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我动了眼皮，黑暗中什么也没有，该不会还在做梦吧。可是腹部的饥饿与疼痛那么真实，饿得像是丛林里的水坑，肚子完全是瘪的，同时又仿佛有一只全身硬甲的大虫正在我的肚皮下撕咬，它的口器如剪刀，将要咬烂我的内脏。只眨眼的工夫，我冒出汗来，一呼一吸都变得急促。


    我渐渐看清了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层靠近大门的那间牢房，今夜窗外无月，幽暗寂静，活像世间就剩下我一个人。


    “安？”


    达里尔低沉的声音好似止痛药，我一惊，扭过头，望向床边坐在地上的人影。


    他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额头，检查包扎伤口的纱布，小声附在我耳畔道:“赫歇尔说只要你能醒来，就脱离生命危险了，之后好好修养，其他的事交给我们。”


    “大家都怎么样？”我一开口，喉咙发干，嗓子黏在了一起似的，不自觉地咳出声，担心吵醒大家，侧身用手紧紧捂住嘴，铁锈味弥漫整个口腔，前胸也压着一团无形的重物，胃里堪比黄河翻滚。达里尔站起弯腰轻拍我的后背，帮我顺气，我感觉好多了，就是脑袋有点晕，并且牵扯到两处伤口，疼痛难忍。我不敢再动，平躺着慢慢稳定呼吸，再次阖眼，因为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我睁眼了。


    我还想对达里尔说些感谢的话，却听他以命令的口吻吩咐我睡觉，说是命令，实则全无气势，我笑了笑，闭着眼冲他点头，很快就睡着了。


    监狱里面除了数不胜数的行尸，还有五名幸存的囚犯，他们被狱警锁在食堂十个月，对外面的剧变一无所知。那扇锁住的门就是通往食堂的，T仔破坏了门锁，他们因此走出监狱，重见天日。达里尔还告诉我，这群家伙起初想要和我们争夺监狱，后来瑞克提出给他们清理一个牢房区交换食物，结果五个囚犯只剩两个。死的三个中一个大块头被行尸咬伤，然后同伴杀了他，一个想杀瑞克被瑞克所杀，还有一个仓皇逃窜，误入行尸之口。


    此时应是凌晨，微弱的光芒透过铁窗射进牢房的地面，我看事物看得更真切了。达里尔彻夜未眠，反正我两次醒来时他都是抢在我前头说话，眼底挂着浓浓的黑眼圈，与我通宵追剧时的状态一模一样。我很想表达谢意，因为从亚特拉大到农场再到监狱，他一直在照顾我，虽然常常冷言冷语，还动手没轻没重的，但嘴硬心软方面，无人能及他，不过这感谢的话我怎么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呢。


    “你绝对难以想象是谁找到了医务室把药品带回来。”达里尔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装作好奇地猜：“贝丝？”


    他摇头：“不是。”


    “卡罗尔？”


    他又摇头：“也不是。”


    我猜不到答案让达里尔得到了满足，他双臂抱胸，倚着墙壁，示意我继续，我叹口气，选择认输：“那是谁？直说吧，如果你说是你和瑞克，就不叫难以想象了。”


    “是我！”


    我被突然跳进来的卡尔吓了一激灵，他悄无声息地摸到牢房门口，戴着瑞克的警帽，笑着对我说：“我带索菲亚去找的，而且杀了两个行尸。”他很骄傲，脸上充满得意，等着我夸他。


    “谢谢你卡尔，你救了我一命，简直是优秀的末世猎人，再过几年，我们都要倚仗你了，让我想想，我该怎么报答你。”这不是捧场的恭维，我说得认真，卡尔也听得认真，他昨天肯定因为私自带索菲亚脱离队伍受到了洛莉的指责，然后对母亲出言不逊，就算听到我的夸奖，也没有露出轻松的笑容，我想劝导他，“嘿，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啊。”


    他坐到床上，晃动两条腿，盯着我看：“索菲亚以为你会死。”


    “我也以为我会死，如果没有你们在的话。”既然卡尔不愿说出洛莉的事，我便不提。


    躺久了难免身上酸痛，得活动一下才好，我双臂撑着床铺想要坐起来，达里尔扶住我的后背，我小心不触碰腹部的伤口，举止滑稽，像是个没有显怀的孕妇，和洛莉差几个月那种，情不自禁地噗嗤笑了。


    达里尔与卡尔不明白我在笑什么，两个人面面相觑，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把脑袋撞傻了。


