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相亲

作品:《殿下为何如此心虚

    沈持意还未来得及思忖这话中含义。


    那人指腹缓缓挪动,代替双眼在自己面颊、唇边游走一般,一一“看”过他的面容五官,又忽而停顿。


    指尖骤然落下力道,牢牢掐着他的下巴。


    徘徊在唇边的双唇微滞,终于撬开他的唇齿。


    沈持意浑身一僵。


    对方就这般无声告知了他方才话中的含义。


    可这人似乎也是头一遭同人相吻,愣然片刻,竟慢条斯理探究起来。


    分明没了先前措手不及的攻城略地,可沈持意被毒性压得绵软无力动弹不得,本就像在任人刀俎,对方一点一点的探索尝试更是同游刃有余的狎弄极为相似。


    他脸颊如坠沸水般烧了起来,月色掩盖下的面容红得不能再红,连耳后都不能幸免于难。


    他不得不在久违的喘息之中寻开口之机。


    “木、木兄……”


    话一出口,沈持意才发现自己确实恢复了些力气。


    更加证明了木沉雪并未骗他。


    可是。


    这、这这……


    虽然他是对木兄有意思……但——


    沈持意慌乱挣动。


    男人制着他。


    “你中毒太深,仅仅如此,只是聊胜于无。毒性还在,不要乱动。”


    一样的话语,却像是剥去了彬彬有礼的外壳,嗓音沉沉,坠满阴霾。


    沈持意并不是故意要乱动。


    他又不是要风度不要命的傻子。


    只是……


    “仅仅如此,只是聊胜于无”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唯有巫山云雨才足够……!?


    他和木沉雪二人还只是朋友,关系未定,聘礼未下,父母未见,光天化日——哦不也没有那么光天化日,总之……总之他便要为了解毒占人便宜了吗?


    他分明是为了搭救美人而来,如今却窘迫得像个被美人关在笼子里欣赏的困兽。


    “等等, ”他胸膛仍旧闷得厉害,说出口的话语恹恹喑喑,“等我一会……”


    木沉雪背着窗,月色照不出男人神色,沈持意瞧不见这位本该皎皎明月般的君子在这种时刻是怎样一副神情。


    他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不如寻常般沉稳。


    但他也不遑多让。


    他慌乱得厉害,又不敢碰着对方受伤的手臂,在这人怀中动来动去,手足无措又小心翼翼地拽下腰间的香囊。


    这枚香囊并不仅仅只是饰物。


    里头不只有香料药物,还缝了一张盖过苍王府印和苍州官印的文书。


    大兴朝对各州府往来管控严厉,他是苍王世子,下级官员却鲜少有机会见他,他若只身在外遇到什么麻烦,容易说不清楚,便带着这份文书以防万一。


    这张纸,就是他身份的印信。


    他在此之前一直没告诉木沉雪自己的身份,其中确实是有所顾虑。


    他是前苍王遗腹子,本该出生便承爵,可宗府以他尚未弱冠为由头拖着,封王的圣旨至今未下。


    他挂着个世子的名头十九年,实则苍王府根本没有王爷,足见宫中那位对他这个王位的态度有多模糊。


    指不定就等着他哪步走错,正好把这个藩王爵位收走。


    他先前和木沉雪萍水相逢,人心隔肚皮,他不能拿整个苍王府的安危去赌,初相识时便没有报上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苍王世子明面上还在养病,若他在烟州一事被有心人得知,传至宫里,那便是欺君大罪。


    本来想着慢慢来的。


    一晃眼变成现在这副处境,此刻怎么也不适合说出口。


    兴朝权贵好男风者众,大多都是游戏风月的态度,若说不清,保不齐木兄也会把他当做那般登徒子……


    仓促间,沈持意仅能想到先以这香囊明意。


    香囊里的东西不仅能佐证他的身份,还可以调动苍王府库。


    他现在无法凭空变出十里红妆千金万两来提亲下聘,此物勉强能用作聘礼。


    他说:“送你……”


    素日里能握剑的双手在毒性影响下连香囊都有些握不稳,五指微抖,绳扣几次三番搭不上,废了好大力气,才把香囊乱七八糟地绑在男人腰间。


    香囊就这么和木沉雪片刻不离身的小锦袋挨在一起。


    他松手,香囊坠下,发出一道轻巧撞着衣物的窸窣声响。


    “……可以吗?”他问。


    如果不可以……


    如果不可以他就只能一命呜呼了。


    哎。


    沈持意又觉呼吸困难。


    他刚才只那么轻微地胡乱动弹,毒性仍是加重了。


    木沉雪却不回答他。


    沈持意垂着头,轻轻拽着男人衣摆,又低声软语地问:“我送你这个……你可以帮我解毒吗?”


