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霄倒不在乎众人讶异的目光。


    她自诩行的端坐的正，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和花无相也只是朋友之交，何来勾结魔族一说？


    倒是天机长老身上罪孽深重，手下人命无数，他们却全然当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才可笑至极！


    她勾唇，眼底晦暗如深：“我与魔尊如何，还轮不到宗主过问。倒是天机长老勾结魔族一事，留影石中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为何还不处置？难道宗主是想包庇修仙界叛徒不成？”


    听见云九霄口中这般说法，玄烬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缓缓摇头，又伸手捏了捏眉心，语重心长道：“云九霄，本宗主从未想过你如此冥顽不灵。实话告诉你，天机长老这番作为，是本宗主默许的！”


    众弟子瞠目结舌。


    “什么？！竟然是宗主默许的？难道宗主也与魔族有染吗？”


    一道质疑声出现后，数十道质疑声便跟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在场的青云宗众人全都望向玄烬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随即，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接受事实似的，连连后退，与宗主和几位长老隔开一条小道的距离。


    玄烬子长眉一挑，又不慌不忙接着道：“本宗主令天机长老前去接触魔族，实为卧底，为修仙界窃取更多有关魔族的消息，这样，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而你云九霄，和魔尊如此亲密，想必是已然投诚！话已至此，各位，这等修仙界的叛徒我们决不能姑息！我青云宗身为五大宗之首，更应以身作则，替天行道！”


    玄烬子这几句话落在大家的耳朵里，无异于砸下一颗威力巨大的深水炸弹。


    水花四溅，大浪滔天。


    云九霄抬头看向玄烬子慈眉善目的脸，听着他嘴里脱口而出的冠冕堂皇的话，终于在这刻懂得，何为一手遮天。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天机长老和宗主不可能与魔族为伍！”


    “云九霄啊，我早就猜到她不对劲了！被逐出宗门时她才炼气三层，可现在呢？哼，一定是修炼了魔族的邪功！”


    天机长老知道这是玄烬子在保他，便也就顺坡下驴，点了点头。


    ……


    众弟子的态度瞬间一边倒。


    他们不约而同地拔出剑，剑锋又如出一辙地指向云九霄，口中喊着要杀了她，为民除害。


    花无相不忍见云九霄被一群蝼蚁叫嚣着踩到头上，眸光流转间环视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修为低下的弟子纷纷瘫软，双膝不由自主弯下跪在地上。


    就连几位长老脸色也不甚好看。


    这股来自魔界至尊的威压太强，即使是他们处在这种情形下都感到胸口憋闷，更遑论那些普通弟子了。


    玄烬子只觉脸上无光。


    这可是他青云宗的地界，这魔头怎敢！


    一向温和的假面绷不住了，他挥举拂尘，先是解了弟子们身上的威压，接着直冲云九霄而去。


    魔尊他定是打不过的，可这小丫头，他不消三招，就能将她轻而易举碾碎！


    众人只见忽地一阵白光大盛，玄烬子下巴上的白须无风自动，拂尘甩出，散开的威压直让人喘不过气。


    尤其是，这股威压还只针对云九霄一人。


    云九霄闷哼一声，低头看向隐隐作痛的胸口，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区区威压，也想掣肘她？


    她双手结印，神火自体内迸发，顺着百骸九窍，牵动着周身灵气凝成一股强劲的冲力，将玄烬子的威压尽数挡下，抵消，以致湮灭。


    “云九霄！”玄烬子的声音浑厚如钟，震得云九霄耳膜生疼，“你勾结魔族，污蔑长辈，现在还要与本宗主对着干，乃是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今日，本宗主便替天道做出个决断！”


    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他蓦地收回拂尘，右手掐诀，左手手背青筋暴起，掌心朝上向天呈抓握动作。


