了手:“给我。”


    “小蜻游送你的?”陆长津难得没有嬉皮笑脸。


    温胜寒颔首,他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陆长津没有回答,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半晌,他才把小石子还给他:“你当她是妹妹,恐怕小蜻游不是这样想的。”


    温胜寒接过的动作一顿,眉头拢起:“什么意思?”


    陆长津回看他:“你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意思吗?”


    温胜寒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立刻有了猜想,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罗加,”陆长津发音很标准地说了一句藏语,解释道:“是心上人的意思。”


    一些从未注意过的细节逐渐在脑子里连成一条线,温胜寒手里拿着那颗小石子,竟然有一瞬间的恍然。


    不是错觉。


    原来不是错觉。


    陆长津曾在茶余饭后说过,他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藏族女孩子,由于是初恋,他还专门去学了藏语,日常沟通没有问题,后来还因此促成了一桩大生意,牛得他在外吹了三个月,陆家老爷子由此对他改了观。


    大概率,他的翻译是不会错的。


    温胜寒的脸色逐渐凝重。


    他向来克制自己,会喝酒,但不酗酒,会抽烟,但没有瘾,此时此刻,看着广阔无


    垠的海面,他突然就有了狠狠灌一瓶酒或者抽一包烟的荒唐想法。


    沉默半晌,他开口道:“给我一根烟。”


    陆长津表情复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掏出烟盒递给他。


    他理解这种感受,如果有一天得知亲妹妹陆怡喜欢自己,他大概率也是这种反应。


    “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一次,温胜寒许久没有回答。


    第29章 第29章后悔了(捉虫+小改)


    第29章


    顾蜻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扇门的。


    她原本只是想出来帮忙叫个零食,路过的时候,却不小心听到了温胜寒的声音。


    鬼使神差地,就停下了脚步。


    她精神恍惚地往回走,路上还差点撞上了端着酒水的服务员,顾不上道歉,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包厢。


    头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有唱歌的,有划拳的,有大笑的,她动作缓慢地环视一周,像是在看一帧无声电影。


    “蜻游?蜻游?”


    陆怡用手肘撞了撞她,顾蜻游像被人从梦中叫醒,脸色有些发白,呆愣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不是说想去点东西吃吗?”陆怡疑惑的声音中带着担忧。


    顾蜻游有些木然地摇了摇头,幻变的灯光晃得她有些头晕,她霍然站起身,逃一般说了句“我去上洗手间”就离开了包厢。


    她快速地穿过走廊,说话声、脚步声、音乐声全都幻变成尖锐的嘲笑声,她的呼吸随着快速上升的心跳声逐渐急促,眼前的景象逐渐扭曲、延伸,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厕所。


    钻进隔间、锁门、蹲下捂着耳朵,动作一气呵成。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颤抖的心脏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她靠着门板,盯着头顶昏黄的灯光,像是诅咒一般,脑子里回响着温胜寒的话。


    ‘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把她当成妹妹。’


    ‘我不应该把她带到这里来。’


    他每说一个字,她的心脏就疼痛一分。但又像是自虐一般、不受控制地不断地回想着这件事。


    外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有两个人走进了卫生间。


    “你看到那个女生了吗?”


    “谁?”


    “穿嫩黄色裙子那个,跟着温先生。”


    另一个人懒懒地拖着声音道:“哦,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么。”


    刚才那个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想到温胜寒好这口,之前不是跟个和尚一样吗,怎么撩都撩不动,没想到是喜欢嫩的。”


    “听说还是今年南城的高考状元呢。”


    有人嗤笑了一声:“书读得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靠勾男人往上爬。就是看着长得挺清纯的,没想到手段这么了得。”


    水龙头被人关上,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嗡嗡的干手机停止运作之后,这一小方天地,又重新安静下来。


    顾蜻游手紧紧抓着手臂,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豆大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她紧紧咬着胳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其实回想起来,一切都是有迹象的。


    温胜寒从来都不碰她,牵手、拥抱、亲吻……所有情人间会做的事情,他从来没对她做过。


    别说是,情/欲。


    她不是没有疑惑过的,在这段关系开始之前,她就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由于在会所中见过,她甚至对此感到害怕,刚开始面对他时,也总是紧张。


    随着那颗心一点点沦陷,那些害怕的情绪逐渐变成了期待。


    她总想可以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


    她不是没有帮他找过原因——比如他可能是怜惜她年纪还小,比如他可能对这方面欲求不高,也比如他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唯独没有想过,真相是温胜寒根本不喜欢她。


    温胜寒不是性冷淡,他只是不喜欢她。


    顾蜻游的肩膀不停地抽动,鼻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她不得不松开咬着的胳膊,微微张开嘴巴呼吸,细碎的哭泣声从喉咙中逸出。


    泪眼朦胧之际,她看到了反光的瓷砖上,模糊的人脸。


    恍惚之中,好像幻化成笑脸,嘲笑着她不过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所谓的悸动、不安、辗转反侧,不过是她的独角戏。


    顾蜻游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心脏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沉甸甸地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比失恋还难受。


    连哭泣都师出无名,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甚至,还将温胜寒的善意扭曲成了交易。


    温胜寒会怎么样想她?他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把她的喜欢误会成攀高枝?