    随着天色大亮，众人陆续睡醒，他们聚在牢房口探望我，我看到哭泣的索菲亚与赫谢尔完好的双腿，就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我可以帮他们，救他们，不枉来此一遭，就算身受重伤或者死去也无所谓了。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我没有那么容易死的。”索菲亚哭得以泪洗面，我牵着她的手不放，感受到她对我的感情很深，我很欣慰，更不舍得她哭，于是向卡罗尔投以求助的目光。


    “没事的，她很担心你，”卡罗尔的双手握在心口，走上前抱住我，“我们都很担心你，真不知道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


    我听后一阵惶恐：“没有我，你们就应当继续朝前看，不该停留。”也许是我救下了索菲亚的缘故，卡罗尔把我看得很重要，她有什么该讲的不该讲的想法都会跟我说，从而与其他人缺少交流。我得制造一些机会，让她看到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是同等重要的，都可以在危难关头出手相救。


    瑞克他们今天还有别的区域需要清理，我跟他碰了个拳，就算放下心来。接着是格伦和T仔，再然后是洛莉以及赫谢尔一家三人，我好似回到农场，往日的一幕幕在我脑中浮现，又被大火与尸群毁灭，但是没关系，我们将把这里变成第二个宁静祥和的庇护所。


    而在此之前，我要提醒他们监狱里还有人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如果能成功阻止行尸的突袭，说不定T仔和洛莉可以不用死。


    “达里尔，你为什么不跟瑞克他们去清理监狱？”瑞克、T仔、格伦都已经走了，达里尔还悠哉游哉地坐在床尾擦试他的弩。


    “我今天休息，下次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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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


    我探头看向C区的铁门，卡尔握着配枪严防死守，我们很安全，我对达里尔说：“你留在这里大材小用了，瑞克比我们更需要你。”


    他终于放下弩，却皱着眉，颇为不悦：“我妨碍到你了吗？”


    “没有啊，”达里尔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连连解释，“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看你有没有空闲。”


    “说什么？”他的目光略带狐疑，抬眸凝视我。


    我决定赌一把，说出即将发生的事情：“昨天我好像看到了个活人，就在监狱里，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所以没有告诉你们，经过一夜的思考，我确信那就是活人，他很危险，会对我们不利，毕竟如果他是好人，就会和你说的那两个囚犯一样与我们合作才对，而不是隐身于暗处观察我们。”


    达里尔迟迟没有回应，我以为他不信我的话，怕他把我当作疯子，没想到他犹豫片刻背起弩，整装待发：“先别告诉大家，我去把人找出来，这里你们多加小心，如果那家伙来了，先下手为强，不要犹豫。”


    我愣了一下，应道：“好，你也注意安全，别受伤了。”


    他离开前看了我好一会儿，我心说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可他默不作声，明明脸都憋青了，莫名其妙的。自从离开农场，他变了很多，我已经看不懂他了。


    卡尔走进来问我：“他去哪？”


    “去找瑞克他们了吧。”


    这天上午，赫谢尔来看过我的伤势，贝丝为我重新上药，更换纱布，我故意装痛逗她，被她发现，在我的虎口处捏了一把，我顺势撒娇，她拿我没办法，温柔哄着我，缓解药物刺激带来的灼烧感。


    正巧索菲亚也来了，她先前见达里尔在我身边就跟卡罗尔上到二层，卡罗尔在学习接生，为洛莉做准备，她可以帮忙打打下手。


    我讲起昨天承诺过索菲亚的神话故事，她听不进去，时不时瞟向我腹部的伤，我提议玩在亚特兰大时玩过的游戏，我心里想个数，给范围让她来猜，却遭到拒绝，她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拿武器击杀行尸了。


    我还没想起聊这件事，她提醒了我，我告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卡罗尔担心，更不能对母亲冷淡，我就差把卡尔的名字说出来了。


    索菲亚不理睬，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圈，贝丝赞同我的话，提高音量，让卡尔也听见。我无意说教，这种话说一次就够了，以后都不会再说。


    等到瑞克他们清理完一片区域回来，带了些新发现的食物，达里尔仍然未归。我既害怕他真的找到那人爆发冲突，又怕他没找到那人致使祸患。


    窗外的太阳开始西斜，达里尔该不会要找到天黑才回来吧。


    事实确实如此，他赶在黄昏时回到C区，瑞克他们问他去了哪里，他只说到处转转，杀了不少行尸，从我的房门口路过，给了我个眼神，他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