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乌云压顶，世界变成灰黑色，伴随着狂风的呼啸，树木在大风中凌乱地摇摆，相互碰撞，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亓淇坐在讲台上写教案，下面的学生安静自习，他时不时地观察这变幻莫测的天气，想着一会儿要赶快回家，不然等下了暴雨路难走，而且家里没关窗户，衣服也还没收。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亓淇便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在走廊状似路过地巡了一圈，确保没有领导巡逻后，偷偷让学生早点回去，右手食指压在嘴上，比了个“嘘”。


    学生小声惊呼，三两下背上书包冲出教室，蹑手蹑脚地下楼。


    亓淇来到停车棚，在狭窄的棚里艰难推出小电瓶，小电瓶开出去两米，就遇到班里的两个女同学。


    “老师，天气预报橙色预警了，你还是等雨停再走吧。”


    说话的学生叫陈知仪，性格开朗活泼，亓淇本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比他们大几岁，况且还是个自来熟，自然和学生打成一片。


    亓淇停下车，抬头看了看密布的乌云，心中生出犹豫，片刻后，“没事，我快点就行，你们快去吃饭吧，不然人多了抢不到你们爱吃的。”


    说完，果然有一批学生走出教学楼，一个个大步向前，甚者还向前冲刺，好友在后面狂追。


    陈知仪见状，拉上好朋友以更快的速度冲向食堂，头也不回地和亓淇说再见。


    果不其然，在距离家里还有十分钟路程时，天降瓢泼大雨，雨点砸在身上痛感明显。


    路上行人纷纷跑向两侧，在附近商户里躲雨，亓淇连忙披上雨衣，冒着雨继续前进。


    雨越下越大，排水系统短时间内难以承受如此之大的水量，路面上积水已经到了脚踝处。


    亓淇稳住车不断往前开，在一个不起眼的积水路段，有处地方形成一个小的漩涡，水大量往那里汇集。


    亓淇专心注视前方，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情况，直至前轮陷入漩涡，整辆车连带着人向前倒去，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呼救，便没入水里……


    睁开眼，木头搭建的房顶映入眼帘，亓淇还没来得及思考，大脑传来阵痛，他扶住大脑右侧，敲了两下，试图压下痛感。


    他不是在暴雨天掉入下水道里了吗？现在应该是生前最后的幻想吧……于是他又重新闭上眼睛，然后发现大脑竟然还可以思考……但是越想越气愤——


    好不容易考上的编制，还没工作一年就这么死掉，这也太衰了吧！幸好他没有亲人，死了也无牵无挂，就是可惜想要犒劳辛苦工作的自己的外卖吃不到了……


    “醒了就别装睡。”一道陌生的男音打破亓淇的自怨自艾，亓淇再次睁开眼睛，循着声源，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年轻男人。


    屋内没有灯，唯一的亮光是背对着男人的小窗户，逆着光，亓淇有些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凭借直觉，大概率是不差劲的。


    亓淇手掌撑着床，使力坐起身，靠在床头的木板，向男人解释：“我没有装睡，我以为我已经死了。”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亓淇问。


    “你晕倒了，我把你扛回来的。”


    一个小时前，陈柏执在一片荒凉的野地里醒来，周遭杂草丛生，人迹鲜少。


    他的身旁还躺着一个青年，小脸白净，双手乖巧地交叠在小腹上，看起来年纪并不大。


    陈柏执探他的鼻息，呼吸均匀，还活着。他又摇了摇青年，没有醒来的迹象。


    见状，陈柏执随手折一只较为坚硬的木棍，拨开周边长得半人高的杂草。


    这里植被是多了点，但也可以走。想到这，他又回头望向静静躺在土地上的青年，叹了口气，返回把人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出去。


    陈柏执刚走到路上，就遇见这家的老人，老人一见到他们两个，眼底是藏不住地笑意，他直觉没好事，可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于是扛着亓淇跟老人回了家。


    话毕，亓淇举手发言：“那这么说的话，是你救了我！真的很谢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但等到我回家之后我一定会感谢你请你吃饭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柏执：“我也是突然来到的。”


    起初，他还以为亓淇是本地人，问了老人后，老人说没见过，这时他便猜想，亓淇或许和他一样，都是莫名来到这个地方的。


    “好吧，那我们也算难兄难弟了，我叫亓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亓淇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身处的险境，明媚地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眉眼弯弯，露出一颗洁白的小虎牙。


