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在意

作品:《从良

    昨晚又下了雪,地上原来的印记被盖住了,但是又被晨起的货车轿车之类的压出了新印子,立宵开始剑走偏锋,沿着路牙子往前骑。


    “我去,你这干嘛呢?”迟曙看着立宵骑着电车在路的边缘高速拉直线,但凡有一点偏颇,往左倒就是摔进沟里,往右倒就是摔进泥窝里。


    迟曙下意识揪紧了立宵的衣服,看着他在弯道里滑出美丽的弧线,走过的痕迹溅起雪花,有些深的地方像是重新下了一场小雪,罩了两人满头。


    立宵玩爽了才想起来后座还有个人,他在路边慢慢减慢速度,刚一回头,被散了一脸的雪。


    “你哪儿来的雪?”


    “你说呢?”迟曙下了电车,抖擞了身上的雪花,他准备上电车的时候发现立宵没了。


    “曙儿。”


    迟曙下意识扭头,胸口炸开一朵花。


    还好,没砸到脸上。


    迟曙没来得及后退,脸上又炸开一朵,随后数不清的雪球接踵而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迟曙扭头就跑,还顺道看见了立宵脸上得意的笑。


    很好,立宵,你要完了。


    迟曙蹲在电车后边儿,一边挡攻击一边加紧制作雪球,拿出了玩狙击战的认真劲儿,争取要一击致命。


    可是迟曙忘记了这里是谁的主场。


    立宵猴子似的空着手往山上跑,迟曙僵着手拿着四个瓷实的雪球猫着腰追他,立宵跑着跑着没影了,迟曙抬头的时候,只能看见周围一棵接一棵的树,和雪白的群山。


    “曙儿!”


    迟曙这次学乖了,立刻后退远离了声源,一团团雪花在他的脚边炸开,迟曙决定以退为进,扔了雪球往山下跑,没等立宵追上来,他骑上电车一溜烟跑了。


    站在山上还没来得及下来的立宵愣在原地。


    还能这么玩儿?


    迟曙转一圈回来的时候立宵已经下山了,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玩手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直到电车的轮子在雪窝里发出轰响,立宵才反应过来忙不迭退开,还是溅了一身的雪。


    立宵叹了口气,拍了拍手上身上的雪花,“我发现你真的是,睚眦必报。”


    迟曙朝他挑了挑眉,“比不上您的计谋。“说着拐了弯要走,立宵立马翻了石头,揪着迟曙的肩膀翻身坐上了车,随后两个雪球毫无征兆的在他脸上炸开。


    立宵十分无奈地抹了抹脸,“你们学霸不仅睚眦必报,还擅长算计人心。”


    迟曙看起来玩得很尽兴,声音里都是愉悦,“你要不想想是谁先挑的头?”


    立宵已经不想说话了。


    两个人带着湿漉漉的鞋子和沾满了雪花的羽绒服,回到了镇上,在门口停下,迟曙还没下车,就被门口刘宇潮那掉冰渣子的脸给吓了一跳。


    立宵在一边说风凉话,“我记得迟曙没有往你的脸上扔雪球啊,你这脸怎么结冰了?”


    “迟曙同学,你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的吗,一个小时前,我不明白,十几分钟的路程你们是怎么走了一个小时的,怎么,在路上顺道堆了个雪人,打了个雪仗?“刘宇潮嘴里都冒冰渣子。


    立宵开了门,推着刘宇潮进屋,“这次全是迟曙的错,刘宇潮,你敢信迟曙把我丢在马路牙子上自己走了,我跑步来的。”


    刘宇潮:“……”


    “路上他还朝我身上洒雪。”立宵的羽绒服胸口湿了一大片。


    迟曙:“……”


    “我家曙儿干不出这种事儿——”刘宇潮看了一眼立宵身上的雪,又心虚地添了一个字,“——吧。”


    迟曙过来直接揽着刘宇潮的肩头往里走,“别听他在这里毁我声誉,走,进屋。”


    刘宇潮又看了一眼迟曙,”我去,刚才没发现,你身上怎么也这这么狼狈。“


    迟曙顿了一下,“立宵路上把我引进山里,看我不识路伺机报复,你看看我身上。”迟曙说着转了个圈,“比他身上惨重得好多吧,他身上那些小伤,都是我奋力反抗留下的一点儿痕迹。”


    刘宇潮一脸震惊,“立宵,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立宵,“迟曙,颠倒黑白算是被你玩明白了,你以为宇潮会信你一面之词吗?”