    霎时间，云九霄便觉周身灵气暴动，方圆百里的草木开始摇晃，惊起数十只飞鸟。


    抬眼望去，她双目圆睁，震撼不已。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玄烬子掌心，就连花无相见了那东西，脸色也变得凝重。


    那是一柄通体晶莹的玉尺，由至精至纯的灵力铸成，乃是青云宗的镇宗之宝量天尺！


    平日里弟子们见过玄烬子最常用的武器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拂尘，这玉尺，除却仙魔大战时用过，便很少再出现在众人眼前。


    眼下，玄烬子为了杀掉云九霄，竟不惜动用镇宗之宝……


    云九霄本人的心情也五味杂陈。


    杀她用得着动用镇宗之宝，她该自豪自己命太硬，还是该嘲讽玄烬子太小题大做？


    玄烬子直直盯着云九霄，脸上狞笑着：“云九霄，这是你逼本宗主的！量天第一式，丈地！”


    一尺挥下，看似轻描淡写无事发生，云九霄却能感到她周围一米的范围内，空间骤然凝滞，脚下的青石地面轰然隆起，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一只巨掌，欲要将她攥在掌心粉碎成灰。


    “赤霄、青霄，给我破！”


    云九霄自然不会乖乖等着羊入虎口，她两手擒着双剑施展刚学的天阶剑法，神火加成沿着剑身游走，紧接着喷薄而出。


    炙热火焰夹着火灵力与石掌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花无相静静旁观。


    不过一夜的时间，小厨子的修为就又精进不少。


    云九霄和玄烬子正面交锋，虽觉费力，但也并非没有赢的可能。


    可惜的是，这剑法正是她在论剑大会拔得头筹后系统的奖励，她练的时间太短，还发挥不出它十分之一的威力。


    随着烟尘散去，云九霄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终究是破开了玄烬子的这一击。


    五脏六腑像是被刀狠狠插进搅过一般，猛烈的痛感后知后觉，她跪跌在地上，喉咙间接连不断涌上腥甜。


    “能接下量天尺的第一式，本宗主今日拿它来对付你，倒也不亏。”玄烬子看向云九霄的眼神满是轻蔑，“就是不知你还能不能接得住这第二式，量天！”


    量天尺在众目睽睽之下陡然伸长，以极快的速度瞬间跨越千万丈的距离，尺端裹挟着凛冽寒意，朝云九霄眉心死穴袭去。


    这一击重在速度。


    云九霄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量天尺便已放大在她的瞳孔。


    她身上汗毛倒竖，心脏突突直跳，一股属于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笼罩在内。


    完了，她今天不会真的要死在这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声铮鸣响彻四方。


    云九霄眼睁睁看着量天尺停在她眼前，尺端夹带的灵气甚至刮伤了她的鼻梁，而就是这样一柄利器，却轻而易举地被两根修长手指夹住。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云九霄感到身上一沉，一股好闻的清冽气息将她紧紧包围在内。


    花无相的掌心热得发烫，落在她侧腰，几乎要将她的肌肤融化。


    她抬眼望去，撞入一潭幽深，那墨色瞳孔像深海中的漩涡，掺着危险的神秘，吸引着人靠近。


    花无相与她四目相对，唇边露出清浅笑意，回头瞥向玄烬子时，则又是一副冷淡面孔。


    “敢动本座的人，找死！”


    花无相从未如此动怒。


    “玄烬老儿，没想到几百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不要脸。”他说着，指尖轻弹，只听得咔嚓一声，量天尺上居然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痕，“对着小辈出手，用的还是这种肮脏手段，你也不嫌丢人？”


    玄烬子脸色剧变，急忙掐诀召回量天尺。


    可等量天尺到了手中，他才发现，尺身那道裂纹竟在不断扩大！


    玄烬子连忙启唇，口中念念有词。


    他想趁着裂纹不大时将其修复，灵力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下一秒，量天尺仿佛支撑不住似的，裂纹变成深渊，继而又碎成了粉末，风一吹，便飘得无影无踪！