    木沉雪垂下双眸。


    月光照不进的双眼只能瞧见一片漆黑,一切思绪敛藏其中。


    早在沈持意破门而入之前,他便警惕察觉到了杀手潜入。


    他没有立刻斩除祸患,反倒刻意留着那杀手发出动静,引来现在正靠在他肩头的青年,又刻意让对方瞧见他狼狈却又狠绝的模样,无非是难以言喻地期待着——


    期待着这几个月来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青年惊惧惶恐,用刚才知道的一切作为把柄,胁迫他解毒,展露出阴冷急切的“真面目”。


    直至方才。


    他阴翳下脸色渐沉,无言等着沈持意的反应,等着对方泯然如他往昔所识芸芸。


    旧疾新伤编织出游走全身的细密痛楚,刺得他愈发清醒。


    紧接着,他却感受到青年在自己腰间挂了什么,清清楚楚地听到对方抛来了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居然这个时候还规规矩矩地问他可不可以帮忙解毒。


    “我说不行——”木沉雪神色愈发幽深不可测,字里行间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他自己也辨别不出的根由。


    也许是在忍痛,忍病,忍旧疾,或是在忍着什么不便诉诸于口的心念。


    “——你便不解毒了?”


    “那是自然……”


    正值画舫转了个方向,月光展颜,照亮两人身侧。


    沈持意眼见男人神色一顿。


    他双手已经凉得不像话,无暇细思木沉雪神情之中暗藏之意,只自顾自很是吃力地说着,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吐。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还是、还是木兄意愿最为重要,我怎能因中毒,强迫于你……”


    所以……到底可不可以?


    “不可以。”


    沈持意一呆:“那、那我想想遗言……”


    男人神色空白了好一会,蓦地轻笑一声,笑声压下了弥漫在房中的血腥与藏于昏暗角落中的隐痛。


    随即那人一手揽起他,就着床榻,将他放在了被褥之上。


    沈持意四肢绵软,任由摆布,只得见眼前天旋地转,再一抬眸,已被木沉雪遮住所有视线。


    “我从前做事,从来……三,思,而,后,行。”


    “但——”


    但什么?


    他听着木沉雪在他耳边说:“可以。”


    刚刚还说不可以。


    ——当真是反复无常。


    沈持意被男人拘束在方寸之地,难以动弹,隐约觉着似乎哪儿不对劲,却无法思虑太多,赶忙红着脸道:“药膏!药膏没拿……伤药里,有可用的药膏……”


    那人动作一顿,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皱眉道:“你受伤了?”


    “我没受伤,是男子……床榻之事,需用此物……”


    他跟着那些纨绔子弟出入风月地时,见过不少点小倌的世家子,有些人为了意趣,甚至还会自行带些秘方所制的药膏,说是功效各有不同。


    见得多了,自然知道此物用处。


    沈持意急着探身要拿,“不用药膏,我怕伤着……”


    你。


    耳边传来那人刻意压低的嗓音,含着他听不懂或是听错了的愠怒:“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目盲的男人不让他动,独自在榻边七零八落的药中摸索了片刻,猛地一把将那几罐本该用作跌打的药膏往榻上一扔。


    方才的不对劲感更重了几分。


    直至他发现自己只能仰头抬眸看着对方之时,他恍然明白哪里出了差错。


    他惊呼:“不应该是我——”我来吗?


    有人俯下身来,以唇舌封住了他一切未尽之言。


    ::::::


    明月游荡长空,星河西游,碧湖接天,汇于东际,裂开一道鱼肚白。


    晨风拂枝,人间接住了红尘风光。


    “……世子?世子?”