    陈柏执警惕心向来很强，在勾心斗角的商场里，尔虞我诈是家常便饭。


    亓淇察觉他的质疑，连忙三根手指并拢，举至耳侧，“我发誓我不会害你的，不然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到亓淇单纯的模样，陈柏执也稍稍放下警惕，在陌生的地方多一个人照应也比单打独斗好，而且那人还欠着他的一个恩情，几番权衡利弊后，他说：“我叫陈柏执。”


    面对亓淇充满好奇心的眼神后，陈柏执忍不住开口，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全盘托出：“这是个村子，叫羊泗村。现在住在我们这里的是两位老人，都姓李。这里几乎与外界失联，且十分落后，电子产品鲜少。我问了老人如何出去，他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楚，应该是隐瞒了什么事情。”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话音未落，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陈柏执特意将门锁住，就是怕有人突然进来。


    听见敲门，亓淇掀开被子穿上鞋，如临大敌一般盯着门。


    陈柏执去开门了。


    进来的是个老头，身形中等，衣服破旧，有几块明显的大补丁，背部轻微地佝偻，面部布满皱纹，眼球浑浊，似一趟浑水。


    “小伙子醒啦？醒了就喝点水吧。”老人笑盈盈地把碗放在窗户下边的桌上，“老太婆在做饭，一会儿就好，等会儿我喊你们。”


    “谢谢爷爷。”亓淇笑着答谢。


    许是亓淇长得比陈柏执和善，老人对亓淇比对陈柏执温和得多，“我姓李，叫我老爷爷就好，小伙子长得真俊。”


    亓淇对自己的颜值认知那是相当清晰，从小到大骂他的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骂过丑的。


    不过亓淇是个不经夸的，挠了挠头害羞地笑笑。


    李爷爷一走，陈柏执又迅速将门栓拉上，亓淇则从门板上一个小拇指指头大的洞从内向外看，确保没人才又重新回到床上，陈柏执则坐在一张塑料四角红凳上，距离亓淇有一米远。


    “话说你来到这里之前在做什么？”亓淇静躺了几分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从由头推理，“我回家路上下暴雨，路上应该是有个井盖开了，我没注意，一下就掉下去了。”


    说到这个，亓淇话匣打开，“我好不容易领了工资，想犒劳一下自己，点了一家超级贵的小龙虾，已经放在家门口就等着我大快朵颐，真的太可惜了啊！”


    一想到这个，亓淇就心疼得要命，本来刚工作工资就不高，好不容易狠心一把还打了水漂，气得他狠狠地锤床面。


    不过陈柏执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作为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在家里办公，刚结束视频会议就晕了，一醒来就在这里。”


    亓淇闷闷的想，怎么他的就这么正经，自己的就这么抓马，唉。


    “我们对这里了解不多，晚饭的时候我们要旁敲侧击问出点东西来，不然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对我们很不利。”


    陈柏执赞同地点头：“嗯，但是点到为止，毕竟我们没有主动权。”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休息，等晚饭。”


    见陈柏执没有椅背靠，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闭目养神，亓淇忍不住道：“要不你也来床上吧，床上舒服一些。”


    其实所谓的床只是由几块木板搭建而成，硬得不行，但也总比坐着强。


    陈柏执没有睁开眼，淡淡道：“没事，我不习惯和别人同床。”


    亓淇：好吧。


    *


    李爷爷的厨房是另外的一间屋子，面积不大，一盏发黄光的灯泡是屋内的光源。


    在走来的短短路程，亓淇推测老爷爷家并不富裕，再一看桌上的菜，就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桌上摆着三个盘子，没有一点荤腥，全是蔬菜，米饭也是稀得不行，一碗饭里有半碗水。


    李爷爷招呼两人坐下，摆上碗筷，“今年灾荒，粮食少，我们只有这么些个东西，你们就将就着，明天我去买两个鸡蛋招待你们。”


    亓淇忙摆手，脸上没有丝毫嫌弃，“没事的爷爷，我小时候都是这么吃长大的。”


    说完，乐呵呵地夹菜，半口饭半口水地吃下去。


    而坐在另一旁的陈柏执也跟着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开始吃饭。


    这倒是挺出乎亓淇意料的，他看陈柏执像富二代，没想到也能吃这种看上去并不怎么美味的饭菜。


    感受到亓淇的视线，陈柏执冷冷扫了一眼，亓淇此地无银三百两，假意转头两下，好似看的不是陈柏执。


    陈柏执将这小动作尽收眼底，觉着挺好笑，像小孩，在心里摇了摇头，面上却不显。


    果然如同陈柏执所说，不论他们问什么李爷爷都含糊不清，而身旁的李奶奶一声不吭，也不搭话，自顾自地埋头吃饭，一顿饭吃完，亓淇还不知道李奶奶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