    “不……不！我的镇宗之宝、我的镇宗之宝啊！”


    玄烬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接，手心里只有零星几点微光。


    青云宗的镇宗之宝，竟被魔尊一弹指给崩碎了！


    “花无相！”玄烬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眼中是深深的忌讳，“你竟敢公开与我修仙界为敌，是还想再战一场吗？”


    花无相揽着云九霄轻笑：“战？本座何时怕过？”


    他侧首，目光落在云九霄嘴边的血迹，伸手替她拭去，眼底皆是心疼：“疼吗？”


    云九霄怔然。


    花无相的手掌炙热，指尖却冰凉如玉，触到她肌肤上，带来几分酥痒。


    她摇摇头：“多亏了你及时为我挡下，我伤得不重，不要紧。”


    玄烬子见两人旁若无人地浓情蜜意，大怒道：“果然是一对狗男女！今日本宗主便诛杀你二人，除魔卫道！”


    他双唇开合，念着繁复咒语，舌尖被他猛地咬破，一口鲜红的精血喷在拂尘上，瞬间将其染红。


    玄烬子双手撑天，拂尘被灵力托举，悬在半空。


    他视线移向天机长老，怒喝：“天机，还不出来助我？”


    天机长老本想置身事外，眼下被当众点名反而不好推辞，只得上前掏出本命法宝功德轮。


    两件法器合二为一，功德轮箍在拂尘手柄处，连绵不断地散发着金光。


    “天道诛魔，去！”


    话音落下，天地恍然变色。


    功德轮飞速旋转，映现出一个金色的“道”字，一笔一划都重若千钧，却因染血拂尘的助力，“道”字缓缓又蒙上一层红，看着倒颇有几分诡异。


    见此情状，观战的长老、仙尊、弟子们都纷纷后退，脸上无一不是凝重便是惊愕。


    然而面对这近乎能毁天灭地的一击，花无相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云九霄握上他的手腕，紧张地揪紧他的袖口，他弯唇，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想杀本座？回娘胎再待个几万年吧。”


    他淡淡回应，左手五指缓缓收拢，那所谓的“道”字便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花无相微扬唇角，狠狠握拳。


    “轰——”


    巨响落下，“道”字消失。


    玄烬子和天机长老如遭雷击，齐齐狂喷三口鲜血，身上气息倏然萎靡，再也不复之前那般红光满面，已然是遭了重创，命不久矣。


    “小厨子，接下来交给你可好？”花无相转头对着云九霄询问道。


    云九霄抿唇，道了声谢，便提剑而上。


    她步履轻缓，踱步至二人面前。


    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出剑，收剑。


    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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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的好处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


    一人一把，不偏不倚，正正好好。


    云九霄心道，她可真是个优秀的端水大师。


    两人仓促地结印护体，云九霄的剑气却不容他们逃脱，这一剑结结实实插进他们胸口，末了，怕再生变故，云九霄又在另一边胸口也插了一次。


    天机长老身形摇晃，额间布满了汗珠，他此刻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苟活于世。


    他还没修成仙，他的大业还没完成，还没能从云九霄身上夺下宝物，他……他不想死！


    他伸手抓住云九霄的裙角，哀叹道：“云九霄，你不能杀我！你难道不想知道宝物的事情吗？你父母的事情呢？你也不想知道？”


    玄烬子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道袍破碎，白发散乱，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但他只是怨毒地盯着云九霄，并未多言。


    “抱歉，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最想做的，是杀了你们。”


