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六回 两处伤心

作品:《折剑照霜

    一开始只是两盏磷火。后来,又多了一簇、再多了一簇。


    王得意和阿诵是见过的,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见过。院落门口缓缓现出那可怖的人影,偏偏那人影走得十分沉重和缓慢,更令人忍不住惊疑。


    他们听见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叮当声,都禁不住身上一冷。直到那人影终于缓缓露出真容。


    在场所有人都悄悄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得意的手紧紧攥住阿诵的手腕。上一次他这样握住阿诵的手腕,是因为恐惧;而这一次,他的恐惧来源于对宋汀州和程雪时的担忧。想到这一点,阿诵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是他的手仍然握了回去。


    罗刹和阿傍的脸庞终于在胡凤鸣手中提着的灯下映照出来,这一下他受了不小的惊吓。只是幸好他早就已经坐在了地上,就算腿软,也只需要苦笑就够了。


    “你……你们……是来带我走的?”


    牛头马面两只手各牵着几条锁链,锁链的尽头隐入身后的夜色之中,看不真切。这一次,他们两个身后的锁链动了动。


    “带不带他走呢,阿傍?”罗刹细声细气地说。


    “这要看看我们得杀几个人,罗刹。”阿傍冷冷道。


    “没有人……”胡凤鸣说,“我只有我的鸽子,现在……它们全都飞走了。”


    “你说谎。”阿傍冷冷道,他身后的锁链颤动得更厉害了。


    王得意浑身僵硬地看着,左手已经攥紧了从袖袋之中滑出来的那颗圆滚滚的东西;余光之中,翟红药似乎比他还要专注而紧张,一只手已经半抬起来,似乎是感知到了——


    “还是爷猜得准。”罗刹小声喃喃道,说罢,二人手中的铁链同时拉动!翟红药从房顶上猛地站了起来,大叫一声“不好!”,身后的喜子们便一个接着一个地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准备先下手为强,抓住牛头马面先行带走!


    但锁链已经“刷拉拉”地拉近了!是锁链那一头锁住的东西正在疾奔而来——他们先是听见一阵嬉笑声,女人的嬉笑声;尔后是那身材曼妙的身影,只在眼中留下残存的一道,下一秒,一根喉咙已经被她黑色的长指甲切开,鲜血合着喉管中的气流喷涌而出——


    王得意口中一声惊叫,被吞没在一时乍起的喊声之中。他认出那就是在地宫之中,问他顺天如今时兴什么样的胭脂水粉的女人!原来牛头马面身后牵着的锁链,每一根都锁着一个人,此刻,所有的锁链都在地上飞速地拖动起来,这锁链长得惊人,叮叮当当声中,地宫的孤魂野鬼们已经四下出击,和喜子们战成一片!


    “诶呀!这——”翟红药气急败坏,细长的眼睛顿时瞠目欲裂,两掌拍开一名白衣文士的两脚,呼哨道,“杀!只要留一个活口!”


    可惜他这一次,又是上门威逼,又是埋伏在此,全是为了让胡凤鸣引牛头马面出洞,他好顺藤摸瓜,一举追到那幽冥老巢,现在看来,他实在轻敌。


    这可如何向指挥使交待?!


    翟红药的剑已经出鞘,堪堪格住倒儿颠飞来的一掌,振声怒吼道:“童道纪!你已见过圣上手谕,为何龟缩不动!”


    “我——”


    王得意猛然投来的目光如有实质,令阿诵脸上热辣辣地烧灼起来,他无暇向王得意长篇大论,只是切齿冷然道:“这是你们洗砚司的事情,我不碍着你们,也不必帮你们。”


    “是么!”翟红药左右支绌,话声都变得尖锐起来,“就算指挥使叫我来通知你驸马的行踪么!”


    阿诵猛然一怔。


    “——你要站在哪一边。”


    他怔忡之余,王得意也已经站起身来,两个人并肩而立,只听见王得意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从来和我们不是一样人。我也知道,你舍不下你父亲。你若同洗砚司在一块儿,我不怪你。”


    这一连串变故把阿诵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下发急,张口辩解道:“我几时说过要和他们一块儿?”