    顾蜻游仰着头,眼前的一切因为泪水变得模糊不清。


    明明之前她还在纠结两个人的关系见不得光,现在真相大白,她却觉得这个结果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


    四天的旅程很快就结束。


    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两人各怀心事,返程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彻底阻隔了两人。


    温胜寒在躲她,顾蜻游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种感觉,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有一股难以言状的疼痛感,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精神。


    顾蜻游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两人心照不宣般,和彼此保持距离。


    这种情形,回到南城之后,更是不加掩饰,连韶姨和陈伯都明显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韶姨很疑惑,明明是为了散心才去玩的,怎么回来后还变成这样了?


    多次旁击侧敲试探,两人都避而不谈,久而久之,她也不敢问了。


    时间就在这种诡异又平静的气氛中慢慢流逝。


    又是一个午后,顾蜻游尚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她闭着眼,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循着声音摸索到震动的手机,有气无力地按下了接听键:“喂?”


    “是顾蜻游吗?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顾蜻游猛地睁开眼睛。


    挂断电话后,她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光影。


    半晌,才慢吞吞地起身换衣服,下楼签收文件。


    厚重的木门打开,强烈的阳光刺得她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抓着门框站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自从旅游回来后,她一直躲在房间里,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院子里的爬墙蔷薇已经开得满墙都是,竭尽全力般盛开。


    签收完文件后进门,韶姨立刻迎了上来:“姑娘,是录取通知书吗?”


    顾蜻游垂着眸子,毫无波澜地“嗯”了一声。


    陈伯闻言也围了过来,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顾蜻游硬着头皮走进客厅,拿起剪刀裁开纸袋。


    毫无意外地露出了“南城大学”几个大字。


    陈伯和韶姨看起来很开心,十分兴奋地掏出手机拍照,囔囔着发朋友圈。


    顾蜻游目光落在上面烫金的“南城大学,生物学专业”几个字上,牵了牵嘴角,最后还是没能成功笑出来。


    她想起了施莉的话,也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回答。


    她偏过头,没想到施莉说的话那么快就应验了——她的后悔来得如此之快。


    一个想法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她想离开南城。


    她想离开……温胜寒。


    想到这个名字,心脏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抽痛了一下。


    只要不见面,她就能理所当然地骗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无论是遇见他这件事,还是爱上他这件事。


    这段时间,羞愧、难堪、自责轮番上演,折磨到她夜夜难眠。


    她真的有些累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


    那么大的好事,今晚不如把温生叫回来吃饭吧?“韶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顾蜻游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她抿了抿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要问她呢?明明这里是温胜寒的家,明明她才是那个不应该呆在这里的人。


    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努力地维持着说话声的平静:“我今晚约了裴尹,就不在家吃饭了。”


    “这样啊。”韶姨脸上难掩失望,她和陈伯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欲言又止。


    顾蜻游沉默地上楼。


    但她也没有说谎,的确是约了裴尹。


    两人在南城一中附近的小食街碰面,现在学生放假,生意萧条了不少。


    裴尹一见到她,就大吃了一惊:“蜻游,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她神色紧张地抓着她的手臂,觉得几乎能摸到骨头,她目光急切地打量着她,语气焦灼:“你生病了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蜻游自从回到南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此时此刻却鼻子一酸。


    她偏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倒映着街景灯光,下一刻,顺着脸庞淌了下来。


    裴尹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眼泪,最后发现根本擦不完,于是干脆抱住了她。


    她像是在秋风中颤抖的枯叶蝶,给人一碰就碎的错觉。


    裴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试探着问道:“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顾蜻游吸了吸鼻子,点头同意了。


    两人去了附近的公园,找了个靠近路灯的位置坐下。


    裴尹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神里全是担忧。


    酝酿了半晌,顾蜻游才开口说话。


    她盯着灯光下飞舞的小虫,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失恋了。”


    “!”


    才第一句话,裴尹就被惊住了,但下一句话,更是直接叫她说不出话来。


    “对象是我的,‘哥哥’。”


    顾蜻游转头看着她呆愣的表情,牵了牵嘴角:“是不是很难以置信?”