    不知是谁的喊声像是灌入双耳的浓雾,朦朦胧胧,似假如真。


    沈持意悠悠醒来。


    一瞬间,知觉也被唤醒,浑身都如同在醋里滚过一圈一般,酸疼感排山倒海而来。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恍惚许久,缓缓睁眼。


    眼前白纱飘落,天光明亮。


    他正躺在木沉雪所住画舫小室的床榻上。


    昨晚同剑尖相撞的云鹤金灯已经被人拾起,正放在床榻旁,展翅云鹤的一角陷进一个尖锐的坑,是长剑击出的痕迹。


    那柄剑却不在了。


    乌陵发现他睁眼,喜道:“可算醒了!”


    沈持意不仅醒了,昨晚中的毒也早已解了个干净。


    他毫无顾忌地猛地坐起。


    他惯常如此,清晨睁眼便翻身下床,爽利得很。


    可下一刻,酸楚感钻满全身,他“嘶”一声赶忙靠回床栏旁,忆起昨晚后半夜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原以为是他因中毒不得不唐突美人,可木沉雪正值旧疾复发,一只手又受了伤,内伤外伤浑身是伤,却不知哪来的力道,一直按着他。


    瞧那人一举一动四两拨千斤的模样,分明是会武!


    他本就中毒,没什么力气,用力又怕撞到木沉雪手臂上的伤,不敢大动干戈,倍受掣肘。


    后来……


    后来那几罐药膏就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甚至全都用完了。


    夜半,乌陵停泊好画舫,还曾在外头敲过门。


    但当时他和木沉雪都已经……他不得不仓促喊住乌陵,让人先行退下。


    直至力竭入眠,都只有他和木沉雪待在一起。


    他甚至是……在木沉雪怀中睡着的。


    如今醒来并无不适之感,身上也整整齐齐穿着寝衣,不知木兄什么也瞧不见,昨夜是如何收拾残局的……


    “……”


    他一回想,满脑子便是男人因看不见而总是问他各种乱七八糟问题的模样。


    “…………”


    他和木沉雪……


    抱得心仪的美人归,本是好事。


    但是这个过程……这个结果……!


    怎么会这样……!?


    分明没再中毒,沈持意却是眼前一黑。


    往事不堪回首,世子缩回被窝。


    乌陵看着团成球瞧不见人影的被子,急切喊道:“世子!”


    一张红彤彤的脸从被褥边角探出来。


    沈持意缩头乌龟没当一会,又开始担心木沉雪仇家之事还不知如何。


    昨夜兵荒马乱,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未说清。


    他现在回想,木沉雪既然会武,血中又有如此厉害的剧毒,那杀手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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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难以成功,偏生他自以为是,觉得美人需要搭救,最后反倒拖了后腿,还……


    若是木沉雪只是心善救他——那和他为了解毒睡了兄弟有什么区别!?


    他一个头两个大,问:“木兄呢?”


    乌陵居然没有在这上好的时机揶揄他,而是疾声道:“在外面,刚刚来了好几个人,说是木公子本家找来,连昨晚那个杀手的尸体也被他们带走了。现在木公子正在和他们在外头说话。”


    沈持意一愣。


    木沉雪家里人?


    昨晚刚被仇家寻到追杀至画舫之上,今早快一个月不曾寻来的本家之人便也出现了?


    他和木沉雪这几个月朝夕相处,年节都是在画舫上过的,但哪怕是除夕时分,木沉雪也没有丝毫提起过家中人。


    如今人突然来了,还一来好多个。


    乌陵又说:“木公子出屋时提醒过我不用打扰你,我本来想等世子醒了再说。但是刚才船头落下一只信鸽,没有信,只有左脚上绑着一条黑布。”


    所有遐思都被这番话撇落,沈持意面上红晕瞬间褪去。


    他双眸一压,眼底立时涌出担忧之色。


    信鸽左脚绑黑布,这是他和宫内为他传递消息之人约定的暗号。


    飞鸽传信毕竟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人截获,他打听的都是朝中大员和皇城动荡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直接在信鸽身上放消息。


    因此,宫中传出消息,都是先派人送往他所在之地的民驿,伪装普通信件封存,再飞出一只信鸽,以通知他有新的动静,让他去驿站查看。


    信鸽若是左脚绑白布,那便是普通消息,有空去查看便可。


    若是绑黑布,则是……


    “十万火急!?”


