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风凛冽，眼前景色却是常青春色：远处融化的水流从两山之中淌下形成山涧，游过山林变成蜿蜒的溪水，小溪两岸架起木桥，桃花开得正茂，落花流水，接连的青砖瓦屋在桃花树中若隐若现；近处雪地的苍白与草地的青绿泾渭分明。


    柳惊桃眺望山下的景色忍不住发出惊叹，“哇，好看。”


    明朝将手搭在柳惊桃身上，脸上笑嘻嘻的，“桃花树下桃花溪，桃花溪养桃花人，这里和醉花乡还蛮像的。”


    “看起来还不错，像精灵一族会喜欢的地方。”萧谣沉吟片刻给出评价，她转头看看还在沉浸于景色中的二人，索性先踏出一步离开冰原，随即她身形一顿，垂眸。


    脚踩在草地上的瞬间身体突然轻松了许多，像某种禁锢消失了。


    “梵柯？”娑萝察觉萧谣的异样，从挎包中探出脑袋担忧地喊了一声。


    柳惊桃听见娑萝的声音看向萧谣，上前询问：“怎么了吗？”


    “不，没事，”萧谣轻轻地拍了拍娑萝脑袋回答道，而后回头看向明朝“你也感觉到了吧？”


    “哼哼，感觉什么？”明朝弯起眼睛，双掌轻轻在身前轻轻一拍，眼神游看别处。才不说呢。


    萧谣：……


    萧谣：好幼稚的人类。


    “是魔法阵之类的东西吧，作用应该是禁止飞行？”


    萧谣单手叉着腰回忆明朝最初逃跑失败的样子推测道。


    明朝面色一僵不满嘟囔：“这不是知道嘛。”


    柳惊桃：？


    柳惊桃：？？？


    能不能申请转科学频道，话说明朝不是古代武侠风吗，怎么也有玄学设定？！


    安安稳稳站在草坪地上毫无感觉的柳惊桃紧紧皱起眉头，不解，索性放弃。随后她转头看向一副小孩子抢夺老大位置的两位幼稚鬼面无表情打断：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应该还不认识吧，我来替你们做介绍怎么样？”


    “明朝，这位是萧谣和娑萝。”对着明朝介绍萧谣与娑萝二人。


    萧谣礼貌地点点头算作招呼，娑萝则爬上萧谣头顶居矮临上地看着明朝。


    明朝：……


    柳惊桃：这可悲的身高差。


    “这位是明朝，朝阳的朝。”柳惊桃对着萧谣介绍明朝，明朝笑眯眯地模仿萧谣点头。


    萧谣：……


    “走吧走吧。”柳惊桃急忙推着二人朝林子外继续前进。可别打起来了。


    三人行至将近，忽有一阵清风卷起满地乱花，一时迷了眼。


    “可算到了。”明朝率先看到不远处的屋舍，她招呼着另外两人：“快快快，到了就能歇会儿了。”


    萧谣揉了揉眼跟在明朝身后走着，嘟囔，“好端端的起什么风，我的眼睛……”


    柳惊桃无奈笑笑，紧随其后。


    溪边有着一群浣衣的少年，有一眼尖的瞧见桃林那处来了三位陌生人，冲着身旁的好友吆喝，“阿寻你快去告诉桃溪道长，咱这来客人了！”


    “哪儿呢。”阿寻仔细一瞧，还真是。


    三道身影萧萧条条地往这走，眼见要上了桥，看来处竟是从天脊雪山来，她急忙应承几声往镇里头跑。


    萧谣踩着木制的桥，木板嘎吱作响。


    萧谣：……


    这真的能走吗？


    明朝三步作两步越过萧谣抵达对岸，神情嚣张，“你不会是不敢吧？”


    “……”萧谣眉梢一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在胡扯什么。”