    裴尹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消化着这个劲爆的信息。


    顾蜻游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道:“其实我骗了你,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金主’。”


    “我根本不是南城人,我的家乡在西南很远很偏僻落后的一个村庄。我没有父母,是被阿嫲养大的。两年前阿嫲出了车祸,需要很大一笔钱做手术,不得已……”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一下:“我把自己卖给了他。”


    “我骗了你,我一直都不敢和大家说我们两个的关系,因为我自己知道,这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


    “更可笑的是,我喜欢上了他。”


    “结果到了最后,他说,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他只是可怜我,把我当成妹妹。”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逐渐颤抖:“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是我自己误会了他,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包/养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说完之后,裴尹久久没有说话。


    像是囚徒等待宣判一般,陷入漫长的沉默。


    第30章 第30章余痛


    第30章


    公园的空气中有一股独有的草木馨香,地面上还残留着白日的余热。


    这个公园很静,只有草丛处传来细微的虫鸣声。


    在决定说这件事之前,顾蜻游就已经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在她短短的人生经历中,有一个非常深刻的体会,那就是,她总是留不住任何人。


    留不住任何她想好好珍惜的人。


    这种感受导致她经常缺乏安全感,她总是下意识地去关注身边人对自己的态度,事实证明,过度的敏感大多数情况下只会伤到自己。


    大概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她已经失去了自我消化这段负面情绪的能力,当有人给予情绪发泄的机会,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只是倾诉完毕,理智短暂回归后,便有一个下意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


    裴尹也会离开她吧,就像桂英一样。


    心脏一种难受,她又自暴自弃地想,离开就离开吧,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对比一直欺骗下去,她更愿意选择坦诚。


    “他伤害你了吗?”半晌,裴尹哑着嗓子开口,她顿了两秒后补充道:“我指的是身体上。”


    “没有,”顾蜻游的声音很轻,带着迷茫:“他从不碰我。”


    她的头低了下去,声音有些颤抖:“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是多么可耻……他只是想帮我,我却扭曲了他的好意,最后,我甚至还觉得,他还不如真的把我当成情人。”


    说完这话,她抬起头看她,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笑了一下:“我是不是,特别让人觉得可笑?”


    裴尹突然抱住了她。


    顾蜻游呼吸一滞。


    裴尹闷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叫人想起了吸了水的海绵:“蜻游,这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帮助了你,还无条件地对你好,你因此喜欢上他,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裴尹抱着她的力度逐渐收紧:“这并不可耻,真的。你没有做错什么。”


    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带来酸涩的感受,顾蜻游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脸埋进了她的怀里,哽咽出声。


    “我只是很难过,”裴尹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很难过自己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认识你。”


    “我根本不知道,原来你以前吃了那么多苦……”


    两人静静地抱着流泪,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蜻游颤抖的身子终于平静下来。


    “我今晚不想回家。”


    “那就不回了。”裴尹回答得很干脆:“我陪着你。”


    *


    裴尹说到做到。


    不仅仅指的是那天晚上不回家的事,还有陪她打工的事。


    出于逃避的心理,顾蜻游找了一份暑期工,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每天早出晚归。


    两人和裴尹的表亲赵景洲一起活动,听裴尹说,赵景洲也考上了南大,报的是生物制药专业,和顾蜻游同一个学院。


    也因为这样,顾蜻游得到了这份南城植物园的兼职工作。赵景洲的叔叔在南城植物园的培育研究中心工作,得知他俩的专业之后,答应把他们招进来打下手。


    至于裴尹,则是顺带的,她被南大的新传专业录取,和这份工作压根不沾边,只是来玩的。


    培育研究中心的办公地点就在植物园内,下午三点,太阳依然毒辣,所幸植物园内环境植物众多,树木遮阴效果一流,为他们减少了不少夏日燥热之感。


    “下午下班之后,咱们去看电影吧!”裴尹提议道。


    顾蜻游认真地更新着电脑表格里的数据,闻言应了一句:“去哪看?”


    “府新路那边!”裴尹打开手机里的点评app展示给她看:“就在南大附近,新开的,有新客优惠。”


    顾蜻游思考两秒后点头:“可以考虑。”


    “什么可以考虑?”赵景洲拿着一沓资料从门外走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


    裴尹翻了个白眼:“可以考虑把你踢出我们的三人小群。”


    “喂!”赵景洲不满:“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裴尹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睨了他一眼:“谁让你不肯把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给我!”


    “裴尹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师弟还在读高二。”


    “高二怎么了,十七岁卜卜脆,我还能给他辅导功课呢!”


