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载着满身疲惫的八个人降落在了首尔。回到那个熟悉又拥挤的宿舍，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旧地毯和隐约泡面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明才离开几天，却像游子归家，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啊——还是窝里最舒服！” 郑号锡第一个甩掉鞋子，像颗小炮弹似的把自己砸进客厅那张被坐得软塌塌的沙发里，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喟叹。


    “骨头都要散架了……” 朴智旻和金泰亨像两团软乎乎的糯米糍，黏黏糊糊地挨着郑号锡瘫倒，脑袋都靠在一起。


    金硕珍强撑着“大哥”的体面，一边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边念叨：“行李先放门口，别堵着路……呀！柾国儿！鞋子脱好放整齐！”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疲惫和宠溺。


    田柾国正试图把一个巨大的背包甩到属于他的角落，闻言立刻缩了缩脖子，乖乖弯腰，把鞋子摆得端端正正，还冲金硕珍讨好地笑了笑。


    金南俊和闵玧其没说话，只是默契地把行李箱推到墙边，脸上是长途飞行后的深深倦色。


    宇澈走在最后，顺手把门口几双被踢歪的鞋子轻轻扶正摆好。他拎着自己不大的背包，像一道安静的影子穿过横七竖八瘫着的队友，走进他和柾国、智旻、泰亨共享的房间。房间里还是离开时的样子，柾国的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里，地上还随意丢着一件练习服。


    他把背包放在自己床脚，没急着收拾，脚步一转去了厨房。拉开冰箱门，意料之中的景象：除了几瓶孤零零的矿泉水和半根蔫头耷脑的黄瓜，空空如也。倒是橱柜里，还有几包泡面


    客厅里哀嚎声此起彼伏。


    “饿死了……”


    “感觉我的肚子在叫救命……”


    “谁行行好煮个面吧？”


    “猜拳吧！输的人去！”


    宇澈安静地拿出那个用得有点旧的小锅，接了水，放在炉灶上，蓝色的火苗“噗”地一声窜起。又从橱柜里拿出三包泡面，撕开包装袋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澈儿？” 田柾国的脑袋从房间门探出来，眼睛像小灯泡一样“唰”地亮了，瞬间锁定宇澈手里的动作，“你在煮面吗？” 声音里满是惊喜。


    “嗯。” 宇澈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带着点刚回来的沙哑。他专注地看着锅里渐渐冒起的小气泡。


    “澈儿最好啦！” 田柾国欢呼一声，像只欢快的小狗蹦跶过来，挤在小小的厨房门口，“我帮你拿碗！”


    “宇澈啊！我也要！” “给我留点！” 客厅的饿狼们闻着味儿就来了。


    水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白色的蒸汽顶得锅盖轻轻跳动。宇澈把三包面饼放进去，金黄色的面饼在滚水里慢慢舒展。他挨个把调料包挤进去，浓郁的、带着熟悉香精味的泡面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瞬间勾住了所有人的魂儿。


    “香！”


    “宇澈啊！汤！多放点汤！我爱喝汤！”


    “有蛋吗？好想加个蛋……”


    宇澈没说话，用长筷子轻轻搅动着锅里的面条。橘黄色的汤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他打开冰箱，在最里面摸出两个小小的、单独包装的溏心蛋，是他上次去超市囤的。磕开塑料壳，把蛋轻轻滑入沸腾的汤里。蛋清迅速凝固，包裹住里面晃悠悠的金黄色蛋黄。


    面煮好了。关火。三个大碗在台面上一字排开。宇澈先给眼巴巴守在旁边的田柾国盛了满满一碗，面条堆得高高的，上面稳稳卧着那颗完整的、诱人的溏心蛋。


    “谢谢澈儿！” 田柾国捧着碗，烫得直呼呼吹气，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接着，他又给挤在厨房门口的朴智旻和金泰亨各盛了一大碗，汤多面足。


    “宇澈啊！汤汤汤！” 郑号锡在客厅伸长脖子喊。


    宇澈把锅里剩下的浓汤和一点面，小心地倒进最后一个碗，递给冲过来的郑号锡。


    金硕珍、金南俊和闵玧其也走了过来。看着空空的锅底，金硕珍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宇澈把自己那份还没动的泡面推到他面前。


    “宇澈你……” 金硕珍有点愣。


    “哥吃吧，我不太饿。” 宇澈轻声说，顺手拿起抹布开始擦溅到台面上的汤渍。


    最后，在宇澈的坚持下，金南俊和金硕珍分吃了宇澈推过来的那碗面，闵玧其则不知从哪个神奇角落摸出一小包苏打饼干，就着热水，慢悠悠地啃着。


    小小的客厅里，只剩下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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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吸溜面条声和满足的叹息。一天的奔波劳累仿佛都被这碗热腾腾的泡面熨平了。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回到家的宁静温暖。


    深夜，宿舍彻底安静下来。各种调调的鼾声在小小的空间里交织成安眠曲。宇澈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枕着柔软的枕头，却没什么睡意。


    他轻轻掀开被子起身，没开灯，赤脚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走到窗边。首尔的夜空比东京深沉，星星也更清晰。楼下偶尔有晚归的车灯划过，拖出一道短暂的光痕。


    “澈儿？” 下铺传来田柾国迷迷糊糊、带着浓浓睡意的呢喃，像梦呓，“……还没睡啊？”


    “嗯。” 宇澈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想……日本的事呢？” 田柾国翻了个身，面朝着宇澈的方向，黑暗中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像只困倦的小兽，“今天……面好好吃。还有，在台上，多亏你了澈儿。” 声音黏黏糊糊，却透着真诚。


    宇澈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沉静的夜色。


    “澈儿，” 田柾国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睡意的甜软，却努力表达着，“有你真好。”


    宇澈依旧沉默，窗外的星光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


    “快睡吧澈儿……” 田柾国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声音几乎被睡意淹没，“明天……还得去练习室练习新动作呢……” 话没说完，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再次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房间里只剩下田柾国安稳的呼吸声。宇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初夏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他只是……在大家饿肚子的时候煮碗面，在大家听不懂的时候帮个腔，在柾国紧张的时候让他抓抓手。


    就像小时候在釜山，柾国爬树卡在枝桠上下不来，他在树下张开手臂，柾国被突然窜出的野猫吓哭，他默默把他挡在身后一样。


    很自然的事。


    他走回床边，动作轻缓地躺下，拉好被子。黑暗中，听着柾国安稳的呼吸，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一丝残留的泡面香气。


    心底那点因陌生环境带来的涟漪，渐渐被这份安宁抚平。


    他闭上眼，唇角在黑暗中，几不可查地向上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