    可恶，这里的物种修桥怎么不仔细点。


    她面上不显慌张地快步从桥上走过，稳稳踩实脚下的石板地才暗自松一口气，旋即眯起眼幽幽瞥向明朝。


    萧谣满脸写着“你无不无聊”。


    明朝“嘿嘿”一笑。


    柳惊桃倒是习惯了这种摇晃的小木桥，她摇摇头失笑。


    明明两个人都很幼稚。


    不过这里位于雪山下，不修缮一下木桥怕是很危险。


    “走吧走……！”萧谣见柳惊桃也顺利过桥，忍不住催促，她边说边转头，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身着长裙的温婉女子笑盈盈地站在她身后，眼波流转于三人之间。


    萧谣痛苦地闭了闭眼，到底为什么，都这么喜欢贴脸打招呼。


    “……请问有什么事吗？”柳惊桃和明朝面面相觑，柳惊桃迟疑地询问女子。


    “三位客人造访小三千，自然是怠慢不得。”女子轻轻一哂，“在下道号桃溪，几位请。”


    萧谣微微一笑说：“你们先。”


    人类的繁缛礼节人类应该最了解，让她们来好了。


    柳惊桃温和一笑说：“两位请。”


    一位西方贵族范，一位传统古人，肯定很了解这些礼数，我就不添麻烦了。


    明朝哈哈一笑说：“大的让小的你们先。”


    两位姑娘瞧着就斯斯文文知书达礼，我还是先躲为上。


    娑萝恨铁不成钢地说：“……这路宽着呢，你们一起去啊！”


    一刹那空气寂静。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又在沉默中明白了什么，随后彼此对视一眼露出微笑，一个拽着一个跟上桃溪道长。


    不是说考点仅限女巫范围吗？怎么全是古人类学。萧谣悲痛欲绝地闭上眼，又因为在走路重新睁开了。


    桃溪镇的入口有一座墨色石碑，刻着“千里桃林万里溪”的字样，字迹锈的发沉却仍然能见其潇洒之势。


    踏入小镇，明朝深吸一口气，内力运转间身体愈发轻松，雪山上不慎侵入体内的寒气一一消弥。


    “哇，这是个好地方啊。”明朝惊奇地说。


    柳惊桃觉得疲倦一扫而空，不由点头附和：“这里空气很好，气温也很舒适。”


    不，我觉得你们聊的应该不是一个东西。萧谣眼睁睁看着一缕缕澄澈透明的气体随着呼吸流入体内。


    “这是什么？”她微微蹙眉，犹疑的目光落在桃溪道长身上。


    “灵气，小道友不必担心。”桃溪顿步回头看去，见此景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道心澄澈，内外如一，真是天资过人。


    “灵气？这里是修仙吗？”柳惊桃闻言一怔，心情顿时复杂起来，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所有曾在凌晨追过的修仙小说。


    “修仙？”桃溪面露不解，“修什么仙？我们修的是道。”


    ……修道。萧谣眼神微微一动。


    “修道和修仙有什么不同吗？”柳惊桃轻扯明朝衣角小声地问。


    明朝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如果要我选一条道，那一定是天下太平道。”


    说着她脸上挂起肆意又张扬的笑，揽着柳惊桃的肩笑嘻嘻地说：“当仙人有什么好的，瞧话本里头的仙人多无趣啊。”


    虽然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也对，现在考虑这些没什么用。


    柳惊桃弯眸一笑，甩掉脑海中的杂念再抬头时，只见萧谣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容看向这边。


    柳惊桃：……


    萧谣“哼哼”一笑，人类有句俗语叫一报还一报，这不就被我逮着机会了。


    不知什么时候，桃溪早已停下脚步抱着手臂站一旁看好戏，眼底藏不住的戏谑。


    萧谣敏锐感知到空气中的情绪变化，偏头看过去时桃溪早已露出那副温婉的笑容，语调轻柔地说着：“……再过三户人家就到桃溪舍了，三位客人不妨到那处再坐下畅谈。”


    萧谣：……


    沉木雅座，檀香缭绕。


    “请。”


    桃溪引三人落座，沏清茶一盏，开门见山道：“不知三位来自何处？因何而来？”


    三人相视一瞬，对上彼此那茫然而清澈的眼神便知，对方与自己一样。


    明朝说：“我从醉花乡来，醒来就在这里了。”


