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身手 | 更新+31w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第111章身手|更新+31w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晚风冷凉,圆月高悬。


    乌陵手中的灯笼在方才的推搡之中落在地上,烛火倾斜,火苗引燃灯罩,送出一片转瞬即逝灿烂火光,照亮了染血刀锋。


    乌陵在身后低喊:“殿下?”


    沈持意低头看了一眼那好似一个用力就能割破自己喉咙的弯刀,毫无惧色。


    他目光顺着锋刃,落在那握刀之人身上。


    帷帽上缠绕着黑纱,只露出一双阴影中的眼睛。


    其他伪装成方士的刺客这时也跟着用轻功上了高台,围住他们三人,举刀对着高台下的禁军和飞云卫。


    一排长弓紧紧拉着弦,长枪指天,月光火光刀光交织难分。


    中秋前夜,月圆人和,皇城外百姓阖家团圆,皇城内哗然变天。


    兵甲之声如水波粼纹般荡开。


    四方纷乱难止,唯独筑星台一隅之地,围着高台的兵士们不敢轻举妄动,噤若寒蝉。


    唯风声闹耳。


    这方士高声道:“江统领,你若是想保太子性命,现在立刻为我等每个人都备好一匹上等好马,开宫门让我们安全离开。”


    江元珩还没动静,许堪便已经招呼暗卫去办。


    不论让不让这些人走,现在都得先稳住人。


    可许堪招呼人办完,情急之心稍缓,又觉得好像有些古怪。


    这刺客只喊了江统领,却没喊他,好像已经认定江元珩和太子关系很好,一定会为了救太子投鼠忌器。


    可江元珩刚才基本没什么反应,见暗卫去备马了,才顺势对刺客喊道:“已经差人去牵马来,太子若有差池,阁下,这些箭可都已经搭在弦上了!”


    方士冷笑:“自然。”


    “太子殿下!”许堪突然又一声急喊。


    只见沈持意仿若没有被刀架在脖子上一般,朝那方士抬起手来,扯下了方士的帷帽!


    人质刀锋在喉还轻举妄动,众人尽皆心下一紧。


    江元珩反过来安慰许堪:“许统领莫急,殿下的性命是这些人唯一的筹码,刺客不会因为这等举动就对殿下动手的。”


    这么冷静?


    许堪恍惚道:“有理。”


    高台之上。


    方士果然没有动手。


    帷帽被沈持意随手抛下,坠下高台。


    灯笼烧尽,火光早已褪去,只余下勉强越过高台屋檐洒落在一角的月光。


    饶是如斯暗淡。


    沈持意仍是一眼认出了这张脸。


    乌陵当年便在苍王府见过对方,惊讶道:“三公子?”


    苏承景缓缓皱眉,嗓音不再是先前那般故意压出的喑哑:“我留下的痕迹不算少,你会猜到我很正常。”


    他方才没有阻拦,便是因为到了现在这种地步,隐瞒一个对方已经知道的秘密没有必要。


    “……但你是什么时候确认的?”


    沈持意心中最后一丝期望破灭,叹气道:“我觉得是你,!


    希望是你,又不想是你。”


    只有苏承景最为符合他先前推测的一切可能。


    他一直愧疚于自己妄图改变剧情的举动反而害好友不得好死,此事至今是他放不下迈不过的坎,他曾经一直希望苏承景没死,希望那被北狄送回来的焦尸其实不是苏承景。


    但他并不希望,当他这份希望成真的时候,是现在这个局面。


    是敌非友。


    沈持意五味杂陈。


    故友相见,沾血的刀锋却横亘在他们两人当中。


    夜色如遮天蔽日的猛兽,将他们的面色都无声吞没。


    等候禁军和飞云卫备马开道的间隙里,苏承景问他:“今日我行刺皇帝,是你与楼轻霜设的局?”