    云九霄没给两人机会，直接下了狠手。


    身上手上或许能用丹药救回，但若是……她砍了他们的脑袋呢？


    “霄霄！”风晴儿惊呼，见状想要劝阻，却来不及了。


    白光一闪，赤霄焚天和青霄吟自出世以来，第一次尝到鲜血的滋味。


    云九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甚至还有耐心等着天机长老和玄烬子的尸体僵硬。


    这下，总不能被救活了吧？


    斩草要除根。这是她从这二人身上学到的。


    现在，也算原原本本还给他们了。


    ……


    全场寂静。


    青云宗众人只觉天都塌了。


    就连宗主都死了，他们这个宗门……还能有生存的余地吗？


    尤其那些以往欺辱过云九霄的弟子，柳青婵首当其冲，都被吓得傻愣愣立在原地。


    云九霄嗤笑一声，转身对着执法长老道：“执法长老，还请贵宗把我父母的遗物尽数归还，不然……”


    “好好好，云丫头，你别急，待老夫去翻一翻找一找。”执法长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声应下。


    片刻后，云九霄如愿拿到父母留给她的遗物。


    执法长老看着云九霄翻看包袱里的东西，补充道：“云丫头，还有那宝物……确实不在青云宗。”


    “这个我知道，有劳了。”云九霄颔首。


    她已确认过，这些遗物一件不少。


    至于他们所说的宝物，她也已经有了猜测。


    结合这些天来她所知晓的线索，那宝物应当就是她被逐出宗门时，那几个杂役弟子摔碎的瓷娃娃。


    准确来说，是瓷娃娃中藏着的系统。


    尽管在明了背后真相后她依旧有很多疑惑，但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她的父母没有将她抛弃，她的父母始终爱着她。


    兴许是在这副身体里待得太久，她竟也能跟着真情实感了。


    云九霄现已报了仇，便已无所谓再找柳青婵等人清算了。


    瞧瞧，柳青婵现在还傻站在原地，像是被她吓得灵魂出窍了。


    人家都这样了，她再找过去，未免有点欺负人。


    风晴儿也缓了好一会，看向云九霄的目光很是复杂。


    她方才想要出面劝架，不过是担心云九霄此举过后，整个修仙界若都与云九霄为敌针对她，她又该怎么办呢？


    但捋清思绪后，风晴儿又释然了。


    天大地大，她的霄霄这么厉害，没人敢欺负她。


    更何况，青云宗内部本就蛇鼠一窝，连宗主都不是个好东西，其他人也可想而知了。


    她没告诉云九霄的是，莲华长老收她为徒后，对她并不好。


    她每日在莲华长老身前身后尽心伺候，如同丫鬟一般，莲华长老稍有不顺心的事，便撒气到她身上。


    还有一日，她在莲华长老房外听得真切，原来她收自己为徒，不过是想让自己给她当炉鼎罢了。


    不过这些事她并不打算说出口。


    霄霄今日取了两条人命，再生事端的话，怕是对其道心有损。


    不仅如此，她还听说，修士杀多了人，手上沾了太多鲜血，极其容易生出心魔。


    而她，万不能让霄霄落到那般境地。


    云九霄敏锐地注意到了风晴儿情绪的转变，担忧道：“晴儿？你是不是害怕我了。”


    风晴儿摇摇头，笑道：“没有。我只看到霄霄很勇敢。”


    云九霄听了这话，才稍稍安下心：“那你便随我们一起走吧。青云宗这地方，不适合你待。”


    “好。”


    眼看备用的炉鼎被云九霄三言两语带走，莲华长老眼中愤恨快要化为实质，却又碍于云九霄的战力，不敢出声多言。


    大仇得报，大快人心。


    云九霄挽着风晴儿的手，抬脚正要踏出青云宗，却听久未开口的长流仙尊张口道：“云老板留步。我与令尊令堂乃是旧友，有些事情，你不妨跟我来，听上一听。”


    柳青婵在这时倒是回过神来了，只是看向云九霄的目光中还带着惧怕，也不敢开口提及那十日之约的事了。


    她旁观着自家师尊亲自纡尊降贵，出面开口挽留，心中只觉酸胀难忍，却也只敢瘪着嘴抗议。


    云九霄停下脚步，半信半疑：“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