    迟曙笑了笑,“会不会信我不知道,但是我明显更惨重。”


    立宵:“……”


    迟曙:皮一下很开心。


    刘宇潮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进了屋,想不明白自己起个大早蹲门口有什么意义。


    初三下半学期的日子过得相当快,在一模考试到来的时候,迟曙还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是每次扭头看见立宵的笔在纸上沙沙落下划出字迹时,总会有些恍然。立宵不想上学,不想学数学,可最终,也许是有他的原因,他静下了心,迟曙无法辨别立宵是不是真的乐意,还是勉强。好歹有时候艰难的学习里小小的提升,也会让他开心。


    可惜一模的成绩没让他爽,数学成绩在背后紧紧拽着他的腿,把他拽到二十名开外。


    立宵抱着数学卷子皱眉头,跟对着数学卷子念经的刘宇潮形成一道班级里靓丽的风景线。


    迟曙过来卷着数学卷子一人给了一下,“你俩坐这儿想什么呢,错题都会了?”


    “别提了。”刘宇潮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是真没想到,我这么久的补习完全没用,我这数学就比立宵高了一分,哪怕是两分呢,就我这数学成绩,中招是没什么指望了。”


    迟曙下意识看了立宵一眼,立宵还埋头看着卷子,他走到两个人中间,拍了拍刘宇潮的左肩和立宵的右肩,前桌这时候转了过来,安慰道:“一模的题本来就难,你们虽然成绩下降了,但是排名上升了,别这么丧!”


    “那迟曙的数学成绩怎么没下降!”刘宇潮不服气。


    “你跟他比呀,潮儿。”前桌转过来捞住了刘宇潮的脖子,“曙儿可是参加数学竞赛的人,这能比吗,不过你可以看排名,我看我们省排名上升不少呢,别以分数论英雄,要看排名的。”


    迟曙松开手,顺势靠在立宵身上揽住了他的脖子,“今晚回去吃火锅?”


    “我今晚请你吃火锅,庆祝我们进步,怎么样。”前桌看了迟曙立宵一眼,立宵还是没抬头,倒是刘宇潮看起来心情好了不少,“算了,我相信你的话了,火锅锅底要麻辣的。”


    “那还不好办,迟曙,立宵,一起吧,人多热闹。”


    迟曙捏了捏立宵的的脖子,“不去了,今晚有事儿。”


    立宵今晚兴致不高,迟曙买了四盒羊肉卷,立宵挑着筷子专捡红香肠吃。


    当立宵的筷子碰到锅里最后一个红香肠时,迟曙忍不住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红香肠,不开一盒羊肉卷宠幸宠幸?”


    “开。”立宵夹着最后一个红香肠扔进了嘴里。


    “宵儿,你怎么比刘宇潮还在意成绩呢,一模的题难,再说,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不走心,这点时间能突击考成这样不错了。”迟曙右手涮着羊肉卷,左手调料。


    立宵接了小料,“我没在意成绩,就是吧,有点儿不太爽。”


    迟曙敏锐地抬起眼,剖析他眼里的复杂情绪,“立宵,你该不会是为我学的吧?”


    立宵眯起眼睛,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怎么,你要学我妈指着我的脑袋告诉我学习都是我自己的事儿吗?”