    “你难道不是早就猜到了?但你也需要这个局,这才自己踏进来。”


    他们想让苏承景刺杀皇帝,苏承景也不得不借着他们给的机会这么干。


    苏承景早已没得选择。


    今夜便是苏承景成王败寇的最后一搏,只要他能成功刺杀皇帝,顺利出宫,同阖州和淮东的兵马汇合,他就还有一争之力。


    他们?*?心知肚明。


    沈持意只道:“你和我一样。”


    乌陵和其他人在一旁,他不好说得太直接。


    但他知道苏承景听得懂。


    他们一样,都是很早就穿进这本书的人,知晓原著的所有发展。


    “楼禀义贪墨近乎十年……”他说,“你我相识之时,你已经身在局中。”


    他认识的那个苏承景,那个和他还有江元珩关系匪浅的苏承景,是原著里的苏承景,但也是他面前的这个人依照原著装出来的“苏承景”。


    苏承景无声默认。


    “你出身苏氏,但是苏三并不受器重,没什么倚仗,所以你就依靠对未来的了解,装作朝中神秘的大人物,以此慢慢积攒了一些人手,又寻了很多原定的未来里结局并不算好且为人比较摇摆的贪官污吏,借着预言的名头策反他们,为你所用。”


    “铺好路后,你通过高妃引荐,成了皇帝的座上宾,继续用你知道的将来取信皇帝,借机给皇帝下药,以此来掌控皇帝驾崩的时机。”


    “你的一切谋划都必须保证原定的未来不会变,保证皇帝的死期由你所控,这样你才可以在主线走到结尾的时候……”


    沈持意眉眼压下,“……摘走属于楼轻霜的结局。”


    “而两年前的辰陇之战——”


    “两年前的辰陇之战,”苏承景居然接过了他的话,冷声道,“我不仅结识了你,还发现你和我一样,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改道行军?”


    “是。你只想当个闲散王侯,可我不愿做无人在意的世家子弟。”


    “我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每一步都没走错,只等‘苏三’战死在辰陇之战。”


    “这是推动未来的关键一步,此后苏家被沈骓赏识,这才导致了裴知节倒台之后,苏铉礼拜相,和楼轻霜相争。我必须让‘苏三’战死,我早就做好了假死脱!


    身的准备,顺便摆脱苏家三公子这个毫无用处的身份。”


    他忽然抬高了语调:“可你居然要救我?”


    “我当时真的很惊讶。你和我一样知道原著的发展,但你出生就是手握封地的王侯,拥有的起点比我高那么多,若想成天下大事也比我容易太多,你却并不想入局,甚至完全不在意未来会改变,就因为想救我?”


    “可惜了世子殿下的好意,”他同两年前一般喊沈持意,“你打乱了我的计划,我还废了好一番功夫,才重新让‘苏三’战死的事情发生呢。”


    苏承景漫不经心地看着那被刀锋逼近的咽喉。


    他不由得在千钧一发的此刻,还心不在焉地想着:这样漂亮的脖颈,血溅三尺的那一刻,该会是什么模样?


    他复又抬眼看向相熟的青年,悠然道:“我当时想过直接杀了你。一个和我一样知道未来的人……威胁太大了。”


    “一念之差啊太子殿下,我确实应该早点杀了你的。你如果死在了以为我战死的两年前,死在了还是苍世子的时候,也不会让我现在这么举步维艰了,对吧?”


    沈持意眸光沉沉,不愿应答。


    “我当时没对你动手,以为你从此就会在苍州做你那纨绔世子,说不定等我来日杀了楼轻霜,取而代之,执掌天下,还会和你再见。”


    “结果你居然阴差阳错成了太子。不仅如此!当年我随手留了江元珩一命,本来是想给我自己用的,可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忠心耿耿?”


    “那我可就难办了。殿下,你不了解真正的我,可我了解你,你不会受制于我做个傀儡的,我不能和你摊牌,更骗不了你,你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我对其他人的招数对你无用。”


    “我只能放弃现成的太子不选,连枭王那个装疯卖傻的废太子都考虑进去了。”


    沈持意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人,眼神愈发沉冷。


    高台下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他们,没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也没人看清那帷帽摘下之后又是谁的脸。


    已经有暗卫从远处牵来好马。


    筑星台四方都围着人,如果不是苏承景手中的弯刀勾着沈持意的脖子,禁军早已一拥而上。


    万箭齐发只需一瞬,人心的较量却永不停歇。


    高天之上的长风簌簌不止,云海翻涌,遮了明月。


    眼前又暗了几分。


    “其实我不太明白,”苏承景的嗓音顺着风声传入沈持意的耳中,“两年前我以为你是无心天下,和我之间,只能算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你现在居然和楼轻霜一道设计我——我是虚假的苏承景,他就是真实的楼饮川了?”


