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姑姑和史佳楠都还没有醒。秦真早早起床进了卫生间洗漱，长度刚到下巴的短发每次起床后发尾都会向外翘着，她对着镜子用电夹板把发尾拉直。


    这时史佳楠也刚起床，晃着身子走进来，看着秦真已经洗漱好正在熨头发，有些不耐烦地用肩膀顶开秦真，站在洗手台中间，拿起漱口杯放在水龙头下接水刷牙。秦真被她推得有些趔趄，稍退两步自觉地让开位置。


    大概是姑姑总给史佳楠“开小灶”的缘故，她长得结实高壮，码数宽大的军训服穿在她身上竟是十分贴合。正处在青春期的女孩对自己的外表都在意的很，所以每每看到秦真纤瘦的身形，史佳楠都会有些气不顺。


    看着镜子里秦真几乎和自己巴掌一般大的素净的脸，还有那双握着夹板的细嫩小手，史佳楠用力地朝台盆里吐出嘴里的泡沫，发出不易察觉的冷哼，接着低头洗脸。


    秦真知道史佳楠应该是不太高兴，所以就拔了夹板的插头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又去厨房给姑姑打下手。


    吃过早饭，秦真和史佳楠一起出门去学校，一路上两个人也没什么交流，气氛略有些尴尬。在二楼楼梯口分开，秦真上四楼进了教室。


    眼看表针转到六点半，同桌崔梦琳才踩着铃声进来。她气喘吁吁地坐下，看向秦真开口吐槽道：“早啊，哎呀可累坏我了，今天路上巨堵，我爸还非要开车来送我。”


    秦真笑笑说道：“还好没有迟到，一会咱们就应该下楼集合开始军训了吧。”


    崔梦琳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咱们会和哪个班级一起合并训练。”


    这时，班主任进了教室，通知大家排好队下楼集合。


    到了体育场，果然是两个班级分配一个教官。教官点完名字就按个头排列队伍，秦真个子小，和崔梦琳之间隔了三个同学，没能挨在一起。


    站在秦真身边的是一个微胖的女生。因为彼此都不熟悉，秦真和她都有些拘谨。


    训练了快一上午的站军姿和踢正步，终于能原地休息了。大家在塑胶跑道上席地而坐，叽叽喳喳地开始聊天。


    秦真看着旁边的女生不时地瞄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决定主动开口：“我叫秦真，你呢？”


    女生见秦真主动交谈，也放下顾虑，笑着说：“我叫阮晓雪，是周边乡镇中学考进来的。”她顿了顿继续说：“感觉大家很多都是初中部升上来的，你也是吗？”


    秦真点点头：“嗯，只不过没有认识的同学和我分到一个班。我和你差不多，和大家都不太熟悉。”


    阮晓雪听了，笑容更加舒展：“那太好了，我们就可以搭伴了，中午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你家住哪里啊？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放学回家。”


    眼前的女生热情亲和，一直在散发着有好的诚意。可秦真就是觉得别扭，她隔着阮晓雪，看着不远处崔梦琳和周围的同学说笑，她的笑声清亮，咧嘴笑的时候左侧脸颊上会出现小小的梨涡。让人感到心里软软的。


    和崔梦琳不一样，阮晓雪的笑容里总带着些刻意的亲近，像是急于和自己绑定一样。让秦真觉得不自在。可她又是一个很难开口说拒绝的人，没办法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勉强点了头：“好啊……”


    这时，教官吹了哨子，大家赶紧站起来集合。虽然没休息多久就要继续训练，但好在教官还是很有人性的，带领方阵找了一片树荫处站军姿。


    集体向后转的时候，秦真突然发现隔壁班级方阵第二排有一个和昨天遇到的那个人很像的背影。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越看越觉得像，只可惜一直没办法看到正脸。这让秦真有些捉急。


    直到午饭时间队伍解散，秦真加快脚步穿梭在人群中，追寻着那个同学的身影。快到食堂门口，秦真终于再次看到他，眼见着就要赶上对方，秦真却渐渐慢下脚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对一个人产生极大的兴趣，这种急切的心情让她感到有些恐慌。她不喜欢这样，她不希望自己的情绪被任何人牵动。