    迟曙傻子一样乐呵呵,“不会,我会虔诚地告诉你,我的荣幸。”


    他有千万条路可以走,学习不过是他阴差阳错的选择,迟曙还是庆幸,还好他能成为这阴差阳错的选择。


    立宵乐了起来,抢了迟曙手下的羊肉卷嚼了起来,“我告诉你,我下次指定能考好。”


    迟曙笑了笑,“我敢不信吗?”


    立宵起身,椅子摩擦着地面跟桌子磕碰出一道脆响,满身鸡皮,稳稳落在地上,“曙儿,你以后大学要学数学吗?”


    “会的吧。”迟曙盯着椅子,被立宵勾着划拉到迟曙面前,他坐了上去。


    “那想考什么大学?”


    “靠北的,在地图上最好跟这里是个对角线才好。”


    立宵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在桌上拿了一双筷子转了起来,迟曙看着,火锅锅底的咕嘟声音褪去,花园里芍药的新绿嫩得有些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春天已经到了。


    迟曙看着他,眼睛里有些亮,也许是灯光照射的缘故,那里有期待,也许还有紧张,似乎是要立宵也说些什么。


    立宵沉默好一会,转开话题,“曙儿,你看。”立宵把手上旋转起来的两根筷子移到他眼前,“我能让两根筷子同时高速旋转还不会掉。”


    迟曙看着立宵指尖旋转的两根筷子,转速越来越慢。


    “宵儿,你是不是在我表白之前就对我有意思了。”迟曙话音未落,一根筷子从指尖飞了出去,在一个圆滑的抛物线之后掉在地上,手上另一根筷子颤悠悠悬在拇指和食指上,立宵茫然抬头,“啊?”了一声。


    “宵儿。”迟曙悄悄往前欠了欠身子,捡起脚边的筷子揣起来,“你是不是——”


    立宵立马拖着椅子后移打断他的话,“我那时候都不认识你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迟曙笑了起来,“我说你是不是那晚喝醉的时候意识是清醒的,你在想什么。”


    “是清醒的啊。”


    迟曙又往前靠了靠,擦着立宵的胳膊按在他椅子扶手上,立宵看到迟曙的耳垂有点红,这算是出师未捷吗,这人怎么装出来游刃有余的?


    “我问你刚刚在想什么,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很重要?”


    “对朋友不重要,但我们现在不是朋友,我觉得我现在问不冒犯,毕竟这关乎我的魅力问题。”


    立宵本来一本正经没忍住笑了出来,“迟曙,你什么时候这么搞笑的?你也会在乎魅力问题。”立宵一整个笑弯了腰,头发机关枪似的指着迟曙的下巴,“笑死了,我以为只有我在意魅力这个东西。”


    “也不算是吧,有时候会在意,比如你从河里把我捞上来的时候。”


    迟曙挺认真地低着头,看着立宵笑得要断气,十分平静。


    等到立宵扶着桌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趴下去笑了,迟曙抬头叹了口气,捂着眉头也笑了起来,“我服了你了。”


    “那你笑什么,啊,你笑什么。”立宵笑着拍了拍迟曙的腰,“自己都笑得直抖,还说我。”


    迟曙把盖在眉头上的手挪到眼睛上,立宵坐直了身子,咳了两声终于结束笑意,“我承认,也许是有点儿早。”


    迟曙也摘了“眼罩”,弯了弯眉毛。


    “在知道性取向之后,很多以前无意的举动和奇怪的情感都有了不一样的解读,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那你确实很早就对我有意思了?”


    “靠。”立宵笑了起来,“这个话题过不去了?”


    “你就回答一下就过去了,是你一直回避好吧。”迟曙凑过来,立宵咳了一声,往后退了退。


    “是,我是对你这种类型比较有意思。”立宵应他,“我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果,就像有些男的长得挺帅也合得来但就只能处兄弟,有些就只能处对象,是不是。”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迟曙笑着起身,“进屋。”


    立宵也跟着站起来,又笑起来,“真是莫名其妙的问题,莫名其妙的话。”


    “我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然后你乱七八糟地回答,我已经满意了。行了行了,进屋进屋。”迟曙推着立宵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