    “他和我也没什么区别,不都是想窃国遮天吗?怎么你现在……”他握着刀柄的手分外用力,手臂紧绷,双眸转来转去,时刻盯着高台下的状况,面上却吊儿郎当道,“可以认同他,却不能认同我呢?”


    “我才是不明白。”


    沈持意眼尾轻压,双眸之中瞬间扫去一切惆怅无奈,清冽的嗓音仿佛将路过的秋叶冷风都裹了起来。


    “人各有志,或江湖之远,或庙堂之高,本就!


    无高低之分。”


    他语调骤然一沉——


    “可你的庙堂之高,是高高在上地将嘉太子病逝的消息,故意告知一位和你无冤无仇、刚正不阿的寒门御史,利用他对天下百姓的一片赤胆忠心,以他血肉之躯,来护住一个昧敛一州百姓血汗税银足足十年的贪官吗?”


    苏承景面颊狠狠一抖。


    “冠冕堂皇!你就不爱这样的庙堂之高了?你从前天高皇帝远,说是要闲散余生,结果得了个储君之位,现在不也不愿放手,倾轧其中吗!?”


    这一言沈持意自己都不曾想过,登时怔然了片刻。


    他自言自语般道:“我从前不愿参与其中,是觉得来日总会江山安稳,四海升平……”


    如今呢?


    如今涉身其中,还是觉得来日总该江山安稳,四海升平。


    他释怀一笑。


    但此事已经没有和苏承景多说的必要。


    苏承景以为他哑口无言,嗤笑道:“殿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我还有最后一次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


    “殿下既然愿意做楼轻霜的傀儡,做我的傀儡有何不可?他对手中的傀儡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我们好歹还有旧友之谊,我不会动你。”


    “我手中有淮东军,楼轻霜固然能调动羌南戍边军,但羌南的远水救不了骥都的近火,而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还能调动禁军,你我一道杀了楼轻霜,如何?”


    沈持意无言,连争辩之心都没有。


    他看出了眼前之人的孤注一掷与强行镇定。


    他方才的那么一点怅然早已随着高台长风而逝,此时此刻只余果决。


    挟持之人穷途末路,被挟持的人却从容不迫,刀锋在前而面不改色。


    苏承景等了片刻,从沈持意的沉默中得到了回答,咬紧后牙,谨慎地留意着四方,同时盯着沈持意,也看到了被沈持意护在身后的乌陵。


    太子殿下的贴身侍从似乎没有一点护主之意,也并不紧张,反倒像是在……在津津有味地听他们交谈?


    他隐约察觉到了哪儿不太对劲。


    下方传来许堪的喊声:“马已备好!”


    筑星台下,好些骏马聚在一块。


    许堪看似有所顾忌,四方的暗卫和禁军却没人放松,尽皆在等待挟持太子的刺客松懈。


    这等时刻,禁军和飞云卫知道刺客不可能乖乖放了太子,刺客也清楚禁军和飞云卫不可能任由他们离去。


    端看谁能谨慎到最后,谁又能抓住一切时机。


    如此关头。


    许堪稍一转头,又瞧见江元珩拽着缰绳坐在马上,松松垮垮地顺着马首上的毛。


    悠然得浑似刺客那一边的。


    早已被今夜接踵而来的大乱和意外吓得慌了神的飞云卫统领:“……?”


    不愧是真的上过战场的人,冷静远超所有暗卫啊。


    筑星台上。


    沈持意的目光越过苏承景,看向夜色下的遥遥远方。


    远方的万家灯火似乎还在宁和美好地迎着佳节,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皇城之中的你死我活。


    苏承景晃了晃架在他脖颈上的弯刀:“随我下筑星台。”


    他没动。


    他说:“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确认的吗?”


    这个问题,是苏承景问的第一个问题,沈持意并没有回答,苏承景便也不再问。


    眼下已经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太子殿下复又提起此言。


    苏承景面色微顿。


    “就在你拿着刀架在我面前的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