    难怪乌陵顾不得其他便来喊醒他。


    怎么会突然有十万火急之事?


    帝都发生了什么,会和他这个没有袭爵的苍王世子有关?


    现在的剧情节点不是太子病逝吗?宫中乱成一锅粥,哪还有闲心管苍州?


    他拼命回想剧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赶忙爬出被窝,压着酸痛起身,从乌陵手中接过外袍披上,缚上腰带之后,下意识想收整香囊。


    手中一空。


    ——他昨晚把香囊当做聘礼送给木沉雪了。


    “……”


    沈持意一拍额头,暂定下神来,“飞鸽是何时找来的?”


    “就在刚刚,我一瞧见就知道耽搁不起,赶紧进屋喊你了。”


    沈持意边同乌陵说着,边行到门前,听到外头有交谈之声。


    来找木沉雪的这些人还未见过他,他也不知木沉雪家里是何情形。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让乌陵取来幕篱,戴上才开门走出去。


    “我没什么大碍,”他昨晚是一点伤没受,干的全都是难以启齿之事,“黑布从来不会被轻易选用,宫中恐怕出了和苍王府有关的头等大事,你先赶去驿站,尽快把消息带回来给我。”


    乌陵凝重道:“是。”


    他拉住急着转身要走的乌陵:“对了,买两匹好马回来。”


    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星夜兼程回王府。


    乌陵点头,脚尖点地,毫不拖泥带水,以轻功掠过水面,径直上岸离去。


    沈持意忧心忡忡。


    既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多半不是仅仅一个传信就能结束的。


    不论是什么消息,他怕是都得即刻赶回王府。


    他盯着乌陵的背影渐远,这才行至画舫景亭外。


    隔着白纱望去,亭下站着三个人。


    木沉雪站在中央。


    这人近日已能瞧见些许模糊颜色,不必常常敷药,只在早晨敷药粉于双目之上,此刻正一条玄色布带裹藏着药粉蒙着眼睛,翩然而立。


    再往前便是湖面,若是不经意很容易坠湖,这人却悠然立于栏前,神色淡然。


    正月晨风透骨寒,男人披着兴许是手底下人带来的玄金大氅,领口绒毛随风晃荡,时不时便刮过这人下颌。


    如冷梅凌寒开,幽兰独自赏。


    是那副沈持意再熟悉不过的端方君子模样。


    和昨晚……截然不同。


    可昨晚他中了毒,直至最后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回忆起来满脑子乱糟糟,不清不楚,实在难以确定。


    木沉雪血中的毒怎么如此诡异,他穿来这里这么多年,怎么都不曾听说过这样的体质?


    还有解毒的方式……


    他停步在景亭外。


    木沉雪身旁的两人中,其中一个书生模样头戴束髻冠身着绯色衣袍的男子正惊道:“手臂怎么伤成这样?是那刺客所为?除了那刺客,可有他人近身?”


    “他人”已经来了。


    那两人瞧见沈持意,纷纷看来。


    男人似是也知道他来了,稍稍侧了侧头,没有回答绯色衣袍男子的问题,而是冷静道:“你们刚寻到我,夜里便来了杀手。”


    另一名黑衣劲装男子看上去年岁最长,却因这句话脸色突变,猛地跪下:“内里有人递消息——属下这就去查!”


    木沉雪轻轻颔首。


    黑衣男子起身一个抱拳,绕过亭子外的沈持意,就这么走了。


    错身而过之时,沈持意仗着白纱阻隔,肆无忌惮地看着那人面相神色。


    狠戾之色比起昨夜那个杀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多半杀过人。


    沈持意怔了怔。


    有着能养得起死士高手的仇家,还有这种看上去起码沾过不止一次人命的手下。


    体质特殊,血中藏着奇毒,起码自小身体便有隐情。


    木兄这商贾世家,当真是不正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