    柳惊桃说：“我来自26世纪的地球，是放学路上突然被一道光门吸进来的。”


    萧谣面色如丧考妣的说：“我是准备进考场结果被飓风卷走，等回过神来已经在雪山上躺着了。”


    希望梅伦能找到我，否则真的要挂科了！


    桃溪眼眸微颤，目光一瞬落在垂头丧气的少女身上，若有所思。


    这姑娘……被什么力量庇护着，无法用神识探查。


    “此界名为小三千，万物以灵气为生，我们不断探寻大道，”桃溪垂下眼眸，把玩着手里的茶具，“结果赖以生存的家园被‘冥洞’所侵蚀，那是一道漆黑的裂痕，之后越来越多的外来者通过裂痕来到此处。”


    说着，她抬起眼眸看向三人：“但你们似乎不是。”


    气氛忽然有些沉重，萧谣低着头掩饰目光，脑海中回想起雪山上看到的裂痕，柳惊桃绷着脸努力控制着眼神不乱飘。


    “……咳、咳咳”


    明朝本想小啄一口清茶润润喉，没成想话题中心忽然绕到自己身上，不知缘何诡异生出些许心虚。


    “小道友？”桃溪微微蹙眉，三人的表现实在异常。


    明朝摆摆手，深呼吸几下平缓咳意，“那什么，道长，你说的黑色裂痕是不是雪山上的那种？”


    坏了，莫不是要把我当做妖怪。明朝内心欲哭无泪地哀嚎，面上绷着平静。


    桃溪闻言忙问：“小道友不妨细说。”


    见桃溪未生出杀意，明朝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稍作斟酌道：“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我醒来时它就在那了。”


    原以为是天然的裂缝还觉着奇怪，没成想是自己带来的。


    “我来补充吧。”萧谣见明朝情绪明显低落，便看向桃溪说：“事先声明，我认为明朝与“冥洞”无关。”


    明朝难掩讶异的看向萧谣，柳惊桃垂眸一脸若有所思，脑海中闪过一段对话，顿时恍然大悟。


    “谣谣说的没错，明朝不是从冥洞中出现的！”柳惊桃斩金截铁地说。


    “啊？”明朝越发听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了。


    桃溪眉头紧蹙，“二位烦请详说。”


    萧谣与柳惊桃一人一句，将雪山上裂痕的出现以及雪崩逃亡，到桃树从裂痕中生长与见到明朝时的画面一一补充阐述。


    不是被冥洞传送而来的，而是一股未知的力量不讲道理地将她从自己的世界带到小三千。


    与萧谣和柳惊桃一样的落地点，只是运气稍稍差了些。


    “……”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明朝。


    桃溪垂眸听完大致经过，氤氲气雾模糊面容，她眼眸闪了闪，温和地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担心了。”


    洗清嫌疑的明朝顿时浑身一轻，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手肘支在桌面上，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那雪山离桃溪镇也不远，你们都不迁走吗？”


    “还有那劳什子冥洞，里头出来的都是跟我们一样的？”


    “把我们搞过来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目的？”


    “那个……”


    “明道友还请稍安勿躁。”问题接连抛来，桃溪应接不暇，只好连忙打断她的话。


    话被拦截，明朝只好端起茶盏老老实实闭嘴，满脸写着：你请说，我安静。


    见明朝果真闭口不言，桃溪才缓缓开口一一回答：“我等曾有此意，但桃溪镇民不愿搬离故乡，况且冥洞出现位置不稳定，我等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冥洞所出的生物与诸位并不相同，只是一群无知的蛮兽，至于何等力量将诸位带来此地。”


    桃溪面露歉意地看向萧谣三人：“我亦不知。”


    萧谣把玩发丝的动作忽而一顿，她低着头，蓬松红发掩盖晦朔不明的神情。


    她在撒谎。


    此时，桃溪舍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自萧谣三人踏入桃溪镇起就躲在屋内的镇民惊慌地离开屋舍。


    这般大的动静使屋内三人面面相觑，萧谣余光瞥见桃溪紧攥的手，眼底流露一丝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