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长期伏案写稿，电脑微信也时常挂着，所以还能从这台旧电脑上找到当初同步的记录。


    江时玥花了两天搜集证据和写起诉状，打包好后，发给了顾明舟请他帮忙看看。


    这是自从上次相亲回来后，两人首次联系。


    顾明舟傍晚忙完发来修改建议：【证据截图的第3、4、5、6页聊天记录可以删掉，前后无关的聊天不用放，另外起诉状事实与理由部分前因后果陈述太冗长，还可以再简化一点。】


    江时玥受教了，刚想回“好的”，下一秒屏幕里跳出一个修改过的版本文档。


    顾明舟：【这是我按你的描述精简过的，如果你有改动，改好后再发我。】


    江时玥愣愣然点进去，没想到他会直接帮忙修改好。


    果然专业事还得交给专业人，看完顾明舟修改后的起诉状江时玥如是感叹。


    哪还需要她再改，这一版比她写的好太多，用词和事实都精简准确，简单一两百字，就把她要表达的全写清楚了。


    江时玥顿感羞愧，一是白瞎了她才是学中文的那一个；二是顾明舟看完她的事实与理由，也一定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无异于当众告知别人她被绿了的社死感。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免不了还是感到丢脸。


    她缓慢打字：【谢谢，我不用改了，你帮我改的就很好。】


    顾明舟回：【你做得也很好，自己起诉，看得出你做了不少功课。】


    江时玥脸颊在持续升温。


    想到什么，她又敲字问：【被告身份信息那些就先空着吗？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顾明舟反问：【有时间吗？】


    江时玥：【啊？】


    顾明舟：【过两天和我一起去趟法院。】


    江时玥惊讶：【我们这样就能去法院立案了吗？】


    顾明舟说：【不一定能立案，但能知道你要的被告身份信息。】


    *


    周四上午7点，天气晴。


    好久没有起过这么早，也好久没见到过早上7点的太阳，江时玥踏出家门的那刻，脑瓜子还没开机。


    直到在小区外又一次和顾明舟碰面，男人一身清爽帅气地站在似曾相识的路口位置，江时玥才被美色敲醒瞌睡。


    “我要先把资料打印出来吗？”她拎着手里的电脑问。


    “不用，我从公司已经打印好了，在车上。”顾明舟顿了顿，“吃早餐了吗？”


    江时玥摇摇头：“没来得及，你呢？”


    顾明舟说：“先上车等我。”


    男人说完转身走远。


    江时玥想开口又闭嘴了，她不吃不代表对方也不吃，于是她先上了车。


    没多久，顾明舟去而复返，手里拿了两份麦当劳早餐套餐，其中一份上车后递给了副驾上的人。


    “随便买的，先垫垫吧。”他语气轻松自然。


    江时玥接过，道了声谢后打开微信转账，把钱转了过去。


    微信的提示音在空中适时响了一声，两人视线交错一眼，默契的又错开。


    须臾车行上路，江时玥原本以为他们今天要去的是黎川云山区的基层法院，没想到顾明舟要带她去的是云都。


    千里迢迢跑这么远，不会就是为了帮她这个忙吧？


    江时玥觉得挺麻烦人家的，在手机上问不清楚，她踟躇了一会当面问：“一定要跑这么远才能搞到身份证号吗？”


    顾明舟神情专注开车，一边解释：“这是除了正规委托律师外的另一种正规途径。”


    江时玥沉默了一下，他这么有实力，难道没有点野路子吗？


    “那……有没有不正规但简单点的呢？”


    “我是正经律师。”


    “……对不起。”


    顾明舟余光往旁边分去一眼，微不可察扬唇。


    江时玥局促地捻了捻手指说：“学长，今天让你特意带我跑一趟，真是麻烦你了，谢谢。”


    “不用有负担。”顾明舟料想到她会这样，语气淡淡，“我今天刚好在那边有个庭要开，熟人委托的，算是巧了。”


    原来是这样……


    江时玥心里的负担陡然减轻，她又变得轻松自在了起来。


    黎川距离云都直线180公里左右，开车过去三个小时左右，今天起得早，原本以为路上会很瞌睡，结果一路精神抖擞。


    甚至随着距离越近，江时玥感觉今天这一切变得恍惚不真切起来，像在做梦一般。


    她瞒着亲朋好友跟一个半生不熟的男人跑来前男友老家……这也太amazing了。


    她的人生履历又刷新了一笔意外的经验值。


    江时玥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张照记录此情此景。


    十点半左右，抵达目的地。


    诉讼服务大厅起诉立案的人不少，江时玥一路过来，全是靠顾明舟游刃有余地替她引路询问。


    拿着资料排队时，江时玥有些心虚：“我们这样算浪费司法资源吗？”


    顾明舟眉梢一挑：“你交税了吗？”


    江时玥眨眨眼：“交了啊。”


    顾明舟往旁边柱子一靠：“那你心虚什么？”


    “……”江时玥竟无言以对。


    但被他这么一打岔，她现在没那么虚了。


    顾明舟淡然地告知她实情：“诉讼是你的权利，你今天来只是办理立案的，成不成还不一定，但我们目的也不是这个，只要拿到材料补正通知书就好，不用想太多，走一下流程而已，到你了。”


    江时玥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这一段话就轮到了她。


    前台工作人员机械式地语气询问：“您好，办理民事纠纷案件吗？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和相关材料。”


    江时玥递上手里的资料。


    工作人员扫了起诉状一眼，又看回来：“你是原告？被告身份信息没有吗？”


    江时玥：“没有，但他是云都人，你们法院这边能查到吗？”


    工作人员语气依旧很机械式地回复：“查不到，女士，请补充好被告身份信息再来哈。”


