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字迹，他认得，正是三皇子赵端的行书。


    而信的内容，让他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永安十三年秋，我军将于雁门关外三里坡换防，兵力三千，粮草辎重由西线转运……”


    “……可遣精骑佯攻西线，主力绕道黑风口，直**军腹地，届时，我必称病，拖住主帅议事……”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赵端向北蛮将领泄露的大夏军情！


    江寒捏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


    一股森然的杀气，从他身上无法抑制地喷薄而出。


    “这……这是……”顾宸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也是脸色发白，“通敌叛国！这是叛国啊！”


    他终于明白，女儿为什么说有决定赵端生死的东西。


    这何止是决定生死？


    这东西一旦捅出去，赵端会被立刻打入天牢。


    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皇子啊！他为什么要背叛大乾？”顾宸喃喃自语，无法理解。


    “为什么？”


    顾婉儿发出一声轻笑，“因为当年，父皇最看重的，是镇守北疆、战功赫赫的镇北王。


    赵端认为，只要北疆战事不断失利，父皇就会对镇北王府失望，转而倚重他这个在朝中经营多年的儿子。”


    江寒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原来如此。


    原来镇北军那些莫名其妙的败仗，那些死不瞑目的兄弟，背后竟是这样的阴谋。


    他一直以为是朝中有人掣肘，是粮草调度出了问题。


    却万万没想到，根子烂在了这里。


    “我早就知道他薄情寡义，不是良人。”


    顾婉儿的语气平静的开口道，“大婚之夜，他醉醺醺地告诉我，娶我，不过是看中了父亲您手里的兵权，看中了威武侯府这块踏脚石。”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完了。”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搜集他的一切。”


    “这些信，是他当年与北蛮联络的罪证。


    事成之后，他自以为已经销毁了所有证据，却不知，他最信任的那个负责送信的心腹，早就被我用他全家人的性命收买了。”


    顾宸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女儿。


    这个在他羽翼下长大的女孩，究竟是何时，变成了这般深不可测的模样？


    江寒此刻心里的惊涛骇浪，丝毫不比顾宸小。


    他本以为顾婉儿只是个比较聪明的深闺妇人。


    现在看来，他错得离谱。


    “仅仅这些，或许还不够。”


    “我还知道，十一皇子是**的。”


    江寒猛地抬起头。


    十一皇子赵珏，是皇后所生，自幼聪慧，仁善宽厚，曾是圣上最属意的太子人选。


    可惜，五年前，十一皇子在一次围猎中意外坠马，不治身亡。


    “当年围猎，赵端就在十一皇子身边。”


    “是他，在十一皇子的马鞍上动了手脚。并且，在十一皇子坠马之后，用袖**针，补了最后一下。”


    “你怎么知道？”江寒追问。


    物证可以伪造，但这种秘辛，若无确凿人证，就是空口白话。


    “因为，当年给十一皇子牵马的那个小太监，没死。”


    “他看到了全过程。事后，赵端派人灭口，他命大，身中数刀掉进河里，被人救了。我找到了他，把他藏了起来，养了五年。”


    “这个人，现在就在京城。除了我，没人知道他在哪。”


    “只要我让他站出来，配合这些通敌的信件，江侯爷，你觉得，父皇会怎么做？满朝文武，会怎么看他赵端？”


    江寒彻底说不出话了。


    通敌叛国，残害手足。


    两条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赵端死无葬身之地。


    他看着顾婉儿那张平静美丽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我凭什么信你？”


    尽管内心已经信了七八分，但江寒依旧保持着警惕。


    “信与不信，侯爷一看便知。”顾婉儿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


    她将整个铁盒推到江寒面前。


    “至于那个人证，现在还不能让侯爷见。他是我最后的保命符，也是我们未来翻盘的关键，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江寒点头，表示理解。


    他不再客气，拿起一封信，仔细端详。


    作为镇北军的将领，他与北蛮交战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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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他们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


    信上的火漆印，是北蛮王庭左贤王独有的战狼徽记，狼眼处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左贤王早年战斗留下的伤疤，极难仿造。


    信中提到的几个地名，如“黑风口”、“三里坡”，都是北疆地图上不起眼，但军事位置极为关键的地点。


    若非对北疆防务了如指掌，绝不可能知晓。


    看完手中的信件后，江寒的脑中闪过四个大字。


    铁证如山！


    看完最后一封信，江寒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


    “好，我信你。”


    “你想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顾宸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赵端和二皇子赵克，如今斗得你死我活。


    赵克失了户部，元气大伤，必然会想尽办法反扑。


    而赵端看似占了上风，实则根基不稳，急于求成，必然会露出更多破绽。”


    “我们要做，就是让他们斗，斗得越凶越好。”


    “赵端以为，威武侯府是他最稳固的后盾。接下来，父亲您不仅不能疏远他，反而要比以往更加亲近他，让他对您深信不疑。”


    “我明天就会回赵端府邸，告诉他，我已经说服了父亲，让他不要生气。”


    顾宸闻言，连连点头。


    “而我，会利用三皇子妃的身份，在暗中，将一些赵端的小辫子，不经意地透露给二皇子。”


    江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叫“添油战术”。


    不断给二皇子递刀子，让他去消耗赵端，同时也能麻痹赵端，让他以为对手的能量仅限于此。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朝中大部分人都对他们失望透顶的时候，就是我们，拿出这些真正的‘王牌’，一锤定音的时刻！”


    江寒听着她的计划，心中暗自点头。


    “合作可以。”


    “但我需要知道，你的最终目的。”


    “你做这一切，是为了给太子铺路，还是……为了你自己？”


    顾婉儿闻言，沉默了片刻。


    “江侯爷，你觉得，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女人，还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