    “就你?”赵景洲嗤笑了一声:“就你那丑不拉几的成绩,就别祸害人家了。”


    “赵景洲,你看看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裴尹叉腰站了起来:“我高考比你还高分!”


    眼看两人


    又要吵起来,顾蜻游满脸无奈,连忙拉了一下裴尹,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别气别气。刚刚那个券上面不是写了嘛,三张才有五折优惠。”


    两人对视一眼,又哼地别开头,暂时休战。


    下班以后,几人直接坐地铁过去。


    现在正好是晚高峰,在三号线换乘地铁的时候,三人差点被人流挤散。


    好不容易挤上车,顾蜻游身后的人突然撞了她一下,碰巧列车停车,她没稳住身子,往前一扑——和面对面说话的赵景洲直接撞了个满怀。


    女孩儿的馨香略过鼻尖,赵景洲耳根一烫,手忙脚乱地扶住她:“你、你没事吧?”


    “抱歉抱歉,”顾蜻游连忙退开,伸手别了一下头发:“你没事吧?”


    “我没事。”赵景洲有些别扭地偏开头,潮湿的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女孩儿肌肤细腻的触感。


    到站以后,车厢内的人鱼贯而出,走到街上后,空气才重新变得清新起来。


    南城大学有几个校区,他们这次去的电影院,在南大的旧校区附近。


    电影晚上差不多七点才开场,于是他们打算先在附近解决一下晚餐。


    网上评分最高的是附近的一家重庆酸辣粉,就在南城大学南校门的斜对面,几人欣然前往。


    到了门店,环境还算干净,价格是学生党会喜欢的,或许是因为在暑假,人流量并不算大,几人找了个靠近门口的座位坐下。


    点好餐后,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一会儿,面条就送上来了。


    六点半,太阳已经变得没有那么刺眼,映衬得漫天橘红,小店内弥漫着酸辣粉独有的香味,头上的大吊扇嘎吱嘎吱地转动着,吹出来的风根本无法降温,几人吃得满头大汗。


    顾蜻游伸手去拿纸巾,抬头的瞬间,刚好看到了南大校门口的一辆车。


    打着双闪灯,墨绿的车身在夕阳下泛着细闪。


    她的动作一顿。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人从南大校门口小跑着出来,目的性极强地奔着那辆车走去。


    是施莉,她熟稔地拉开后排车门,躬身对立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得到了回应,随后满脸笑容地坐了进去。


    不一会儿,车子扬长而去。


    一股又酸又沉的感受涌上心头,顾蜻游看着碗里酸辣粉,突然之间就没有了胃口。


    距离知道那件事,已经将近一个月,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见面。


    都说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可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难受?


    *


    温氏科技最近项目需要和南城大学的工程学院合作,温胜寒找了施莉做中间人,引荐相关专家。


    时间定了今晚见面,恰好在附近办事,他便顺道过来接人。


    “刚才你家小孩儿就坐在对面的铺子里,怎么没去打招呼?”施莉突然笑吟吟地开口问道。


    温胜寒没有说话,眉心带着浅浅的折痕。


    不用她提醒,他自然也看见了。


    两人已经许久没见。


    她明显瘦了很多,身上穿的那条裙子,是上次去三亚玩的时候买的,同样的衣服,如今竟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看来你都知道了。”施莉接着道。


    “什么?”


    “你家小孩儿对你有其他心思。”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施莉见到顾蜻游的第一天,就敏锐地发现了这件事。


    那天温胜寒拜托她去帮忙指导她选志愿,稍一试探,就印证了这个结果。


    她看好戏似的看着他。


    温胜寒不说话了。


    不但他知道了这件事,她也知道了他的态度。


    那天听到门后有脚步声,事后顾蜻游的状态明显不对劲,稍一联系,他自然就明白过来,那天她就在门后。


    温胜寒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心烦。


    韶姨小心翼翼地向他打听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们回来之后关系会变得那么僵。


    温胜寒无从解释,因为就连他自己,也理不清这件事。


    顾蜻游是个简单的人,明明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但这一次,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的端倪。


    不应该的,本来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的。


    十八九岁的年纪,是最容易心动的,是他没有把握好两人相处的距离。


    他到底是有多眼盲心盲,才会觉得,她对他是单纯的依赖和信任。


    温胜寒在心中无声叹息。


    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再次伤害到她。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谈一谈,可回来之后,一来堆积如山的工作叫他应接不暇,二来他当时觉得,或许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机会,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毕竟这个年纪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上了大学接触到更多同龄人,或许就好了。


    如今看来,在这场沉默的拉锯中,所谓伤害,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