    江时玥只好看向身旁的男人求助。


    顾明舟接过话说：“麻烦法院出一下材料补正通知书，我们尽快补充提交。”


    工作人员闻言抬头，目光在两人中逡巡一圈，重新拿回证件，在电脑上操作打印了一张盖有法院红章的材料补正通知书。


    走出服务大厅，江时玥拿着这张纸，仍不知有什么作用。


    “就靠着它，能查到渣男身份信息吗？”


    顾明舟微不可察挑挑眉，边走边说:“试试吧，或许能行呢。”


    江时玥知道他这么说肯定不会白干，她索性将东西收好：“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顾明舟：“派出所。”


    *


    “姑娘，你确定你前男友就欠你500，不是五千？五万？”


    公安户籍科室里，一位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身材也胖墩墩的民警跟人闲聊问。


    江时玥每让人看一次起诉状都尴尬得脚趾扣地，何况现在还每个人传阅了起来，但她还是点头。


    “嗯。”


    “500都不还啊？”老大叔啧啧摇头，“这什么人啊，你这娃娃长得挺好，但找对象的眼光咋逊一大截呢。”


    旁边另一人也加入进来：“我看你是黎川人，大老远跑来不容易啊，就500块起诉是不是太亏了，你当时为什么要借啊？”


    还有人问出同样的疑问：“不是你前男友吗？谈恋爱你都不知道他家住哪吗？没见过他身份证吗？”


    “……”


    短短几句话又成功让江时玥破防语塞。


    派出所里每天鸡飞狗跳遇到的奇葩事情也很多，但今天这样，为了500块大老远跑过来起诉又是查户籍的，也还是难免感到新奇。


    好奇之余，大伙目光也在这对年轻的俊男美女身上打量，隐约好奇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顾明舟看了看女生一眼，出声打断说：“请问查到了吗？”


    众人这才从八卦中抽神，纷纷盯向旁边在电脑前查询的同事。


    “找到了，是我们这里的人。”一位三十出头的民警说。


    江时玥一喜，下意识扭头，她没注意到顾明舟也在看她，两人视线就这么直直撞上。


    男人嘴角也微微弯起，笑容迷人。


    江时玥心莫名咚咚，她赶紧偏开视线。


    不枉费大老远跑过来一趟，有法院开具的材料补充函，她们成功拿到了被告的户籍证明和身份证明，江时玥回到车上打开电脑补充好起诉状上的被告信息。


    “那我们现在重新回法院吗？”她问。


    顾明舟看了眼时间：“先去吃饭吧。”


    江时玥都没注意时间，原来已经十二点了。


    “好呀。”她说，“我请你吧，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顾明舟笑：“你都道千百个谢了，下次吧，今天中午有人买单，一会我有个朋友，你介意一起吗？”


    江时玥摇摇头：“我ok的，是下午你要出席开庭的那个朋友？”


    顾明舟：“嗯，高中时的同学，他最近有个合同小纠纷。”


    他所说的高中，应该是指在靖城读书时那边的同学。


    江时玥了然点点头，但同时也衍生出了更多好奇的问题。


    早年顾奶奶是和顾爷爷一起生活的，江时玥刚上初中那年，顾爷爷因病去世，儿子儿媳又都有自己的事业，常年居住在靖城，这么多年，顾奶奶都是由保姆照料饮食起居的，顾明舟也是跟着爸妈一起生活，只有偶尔的假期和高三那一年才在黎川，没想到长大毕业后却跑回来了黎川工作，太费解了。。


    按理说，靖城那样的大城市不是更好发展么？


    江时玥好奇，路上跟他闲聊谈起这个话题。


    顾明舟的答案很简单，三个字：“呆腻了。”


    听起来随性又任性。


    江时玥有些震惊：“就这样？”


    “嗯。”说完他又补充，“也不止，回来还可以照顾奶奶。”


    江时玥偷瞄他：“你跟你奶奶感情原来这么好，我还以为跟在父母身边，会跟爸妈感情比较深厚。”


    顾明舟：“这不影响，在我家，我爸妈从小对我比较严厉，会紧张关心我身体上有没有什么毛病，但我奶奶更注重关心我精神上的需求，会问我喜欢什么，会帮我说我爸妈他们，初三时，我突然想学画画，我爸妈觉得我应该以文化课为主，奶奶就自己掏钱偷偷让我去学，我爸妈都不知道这件事，还有类似很多的小秘密，都是只有我和奶奶知道。”


    江时玥津津有味地听入了神，也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讲这么多话。


    “原来你还学过画画？”


    “一时兴起，可惜三分钟热度。”


    江时玥莞尔，笑容忍不住放大。


    她打趣：“是蛮可惜的，美术界少了位大家，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位‘梵高’。”


    顾明舟：“但律法界多了位为民请命的正义之士，也不可惜。”


    江时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好臭屁哦，别人可以夸你，但你本人不低调，是不是太过分了？”


    顾明舟：“承蒙某人高看，低调就辜负你的夸奖了。”


    江时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她笑着嘀咕着望向窗外，不想看到旁边那张明媚张扬又俊俏的脸，免得又给了他不低调的资本。


    “那我现在也知道你的秘密了。”她故意加重尾部几个字。


    主驾上的男人神色从容，目不斜视。


    “你想知道，其他秘密我也可以告诉你。”


    “……你就不怕我知道了，全给你抖出来？”


    “你不会，我相信，你也是好人。”


    “切，别给我戴高帽，我不是，我是坏人，渣女。”


    “哦，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


    “怎么样，怕了吧？”


    顾明舟看过去一眼，很短，但别有深意。


    “愿意领教。”


    “……”


    [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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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