    王得意抿着嘴唇,眼神中说不清到底是冷漠还是哀伤,令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说?就因为他说的一句话?”


    “现下不提,以后也总会提!”王得意猛然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眼眶红透,咬牙切齿,“现在这个情况,为了……为了大哥……”说着说着,他极为锋利地看了一眼下头的翟红药,阿诵同时读出了那个眼神的意思。


    “你说实话,那——那枚丹药……你是不是带在身上!”


    王得意咬住下唇,闭口不言。


    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好、好啊!原本你也不信我!”阿诵胡乱点了点头,想起前几日两人之间那个如花瓣如幻觉般的吻,几乎恍如隔世,“你答应我了的,你答应我跟我回来……找到了我爹,我们就、就……”


    “难道你便没有瞒我?你什么时候知道了那个什么手谕?!那手谕上面又怎么说!说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没有!”


    “那是什么!”


    两个人都死死地瞪着对方,呼吸声粗重地交错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伤心欲绝。


    王得意鼻翼翕动,似乎不想太过失态,因此脸上的表情因极致的克制而略略扭曲。


    “我……我可以‘安分守己’,可以做一个废人!但、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害大哥……”


    “我向你保证——我可以去请一道恩旨——”


    “哈哈!”


    那笑声听起来不像是笑声,反而格外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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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吃了那药,你今后又怎么办?”阿诵忍痛追问道,只觉自己十分苦口婆心,明明恨不得把对方放进一座金屋之中严加看护,他却非要去螳臂当车不可,“今后便只靠着那药过活,也活不了几年吗?!”


    “那只活一瞬就好!”


    *


    “人之最可悲之处,不在于死或者老。而在于变得可鄙、卑贱。”


    *


    阿诵闭了闭眼,抓住王得意的手腕。


    他们在屋顶上争吵的时候,下头的喜子和地宫的人已各自死了几个。这时候,倒儿颠、黑指甲的女人还有那白衣文士已经和翟红药他们战在一处。没想到翟红药功夫不错,竟能同时对上三个人还不落下风。


    “你不能杀他……他……”


    “为了你爹,是么?”


    王得意深深看了阿诵一眼,并不挣脱对方的禁锢;他的表情终于平静了下来,似乎正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红,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他此话一出,阿诵的眼中终于漫上泪水,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吻他的那日都不曾听见的剖白,却在这时候被王得意说出了口,却比什么都令人伤心,“你大可以阻止我,点我的穴位,或者杀了我。可是,程雪时和大哥需要我的时候……我不会退缩。”


    阿诵的手颤抖起来,他知道,下一瞬,他便再握不住他的手腕了。


    “我可以劝他们给翟红药留一口气,让他说出来你爹爹的下落。只是,他必须死。若洗砚司有一个活口回去,程雪时和大哥便多一分危险。”


    “你若杀人……杀了洗砚司的人,便再不能回头了。”


    “阿诵。你看,就算我甘心做一个缩头乌龟,在你背后狐假虎威……他们也总会找上来。如果不能回头,或许我就该迎头赶上了。”


    “你要去做宋汀州之流的乱臣贼子——你……”阿诵眼中含着两包泪,他究竟真想要骂“乱臣贼子”吗?还是要骂他这就要丢下他一个人……


    王得意深深凝视着他,好像这一辈子就只再看这最后一眼,所以要看得这么深,深到把对方的眉目就此刻进眼睛里;但他凝望他的同时,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了他的手。


    那枚红色的丹丸从袖子里滑了出来,落进王得意自由的手心。


    “你便在这里等着吧。”


    他忽然一笑,仿佛吃什么零嘴一般,而不是吃一个决定了他后半生的可怕东西,随手丢进嘴里,那丹药带着一种陈年的铁锈味,缓缓蔓延进口中的每一个角落,再流进四肢百骸的血肉之中——


    再张口说话的时候,他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舌头了,那根舌头都冷冰冰地发木。


    “等我解决了这一切……”