    就像上小学时，有段时间的秦真非常喜欢小熊玩偶，同龄的女孩几乎每个人都有，甚至还有各种颜色和不同大小的玩具熊。


    秦真也想有一只，可一直不敢和爸妈开口，虽然买一只玩具熊也用不了多少钱，但秦真能猜到爸爸会用小孩子不要有太多要求的理由拒绝她。


    不过好在她还是如愿了，从表姐史佳楠那里“继承”来一个被玩旧的白色小熊。秦真对它简直爱不释手，给它洗干净还取了名字。


    可没过几天，那只小熊就出现在了垃圾桶里，因为爸爸看到放在沙发上的小熊觉得碍眼，直接扔掉了。


    那时的秦真无法理解爸爸的做法，不知道一个玩偶怎么会让他心烦，她也不敢去询问为什么，甚至不敢凝视躺在垃圾桶里的小熊太久，怕爸妈觉得自己在对他们扔掉小熊的行为表示抗议示威。


    晚上躺在床上，秦真想到垃圾桶里头上顶着被削掉的果皮的小熊，明白了太在乎一样东西的同时一定要做好失去的准备，如果难以接受失去的痛苦，那从一开始就不要用力地去喜欢。


    回忆到这里结束，秦真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一点点被排队打饭的人群淹没，她没有再跟上去，甚至故意去了相反方向的打饭窗口。谁都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里秦真漫长曲折的心理活动。


    和阮晓雪打了饭坐下，秦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阮晓雪抛出的话题，尽量表现得对阮晓雪说的话很感兴趣。


    下午的军训休息时阮晓雪的聊天陪伴分了秦真大部分的注意，让她完全没有再看向那个同学。军训结束大家就原地解散放学回家。


    阮晓雪问过秦真的住址，碰巧顺路，就和秦真一起向校门走去。路上，阮晓雪又先开口：“我是乡镇中学考来的，对这里还很不熟悉。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多帮帮我，我可靠你啦。”


    秦真听着阮晓雪刻意拉近关系的这一番话很是不舒服，抵触对方这样急于绑定在一起的行为。只是礼貌地笑笑，和她在路口告别。


    秦真猜想阮晓雪略带讨好的亲近可能是换了新环境还不太适应的缘故，如果要长期相处需要磨合的地方还有很多。况且既要做朋友，自然是要彼此多包容。


    （隋愿视角）


    军训开始，一个教官带两个班级。大部分同学应该都不喜欢军训，初中时候，每次上体育课很多女生都会偷偷回教室，像我讨厌生物课那样逃课。反正体育老师也懒得管，早早回办公室歇着了。我觉得奇怪，这些同学抱怨上课枯燥作业成堆，体育课有机会玩却又想办法回教室写作业。


    我倒是喜欢军训这两周。不用被圈在教室上课，七十多个人挤在教室里一起吸气呼气，空气都变得浑浊了。老师下了课还有机会逃离，那点可怜的课间十分钟根本就不够我用的。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学校。别看我不喜欢上课，上学还是很积极的。我喜欢早上没什么人的校园，空无一人的教室和操场就像一锅沸水隔了夜，彻底冷却下来。我喜欢这样的清静。


    训练开始，教官很照顾我们，尽量找阴凉的地方站军姿。风吹动垂柳的细枝，也带动前排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后颈散落下来的绒绒碎发。我感到惬意得很。


    休息过后开始练踢正步，我渐渐有种被人暗中观察的感觉。那是先从侧后方传过来，让我后脖颈痒痒的。原地休息的时候，我根据方位一点点排除，直到我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面孔——昨天在看台下见到的那个女生。


    军训服对她来说有点大，她一低头，帽檐几乎遮住她的整张脸。我看向她时，她都在和旁边的女生聊天，可我就是有一种直觉，是她在看我。


    初中的时候，个别几个女生闲来无事会偷偷看我，议论我的短发和独来独往的个性。我那时十分厌烦，讨厌她们探究又轻视的眼神。


    可她好像不同，她的眼神是很单纯的好奇，我能感知她并不想让我知道，猜是不想给我造成困扰。越是这样，我对她也产生了兴趣。


    个子高确实有好处，我被安排男生一排，队伍向后转时，我都会看向她，也不知道军训有什么好紧张的，从她的背影就能看出来她严肃认真的态度。不过她四肢似乎不太协调，有时候会顺拐还不自知。


    她旁边的女生提醒她后，她会很慌张地调整好，然后缩缩脖子提起嘴角笑笑。站军姿的时候，太阳晒得人犯困，我偶尔能看到她忍者困意打一个无声的哈欠。


    就这样，我们捉迷藏一样互相关注着彼此。我想军训时间还很久，总会有机会认识的。毕竟两个班级一起训练，有些同学早就混熟了。


    让我疑惑的是，她似乎满足于现状，自由休息的时候从没有来过这边。至于我，我是不屑于主动交朋友的，合得来就好，合不来就散。只是都偷看这么久了，还没点勇气主动打个招呼吗？实在胆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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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