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作品:《【第一滴血BG】心

    靠近房子时,里面亮着灯光。


    门廊上的灯照着新漆的栅栏,草坪上的杂草全消失不见,只留下翻新的土地。


    屋里传来麦克斯的声音,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点,却仍旧透露出了兴奋:


    “……蛇没有脚!”


    “有。”


    “画片上都没有!是我赢了!”


    “蛇有脚。”


    ……


    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向门把手握去,门却从里面打开了,暖气迎面扑来。兰博站在门内,旧T恤的袖子挽起来,松散自然。


    “嗨。”我笑开了。


    他犹豫了半秒,也对我说了“嗨。”


    “妈妈!”麦克斯从玄关跑过来,撞到我的腿上。我将他揽住了。


    “你们在玩什么?”我问。


    “猜动物。”兰博道。


    “是‘你说我猜’!”麦克斯纠正。


    “谁赢的多?”我将东西放在地毯上。


    “我。”


    “John.”


    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注意到麦克斯已经称呼起了兰博的教名。


    “准备吃晚饭了,妈妈。”小家伙自觉地跑到水阀前洗手。


    兰博已经走到了灶边打火。


    晚餐是番茄肉酱通心粉、虾仁沙拉、和一大盘苹果派。


    这是认真的?我看着那复杂的、横竖交差的、金灿灿的派皮瞠目结舌。


    “对吧,妈妈,”麦克斯笑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敢打赌你编不出这么漂亮的派皮。”


    这孩子说着,煞有介事地为我拉开椅子,递上茶巾。


    “噢。”我受宠若惊地坐下来——麦克斯以前没有替女士拉椅子的意识,我也从没有教过他。


    所以是谁让他这么做的呢?


    看一眼兰博,我发现他正在专注地用两把叉子给自己盛通心粉,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


    我低下头卷了通心粉送进嘴里,真诚地夸赞他的手艺,一顿饭吃得既微妙又舒心。


    饱食餍足后,我拿给兰博的衣物和工资。他却从中抽出一半递给了麦克斯。“这孩子忙了一整天。”他说。


    麦克斯从未接手过这么大额的零花钱。征询地看向我。


    “你可以把它放进储蓄罐存起来,宝贝。”我提议道。


    “不,”兰博伸手按了一下他的小脑袋,“随你安排,孩子。去买点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见我没有阻拦,麦克斯攥着钱兴奋地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兰博两个人了。


    暖气使窗户朦胧,窗外是冬天特有的寂静。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点。


    事实上,我对兰博并不熟。


    除了知道他喜欢“大门”乐队外,我对真实的他一无所知。


    “苹果派,你是从哪儿学的?”随便找了个话题——我不是那种能在冷场里无动于衷的人。


    “我父亲。”他回答说。


    “哇哦。”我说。心里想着接下来如果问他父亲是做什么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而他再一次地,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主动说道:“他是个驯马师,我们在亚利桑那有个并不很大的马场。”


    “所以你也是个牛仔。”我玩笑道。


    他点点头表示认同。“我确实不赖。”


    “马场、驯马、宽檐的帽子……男孩们的终极梦想。”我想起了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黄金三镖客》。


    “时代不同了。”兰博道。


    也许人们再也不觉得做牛仔是什么很酷的事,转而认为闪亮的军靴更有魅力,所以投向了一场不义之战。我不知道兰博是不是在后悔。


    也许每个周末戴着牛仔帽去酒馆和大家挤在一起看小电视上的橄榄球比赛,再醺然满足地回家去才是更适合普通人的生活。


    也许兰博也只是在战争后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普通人。而现在他已然成为了一名战争机器。平静的生活注定与他无缘。


    “我带了醡浆草回来,明天还需要你帮忙种上。”


    面对我提出的新的拖着他留下来的借口,他没有拒绝。我感到很高兴。


    灯下,他的睫毛低垂着,映在面颊上不大的阴影,仍旧有些忧郁。


    “John……”我说。脚下不受控制地靠近了一步。


    他静默地看着我,好像是在观察,又好像只是不愿意说话。


    一两声模糊的狗吠传来,打断了这一刻的古怪氛围。那是东木老头家的狗,麦克斯每天都去喂它。


    我的理智清晰起来,掩饰地用手拢了拢头发。“你一会儿试试看那些衣服好么?如果不合身的话,我明天正好去店里换。”


    边说着,边快步朝楼上走开了。


    我和麦克斯的卧室在楼上,兰博住在楼下的客房。


    回到卧室,我先在床罩上躺了一会儿。收拾着刚才那种尴尬的心情。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在期待什么呢?现在已经不是可以天真地去恋慕和追求的时候了。我的每一个人生规划里,都必须有麦克斯。更何况,兰博,我。完全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他迟早会离开的。


    去东南亚、回老家的马场……他想过平静的生活,血里却全是冒险因子。他是个美式英雄,和我这样白皮黄芯的鸡蛋人没有丝毫关联。


    每一年我都会精打细算,希望将来存够供麦克斯上大学的钱。奖学金很难拿,我不想让这孩子毕业十年了仍旧在还大学贷款。美国人不懂得开源节流,他们什么都很浪费。


    我双手捂住脸,整个人翻滚了两下,就去敲了对面麦克斯的门。


    屋里没有人。


    楼下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我能听出来那是《巴巴爸爸》,一个由法国漫画改编的动画片。


    这孩子下楼看电视了。


    旁边的地毯上坐着脖子上搭着毛巾的兰博。我为他洗澡的速度感到震惊。


    他至少不会和麦克斯抢电视遥控器。


    这真好。


    警局的米屈去年来做过客,竟然要我儿子陪他一起看《加里森敢死队》。


    “你们要来点果汁吗?”我问道。


    “今晚可以喝果汁吗?”麦克斯的小脑袋转了过来。


    “半杯。”我说。


    “那我可以换成可可吗?”


    “好吧。”我给他冲了可可。给兰博一杯什锦果汁。


    “真抱歉,明天我会带点啤酒回来。”我对喝着果汁的男人说。


    我没有白人喝酒的习惯,而且家里还有孩子,所以冰箱里一直没有存酒。


    兰博还没说话,麦克斯已经嚷了起来。“他在东木先生家已经喝过了,妈妈。”


    “你……什么?”我问。


    “John今天从东木先生家的冰箱里拿了冰镇啤酒喝。”麦克斯解释道。


    “噢,”我玩笑起来,“前天你偷了他的车,今天又偷了他的酒。”


    “反正那老头从此也不能喝酒了。”兰博毫无波澜,却配合地说了个冷笑话。


    我从未想过他还有这一面。


    但联想到第二部开头他乱动那些设施,完全不理会长官的样子,我又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他一直都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这只让我觉得可爱。


    在他们的一脸疑惑中,我就这么笑着。


    过了一会儿,麦克斯像是受到了感染,“咯咯”地跟着我笑起来。


    “明天我再带点威士忌回来好吗?”我忍住笑,“放过那可怜的老头吧。”


    兰博一直绷紧的眉眼慢慢地松懈下来。虽然没有笑,却也没有任何不耐烦。


    “好的,你再一次拯救了这位不讨喜的老邻居,”他说,“精神上的。威尔提瑟警长该给你颁个奖。”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绷住笑意起身,重复道,“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已经是假日镇见义勇为的英雄了。警长的确该感谢我。”


    真好。没有人死掉。而兰博也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而不是戴上手铐上车去。


    即使不会有什么结果,我做的也是有意义的。


    这样就可以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