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小林，高不高兴？”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从北京医学院进修回来，你就是咱们厂里的金招牌！以后前途无量啊！”


    林凡从短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内心却是一片冰凉。


    进修？


    前途？


    在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这些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从明年开始，连续三年的光景会有多难熬。


    到时候，别说进修，能吃上一口饱饭都成了奢望。


    这个机会，对别人来说是蜜糖，对他而言，却是砒霜。


    但他不能直接拒绝，更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


    那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别有用心的破坏分子。


    林凡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思绪，脸上露出感激又带着几分歉疚的神色。


    “杨厂长，我……我真是太感谢您和厂领导对我的信任和栽培了。”


    他的语气无比诚恳。


    “这机会太宝贵了，我做梦都想。”


    杨厂长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就知道你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同志。”


    林凡话锋一转，面露为难之色。


    “只是……厂长，您也知道，我那个房子正在装修，准备……准备结婚了。”


    “哦？”杨厂长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结婚？这是大好事啊！”


    “是好事。”林凡顺着他的话点头，语气却沉重了些。


    “对象都处好了，女方那边也催得紧。我这要是去进修，一学就是一两年，这婚事……怕是要耽搁了。”


    他挠了挠头，一副忠厚老实的年轻人为难的样子。


    “而且，我刚来医务室没多久，很多工作才上手，跟工人们也才熟悉起来。”


    “我觉得，我现在的能力还不够，还需要在岗位上多磨练磨练，踏踏实实地为厂里的工人们多服务几年。”


    “现在就占了这么宝贵的名额，我觉得受之有愧。”


    “我怕自己基础不牢，辜负了厂里对我的期望。”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表达了感激，又说明了客观存在的困难，最后还把姿态放得极低，把一切都归结于想为工厂做更多贡献。


    杨厂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林凡。


    他没想到林凡会拒绝。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年轻人面对这样的机会，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小林，婚姻大事虽然重要，但个人的前途和发展也很关键。”


    杨厂长语重心长地劝道。


    “进修的机会，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你还年轻，这正是学习充电的黄金时期，错过了，以后会后悔的。”


    林凡坚定地摇了摇头。


    “厂长，我不后悔。”


    他的眼神清澈而真诚。


    “能留在轧钢厂，为几千名工人兄弟的健康保驾护航，就是我最大的价值体现。”


    “至于进修，我真的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请厂长把这个宝贵的机会，留给更需要它的同志吧。”


    “我愿意留在厂里，继续发光发热。”


    杨厂长沉默了。


    他盯着林凡看了许久，从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虚伪和做作，只看到了坦荡和决心。


    一个不为前途所动，只想踏实干好本职工作的年轻人。


    这是多么可贵的品质！


    杨厂长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欣赏和感动。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


    “好！好啊！”


    他站起身，再次用力拍了拍林凡的肩膀，这次的力度比之前更重，也更亲切。


    “小林，你没有让我失望！”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比去进修一百次都强！”


    “行，我尊重你的决定。”


    “你放心，只要你在轧钢厂一天，我就绝不会亏待你！”


    “安心准备你的婚事，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林凡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谢厂长！谢谢厂长理解！”


    送走了杨厂长后，刘艺媛凑上前问道。


    “林哥，好好的进修名额你就这么放弃了？”


    林凡看着刘艺媛满脸不解的样子，只是淡淡一笑。


    “人各有志吧。”


    刘艺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惋惜。


    在她看来这是多好的机会呀。


    林凡没再多解释，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他没有直接回四合院，而是骑着车，熟门熟路地拐进了邓思雅家所在的胡同。


    邓思雅刚下班回来，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听到敲门声，擦了擦手走出来。


    “林凡？你怎么来了？”看到他，邓思雅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


    “想你了，就来了。”林凡笑着走进屋，顺手把门带上。


    屋里飘着淡淡的饭菜香，温馨而又安宁。


    邓思雅给他倒了杯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后院的房子怎么样了？郑师傅没说什么吧？”


    “材料已经重新买了，进度没落下。”林凡拉着她在桌边坐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思雅，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看到他这副郑重的模样，邓思雅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凡握住她的手，缓缓开口：“今天杨厂长来找我了。”


    “他想推荐我去北京医学院进修。”


    邓思雅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真的？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她激动地看着林凡，几乎要跳起来。


    然而，林凡却摇了摇头。


    “我拒绝了。”


    邓思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错愕和不解。


    “为什么？林凡，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我知道。”林凡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但进修意味着我不能每天见你了，而且..”


    “我想早点把咱们的家安顿好，安安稳稳地跟你在一起过日子。”


    邓思雅的眼眶微微一红，心里既是感动，又是不解。


    “可是……这关系到你的前途啊。”


    “前途是重要，但安稳更重要。”林凡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里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思雅，你相信我吗？”


    邓思雅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当然信你。”


    “那就好。”林凡松了口气，他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总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太平了。”


    “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但我有一种预感。”


    邓思雅被他严肃的语气和深邃的眼神震住了。


    她虽然不明白林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但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好，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看到她眼中的信任，林凡的心彻底安了下来。


    他反手将邓思雅的手握得更紧。


    “思雅，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一起做。”


    “从明天开始，我们得开始做些准备了。”


    “什么准备？”


    林凡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存东西。”


    “粮食、肉、布票、油票……所有能弄到的票据和物资，我们都要想办法多存一些。”


    “钱要花在刀刃上，把能买到的吃的，都买回来。”


    “有备，才能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